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画4(温瑞安)

骷髅画4(温瑞安)

首页角色扮演剑玲珑青灵更新时间:2024-07-28

第四部 梦幻天罗

第一章 黑 洞

  

  翠屏山。

  “翠屏夕照”是这儿一带的美景,山势龙幡虎踞,一脉连成七十五座山峰,中峰如菩萨端坐,众小峰四围拱峙,分支环抱,晖映深碧,不可拟状。

  翠屏山自山腰起,很多洞穴,穴穴连连,洞洞相通,洞穴深遂暗黑,传有人在里面拾得奇珍异宝,价可连城,也有人一入不返,尸骨全无,总之什么异人、怪物、神秘、鬼魅的传说,在这里都有。

  冷血知道有这样的一座山,也知道有这些洞窟,但却不熟悉地形。

  熟悉这儿一草一木的倒是在这儿自小玩到大的唐肯,高风亮也相当熟悉。

  他们到翠屏山的时候,是在清晨,旭日未耀的时候。

  他们在山下过了一夜,严守防范,不敢摸黑出发,免遭所趁。

  到了翠屏山,旭日在群山托起一道隐隐的红光,似瞬间就要沸腾起来,灰蓝的沉云也渐转镶金紫的边儿。

  唐肯指了一指地下一个大裂缝。

  “从这儿跳下去,洞洞相连,穴穴相通,是到青山镇最快的捷径。”

  唐肯率先跳了下去,冷血紧跟他后面,接下来便是丁裳衣,押后是高风亮。

  岩穴起先非常狭窄,也十分陡削,黑漆不见五指,唐肯与高风亮一前一后点燃了火把,但每走几步,便要往下一沉,时深达丈余,尖石凌岩,甚不易落脚。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转了几处洞壁,所处渐宽,空气清凉恰人。洞里有千奇百怪的苟石,有各种的形状,吃火光一照,晶莹翠丽,气象万千。

  洞位虽越渐宽敞,却十分幽静,连彼此心跳声都可以听闻。

  唐肯忽然仰面。

  众人都怔了一怔,不知他要做什么。唐肯却大大的“哈啾”一声,打了个仰天喷嚏。

  这一声“哈啾”,便不绝的在洞里回响着,像这里有人打了一个喷嚏,声音未完,那里又有人再打一个喷嚏一般。

  众人不觉芜尔。丁裳衣笑啐道:“就听你打喷嚏。”

  四人又静静走了一段较崎岖的路程,冷血忽道:“高局主。”

  高风亮道:“什么事?”

  冷血道:“你们押饷失劫的事,能不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知道?”

  高风亮长叹一声,丁裳衣笑道:“你就说说罢,总比光听人打哈啾好听。”

  高风亮苦笑道:“我这故事只怕比他的喷嚏更不好听。”

  “青田县这一带,神威镖局算薄有名气,座落的地方虽小,但通常江湖朋友都很给面于,到青田镇去赏我们饭吃……。”高风亮宏厚的声音在洞里幽幽震荡。

  冷血截道:“高局主毋用过谦。当年,高处石高老太爷创神威镖局的时候,诸葛先生就对石凤旋石大人说过,这镖局气派不凡,局里上下,亲同手足,戮心合力,不分彼此,而且还设有‘义镳”,保镖所得,全捐给穷苦人家,还收容贫家子弟,参与保镖,学习功夫,奠定他日谋生的基础;”冷血顿了一顿道。“所以,诸葛先生跟石大人说,神威镖局一清镖行面目,若能支撑个二三十年,必有大成,别树一帜。”

  高风亮忙道:“石大人在任的时候,对敝局,一直非常关照,那时候,什么事体也没发生过……”

  冷血接道:“石风旋石大人为奸臣陷害,几致灭族,诸葛先生几经代为周旋,并劝谕石大人引咎暂避,免遭好人所害……石大人于是被贬徐州,不料在途中,仍遭贼人*害!”说到这里,不觉也义愤填膺。

  高风亮叹道:“石大人是社稷栋梁,清廉耿直,却为奸臣暗算……听说*死石大人的,竞是诸葛神侯府邸的高手,不知——?”

  冷血恨声道:“他们其中一人确是诸葛先生的师侄,外号人称“青梅竹”,……不过,他们受好相傅宗书播弄,弃祖忘宗,迫害忠良,为虎作伥,贪权恣势,绝不是诸葛神侯府的人!”

  高风亮也不甚明白朝廷上的斗争,哦了一声,便说下去:“我爹爹得石大人庇护,一直都非常顺利,神威镖局的门面也一天比一天扩充……后来爹过世了,把镖局交给了我,我也幸不辱命,总算摆出来算是个场面,从三家分局,扩建了九处分局,不料,石大人失势惨死后,一切都变了样……”

  冷血道:“令尊当年是石大人手下红人,为乡里百姓行了不少善功,做了不少善事,而今李鳄泪李大人得势,他决不会重用你们的。”

  高同亮惨笑道:“本来大丈夫行当于世,为所当为,他重不重用,又有何干系?只是他故意挑剔,说我们组织民党,必有野心图谋,诸多留难,屡作复查,我不胜其烦,只好把九大分局,缩减成四处。后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两处分局押镖失手,逾月未起回镖银,也给县衙查封了……只剩下一处分局以及青田总局。”

  唐肯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高风亮忽道:“冷兄,您是不是有话要说?”

  冷血道:“我想,如果诸葛先生在此,一定会劝你一句话。”

  高风亮道:“请直言。”

  冷血道:“青田镖局独力苦撑,志节不易,甚为可敬,不过,应该是解散的时候了。”

  高风亮长叹道:“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明哲保身,退待时机,在混混浊世之中以一副廓清卫道执公的旗帜出现,那是最笨不过的事。”

  冷血道:“翻开历史,屡见不鲜。”

  高风亮道:“我也不是不知。但神威镖局百数十口,人人靠刀口吃饭,实在不能说结束就结束,所以就……就发生了北旱砂坝的事!”

  “噗”的一声,冷血和唐肯不小心都踩入水畦里,唐肯叫:“小心,地上有水坑。”冷血道:“请说下去。”

  高风亮道:“冷兄知道这儿一带课税加倍的事?”

  冷血点头道:“听说这一带近日风调雨顺,盛产丰收,民裕丰收,所以才加倍征收课税……”

  高风亮“呸”了一声:“这体面风光的话都是那些狗官取悦上级说的,哪有——”随即省起,忙道:“我不是骂你!”又忿然道,“哪有什么丰收!哪有什么民泰!沟子口那干股匪作乱不论,年初黄河记滥,把淤泥冲积河床,红土坎附近又起林火,加上淡边地的瘟疫,真可谓天灾人祸……”陡又省觉,加插一句:“我不是‘呸’你,我是‘呸’那些鱼肉乡民的贪官!”

  唐肯也憋不住,道:“说什么皇恩浩荡,体恤民情,倍加课税,进奉朝廷,那也罢了……还加了什么盐税、米税、车马税、还有什么人头税……家里多了个呱呱坠地的婴儿,还要付出七八担米的年税,一年添上三件衣服,也要加税,这算什么玩意嘛!”

  冷血铁青了脸,在火光闪耀里冷沉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高风亮瞄了瞄冷血,接道:“今年在青田三县总共征收了一百五十万两黄金,由我们押解到京师——”

  冷血忽打断道:“这些税饷……一向都由你们押解的吗?

  高风亮答:“当然不是,这一向是官衙的事,但自前年起,县衙表示因为京城征军,所以分派不出人手,委任我们代押,酬劳倒……倒不算轻。”他长叹一声又道:“前两次都平安无事,没想到这次就出了事……家父的英名,镖局的威名,都在我手下丧尽!”

  冷血拍拍他肩膀,道:“你把案发始未经过说一说。”

  “……那天,天气奇热,已是申未,但仍酷热非常,兄弟们只望快些经过北旱砂坝,快些走过那一带踩在地上像烫在锅上一般的白砂丘……突然间,几个后土丘冲出数十蒙面大汉,掩*过来。”

  冷血问:“都蒙面?”

  高风亮点首:“都蒙着面。我大声喝问,叫对方亮出字号,但他们全不理会,不由分说,上来就*,为首的两个人,武功高绝,所向披靡,很多兄弟就是惨死在这两人手下……”说到这里,悲愤不已。

  冷血忽道:“这两人是用的是什么兵器?”

  高风亮想了想,道:“这两人,一个空手,一个冲到我们这儿,劈手抢得什么兵器都成为他的武器……我看这两人是有意隐藏自己的武功和身份,我跟其中一人交手三次,自知武功远不及他,甚至连对方招式家数也瞧不出来,真是惭愧。”

  冷血道:“既然对方故意要隐瞒,那看不出来也很平常;只是,这人不用自身绝学而能与高局主交手中占上风,武功实在不可思议,只不知另一人——?”

  高风亮声音犹带着震讶,“那人武功更高,在混战中,只见他高低起伏,空手抢入我阵里,好几位镖师都惨呼倒下,每*一人,用手一抹鼻子,实在神出鬼没。”

  唐肯激愤地道:“那不是人,是个魔鬼,*人的魔鬼:”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冷血微喟道:“在这种情形下,你们实在不该再牺牲下去,各自逃命才是。”

  高风亮拂髯叹道:“奇怪的是,除这两人外,余众武艺俱不高,他*得我们二三十人,我们也宰了他二十余人,但是,后来又涌来一批蒙面人,我见再不可恋战,便发暗号,护饱突围——”

  冷血道:“在这种情形下,护饷是绝不可能的。”

  高风亮道:“冷兄所说甚是。但我王命在身,本待誓死与税饷共存,只是艺不如人,不久镖车便被夺去,那两个神秘高手之一也押镖离去,剩下二十多人,由那随手拿到什么兵器都会使用的蒙面人领队歼灭我们……”

  唐肯悲声道:“那时,我们身上冒着血,流着汗,已苦战到了晚上……”他说着,仿佛回到当时的情境、白色的早砂染得腥红处处,尸体狼藉遍野,黑穹星光闪烁,荒野间流萤点点,仿与星空对映。

  那时候,他们就只剩下混身浴血的高风亮、唐肯、蓝老大、吴胜、张义宏、黎笑虹六人,喘息着、狠狠地盯着那蒙面高手和十余名敌人。

  忽然间,那为首的蒙面客一挥手,这些人全部急退,押着镖车撤走得一个不剩。

  他们错愕不已。苍穹上星光万点,出奇的静,又迫人的近。他们都不了解对方为什么会放过他们。

  但见地上兄弟朋友们的惨死,悲从中来,高风亮强抑悲痛,作出分派:唐肯、蓝老大、张义宏赶紧回总局示警,并调集人手,追查此事;黎笑虹和吴胜负责报官,而高风亮独力去跟踪那一干撤走的恶客——那为首的两名蒙面客虽难以对付,但其他的人武功并不高,照理不难查出蛛丝马迹。

  唐肯、吴胜等都希望跟同局主高凤亮一起去手刃大敌,高风亮那时横刀叱道:“我们身逢此难,还婆婆妈妈,夹缠不清的做什么!我们这几个人,合起来都不是人家的对手,现在唯有分头去谋求补救之策,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跟我在一起,反而没好处!”

  “神威镖局”自创局以来,向来都威风八面虽是遇过大风大浪,但几曾有这样的挫败!这苦战余生的几人都是铁挣挣的好汉,一时也不禁慌了神乱了手脚。

  冷血听到这里,忽“啊”了一声。

  高风亮望了冷血一眼,继续说下去:“我追踪那一干匪徒,直过北旱砂坝,以为要出关子岭,不料他们一个回转,返回青田县,我觉得事有跷蹊,便紧蹑而去,到了黄蝶翠谷、却发现一件奇事!”

  唐肯抢着问:“什么奇事?”他一时忘了高风亮主要是讲给冷血听。

  高风亮的神情很奇特,像是回到了当天他所亲历的情境:

  “……那一役下来,原本还剩下十九名蒙面歹徒的。竟全都被人毒死了!”

  唐肯“啊”了一声,“是谁毒死他们?”

  高风亮苦笑道:“我验过,但验不出是什么毒。五官都全给毒腐掉了。”

  冷血忽问:“那两个蒙面高手在不在里面?”

  高风亮答:“不在。想必是他们下的毒,*人灭口,不留痕迹。”

  冷血摇了摇首,说:“迟了。”

  高风亮道:“我看见那些被毒*的尸首,也一拍头,才‘啊’了一声……于是便急急转回北旱砂坝——”

  唐肯喃喃地道:“我不明白……”

  丁裳衣笑着在他后脑杓子上一凿:“呆子!高局主想起在北旱砂坝时,便应该掀开那些歹徒的面中瞧瞧,说不定早就知道做案的是谁了……刚才冷捕头听到高局主要众人分散行事而没即刻察看地上尸体之时,便‘啊’了一声,想必那时已省及这点。”

  冷血淡淡地笑了笑:“只怕,高局主回去再要看,已来不及了。”

  高风亮跺足道:“是来不及了。偌大的北旱砂坝,除了神威镖局伙计们的尸首外,连一件敌人的武器也没遗下。”

  唐肯仍愣愣地道:“他们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擦擦唇上的微湿。

  冷血道:“凶手有这样的力量,其实要*你们,也是易如反掌,何必反而对自己部下大开*戒呢?他这样做,必有目的。”

  高风亮道:“正是,我那时也有这样想法,如果凶手旨在独占镖银,不需要毁尸灭迹;如意在灭口,不如连我们也一并*了,又何必如此费事呢?”

  冷血沉吟道:“只怕……”忽住口不语。

  高风亮等了一会,不见冷血说下去,便道:“凶手费了那么大的手脚,当时确令我费尽疑猜。后来,我怕总局出事,便连夜赶回青田镇去,因为怕遭了埋伏,所以一路上非常小心,掩近总局,已近天明,待见得家门,心里稍宽,不料赫然惊见,局子竟给查封了,路上又撞见局里的人一一被锁了去,无论怎么喊冤都不放人,我本想冲上前去说分明的,但听其中一名衙差骂道:‘我们抓不到你们局主,已够麻烦了,还说放你!’我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冷血道:“这种情形,你出面只有变成笼中囚而已,于事无补。”

  高风亮黯然道:“我也想到这点。胜负存亡不要紧,要留清白在人间,如果我在被抓了进去,有理说不得,进了在死城,只怕连累了大家不算,还给人贻骂千年……镖局亡了还事小,那一百多万两饷银,朝廷还是催纳,教乡民怎有法子一缴再缴?!”

  冷血脸色凝重,道:“镖局失保,响银被盗,官府应发兵去追盗匪,因何反而缉捕镖局中人?”

  高风亮望向唐肯,当时他去追踪敌人,镖局里的情形,反不如唐肯清楚。

  唐肯叫屈似的道:“我也不知道。我和蓝老大、张兄弟回到镖局,匆匆把事情向大嫂儿告诉大略,勇二叔和小弹弓都要立刻发人去接应局主,没想到黎笑虹带一干官兵浩浩荡荡的冲进来,黎笑虹指着我们三人说:‘就是他们。’官兵不由分说,把我们上铐押走了……”

  高风亮皱眉道:“黎笑虹这是什么意思?”

  冷血问:“黎笑虹是谁?”

  高风亮道:“一个小伙子,从趟子手做起,才四年就擢升为副镖师,他勤奋聪明,本来还要升他……”

  唐肯搔搔头皮道:一我看这小子有古怪。”又仰大打哈嗽,看来真染了伤风。

  高风亮道:“勇二弟既然在,应该挺身说话呀。”

  冷血截问:“这勇二叔是不是外号‘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勇成勇二侠?”

  高风亮颔首道:“勇二弟在神威镖局屡建奇功,已擢升为敝局副局主了。”

  冷血默然。他看得出来高风亮是个有容乃大的人,只要是人才,他都能量材而用,并破格擢升。

  大凡一个主理大事的人物,未必样样具精,事事均明,但必然手下有各种各式的幕僚和人才,在他麾下发挥尽致,使得这些事业宛似由一个七手八臂的人推动一般。

  那边的唐肯答道:“就是因为勇二叔挺身而出,不准官差拉走我们,结果被言氏兄弟重创,倒在地上……局里其他兄弟憋不住想上前动手,那鲁问张下令说:奉李大人手谕,凡有拒捕、阻挠者,一律当叛贼办,当场格*不论!”唐肯气结地道,“勇二叔捂着伤,喘息着要大家停手,别害了镖局声名,所以,大家只好眼巴巴的任由那些官差大事搜掠,然后押走我们……”

  高风亮问:“吴胜、蓝老大。张义宏他们呢?”

  唐肯道:“蓝老大和张义宏在牢里,先后剥皮惨死……吴胜仍被关在大牢里,情形也好不了多少……只有那个黎笑虹,案发以后,只在镖局出现一次,趾高气扬,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唐肯又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高风亮让他打完了才道:“我当晚没回总局,第二天便听到沸沸扬扬的传闻。说什么神威镖局监守自盗,*人灭口,是其中一名镖师告发,才告真相大白,原来是神威镖局抢夺了百姓的血汗税银!……城门上到处贴着我的绘像,要缉拿我,我知道这事百口莫辩,于是冒死入城,希望能直接找到李大人说个分明……这种案子只要一被收监就难有活命之机了!”

  高风亮说着望向丁裳衣:“无师门素来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关大侠和丁姑娘的作为,我一向都很钦佩,你们有位部下袁飞,以前是我们镖局的镖头,我从他那儿知悉你们前晚要劫狱,所以留上了心……”

  丁裳衣向冷血眼了一眼,道:“别尽说佩服的话了,别忘了冷四爷在这儿,我们还是犯法罪人,充不得字号,怎么说都只是偷鸡摸狗贼儿呢!”

  冷血淡淡地道:“丁姑娘言重了……无师门在江湖口碑极好,要是我们四师兄弟只跟这些侠盗好汉作对,武林中倒应该称我们‘四大魔头’才是。”

  “天下四大名捕”的声誉极隆,决不只因为冷血、追命、铁手、无情破过不少辣手案件,精明强干,文武全才,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在不违背职权的情形下,对武林中被逼挺而走险,迫上梁山,替天行道,盗亦有道的豪杰好汉,向不为难,且加以网开一面,向得黑、白二道称誉。

  唐肯这才了然:“难怪局主前晚能及时赶到!”

  冷血忽问他:“你说蓝、张二位镖师惨遭剥皮之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唐肯把李惘中支使言氏兄弟、易映溪等剥皮制锦的情形一一说了,同时也提到关飞渡仗义受害,终至惨死的事情。

  冷血听得脸色凝重,十分仔细,沉默一会,才说:“*李大人之子是件大案!李大人是傅丞相手下五大门生之一,何况这件事是被传为暴民越狱,李惘中公子为保进奉丞相寿礼而惨遭*戮!……至于关飞渡关大哥的事,凭他武功,谁也逮不住他,但为了误伤民众而自动投狱,令人敬佩。我这次来,本也奉世叔之命,为他开脱重罪,不意他已遭小人所害,真是……”

  忽听“咄”地一声,唐肯和高风亮手里拿的火炬,”同时一晃而灭!

  洞里立即变成一团漆黑!

第二章 看不见的网

  

  唐肯、丁裳衣、高风亮只觉得有一阵刺耳的急啸夹着冷风袭来,待察觉时已经无从闪躲。

  倏地,另一道急风掩上,只听几下倏起倏止的劲风,跟着呛地一声,红光一闪。

  红光一闪再闪,陡地什么都静止了。

  洞里又回复一团黑暗。

  良久,只听冷血沉声道:“点火!”

  唐肯、高风亮匆忙点亮了火炬,丁裳衣叫了半声,用手指掩住了口。

  冷血半条左腿都是血。

  “你受伤了!”唐肯道,丁裳衣已淹过去,替冷血止血。

  冷血道:“是聂千愁。”

  高风亮道:“他?”。

  冷血道:“他也是逼不得己,要*你们,非得先*我不可。”

  丁裳衣示意冷血俟着石壁坐下,毫不犹疑的抬起冷血左腿,搁在自己蹲着的右膝上,解开裤管的绷布为他敷药。

  她低下头来敷药,几络发丝像木瑾花蕊一般散在额上,在火光映照下有一种令人凝住呼息的美;忽“嘶”的一声丁裳衣用手撕下自己衣角一块布帛,拆出裤管绷带的几条麻线,用皓齿“崩”的一咬,线就断了,丁裳衣即为冷血裹伤。

  冷血塑像般的脸容不变,但眼里已有感动之神色。

  唐肯拿火炬来照两照,一蔑谑:“他……在哪里?”

  冷血接道:“他在土里。”

  唐肯吓了一跳,忙用火炬照地上。

  冷血接道:“他已经施用了另一个葫芦。”

  高风亮展现了笑容:“但你已破了他。”

  冷血道:“我也受了伤。”

  唐肯嗫嚅地道:“他,他还会来?”

  冷血反问:“这洞还有多远?”

  唐肯四周张望了一下,道:“快到出口了。出口就是翠屏山的山腹。”

  冷血突然道:“那儿的风景一定很美丽的了。”

  山景的确恰目:

  远处望去,千叶重台,万山苍翠,洞壑玲珑,清溪飞瀑,映带其间,极目烟波千里,嘉木蔓云,映照峰峦岩岭。近处深苔绿草,苍润欲流,经日头一照,丝毫不觉炙热,反而清凉恰人,万紫姹红,点缀其间,直如世外桃源。

  这洞穴的出口前,有一人盘坐着。

  这人满头白发,坐姿甚为奇特,看他的手势,似乎是在撒网。

  他身侧摆着一只葫芦。

  赤黑色的,第三只葫芦。

  但他手上并没有网,而且看来他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在白发人背后远处,有两个人,长得一样平板无味;远远的在白发人后面,紧张地等待着。

  这两人看来是极怕白发人手中的事物,所以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可是白发人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夕阳已西斜。

  阳光照进阴湿的穴口。

  冷血、高风亮、丁裳衣、唐肯相继出现了。冷血与坐在穴前的聂千愁视线交错。

  冷血停也不停,走向穴口。

  洞穴出口倾斜,聂千愁的姿势是居高临下。

  只是冷血往上走,哪笔挺而一往无前的气势,就像是他在占尽优势。

  丁裳衣、高风亮、唐肯全神戒备,跟在后面。

  聂千愁静静地坐着,没有异动。

  冷血目中无人的往上走。

  言氏兄弟虽在远处,他俩也己身经百战,但仍然紧张得变了脸色。

  冷血突然感觉到不妥。

  他自幼在荒野长大,已学得了野狼一般的本领,懂得那里有埋伏,那儿有陷阱,那处有危机!

  可是现在他感觉到危险的信息,却不知危机出现在哪里!

  ——看不见的危机才是真正的危机!

  他的手如磐石般稳定,己按住了剑锷。

  就在这时,聂千愁陡然发出了剧烈的尖啸!

  这尖啸何等厉烈,使得砂尘激起,农袂震飘,草木齐摇,他的满头白发,翻飞而扬!

  言氏兄弟、丁裳衣、唐肯一齐用手掩住了耳朵,连高风亮也皱起了眉头。

  只有冷血,脸色全然不变。

  正在此际,冷血突然感觉到自己落入罗网中;随即他发觉这个感觉不止是感觉而已,而是真实地坠入了罗网里!

  他马上觉察手足收缩、被捆绑、无法挣动自如的反应。

  同时间,丁裳衣和唐肯呼叫、叱喝声,他们也在同一瞬间感觉到这点。

  所不同的是:冷血已拔出了剑。

  剑在前,人在后,人变得似黏附其后,人剑合一,激射而去!

  冷血只觉身上一紧,像被八爪鱼的吸盘紧紧吮住一般,但他的剑同时发出耀目的光华,剑尖上发出尖锐的嘶嘶裂帛之声。

  然而在他们的前后左右、空无一物。

  冷血觉得身上肢骸被人像粽子一般裹住捆着,但他全心全意已附在剑光上,“嗖”地一声,骤然全身一松,他随而斜飞而出,落在丈外!

  就像刚冲破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又似在看去无尽无涯的天边,打破一个洞口,穿了出去!

  高风亮也要紧蹑冷血所撕裂的洞口而出,但他的去路突被阻隔。

  他的前路依然空无一物!

  就似有一样无形而生长力极迅速的东西,刚被冲破了一个缺口,立即又自行蔓生补上,封住了缺口,令人困死在其中。

  如果是网,网已收缩。

  高风亮、丁裳衣、唐肯全身都被捆住,动弹不得,直比网线箍住周身要穴还无法可施。

  冷血挺剑,回身,双目发出厉芒。

  聂千愁双手正作收网状。

  冷血目光落在那口葫芦上。

  聂千愁厉啸倏止,转向冷血。

  冷血盯着地上那口葫芦:“梦幻天罗、六戊潜形丝?!”

  聂千愁一拍那葫芦,札手札脚贴在一起的唐肯、丁裳衣、高风亮等三人都震了一震,脸露惊怒之色。

  冷血道:“在山洞里,我没破了你第三口葫芦?”

  聂千愁道:“你只攻破了我第二只葫芦:我第二只葫芦不仅可喷出‘太乙五罗烟’,也可以放出‘赤影神光’,你的剑气已毁了它。我的第三口葫芦仍未出手。”

  他脸上已掩抑不住得意之色:“我这只‘六戊潜形丝、梦幻天罗’从不失手。”

  冷血冷冷地道:“但我已破网而出。”

  聂千愁脸色稍变,随即道:“可是我也制住我要制住的人。”

  冷血这次只说了四个字:“你别逼我。”然后就注视着自己的剑。

  聂千愁没有回首,但向言氏吩咐道:“拿着这只葫芦,把这三名犯人押走!告诉李鳄泪,他要的我都已替他做到,聂千愁无负于他!”

  言有义应道:“是!”

  言有信道:“聂老大,不如,我们一齐合力除去此孽——”

  聂千愁已是一名劲敌,若再加上言氏兄弟助阵,冷血实不易对付。

  聂千愁只斩钉截铁的说了一个字:“走!”

  言有义眼珠一转,道:“我知道您是怕我们非此人之敌,”他忽跃到高风亮等三人身边,手中扣了三支青灵棱,扬声道:“他若不束手就擒,我就放镖射*这三人,看他还敢不敢抵抗!”

  聂千愁这次更不客气,只用了一个字:“滚!”

  言有信扯扯言有义的衣袖,两人一个小心翼翼的拖走地上那口葫芦,另一个扣着飞镖监视在无形网中的三人。

  奇怪的是葫芦一动,三人便被拖走,全无挣扎之力。

  冷血身形甫动,聂千愁已解下了腰畔的葫芦。

  这是他身上唯一剩下的葫芦。

  冷血的身形又凝立了起来。

  没有人敢在聂千愁的“三宝葫芦”攻击下能分神于其他事情的,就连诸葛先生亲至,也一样不能。

  他知道要自己活着才能救高风亮等人。

  言氏兄弟撤走得很快,一下子已影踪不见。

  冷血知道,自己若要救人,就得先*人,先*了眼前这个可怕的敌人!

  聂千愁嘴里摹地发出了呼啸。

  呼啸一开始,他便往后退去。

  冷血仗剑进逼;聂千愁退去的方向跟言氏兄弟撤走是一样的。

  呼啸越厉,聂千愁便退得越快。

  冷血始终离他十一尺之遥,剑斜指,一直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聂千愁陡然止步。

  山上的气候仍荫凉,但此处却觉逼面的炎热,脚下所踏的是黑而釉湿的泥泞,还有强烈的硫磺味道,那泥土竟是湿热的。

  附近有轻微的波波之声入耳。

  冷血没有想到这么风景清雅的山上竟有这么一处异地。

  聂千愁急止,冷血也同时停步。

  剑尖仍离聂千愁不多不少,恰好十一尺之遥。

  聂千愁忽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引来这里?”

  冷血不语。他的眼睛虽没有转动,但已在留心这个场地。只见前、左、右均有几处淤泥。在波波地冒着黏质的水泡,大的足有象头,小的只有眼珠大小,偶尔泥泞里还溅出污泥!

  聂千愁道:“这地方叫做‘大滚水’,因为地热,引发泥层下的冷热空气,是故间歇间地喷出热泥浆,久之形成泥塘。——谁要是不小心踏进去。陷下去便永不翻身,永远成为地狱客,升不了仙!”

  然后他问冷血:“知不知道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冷血盯着他,仍不语。

  聂千愁忽仰天哈哈大笑:“你刚才一直不出手,犯了大错!”

  冷血淡淡道:“我不出手是因为我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聂千愁笑声一敛,道:“可惜你现在更找不到。我引你来这里,是因为你的脚受伤了。”

  这儿泥松土软,一足踏下去,容易陷落,而且一不小心,进退失宜,便会陷入泥淖里,冷血一足已受伤不轻,只要再失足便决无法挽救劣机。

  聂千愁盯住他的左脚道:“只要以一对一,我们便算公平决战。何况,我已把这地形告诉了你,你死了也怨不得我。”

  冷血点头道:“倚多为胜,不算英雄,但却兵不厌诈。”

  聂千愁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突然间,泥泞中不断冒出稠泡,波波连声,地底下像煮得沸腾…般,聂千愁疾道:“注意,地底泥泞温泉就要激射而出,我们就在这刹间定生死!”

  冷血摹然明白了聂千愁的意思。

  这地底温泉作间歇性的喷溅,这方圆数百尺内寸草不生,可见得这股地底流泉毒热霸道。

  大凡一个高手,必有癖好。有剑癖的人因而擅剑,对各家备派武艺有癖好者武功往往庞杂博繁”同样对一个*手来说,如果面对劲敌,便很希望能在一种全然特殊的境况下*人或被*!

  对他们而言,或许这样才能满足一个*手的自豪!

  冷血不是*手。

  他是捕头。

  他曾在各种境遇下捕过人:最热的、最冷的、最难下手的、最不可捉摸的、甚至最不可思议的情况与环境里出过手。

  但没有失过手。

  他明白聂千愁的心情。

  聂千愁这时陡地发出尖啸。

  尖啸的同时,攻击已开始。

第三章 麻雀与鹰

  

  地底下如果有一个巨大的洪炉正在煮着这块奇地,那么,现在已到了沸腾的时候了。

  地底凹穴的冷热空气调转,已逼到了一个无法容让的地步,“蓬”地。一声,大量的泥糊与泉水,在泥塘中心飞喷而出!

  这一大蓬水花泥石,在半空的午阳下映着奇异的而夺目的光芒,像忽降下一阵五彩缤纷的雨,骤又打落回泥塘上!

  然而这雨却是极酷热的。

  聂千愁的攻击极烈。

  他白发激扬,撮唇尖啸、长身而起,居高临下,葫芦中自光如电,飞射冷血!

  冷血凝立不动。

  这下无疑形同飞鹰攫向麻雀。

  聂千愁也睹准冷血左脚受伤,难以作出迅速的闪躲,跳避。

  他要在热泥正降下前击*冷血,然后再躲开去——这对他和敌手而言,都是一个考验!

  谁通不过这考验,谁就得死!

  但一个真正的高手,都喜欢通过考验,因为有考验才有挑战,有挑战才有奋发,有奋发才有进步!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对*手而言,“退步”只有“死”!

  热泥、飞泉,在半空形成一朵奇异的花!

  聂千愁如鹰,攫向冷血!

  他能不能在泥水未降下前一瞬,格*冷血?

  言有信、言有义拉着葫芦走,丁裳衣、高风亮、唐肯等完全无法拒抗的跟着走,就似一张无形的网,把他们拖着,完全挣动不得。

  他们走了大约二三里路,言有信不住回头张望,忽向言有义道:“我们往回路的小径,转回去。”

  言有义奇道:“为什么?”

  言有信道:“而今李大人、鲁大人已往青田镇上来。不蕊谝们折回青田等候,好过一路上押这些人走易生枝节。”

  局风亮、唐肯听得居然出动李鳄泪也亲临青田镇,都吃了一惊,心中暗忖:怎会为了这件案子,摆下那么大的阵仗?!

  言有义笑道:“今番我们擒住这三人,可是大功一件。”

  言有信道:“可惜。”

  言有义问:“可惜什么?”

  言有信道:“这三人却是‘老虎啸月’所擒的。”

  言有义嘿嘿笑了两声:“你以为聂千愁还有命回来讨功?”

  言有信道:“你是说……”

  言有义望向天空和枝头。

  苍穹上有飞鹰振翅。

  枝头上有麻雀。

  麻雀缩着首,望着天空翱翔的苍鹰,不知是在羡慕还是在恐惧?

  言有义目光十分冷峻,“如果我没猜锗,那拿剑的年青人是……”

  他没说下去,只喃喃地自忖道:“不知道谁是麻雀?谁才是鹰!”

  聂千愁扑在半空。

  他巨大的身姿遮去了一半的日头。

  冷血在阴影里。

  他没有退缩,也没有迎上去。

  他突然一掌劈空击出!

  掌力不是击向聂千愁,而是遥劈溅在半空泥水!

  掌力一推之下,炙热的泥泞飞溅向半空中的聂千愁!

  聂千愁功力再高,也不敢被这地底蕴热已久的泥水淋着,他陡地卸下衣袍,一蔑阼着,卷去泥水,一面藉力斜飞,落于丈外!

  泥水溅射的范围之外。

  他落地的时候,忽觉耳背一阵冷。

  他缓缓回过头去,咽喉抵住了一把剑。

  剑锋明亮。

  剑握在冷血的手。

  剑锋冷。

  眼光更冷。

  聂千愁陡向前疾行一步、

  这一步,无疑是等于把喉咙送上剑锋。

  但冷血也疾退了一步。

  剑锋依然抵上聂千愁咽喉上,连血珠也没刺出一滴。

  聂千愁一甩发,等于把脖子往剑锋上一抹。

  只是剑尖跟着一圈,待聂千愁停下来的时候,剑锋仍抵在他的下颚,不过点伤全无。

  聂千愁冷笑道,“好剑法。”冷血在他顾着卷开泥水之际已破了他的葫芦剑影,先一步截住他的退路。“不过却不敢*人。”

  冷血笑了,他一笑,眼睛就温暖了起来。“我为什么要*你?”话一说完,剑已收回,回身就走。

  只留下聂千愁在怔怔发呆,衣上还沾了几点泥水。

  聂千愁嘶声道:“我要*你,你为什么不*我?你为什么不*我!原来冷血的剑已不敢*人了!”

  冷血没有回头:“你*我我就一定要*你么?冷血的剑一定要*人才是冷血的剑么?”

  聂千愁被这问题问得一怔。

  冷血一面走着,一面留下一句话:“你还要活下来,看友情从无情变为有情;我也要活下来,那三位被冤枉的朋友,我不能叫他们被人冤枉下去。”

  言氏兄弟到了“小滚水”的果园乡庄,已经入暮,言有义还待往前行,言有信道:“我们不如就在这儿歇歇罢,这里一带听说叫做‘小滚水’,有很多泥沼流砂,还是小心点好。”

  这时虫鸣四响,晚风徐来,衬着五人的脚步沙沙。

  言有义想了想,道:“好吧。”

  这儿附近只有数家茅屋,走在荒密的树荫下,因星光很繁密,也不觉太暗。他们尽量避免步入道旁的泥淖。

  言有义眼光流转:“找间看园子的人家住下吧。”

  于是言有信踢开了一栋茅舍的门。屋里一家四口,在果园辛劳了一整天,正是享用晚餐的时候,不速之客突然己到了门口。

  家里的男人吆喝:“你们是什么人?!”

  言有义的回答是把他打倒在地。

  男人咯着血,仆在地上,唐肯,高风亮等看得眦眶欲裂,但又能作什么?

  言有义喝问:“有什么吃的,快都拿出来!”

  家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女孩和一个小男孩,都在哭着。女人呜咽道:“大爷不要打他,吃的……都在这里……请不要难为我们……”

  言氏兄弟看到只是一些腌菜、咸饼等,怒道:“怎么只有这些!”

  女人哭道:“现在官衙要纳三四倍的税粮,我们哪有东西可吃?加上前次那什么镖局把我们的税饱保失了,又要再缴一次,我们已被逼得……那还有什么吃的呀!”

  高风亮和唐肯都惭然低下了头。

  女人抓住言有义的靴子哀求道:“大爷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我们一生一世都会记住您们的大恩大德的……”

  言有义桀桀笑道,“记住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

  他指指自己鼻子道:“我就是衙里的高官,那两人……”他指向在无形网里的高风亮和唐肯,“就是你口口声声痛骂的‘神威镖局’里的局主和镖师!”

  那女人哭着抬头,望了一眼,颊上还挂着整排泪珠,衬出一张蛮漂亮的脸。

  “你们真是……害死我们了!”

  高风亮和唐肯心中难过,而且愤恨:本来人家托自己护镖,乃是对自己的信任,无论如何,性命可丢,镖不能失,而今,保的是万家百姓的税晌,失手之后,尚未着手追寻,已被官府通缉,弄得走投无路,而今还为人所制,实在夫复何言?

  言有义端详了那女人一下,又望望在一旁哭泣的女孩子,忍不住用手托起女人的下巴,看去越美,色心大动,便道:“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结结巴巴地:“我……我……”起之于女子先天的敏感,她已约略猜出这贼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肮脏龌龊的事。

  言有义哈哈笑道:“信哥,你自己先找东西吃吃,我可要乐乐去了。”

  说着把那女人往房里扯,高风亮喝道:“狂徒!住手!”唐肯也大叫道:“你别胡来——!”

  言有义逞自笑着,把女人拖走,女人拼力挣扎,男人勉强挣起要扑向言有义,言有义一脚把男人踢飞,撞在壁上,软倒下来的时候已断了气。

  这一来,女人哭得更厉害,号陶叫道:“阿来,阿来……”

  言有义反手就给她一巴掌,把她打倒地上,觉得兴味索然,便过去扯那小女孩,一面咕噜道:“好,大的不肯便要小的,反正吃大柚不如吃青梨。”

  那小女孩一直想要躲缩,但仍是给言有义一把手抓住。

  女人哭道:“你放了她……求求大爷你放了她……她年纪小,还不懂事……”

  言有义道:“你懂事,但你不听话。”

  女人咬着全无血色的唇,“我听话……我一定听大爷的话。”

  言有义嘿地一笑,抱起女人,往房间走去,言有信看得只摇摇头,向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恐吓道:“你们坐着别动,一会儿你娘就出来,为爷们做顿好吃的,谁动,我就*谁,就像——”

  用手一指地上死去的汉子,狠狠地道:“就像你们爹爹一样。”

  丁裳衣忽道:“言老大,你过来。”

  言有信怔了怔,随后笑笑,指着自己鼻尖道:“我?”

  丁裳衣用一双妙目瞄着他,道:“你那天……在监狱里……为何要放过我?”

  言有信眉头一皱:丁裳衣已是网中之囚,他大可斥责几句或不答她,但他借房间的油灯望去,丁裳衣端坐在那儿,似嗔似笑,两颊粉白得像新鲜热软的馒头,偏又沾上一抹嫣红,就像喜庆节日的甜糕一般;从来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言有信心中想,在这样危难和狼狈的时刻里仍那么雍容美丽。

  言有信笑笑,想了想,又笑笑,唐肯和高风亮都觉得很奇怪,怎么像言有信这样一个*人不眨眼的江湖人,居然会有这种近乎忸怩略带迷惘的表情?

  只是唐肯和高风亮现在都极愤急;他们实在不明白丁裳衣为什么要问言有信这些。

  只听言有信的语音出奇的轻:“丁姑娘……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倏地,房间里响起了一声怒叱,一声惊呼:

  言有信温柔的脸色立刻变回原先的死板,霍然回身,丁裳衣却急急说了一句话:“言老大,念在你对我的情意,请保全这两个孩子……”

  言有信似惊觉到丁裳衣柔声对他的用意,脸上掠过了佛然之色,还未发作,“砰”的一声,一人已推开房间,呛啷步出。

  言有信一个箭步趋近,扶着言有义,只见言有义手捂下体,唇上淌血,一脸痛苦之色。

  言有信诧道:“老二,你……”

  言有义忿忿骂道:“那婊子……居然……居然用剪刀……嘿!”

  言有信怔了怔,道:“剪刀?”

  言有义恨声道:“我已把她一掌劈了!”

  唐肯再也忍耐不住,怒骂道:“姓言的!你这个绝子绝孙丧尽天良不得好死,恶事做尽禽兽不如活当五马分尸乱刀剁碎奸淫人妻的王八龟孙兔崽子!你——”他怒得一口气把骂人的话长江大河般吐尽,言有义一个闪身,已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踢得十分之重,要是平常人,只怕就要吐血当堂。

  唐肯的身子素来硬朗,但下面的话却也说不下去了。

  丁裳衣忽望向言有信,眼中已有哀求之色。

  言有信心中一动,把要踢第二脚的言有义拉开,劝道:“老二,这人要留着交差,死了就不好办!”

  言有义恨恨地道:“他妈的!老子的命根子已绝了一半,他还来骂——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我一脚就踹死他!”

  言有信叹道:“谁不为升官?谁不为发财?为了名利权位;什么大欲禁忌,都得让开去。”

  言有义又嘿嘿干笑两声,目光游处,瞥见缩在墙角边的一对姊弟,当下狠狠地道:“好,玩这小的一样。”说着便往那小女孩走去。

  言有信回首望丁裳衣。

  丁裳衣向他点点头,又摇摇首,眼中乞求之色更浓。

  这眼色柔顺里带着艳媚,是言有信一生不曾见过的,他皱了皱眉,搭住言有义的肩膀道:“算了罢,你受伤了,还是休养一下的好。”

  言有义霍然回首,瞪住言有信,眼色很奇怪,然后说:“我知道。”

第四章 有信有义

  

  言有信被言有义那特异的眼色弄得一怔,只道:“哦?”

  言有义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言有信愣了一愣,他知道他这个弟弟所练的“僵尸拳”,已经到了“飞尸”的境界,不过在出手前,仍免不了深吸一口气纳入丹田,再转气海,流入四肢百骸去,才可以尽展“僵尸拳”之所长。

  言有信不禁退了一步。

  言有义突然振身而起,双拳上击,喀喇喇连响,茅顶被穿裂一个大洞,“哇”地一声,跌落一人。

  这人除跌得鼻口都溢血外,双脚关节自膝盖破裂而出,像给言有义双拳击中脚底所致的,倒在地上*,鲜血已染红了茅堆地。

  言有信这才省起屋顶上有敌人,自己却为丁裳衣而色授魂销,敌人到了附近还不察觉,心里暗叫:惭愧!

  只听屋顶上一阵急促奔动的声音,衣袂急风陡起,言有义叱道:“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砰”地一声,木门被踢开,窗口也被劈开,七八个人一齐涌了进来。

  唐肯还以为来的是什么人,一看之下,登时一呆,“噫”了一声,高风亮知有蹊跷,低声问:“你认识?”

  唐肯喃喃地道:“隆阎王。”

  丁裳衣也小声问:“是谁?”

  唐肯迷惑地答:“是从前锁我们在牢里,用迷药暗算关大哥的隆牢头。”

  这七八名大汉簇拥着隆牢头,言氏兄弟一见,哈地笑了出来:“我道是谁,原来是隆老哥和帖家三兄弟、肇家五虎将!”

  其中一名大汉跑去扶着痛楚*的伤者,怒道:“姓言的,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

  言有信冷笑道:“肇老大,咱们姓言的跟你可河水不犯井水,你们这回摆明了刀抢,这算什么?!”

  肇老大冷哼道:“河水?井水?谁是河水!谁才是臭沟渠水!也不启知量力,到衙府来混饭吃,居然独霸着桌面!咱家什么大江大河没见识过,独怕你姓言的!”

  言有义哈哈朗笑道:“肇老大原来是为了这个……看来,帖家的哥儿们……”

  其中一名大汉横眉道:“姓言的,自从李大人请了你们四人后,对我们可愈来愈不信宠,起初还有些残羹剩饭吃,到后来,偌大的衙府可都没有我们混的份!”

  另一名大汉张着巨口道:“那个‘老虎啸月’真有两下子,非我们能及,也就罢了,但你们和那姓易的穷酸……”

  还有一名长满痂疤的大汉道:“现在姓易的穷秀才死了,就剩下了你们,碍着我们升官直上的青云道!”

  言有义干笑两声:一原来是这样的。”

  言有信望向隆阎王,道:“隆牢头呢?你也来趁这个热闹!”

  隆牢头道、“说句公道话,你们四位未来之前,那儿本来就是帖氏三雄和肇氏五虎将的天下,我也沾了不少光,你们来了之后,却把我也调去看监牢,你们这一来——”

  言有信接道:“你们就黯淡无光了。”

  隆牢头变色道:“姓言的!别以为今天还是在李大人面前,我可不怕你们!”

  言有信好暇以整地道:“你当然不怕了,有帖氏三雄和肇氏五虎在,你还有把我们*了灭口的胆子哩!”

  那肇老大居然道:“我们同是江湖人,也不想行事大绝,饶你们不死也可以,只是,这批人要交给我们,你们,永远不许再入青田县半步。”

  言有信冷笑道:“这批人给了你们,好领个大功,作为日后晋进的好垫石,可惜……”

  言有义忽然长长一揖,恭声道:“拜谢诸位不*之恩。”

  那帖家兄弟一个笑道:“这才是识时条者为俊杰。”

  一个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与我们争?螳臂挡车而已!”

  另一个说:“言家不过懂得耍几下活像僵尸的拳法而已,硬手硬脚的,去江西赶尸倒还差不多。”

  言有信脸色倏变。

  言有义却卑声道:“诸位说的甚是,以前不知量力,得罪之处,尚请恕罪。”说罢“卟”地跪了下去。

  帖家兄弟忙道:“这算什么?”“请起,请起!”“一场误会而已,谁都不要放在心上!”

  肇老大仍沉着脸道:“你们要是不伤了老四,我倒可放了你们。”

  言有义“拍拍”掴了自己两巴掌,哀声道:“都是我不好,不知是诸位大驾,以致出手暗袭,误伤肇四爷,实在该死!”

  肇老大冷哼一声,隆牢头凑近他耳边咕噜了几句话,肇老大眼珠转了转,道:“好吧。不*也可以,但要立下重誓,永不入青田,见到我们兄弟,好狗不挡路!”其实他心里跟隆牢头所想的是一样:言氏兄弟的“僵尸拳法”据悉已练至“飞尸”境界,蕊谵把握,最好能免去此战。

  唐肯、高风亮、丁裳衣等见李鳄泪麾下高手争权争宠起内讧,巴不得他们互相残*才好,不料眼见言氏兄弟如此窝囊,心中都不禁痛骂。

  言有义指天发誓道:“我言有义,而今心甘情愿,诚服隆阎王、帖氏三雄、肇氏五虎将,今生不踏青田半步,一切功名,拱手让贤,如有违者,天打雷劈,血洒荒山!”誓罢竟向诸人叩首道:“请各位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帖氏三雄,肇氏五虎将、隆牢头都哈哈大笑起来。要知道江湖中极讲骨气、有种,如今竟见言氏兄弟如此怕事求饶,实在又高兴又好笑。连那受了伤的肇老四,也不为甚已,闷哼道:“算了罢,把他一双狗腿子打断便了。”

  隆牢头忽想起一事,道:“言老大,你的意思又怎样?”

  言有信沉声道:“我?我跟老二一样。”

  隆牢头紧逼一步:“那你也立个重誓呀。”

  言有信咬牙道:“好。我言有信奉诸位为师为兄,言听计从,不敢有违。”

  隆牢头笑道:“如果有违呢?”

  言有信深吸了一口气道:“血溅五步,死无葬身之所!”。

  隆牢头回身向其他八人道:“我看,这事情就这样算了罢!他们也风光了这些日子,而今,要轮到咱们了。”

  那脸上长满疗疮的帖姓大汉道:“最近李大人那儿又来了三个怪物……”

  另一个横眉怒目的帖姓汉子道:“管他什么来路,先撵走这两个眼前的家伙再说!”

  肇老大“当”地丢下一把刀,向言有义道:“念你知机,自己剁下一条腿子,赔赔老四吧!”

  言有义望望刀锋,又望望肇老大,苦笑道,“自己的肉自己的骨,下不了手啊!肇老大!”

  肇老大一扬眉道:“你要我动手?”

  言有义恳求地道:“这要劳肇老大了。”说罢闭上双目吸了一口长长的气,伸出一只左脚,双手递上了刀,肇老大见他意态诚恳,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要接过刀,一面道:“又怕死,又怕痛,怎能在江湖上混呢!”

  就在肇老大手已触及刀柄的刹那。言有义陡睁开双目!

  他的两眼猝绽出青蓝色的幽光,很是可怖!

  肇老大一怔,言有义一刀已斫了下来。

  肇老大慌忙中用手去格,“哧”地一条臂膀被斫了下来,同时间,鼠蹊已中了一脚。

  肇老大惨呼路地,言有义一刀得手,手中刀已脱手飞去!

  刀穿过另一名肇氏虎将的胸膛。

  同一瞬间,言有信已挥胳击去,帖老二双手一格,同时双臂被震断,言有信另一拳击出,击得这人头壳爆裂,倒地时五官已不成人形!

  眨眼间言氏兄弟已*了三人。

  肇氏五虎将和帖氏三雄原本合起来能施展极厉害的阵法御敌,而今,全被击散了。

  剩下的人怒喝,纷纷拔刀。

  言氏兄弟已经掩扑过去。

  肇氏二虎缠住言有信,帖氏双雄扑向言有义。

  隆牢头青了脸色,拔出了鹿角刀,却一直不敢动手。

  帖氏双雄其中之一使乾坤剑,刺向言有义,言有义身形暴退,但帖氏另一雄的“子母鸳鸯铖”已贴背攻到!

  言有信忽长身而至,双臂一抬,格住,双锁,他练的是“僵尸功”,平常刀枪不入,但那帖姓汉子也非庸手,功力深厚,居然在言有信双臂上划下两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飞溅。

  只是言有义的拳头己击中了这人的脸门,使得他鼻骨凹了进去,几乎在后脑凸露出来!

  那肇氏兄弟又冲*过来,但帖氏兄弟一人丧生,言氏兄弟以二敌三,大占上风,隆牢头大喝一声,择刀攻*过来!

  隆牢头那一刀,猛烈迅疾,言有义这时一心攻*剩下的一个姓帖的,对那一刀竟似没及理会!

  言有信大吃一惊,双手对架肇氏双虎的攻击,一脚把隆牢头踹飞出去!

  他虽踹中隆阎王一脚,但腿上也吃了一刀,晴的一声,下盘登时不稳,肇氏兄弟又扳回了上风。

  这时传来一声惨叫,那剩下一个姓帖的已命丧在言有义手中。

  言有义一*了“帖氏三雄”剩下的一人,转过头来,对付这两个姓肇的兄弟。

  那两个姓肇的慌了手脚。一个说:“走!”撒腿想跑,走得几步,发现同伴并没有应他,“回头一望,只见剩下的兄弟早已给言氏兄弟格毙。

  这人吓得胆破心惊,返身就跑,忽然刀光一闪,已刺入他的肚子里,他全身抖颤着,指着出刀的隆牢头,疾声道:“王八——”就倒地而殁。

  隆牢头收回鹿角刀,强笑道:“我……我是被他们逼来的,因怕你们为其所趁,便暗中保护贤昆仲……”

  言有信微笑指指腿上的伤,问:“这一刀呢?”

  隆牢头退了一步,颤声道:“我为求装得像,才能获取他们的信任,您可别……别见怪……”

  言有义笑问:“我们现在又怎知你是不是正在骗取我们的情任?”

  忽听背后叱道:“还我兄弟命来!”急风陡至,原来是那名断足肇姓大汉,勉强挣起,以峨嵋刺飞袭而至。

  言氏兄弟突然同时呼啸一声。

  言有信扑向隆牢头。

  言有义掠向剩下的肇姓汉子。

  只不过顷刻间,那肇姓汉子已给他双手捏得寸寸骨胳碎裂,鲜血狂喷而殁。

  言有信也打掉了隆牢头手上的刀,隆牢头给一具尸体绊了一下,仆倒下去,摇手尖嘶道:“别*我,求求你们别*我,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言有义脸上堆起了为难的表情,道:“可是,我们的存在,实在碍着你们的前程啊!”

  隆牢头哀声的近乎惨呼:“别……别……不会的,只要你们不*我,叫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我都愿意!”

  言有信冷笑道:“这回你是愿意,我们可不怎么愿意了。”

  隆牢头声泪俱下地道:“两位……别见怪……”他的牙齿在打着战,“这一切都是肇氏兄弟和姓帖的不自量力,狼子野心,硬要把我拖下水——”

  言有义故意趋前问道:“哦?原来你是被迫的么?”

  隆牢头吓得一直往后移,哀求道:“一切都是那些姓肇的——”

  突然“哧”地一声。一截刀尖自他胸前冒了过来。

  血水大量的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前襟。

  隆牢头怔了怔。想叫,但叫不出,一个人最恐惧的事情,突然发生了,使他连恐惧也忘记了,甚至忘了挣扎、反抗。

  只听他背后的肇老大喘息道:“死就死,别窝囊!”猛抽刀,血激溅,隆牢头的身子像死鱼般的一挺,脸上也迅速地笼罩上死鱼般的颜色,慢慢的仆倒下去。

  言有义哈地笑道:“不怕死不怕痛的人醒来了!”肇老大狠狠也恨恨地盯着言氏兄弟,冷笑道:“算你们狠。我认栽了!”说罢横刀一抹,血溅当堂。

  言氏兄弟互望一眼,笑了起来。

  言有义趋前去翻了翻肇老大的尸体,再印上一掌,在起身的时候喃喃地道:“肇老大,你们和帖氏兄弟一直斗不过咱们,便是因为我们不怕窝囊,也不怕认栽!”

  言有信也逐个过去击上一两掌,生怕其中有人诈死,猝然反击似的,一面道:“这样也好,反正我们也觉得他们碍手碍脚,早些除掉最好。”

  言有义忽问:“你的伤怎样?”

  言有信苦笑道:“腿上一记,胳臂两下。”

  言有义感动地道:“大哥……”

  言有信豪笑道:“咱们是亲兄弟,为对方挨一两下刀子,是应该的!”

  言有义拍着言有信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你知道我一生中最幸运的是什么?”

  他大声地吐出心中郁结似的说下去:“就是有你这样的好哥哥!”

  言有信也微笑道:“我也有个好弟弟!”

  高风亮、唐肯、丁裳衣等本来也期待言氏兄弟和隆牢头等九人拼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而今言氏兄弟仍安然无恙,他们三人的心也直往下沉。

  言有义忽道:“我只是有一点奇怪。”言有信道:“你是指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言有义道:“是呀。”

  言有信道:“我们一路留下了痕迹,是给李大人派人来接应的,李大人可能派遣了他们过来,这几人因为对我们怀恨在心,公报私仇,想一举*了我们,自己好去领功。”

  言有义喃喃地道:“这个功名也不小……不过,我看利更诱人,说不定——”

  言有信一时没弄清楚,“说不定什么?”

  言有义双目望见屋外,屋外漆黑,但点点星火,迅速逼近,他说:“我总是觉得,这次李大人打着的是缉捕巨盗和报*子之仇的名号而来,不过那么劳师动众,只怕还有些别的什么……”

  言有信问:“别的什么?”他也看见了那黑暗中闪烁在林子里金住一般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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