两次被调岗,三次项目解散,一次公司*,组成了老王在游戏行业的九年。
一个事故。——老王这样评价自己,他在上海烛龙、网易等七家游戏公司工作过,目前在朋友公司苟着。
高光时刻「这应该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唯一的高光时刻。」
2014年老王给上海烛龙投了简历,成为了《古剑奇谭Online》的QA。
据老王讲述,烛龙开新项目时在内部进行征集活动,表现突出者有机会被抽调到新项目组。老王入职十个多月,遇上了《古剑奇谭三》立项。他写的剧情大纲在剧情征集中获得了一等奖,「这个事情在当时的公司内还挺威风的,小威风吧。」
获奖给他带来了慰藉。老王是高考落榜生,通过自学考试上的复旦大学,没有好的敲门砖,「自然不会有最好的选择,比起面试被拒,自我否定才是最残忍的事」,这是他的心结,不由埋下了一颗伺机自证的种子。
老王的第一份企划
他也由此去到《古剑奇谭三》项目组,并从QA转为文案策划。策划最好有半个程序的能力,烛龙希望新来的策划都学习LUA脚本。这不是件易事,可「毕竟我做的是游戏,写代码也合理。」老王学习后的水平,大概是能够自己写一些小玩法的程度。
会代码并没有让他走得更顺。一位人文指导曾在看过他的文字后评价道,「怎么觉得你的水平比那谁差好多啊。」进组一年多后,项目组打算将他从剧情方向调到系统方向。「那么这一刻我是很不高兴的,非常不高兴」,他曾多次向主策划反映,都没有得到结果。
与她同期的一名女生被安排担任人文策划,而她没能学会LUA脚本。他得到的解释是,「你剧情写得没有那个女孩子好。」
「那个时候我严重怀疑我在游戏行业就是得不到我想要的那种证明,也怀疑自己真不是写作这块料」,他离开了烛龙也错过了一些机会。
紫龙游戏的一名制作人联系了老王,想聊一聊。但他还没有想好,后来双方便断了联系。后来那位制作人带队的《梦幻模拟战》上线了。
老王进入了长达一年半的迷茫期。
期间老王遇见过一位业内大佬,认为他是写作这块料,帮助他重燃起信心。「扪心自问,我确实热爱游戏,从小就热爱,便再也不犹豫地重入这个行业。」
四次被动离职「哪里需要游戏文案能做我就去做,至少我先干起来。」
2017年8月,老王进入上海某网络X工作室的知名IP项目组。
同组有位同事原来在乐视工作。乐视先是非上市板块业务出现资金危机,后又陷入IPO造假质疑,2017年上半年亏损了6.37亿,老板贾跃亭去了美国。这位同事自然失业了并被拖欠了半年薪水。
被迫离开的故事,当时听来只觉悲惨得来有点搞笑,很快老王也成了故事。
2017年年底,项目突然宣布搁置不做了。那时工作室的另一个项目临近上线,老王所在项目组便被临时调过去帮忙。2018年1月帮忙的项目顺利上线,他们团队也在同月被全员遣散了。
后来IP项目重新启动。游戏最终在2021年9月上线,上线首日创角人数突破200万,游戏最高曾到达国内iOS游戏畅销榜第19名。这些都和老王没有关系。
老王与最终幻想12的音乐人崎元仁(左)的合影
离开某网络后,老王加入了成立不到一年的A公司。老板出自蜗牛游戏,公司不大,但能提供的资源和机会却不算少。「其实我学的东西还挺多的。」
老王参与的是当时公司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帕鲁瑞恩》,UE4开发的策略动作游戏。他利用另一个废案的资源写了《帕鲁瑞恩》的剧情,还与团队基于游戏世界观另外制作了款H5文字游戏,玩法类似《异次元通讯》。
当时的A公司还有好几个H5游戏项目,手里握着《我的英雄学院》IP。而一段在游戏行业掀起不小波澜的事件,直接掀翻了A公司。
2019年3月开始,恺英网络多名高管因涉嫌经济犯罪被调查,它正是A公司的投资方。
《帕鲁瑞恩》步上轨道,《我的英雄学院》IP项目还没来得及立项,A公司的资金链断了。「到现在(A公司)还欠我两个月工资。」
老板私下找了老王,希望他能帮公司出点力。老王因此背上了80万的债,「他(要是)不还,对我的伤害是毁灭性的。」老王还知道大概有五六名同事也帮了忙。「不过,我希望公司撑下来,除却所谓的信义,还存有一份对单机项目的私心。」
可强撑了半年,A公司还是垮了。公司50多号人被遣散时,分批次发放了经济补偿。
还好事实证明,老板人还是不错的,还清了老王的贷款,两人至今仍是朋友。
据老王所知老板已经东山再起,做了一款横版格斗游戏。游戏在2021年上线,还请了知名音乐人做代言,最高iOS游戏畅销排名进入Top20。他还曾热情邀请老王回去工作。
《帕鲁瑞恩》的最后一条微博
老王刚去B公司的时候,大家还在借来的公共办公区干活。公司引入了实力雄厚的投资商之后,条件改善了很多,直接搬到了新买来的大平层,还给每位同事都配置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此时莉莉丝的SLG《万国觉醒》已在海外上线,多次登上了中国手游海外收入榜Top30(应用数据监测平台SensorTower),但尚未在国内上线。B公司也选中了SLG赛道,制作了一款类似的游戏。
历时一年半,游戏研发完毕。但是还没正式命名就失去了面世机会,个中缘由老王也不清楚,只知道迎来了自己的第三次被动离职。
第四次是C公司。
C公司原本是做数值向游戏的,准备转做更注重内容的游戏。老王是该团队的主文案。
米哈游《原神》横扫全球,一时之间国内各大公司都在立项「开放世界」。C公司做的也是一款二次元开放世界游戏。
可游戏做着做着就没钱了,C公司化解危机的方式是裁员降成本。2022年项目组砍掉了整个策划部,包括老王所在的文案组。后来C公司是存活了下来,但据说公司已经换了名字,项目也大刀阔斧地改,也不再那么重视剧情和内容了。
中小型团队不要做内容向游戏,太花成本;没有做过内容向游戏或没有做内容基因的团队(如数值游戏团队、美术靠外包的公司),也不要碰,吃不透。是老王悟到的新认识。
有了烛龙的打击在前,这些遭遇在老王看来「还好」。
第二春来了?「(B公司)这个项目宣布要黄掉的那一刻,工长君就来找我了。」
工长君还在烛龙的时候,老王在做QA,后来《古剑奇谭三》立项,工长君又离职了。
工长君一开始是先加入了凤凰网,打造《九霄》IP系列项目。2017年推出了与敛青锋合著的小说《九霄奔云传》后,工长君遇到了原烛龙老同事梁夏,在游戏制作上理念相近的两人一拍即合,创办了无常工作室(凤凰网旗下子公司喵球旗下工作室),研发了仙侠动作冒险游戏《九霄缳神记》。
历时两年多,游戏最终于2020年4月上线。但成品在战斗、冒险等玩法设计存在缺点,在Steam上收获了大量差评。也是在这一年,工长君离开了凤凰网,加入网易。
老王说,还多亏了老同事向工长君提到了自己,由此进入了工长君在网易的项目组。他也随项目组去了杭州工作(后来项目迁到了上海)。
去开会时,老王放在办公桌上的牌子
老王回忆,在刚加入网易雷火时,HR还曾拿着简历跑到老板办公室,提出对他的质疑。不过,他对此已经习惯。
曾在盛趣的一场面试中,制作人向他释放了录用信号,当时HR让他回去做一道测试题再决定,但至今都没有收到那份测试题。他认为这跟自己向HR提到了,自学本科的学历有关。
老王对在网易的这份工作很满意。不但可以主导剧情内容,还带领了一个文案小组,组内成员都是他面试招进来的。而工长君在制作游戏时,相当重视游戏剧情内容,这与老王的想法一致。
可不过半年,他又一次被调离剧情编写岗。「等于就是说我想做一个车(ju),他非要让我当个炮。」老王立马提了离职。
「你不能不让我做,你如果是暂时不让我做,我也能接受,但是你如果是再也不让我做了,我不能接受。」时至今天,他理解调岗是为培养他,但仍有微词。
第二春没有来。
容不下我一寸,为止如今,老王在朋友的公司。
当时这家公司的《江湖墨世录》几近完成,还需填充剧情文案,项目完成得很快。现在老王一边在公司苟着一边寻找新的好机会。他想跟更专业的人在一起,想跟更会写剧情的人在一起,然后让他们来磨炼自己。
但是在游戏圈工作九年,四次被离职、两次被调岗的打击以及超过30岁的年龄焦虑,老王陷入了迷茫和自我怀疑。「不是说对自己的状态不满意,是对我这个人根本就不满意。」他会在网络上发布帖子求大佬关注,又一边泼自己冷水。
看似是撤退,实则是热爱但无奈。「我一定会坚持到这个行业,容不下我一寸的地步为止,而且到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对于想进入游戏行业的年轻人,老王建议他们要想明白自己的目的,是为了赚大钱,还是想做一款好游戏。如果就是为了赚大钱,放手去干;如果是后者,再考虑考虑。
老王思考现下后,认为目前游戏业发展比较不好,「新人如果想赚钱就入行」的观点不够妥当,「如果能够找到利益和质量的平衡点,有品质但也能养活自己的游戏观念,便是最好的入行状态。」
对九年前的自己,他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一样会踏入这个行业,「你要做游戏就做吧。」
结语去年,老王居住的地方因疫情封控了,他在公司的椅子上将就了一晚。椅子不够长,他180cm的身子只能蜷缩着,脊背和腿脖子硌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睡不太好。
夜半时分,他意识游离,飘在半空中看向了无法躺平的自己。那样子缩手缩脚,正如他这些年在行业里的状态。
想大展拳脚却处处受阻,想摆脱这份痛苦,可这又是唯一能够安身的地方。
他不想怪罪谁。「我实在不算行业的榜样,但希望大家可以引我为鉴,挑出我这九年的问题,成功规避,有助于各位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中,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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