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跳下诛仙台前，我在围观众仙中挑了最好看的一个亲上去。
「下一世我不舔旭华了，改喜欢你。」
跳到一半，被他一把揪回去：
「等不及了，不能现在就喜欢我吗？」
不是，怎么跳下去了还能被捞回来啊？？
面前的大美人委屈道：「不是说要喜欢我吗？怎么这么冷漠。」
「我要求不高，拿出舔旭华一半的热情喜欢我就行。」
「剩下一半，我独自舔舐伤口，你不用担心我难过。」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怎么敢把我捞回来的！
他说：「你是把旭华引入仙界却被旭华举报满心邪念痴恋他的上古剑灵，龙吟。」
他真的认识我。
可我看他很陌生。
他问：「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老实地点点头，不怕他翻脸揍我。
跳下诛仙台后，虽然我受了内伤，但禁锢灵力的缚仙索也断裂了，现在的我自信能打遍大半个仙界无敌手。
他没有生气，反而牵起我的手。
「我是凤鸣。」
「以后我就是你的道侣了，你万不能再忘记我。」
我温顺地任他牵着。
他正在用仙力为我疗伤。
我们剑灵没有以怨报德的。
凤鸣微笑起来，当场给目瞪口呆的众仙发喜帖，还问人家：「你看我们配不配？」
众仙茫然道：「很配，很配。」
他如此高兴，我十分愧疚地坦白：
「我生来无情，内心却有对旭华的私心妄念。他们都说，我痴恋旭华，永远是旭华的舔狗。」
「对不起，我不能当你的道侣。」
他可怜兮兮道：「龙吟，你凭什么要他不要我？你伤了我的心，我只能跟你一起跳下去了！」
跳诛仙台可是大事，他怎么没有丝毫敬畏。
这个男仙真难懂。
说到底，是我亲他一口招惹了他。
我只好向他解释我和旭华的纠葛。
2
百年前，殇帝昏庸无道，战乱不休。
作为上古剑灵，我下凡选中一位有贤君之相的将军，化为宝剑，助他*死殇帝。
天下大定，我欲重回仙界却受阻，忽而感觉到与人间还有羁绊。
顺着天道的指引，我找到五岁的旭华。
他的家族因我而亡，而他命不该绝。
于是我暂封仙骨，化身凡人，抚养旭华，以此了断因果。
旭华灵动聪慧，年少便是神童。
一个名唤苏宛的青楼女子仰慕他，每当他经过花楼，总会抛下艳香的手帕，想引他入楼相恋欢好。
旭华从不搭理她，面对老鸨的试探，只淡淡反问：「神童与妓女怎能相守？」
考官的前一夜，苏宛给旭华送信，哭诉自己要被卖给老头做妾。若旭华不与她私奔，她便去死。
旭华埋头苦读，不许任何人打扰。
我找到老人询问，才知他是邻城财主，买苏宛是因孙子痴恋她，挨了三天家法还想聘她为妻。
我赴约告知苏宛实情，
苏宛怨恨道：「你为一己私欲，阻挠旭华与我相爱，还想骗我出嫁。此生无法和旭华相守，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她毅然跳下山崖，我人类之身救不了。
旭华考完试，我将此事告知他，他无甚反应，我便也抛之脑后。
之后他为官，我出谋划策，助他位极人臣，封侯拜相。
临死前，他趁我不注意打掉我的帷帽，痴痴道：「果然，你未曾老去。你说过报恩，为何不教我长生不老之术？」
他死了，我终于恢复仙骨，却发现因果还未了断，便向鬼差讨了他的魂魄，想为他积攒阴德，再投好胎。
没想到他资质奇佳，竟吸收我的灵力成了仙。
他向往生镜寻苏宛，发现苏宛被锁在魔界中受刑受苦，毅然闯去魔界救她。
这时我才知，旭华竟然喜欢苏宛。
我劝他从长计议，他恨恨道：「都怪你，害我和宛宛错过。如今我也成了仙有百年修为，再不用任你摆布！」
临走前，他举报我，自称是至纯至净的剑灵，却有一颗善妒的心。
他恨我鞭策他苦读升官，让他在压力中辛苦度日，不敢回应苏宛。
我还因爱他而害死苏宛，明明他想考官后便为她赎身，长相厮守。
他说，他本能幸福一生，一切都怪我。
怪我一个老精怪动了凡心，满心都是对他的私心妄念。
3
凤鸣问：「他说你就信？」
我摇摇头。
旭华说，我动了凡心，和凡间女子一样，在爱而不得后变得嫉妒丑恶，不配再做神仙。
我承认，面对旭华时，我偶尔有莫名的情绪波动。
但我是天道亲自点化成仙的灵物。
苍天无情，我便无情。
我连人间情爱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会爱上旭华？遑论因爱他而违背天性作恶，残害我守护的凡人的生命。
我告诉凤鸣：「我甘愿受罚，是因为问心石。」
人间有大理寺卿，阴间有四大判官，我们神仙有问心石。
问心石能照出内心，如我无情，便是纯白。
可问心石现出了暖光。
证明我确实对旭华有私心，是爱。
所以旭华的指责有了铁证，我依律被判跳诛仙台。
听到这里，凤鸣眉头紧锁。
众仙纷纷看我，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还在问心石发光前维护过我，我也不能让人家为难。
我拍拍凤鸣的手：「我跳诛仙台，不会神魂俱灭，只会重新化为未开智的本体。你若舍不得我，就等着去捡我的本体，别让我被拾去打蟑螂，也不枉有缘一场。」
凤鸣委屈道：「可那时你不认识我了。」
我差点脱口而出，我本来也不认识你啊！
但凤鸣生得实在好看。
我的本体是一截龙骨，龙族好色。
我哄他：「只要你一直揣着我，我就会重新认识你，到时我们再结为道侣。」
凤鸣的眼圈立刻红了，让陌生人等我千年，过于不近人情。
他说：「我不等。你既亲了我，就要和我结为道侣，怎么能说自己还爱另一个男仙？我不服，你一定不爱他了！」
我一时语塞。
仙官扶额苦笑。
在场的众仙都是第一次知道，跳下诛仙台竟然还能捞回来。
我可以再跳，但凤鸣也能再捞。
捞了再跳，跳了又捞，无穷尽也。
花仙卓兰说：「龙吟，你敢不敢摸着你的道心发誓，你已经移情别恋，对旭华没有男女情爱了？」
我迟疑道：「移情别恋是能用道心发誓的吗？」
仙官疯狂给我使眼色。
我便当场发了誓。
我问心无愧，我对旭华从无男女私情，更没有残害凡人。
发完誓，我的道心和道行丝毫无损。
仙官拍板：「都不爱了还跳什么！」
4
我向仙官道谢，
仙官说：「不用谢，万一出事，你别把我供出来就行。」
大伙各回各家，让我大办喜宴。毕竟我单身几千年，他们一定会送上丰厚的贺礼，得吃回本。
我问凤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凤鸣说：「我才来一百多年，买不起房。我可以住你家吗？你睡床，我睡地板就好。」
这么一算，他飞升仙界是在我下凡之后，怪不得我没见过。
短短百年就这么强，我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情绪，我猜这就是旭华所说的嫉妒。
但他买不起房，我又不嫉妒了。可怜的小散仙无家可归，像我这样资历深的顶级仙灵，都是有豪宅的。
我带他去了我的剑灵宫，告诉他，有几十个大房间呢，他不用睡地板。
他看起来怎么有点不高兴？
我安慰他：「没事的，只要你再努力几千年，一定能买得起房。在有房之前，你可以一直住我家。」
他又高兴了。
这个男仙真难懂。
凤鸣说：「你待我真好。」
他看起来真的很想有道侣。
小散仙就是这样，总想有个家，我们老神仙就不会这样。
我坦诚道：「其实我刚刚是色迷心窍，觉得你在众仙中特别美，反正都要死了，不亲你一口太可惜。」
「我真的不通情爱，若你要感情，我给不了，不如散了。」
凤鸣喜滋滋道：「不散。你觉得我美，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甚好。」
我觉得这只能说明我是个色胚，我不懂他在高兴什么。
但我听得出来，他说的喜欢和旭华所说的不一样。
我不讨厌。
于是我爽快道：「我会负责的，当我的道侣，你永远不会缺灵石。」
凤鸣：「我也有一点，交给你管。」
他给我一个乾坤袋，一个乾坤袋能装多少？我没打开看，随手揣怀里。
真要结为道侣，先得互相了解。
我问他的真名是什么，
凤鸣眨眨眼：「是凤鸣啊。」
我不信，他在袖中寻摸半晌，掏出仙牌给我看。
还真叫凤鸣。
……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问他本体是什么，
凤鸣说：「我是个很保守的男仙，等新婚之夜再给你看。」
天道无情但老天有眼啊，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我整日忙碌，无暇顾及婚宴。
但凤鸣一人准备婚宴的速度飞快。
看来对我的误会很深。
5
婚宴之日，大半个仙界都来了。
大部分仙十分客气，呈上丰厚的礼金便专心吃席。
凤鸣昂首挺胸站在门口跟宾客聊天。
小仙：「恭喜恭喜。」
凤鸣：「你觉得我们的喜服好看？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做的，你无法拥有。」
小仙：？
小仙唯唯诺诺。
仙官：「你俩办事还挺快。」
凤鸣：「龙吟和我很配？谢谢。」
仙官：？
凤鸣：「你喜欢婚宴现场？哈哈，每个摆件都是我亲手安置的。」
仙官忍无可忍：「谁问你了？」
卓兰哈哈大笑，我默默捂脸。
随着众神陨落、群仙凋敝，老友不多了。
卓兰是世间的第一株花，资历与我相当。
她说：「你这个道侣很有意思。」
我说：「是挺有意思的，乖巧可人还长得美。希望他只贪图我的灵石，千万不要动情，不然我俩迟早得掰。」
卓兰说：「不是这个有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问是哪个有意思。
小部分不客气的仙来了。
他们质问：「龙吟，你枉为上仙，害旭华仙君与爱人分隔两界，有什么脸面大办喜宴？」
旭华擅收拢人心，当日他在众目睽睽下质问我，还未拿出证据，拥趸们便开始痛骂我。
我和当日一样淡然道：「我从未做过，我问心无愧。」
凤鸣拍桌：「你们凭什么说我的道侣喜欢别的男仙！滚！」
闹事的吵不过凤鸣，也没人撑腰，不一会就涨红了脸。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凭什么？就凭问心石的审判！」
旭华缓步走进婚宴现场，身后还跟着一个浑身伤痕、身有魔气的女子，正是苏宛。
此刻没人追究他带魔气进来，都在震惊：
「龙吟上仙经受了问心石的审判？」
「难道没通过，问心石发光了？」
「天道化生的剑灵怎会有私情？」
旭华冷笑：「龙吟，你一口一个绝无私心，却害我和苏宛分离多年。你本该跳下诛仙台，为何现在又在和男仙办婚宴？」
仙官叹了口气，给我传音：「龙吟，我帮不了你了。」
凤鸣仍在为我争辩，我扯扯他的衣角。
凤鸣像是察觉到什么，声音微哑：「你发过誓的，你从不爱他。」
我不想辜负他的信任，可是：「当时问心石确实……」
发光了。
我言尽于此。
6
旭华冷笑：「你还跟男仙拉拉扯扯，真是水性杨花，荒淫丑恶。」
我冲凤鸣笑笑：「我存灵石的洞府早就带你去过，令牌我也给过你。我的本体，你不用去捡，你等不到我再开灵智。」
这是我能为这个如此信任我的小散仙，做的最后一件事。
凤鸣不说话，紧紧抓着我的手。
旭华看起来很想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但身后的苏宛拽着他的衣角，一副受惊惶恐的柔弱之态。
骂我和保护苏宛，当然是后者重要。
旭华阴阳怪气道：「不动凡心的剑灵，真是情深义厚啊！问心石见了都会感动，也许再测一次就不发光了呢。」
我说：「好啊，那就再测一次。」
众仙哗然。
这可是当众处刑。
因我的自信，众仙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旭华见势不妙，也道：「请仙官取问心石来，让龙吟再测一次。」
仙官给我传音：「你疯了？」
我回他：「这是唯一的转机。也许是我上次未以道心发誓，问心石才会发光，这次我把八辈祖宗都请出来，再测一次。」
问心石是绝不会出错的，我也没有八辈祖宗，这是仙界共识。
仙官犹豫半晌，将问心石取来。
旭华将他的本命法器——苏宛的香帕丢过来，我握在手中。
仙官催动问心石，我脑内和旭华共处的记忆快速闪过，分外明晰。
旭华说：「龙吟可能因爱生恨，问心石发黑光，龙吟也得受罚。」
凤鸣：「你少讲猪话。」
他骂得理直气壮，被问心石控制住的我，却还能感受到他在发抖。
问心石开始颤动，众仙瞪大眼睛。
问心石摇摆一下、两下、三下……
一刻钟过去。
仍是纯粹的白。
——我对旭华，毫无感情。
旭华脸色惨白：「纯白色，你对我无爱无恨，毫无感情？」
「你我相伴百余年，你对我，竟没有任何一丝感情？」
「问心石坏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闹事的仙被众仙轰出去。
旭华还不肯走，抱着纯白的问心石，目光空茫地看着我，语调仿佛悲鸣的哀求：
「龙吟，你的心怎么空了？你至爱我的那颗心呢？」
「你对我的感情怎样才能回来？哪怕是恨和怨都好。」
我看着他，无悲无喜：
「我早说过千万遍。我是天道点化的灵物，天道无情，我亦无情。」
「你从前是凡人，如今是小仙，只是世间万物中的普通其一。我对万物无情，对你从来没有男女之爱、私仇之恨。」
我不懂旭华在纠缠什么。
明明这是仙界共识。
即使是在上次问心石发暖光证明我对旭华有私情时，我的道心，也从未因旭华产生过一丝波动。
凤鸣不知从哪掏出个扫帚，抵着旭华往外推。
「她的心以后在我这儿了，你也滚！」
7
旭华私自带魔气入仙界，聚众闹事，被仙官勒令闭门思过。
他从前住在我的剑灵宫，一时没有自己的住处，仙官有些为难。
凤鸣调转扫帚，对着仙官：「我瞧天牢里还空得很，足够让他暂住，关个百十年的也不嫌多。」
仙官利落地应道：「好嘞。」
便用缚仙索捆住旭华，亲手将他提去天牢。
旭华满面痛色，频频回头望，面上又被凤鸣「啪」地贴了一道禁言符。
苏宛站在一旁，黝黑的双眸看着我，和我印象中有些不一样。
我凝神望了她一会，她对我龇牙咧嘴地一笑。
我对卓兰说：「我以为魔族的刑罚是逼疯人，没想到是害傻人。」
卓兰善解人意：「先交给我，这大喜的日子，你们开开心心的。」
凤鸣亲亲热热地要跟我入洞房。
我想起一件事：「你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你先把扫帚收起来。」
凤鸣拎着扫帚：「这就是我的本体。」
我定睛一看，原来不是扫帚，是根巨大的羽毛。
可是上半部分的毛都没了，中间的白色翮管也掺了焦黑色。
不难看出原先是根俊秀的羽毛，不知怎的变成了这副被火燎过的可怜样子。
我怜悯道：「原来是个让火给烧了的小鸟儿，怪不得起名带个凤字，原来是要借老祖宗浴火涅槃之意。」
「我不是小鸟儿，我很大，你瞧……」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捻住他的唇：「好了，你别说了，让旁人听见多不好。」
「去洞府，我给你拿些灵物补一补。」
凤鸣眨眨眼，示意他答应了，抱起我进了洞府。
可是，无论是什么灵物，都无法让那根羽毛修复再生。
我轻声问：「你怎么给烧成这样了？」
凤鸣道：「它想将我炼化吸收，化为己用。我被关在炉子里烧了数千年，我身上有禁制，烧不坏，但我也逃不出去。」
「最后，我自己破了禁制，借助禁制的能量冲破炉子逃出来。只是，毛也被烧了大半，不如从前好看。」
小可怜见的。
我问：「你可知有什么能修补？总不能一直这样秃着。」
凤鸣摇摇头：「寻常的灵物不顶用，幸好化为人形不是秃的。」
「除非能找到真正的天材地宝，如女娲补天的灵石。」
我一愣。
看了眼凤鸣美丽的脸和茂密的头发，十分庆幸。
若是个秃子，当日我定不会亲那一口。
我认真道：「凤鸣，你答应我，日后不要随便露出你的本体。」
「好，你也要答应我，日后不能对旭华有一丝偏袒。」
我以为凤鸣怕我日后又对旭华好，让他这个正牌道侣丢脸，便爽快应道：「你放心，我和他再无关系。」
我亲手将旭华引上修仙之道，所以这百年来，旭华在众仙眼中形如我的徒弟，众仙因我而给旭华三分薄面。
如今这场闹剧闹得仙界皆知，也不会再有人把我当作旭华的后盾。
8
作为唯一的剑灵，我的职责很重。
我早出晚归，常常夜不归宿。
在我偶尔回到剑灵宫的时间里，凤鸣沉默地为我疗伤，或是笑着奉上新鲜的灵果。
替百年前的战乱收完尾后，我告诉卓兰，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卓兰正向大地洒下蕴养草木的灵华，手一抖，差点把瓶子摔了。
「扶停，你做什么幻化成龙吟的样子戏弄我？」
扶停是仙界出名的闲仙，一百年里有九十九年都见不着人。
前几日我好不容易才逮到扶停，请扶停帮了我一个忙。
我摸摸鼻子：「剑灵也会累的。」
「哟哟哟，剑灵也会累的。」卓兰揶揄我，「有道侣了就是不一样，工作狂也陷入温柔乡了。」
休息对于我这样的神仙来说，早就不是必需品。
我坦然应了。
在还能互相陪伴的时光里，我总该多陪陪乖巧可人的道侣。
卓兰摆摆手：「去吧，你早该歇歇了，和扶停一样歇着多好。不过，乖巧可人，嗯……」
回到剑灵宫，凤鸣牵起我的手，柔和的灵力像暖流般流过我的经络。
其实我的内伤早就好了，无需他自损修为帮我。但他坚持要这么做，我也无可奈何。
我把手抽回来，凤鸣给我捏肩。
我闭目打瞌睡，他小声问我：「龙吟，你这些时日又去做什么了？有没有遇到麻烦？」
我含糊地轻哼一声，他就能明白我的意思，自顾自说下去。
「你上次回来还是在上次，后院里新栽的灵草都开花了，你还没见过。」
我笑了声：「凤鸣，你去过人间吗？你这样很像人间的夫妻里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妇儿。」
我陪旭华做官时，曾替一个被诬告的男子证明清白。
从牢里放出去那天，男子的妻子抱着襁褓来接他时，眼里含泪，面上却是笑着的：「咱们的女儿都出生了，你还没见过。」
凤鸣问：「人间的夫妻是怎样的？」
我想了想，道：「结为夫妻，便是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平常些的，就是女织男耕，相互帮衬，绵延子嗣。」
「若不是良配，常有争吵打闹，便是两看生厌，或一别两宽。」
「若两相恩爱，又有好运庇佑，才能佳缘永结，得白头偕老。」
凤鸣挑眉：「凡人短短的一生，竟有这么多境况，真是善变。」
我笑道：「正因如此，凡人才将恒久不变的真情奉若珍宝。」
我知凡人善变，但我很喜欢凡人一族。
我在凡间的时日很长。
见过赤壁鏖兵，尸山血海，亦见过万象回春，骨肉团圆。
那男子的妻子曾跪在我面前行大礼，感激我还她幸福的家庭。
我生来无心，却见过所有悲欢离合，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
我不是凡人，亦知天下安定、阖家团圆的不易，每一份相守都弥足珍贵。
这同样是我的职责和愿景。
凤鸣茫然地「哦」了一声。
9
工作狂难得想休假，众仙都表示理解，无事不打扰。
可是还没清净几天就出事了。
彼时，我正在接引刚从凡间飞升到仙界的一群散仙。
卓兰匆匆飞过来告诉我：「可让我好找，凤鸣不知怎么地和旭华吵起来，立了生死状，已经打起来了。」
我大惊失色：「生死状？」
我清楚凤鸣的实力，他不会输。
我就怕凤鸣真当了法外狂徒。
卓兰含笑道：「是，生死状，年轻人还是很有活力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其中一个叫庄陵的散仙惊讶道：「旭华，是那个铁匠家的孩子？他如今也成仙了？」
「想来龙吟上仙亲自教养他，就是因为这段仙缘吧？」
我扶额苦笑：「并非如此，说来话长，我先去劝架。」
这些散仙和我曾有尘缘，我才在休假期间接下了这个活。
仙界规定新仙人要先到往生镜前回顾自己的一生。他们刚回顾完，记忆正清晰，对还是凡人的旭华都有几分印象。
听我说要去劝旭华的架，庄陵和其他几个散仙请求同行。
等我们赶到时，旭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被凤鸣摁在石阶上。
凤鸣正逼问他：「你到底答不答应？生死状已立，若你不答应，我便要你也去跳一跳那诛仙台，看有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旭华被他掣肘着，动弹不得，咬牙回道：「我不答应！分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
凤鸣冷笑一声：「那我这就请仙官作证，将你扔下诛仙台。」
旭华高声道：「你敢不敢说与龙吟知道？她定然不会看着你这样对我！」
「没用的东西，打不过就知道告状。你我之间的生死状，与龙吟有何干系！」
眼见那缚仙索真要套上去，我厉声喝道：「凤鸣，手下留人！」
凤鸣分明听见了，却仍绷着脊背，不肯放手。
旭华则是双目一亮，唤道：「龙吟，你原谅我肯见我了！」
我看也不看他，抓住凤鸣的手腕，缓下语气：「旭华跳了诛仙台，重则神魂俱灭，轻则剩个一魂二魄的，指不定入轮回去了畜生道，连问话都听不懂，要如何帮仙官解决身附魔气的苏宛？」
凤鸣拖长调子「哼」了一声，到底是把缚仙索放下了。
旭华愣了会，说：「龙吟，你的关心还是如此特别。」
我蹙眉道：「我不关心你，我只关心苏宛身上的魔气，以及你如何带她闯入了仙界。」
旭华一笑，十分凄凉：「你我如今，竟生疏至此么？」
我怀疑他得了臆症。
转而问凤鸣：「你们为何立生死状？」
旭华道：「因为你，龙吟，我想见你。」
凤鸣嫌恶地瞧他一眼，淡声道：「龙吟，与你无关，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再纠缠你。」
我这才知道。
旭华出狱后，曾在剑灵宫外苦等。
凤鸣以剑灵宫主人的身份驱赶他，但他非要见我。
我忙得焦头烂额，凤鸣自然不会为了他打扰我。
旭华还去找过卓兰，试图联系我，不过我一次都没和他遇见过。
我淡声问：「还有什么见的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