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怀》共有十六首。“绮怀”犹言丽情,但有的作品也寄托着作者的感慨。少年时代的那段美好爱情的破灭,在诗人的心头留下了永远难以愈合的创伤。步入中年之际,回首往事,风*伤口,带来心痛依旧,诗人在对爱情的追求与绝望的痛苦中挣扎。所以,该组诗中的每一首,都是一首沉痛的恋歌,都回荡着诗人真挚情感。
黄景仁(1749~1783),清代诗人。字汉镛,一字仲则,号鹿菲子,阳湖(今江苏省常州市)人。
《绮怀 其十一》清 黄景仁
慵梳常是发鬅鬙,背立双鬟唤不应。
买得我拌珠十斛,赚来谁费豆三升。
怕歌团扇难终曲,但脱青衣便上昇。
曾作容华宫内侍,人间狙狯恐难胜。
你娇容楚楚愁绪缕缕懒得梳发,背着春风独自流泪在秋千架下。石崇买得绿珠尚且拌珠十斛,而你费豆三升却骗得绝世芳华。
不是真心纵送团扇也难以长久,但愿你脱掉青衣上升到当家。你似宫中的美颜流落到民间,那奸滑的人怎能匹配这娇贵如花。
在诗人的心目中,表妹是多么高贵的人啊,那人间奸猾之人,恐怕难以匹配。
《绮怀 其十二》清 黄景仁
小阁炉烟断水沉,竟床冰簟薄凉侵。
灵妃唤月将归海,少女吹风半入林。
灺尽兰釭愁的的,滴残虬水思愔愔。
文园渴甚兼贫甚,只典征裘不典琴。
烛影摇红檀香袅袅长夜已深沉,珠露初白流萤惊寒兰席凉风侵。响起王灵妃招月归海的深切呼唤,飘荡谢道韫未若柳絮因风起的诗情。
萦绕将尽的残烛似我愁绪不断,龙嘴滴漏点点我却是无言愔愔。即使像司马相如贫病交加困境深陷,也只典当保暖皮衣而不典清越的琴。
诗人借酒浇愁时,也只把身上的皮衣卖了;当然,琴是不能卖的,因为是要用它来表寄托情思的。
《绮怀 其十三》清 黄景仁
生年虚负骨玲珑,万恨俱归晓镜中。
君子由来能化鹤,美人何日便成虹。
王孙香草年年绿,阿母桃花度度红。
闻道碧城阑十二,夜深清倚有谁同。
人生已秋负了青春的岁月玲珑,百愁俱生鬓添华发映在晓镜中。即使化鹤成仙也会滋生无尽愁绪,寻访的神女已是幻作巫山飞虹。
香草年年绿而可怜王孙胡不归,桃花度度红而韶华美颜不再永。天宫回环曲折的栏杆一尘不染,清夜比肩倚栏数星谁人与共?
诗人多么希望人间能和天上的仙女一样实现爱情生活的普遍和自由。
《绮怀 其十四》清 黄景仁
经秋谁念瘦维摩,酒渴风寒不奈何。
水调曲从邻院度,雷声车是梦中过。
司勋绮语焚难尽,仆射余情忏较多。
从此飘蓬十年后,可能重对旧梨涡。
真羨慕身罹沉疴仍具神力的维摩,身疾即使纵酒经寒也是不能奈何。隔壁院子传来孤独之音的水调曲,在梦中倾慕未表你的车已轰然走过。
杜牧一觉扬州梦情诗多存烧不尽,沈约绮语者众卷将二百愧悔多。若是我风雨江湖飘泊十年归来,你可许以重逢一醉梨颊生笑涡。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绮怀 其十五》清 黄景仁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多少次我孤独地坐在花下吹箫,一墙相隔就像银河邈邈那么远遥。眼前闪烁的星辰已然不似昨夜,为你我痴痴在风露中伫立到中宵。
缠绵的情愫如抽丝不尽的蚕茧,受伤的心就像被剥了皮的芭蕉。可记得你十五岁时相聚的中秋夜,月熏如酒酿成的醉意我至今未消。
诗人独立中庭,久久望月,一任夜晚的冷露打湿了自己的衣裳,打湿了自己的心灵。而这种等待的尽头却只能是一片虚无,这种思念的幻灭以及明明知道思念幻灭却仍然不能不思念的心态,正是最为绝望的一种心态。
《绮怀 其十六》清 黄景仁
露槛星房各悄然,江湖秋枕当游仙。
有情皓月怜孤影,无赖闲花照独眠。
结束铅华归少作,屏除丝竹入中年。
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
露湿栏干星数闺房的情景已过去,如今恍如头枕秋云江湖当游仙。明月多情清辉漫洒寂寂伴孤影,无奈盈胸闲花独照无人陪入眠。
罢了浓诗艳词别了少年绮怀的文赋,不再弄管调弦已随梧桐夜雨到中年。茫茫来日漫漫情海可有回头岸,诀别忧伤唯求御日羲和快加鞭。
诗人已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不能自拨,他只有把美好的爱情连同幻想一起埋葬,然后带着无法排遣的如海的忧愁和苦难,尽快了此一生。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黄景仁年轻时曾同自己的表妹两情相悦,但故事却仅有一个温馨的开始和无言的结局。正因如此,在《绮怀》之中,也笼罩着陆游(宋)“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感伤。这种感伤,被那种无法排解的回忆的甜蜜和现实的苦涩纠缠着,使得诗人一步步地陷入“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梦醒时发现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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