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青锋谁胜出

三尺青锋谁胜出

首页角色扮演剑指青峰手游更新时间:2024-11-28

(本文发表于《十月》2023年第1期)

三尺青锋谁胜出

——楚式剑是怎样炼成的之五

刘汉俊

作者 :刘汉俊 朗诵 :马国哲音频:00:0053:36

宝剑锋从青铜出,战斗力从利器来。

没有利剑,何来强国?

楚国,正是看到了这一点。

楚君好剑,楚人擅剑,工于铸剑。春秋楚地风,战国义士气,官职不分文武,从帝王将相到士人游侠,一柄长剑在腰,地位、心志在身,所以屈原有“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之行吟。“长剑危冠”,是春秋战国的标识、朝野文武的标配,是尊贵与威权、正义与勇武、高洁与不屈的象征,是一个时代的文化标志。在神界,剑能降魔除妖;在人间,剑能惩奸除恶。剑壮怂人胆,诗改鄙人气。没有剑,无春秋;无争伐,非战国;不擅剑,非楚人。

《左传》有“蔡侯、郑伯会于邓,始惧楚也”记载,中原这几个小封国第一次开始害怕楚国的事件,发生在春秋之初的公元前710年,就是因为感受到了楚国利剑的锋芒。那个时候,周王室东迁洛邑不久,近亲的姬姓诸侯们称兄道弟热闹成一片,而尚处在荆天棘地、穷乡僻壤的楚国备受冷落。楚人不言,唯有剑语。一剑封喉,寒光摄魂,英气逼人。一直到战国末期的公元前257年,已经成为强秦之君的秦昭王,还对楚国兵器之利忌惮三分:“吾闻楚之铁剑利”“夫铁剑利则士勇”。

楚式剑,是秦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铜矿资源丰厚的楚国,坐拥长江之富、天堑之险、上游之势,剑指东南,雄视盛产锡资源的吴越之地,斗志在高涨,图谋在滋长,“楚式剑”峥嵘渐露,寒光泛霜。

楚国八百年,一剑穿两周。

从现存出土实物看,古代兵器以楚、韩、秦三地生产的剑居多。楚国一直是古代兵器研发生产重地,武器精良、武库充盈,崇武尚武,耀武扬威,不可阻挡的武力令邻国恐惧、各国忌惮。楚国的国力,首先表现在军事的实力和兵器的力量。

在武器性能上,楚国注重创新优化,大大提升了楚式剑的*伤力和作战半径。“攻国之兵欲短,守国之兵欲长”,进攻型刀剑宜短,便于近身作战;防御型戈矛宜长,便于拒敌门外。商代青铜剑出现时长约二三十厘米,主要用来防身自卫应急之用;西周时剑长一般在15到70厘米,多数长度在60厘米以内,主要用作近身格斗之用;春秋中后期剑长增加,一般长约70到80厘米;战国中后期的剑更长,多为90多厘米、100厘米,*伤半径明显增加,而且出现了锋利的铁剑。1965年曾作为燕国都城300年的河北易县燕下都遗址,出土了50多件钢铁兵器,长度多在69.8厘米到100.4厘米之间,其中有15柄铁剑,表明战国中晚期兵器的铁制化水平和剑长变化的过程;湖北宜昌前坪楚墓还出土过一柄长达120厘米的铁剑,目前最长的一把剑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在湖南长沙楚墓被发现,剑长140厘米,比普通青铜剑长一倍。“长剑”一词,正是楚人叫响的。屈原有“抚长剑兮玉珥”“竦长剑兮拥幼艾”“带长剑兮挟秦弓”“带长铗之陆离”之诵,宋玉有“长剑耿耿,倚天之外”之吟。从剑身长短尺寸看,楚式剑的攻防功能皆备,胜人一筹,非常实用。与铜相比,铁的比重更轻、密度更小,因而铁制的刀剑斧钺、戈矛枪戟等兵器不光更加锋利,刺、击、砍、劈等更有威力,而且重量轻、速度快、灵活性大。与砍刀、短剑相比,长剑迅如疾风,翩若游龙,利犹蜂蜇,攻防皆可,更加有利于近身格斗和骑步兵作战。从夏商之际的“随身保镖”耸身一摇,变成春秋中期之后的“格斗王子”,长剑成为历史舞台武戏的主角。在“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争战中,楚式剑领先的功效,使楚国保持数百年的雄霸地位,直到战国末期遇到了秦国的剑。

在兵器材质上,楚国注重创新技术,大大提升了楚式剑的坚韧性和对抗力量。智慧的先人发现,铜与锡混合冶炼出的青铜,硬度和强度大大地超过了纯铜制品。如果再与铅一起冶炼,生产的物质硬度超过纯铜且有一定的软度,易于雕饰、塑型,可以用作礼器或者兵器上的花纹。青铜合金中铜锡比重不同,制造的兵器也不同。当初吴越之地冶炼时,应该不局限于在铜中添加了锡元素,很可能使用了硬度、锐度更高更强的陨铁,生产出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铁制兵器。锡比铅珍贵,而且战争用量大,因而铜锡合金比铜铅合金更珍稀。这些配方说明了古人对金属性能的掌握和对自然世界的认知。两兵相交,孰刚孰脆,立分高下,楚国对合金铸造技术的发明和铁制兵器应用,增强了兵器的打击力和对抗力,所以《荀子》感叹说,“楚之铁剑利”。冶炼技术的不断提高,尤其是块炼掺碳技术的发明应用,使楚国成为最早铸造出钢制刀剑的国家。1976年,湖南长沙杨家山六十五号楚墓出土了一把被认为是在我国发现的最早的钢剑,其锋利和韧性远远超过了铁剑。

在形制功能上,楚国注重创新设计,大大提升了楚式剑的功效性和科技含量。从外形上看,楚式剑的侧刃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从离剑格三分之二处向剑锋方向收窄,这样着力点集中,有利于直刺攻击,增强冲*力;从设计上看,楚式剑的剑身中线拱起一道脊柱,脊上开有放血槽,防止血凝阻力,易刺易拔,快进快出;从构造上看,楚式剑家族分若干品种,柱脊剑份量十足、冲力巨大,空茎剑重力在前、远掷精准有力,实茎剑抓握有力、隔挡如盾,扁茎剑运作轻巧、翻飞迅疾。这些特点各国剑都或多或少也具有,但楚式剑特点更集中。

楚国在吴、越两国被灭之后,将楚地丰富的青铜铁矿资源与吴越之地炉火纯青的铸剑之术结合,研制出一种复合剑,这种剑用含锡量小的合金浇铸剑脊因而坚韧无比不易折断,用含锡量大的合金浇铸剑刃因而锋利无比*伤力强。复合剑的诞生使楚剑制造从质量到工艺都达到巅峰,楚军的战斗力由此大增。一柄利器在手,武功威力尽展,楚式剑霜冷冰寒,楚国心勃勃生发。

青铜技术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用青铜冶炼器具是人类最伟大的应用之一。夏商时代泛起的青铜之光,照亮了中华民族人类史、文化史、文明史“金色的脚印”。从自然纯铜到冶炼青铜,铜元素这个在元素周期表中排序为29,在地壳中含量仅占万分之一的铜物质,以一个漂亮的换颜,成为人类最早的金属朋友,为人类文明作出创造性、划时代的贡献。

楚人善学。立国之初地处蛮荒,文化比诸侯国要落后,但楚人善学人之长、敢为人之先。楚国拥有的矿产资源是先天的,但铸剑的技术是学来的,史料上有楚向吴越学铸剑的记载。

楚国与吴、越两国兵器的交流史,有物为证。1965年12月,湖北荆州的江陵县望山桥古墓群中,发现了一柄剑身长55.7厘米、剑柄长8.4厘米、剑宽4.6厘米的剑。虽然深埋地底2400多年,但仍然锋利无比,刚出土时剑刃小试,竟能将16层白纸一次划破。这把剑的剑身近剑格处,有两行中国最早的书法字体——错金鸟篆铭文,经过金文专家认定,是“越王鸠(句)浅(践)自乍用剑”八个字,“鸠浅”即越王勾践,可以判断此剑为春秋时期越王勾践的佩剑。但这把“天下第一剑”也留下了一个谜:它是怎么到了楚国都城的?目前有两种说法,一是楚王奖励给大司马邵滑的,邵滑奉楚怀王之命潜伏越国五年,为公元前306年楚国彻底打败越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此剑作为战利品被带回楚国,楚怀王赏赐给了邵滑,后随葬入土;二是楚昭王曾娶越王勾践之女为妻,此剑为陪嫁物,见证了楚越之好。这是一个令人未能完全参透的谜。

还有一个谜,也出现在这里。1983年11月,距越王勾践剑出土处两公里的江陵县马山古墓中,发现了一支刻有铭文为“吴王夫差自作用矛”的青铜矛,矛长29.5厘米,制作精美,雕以几何花纹。关于吴王夫差矛是如何到了楚国的,一说是吴楚两国交好时,以礼物互送,楚王得到吴王送的长矛;一说是楚灭越、越灭吴,吴国矛作为战利品辗转到了楚国手里。

越王的剑,吴王的矛,相聚于楚,是一个气势磅礴、峰回路转的历史故事。攻楚越,征齐鲁,吴王夫差穷兵黩武,两代君王均战死;苦心人,天不负,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终吞吴。吴王夫差、越王勾践这两位盖世英雄、世代紧邻、旷世冤家,生前打得不亦乐乎,死后他们的两件宝器竟然在湖北同一个地方被发现。毗邻相守两公里,安卧楚地两千年,千秋恩怨终归于零,万世功业尘埃落定。怎么来的?故事如何?千古之谜,迷雾重重,史海钩沉,却打捞不到半点印记,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历史的碎片有如漫天的雪花,你记得住那个冬天的一场雪,却记不住那每一片雪花。

史料永远是碎片,再齐全的片段也拼凑不出往昔日的图谱,情景模拟再维妙维肖,也比不上曾经的鲜活灵动,还原不了历史的原貌。考古是一种复古与疑古、溯源与求真的过程,一种力求趋近真相、接近史实的探究,但疑团、谜团永远附着于研史穷史的全过程。线索越多,越是模棱两可、乱如麻团、扑朔迷离;成果越多,往往解读越多、争议越大,形成共识越难,有的时候甚至是大相径庭、颠覆定论。

这就是历史的吊诡。一些人在创造历史,一些人在制造历史。哪个是史实与真相,哪个是伪证与谬误,人们往往身陷谜团、如坠迷宫。历史老人在古老的遗址上徘徊,在旷野的地平线上行走,看谁能邂逅它、谁能解读它。

只有铁一般的事实,证明铁一般的历史。

从出土文物看,半数以上的楚墓出土铜、铁甚至钢制兵器。从湖北江陵楚墓群、望山桥楚墓、熊家冢楚墓、天星观一号楚墓、郭店一号楚墓、九连墩楚墓,到湖南长沙、张家界、九里楚墓群等,从河南南阳徐家岭楚墓、信阳城阳城楚墓、上蔡郭庄楚墓、淅川下寺王子午楚墓等,到安徽寿县楚幽王墓,以及江苏、浙江、上海等地楚墓来看,出土文物除了礼器、工具、家具、丝绸等,数量最多、品种最丰富的是兵器。这些兵器的设计之先进、铸造之精良表明,楚国在武器制造的水平上代表了当时的高峰,楚国的军工文化、军事文化引领了春秋战国时期中华战争文化的脚步。

楚国厉害的武器,不仅仅是剑。

与其它诸侯国兵器一样,楚国的兵器种类主要集中在近身兵器刀铍剑、长兵器戟戈矛、远射兵器箭镞弩机等。剑似旋风呼啸,弓如霹雳弦惊,战争因此变得富有纵深感、立体感,更为壮观、更有气势。楚式剑、楚式戈、楚式弩是兵器家族的强中强、王中王,是苍苍楚地的主人、森森楚阵的主角、凛凛楚国的主力,也是书写八百年楚国浩浩历史的主笔。

青铜戈矛是兵中翘楚,是楚军列装的重兵器。楚戈由戈头、戈柄、铜套组成,戈脊多开有血槽。戈柄木制,用细竹条扎紧,既有韧性又折不断、砍不烂。长戈用于车战,车兵借助前进的动能攻击两侧步兵,既可勾*又可啄击,车速一快,有如割草,*伤面大。战国后期单骑作战逐步取代春秋早期车战方式,骑步兵短兵相接以冲*为主,横向攻击为次,于是具有勾、啄等功能的金戈逐渐被具有直刺快拔功能的铁矛取代。楚国青铜长矛的矛尖冲刺力大、枪身长,适用于强攻,木柄末端装有青铜护尾,还往往配有精美的纹饰,易于抓握。《考工记》记载,“酋矛”柄长二丈、由步兵使用,“夷矛”柄长二丈四尺、由车兵和骑兵使用。湖南长沙浏城桥1号楚墓还出土过3.1米长的木柄铜戟、2. 8米长的藤柄铜矛等长兵器,都是战之骄子。楚式长矛还有一个特点是矛尖细窄锋利,且带有四棱形尖锋,中脊处有对穿孔,脊两侧带放血槽,易于刺入敌兵铠甲,又便于拔出再刺。《荀子》记载,楚国的宛地制造的矛,像蜂刺一样尖锐,此所谓“宛钜铁矛,惨如蜂趸”。

楚人善射,楚辞中多次出现射箭的形象和意象。屈原的《天问》所言“羿焉彃日,乌焉解羽”,是最早关于后羿射日的文字。相传楚国的熊渠子是射箭高手,某天夜晚外出,突然见到路旁卧着一只老虎,他立即张弓射虎,一箭射去,不见动静,走近才知道那是一块大石头,而射出的箭连羽尾都没入了石头,这个“射虎”的故事叫“没金饮羽”。

楚国有穿石之功并留名青史的射手还不止这一位。《战国策》记载,传说中有一位神箭手,看到一尊卧伏的犀牛,便一箭中的,走近才知道是一尊巨石,连箭杆都射进了石头。

这个人叫养由基。

养由基不仅有“没金饮羽”“射犀牛”的故事,还创造了“百步穿杨”的成语。等到西汉抗击匈奴的“飞将军”李广塞外引弓射石的故事发生时,已是450年后的事了。养由基有“双手能接四方箭、两臂能开千斤弓”之美誉,有一箭穿透七层皮甲之神力,人称“养一箭”。公元前575年六月,晋、楚鄢陵之战,晋军名将吕锜一箭射中楚共王的眼睛,楚王一怒之下交给养由基两支箭,让他射*吕锜,养由基只用一支箭,箭无虚发,一箭射*吕锜,从此更是声震各国。

不但有楚人善射的传说,更有楚王习射的传统。历代楚君大多善射,关键时刻能露一手。战国时期楚宣王率车骑千乘,游猎于云梦之野,突然有一头犀牛冲过来,一片慌乱,只见楚宣王镇定自若,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倒犀牛,众人惊服。

良弓、利箭、好射手,三者缺一不可。春秋战国时期按照射猎、射鸟、车射、火射、弩射、散射等用途,把箭矢分成兵矢、田矢、*矢、茀矢、鍭矢、凡矢、枉矢、絜矢、矰矢、志矢、恒矢、庳矢等种类,设计出不同的箭杆长短、直径粗细、镞长、前后比重、羽毛大小、木节疏密、材质轻重。楚式箭的箭头由青铜或铁制成,一般呈椎形、双翼式或三棱形、四棱形,有的箭头还有倒刺,一旦中箭难以自拔;杆身细扁状,既具有穿甲功能、可以直刺敌人肉身,又能保持飞行平衡、减少风的阻力。火箭配合火攻,毒箭用于点*,响箭、鸣镝的作用有如发令枪、信号弹。一把上乘的良弓需要在最好的季节,选取制作干、角、筋、胶、丝、漆的材料,优质的“干”是为了射得远,巧妙的“角”是为了箭速快,有弹力的“筋”可以使箭射得深,上好的“胶”能确保弓身黏合紧密,结实的“丝”是为了弓身牢固,耐久的“漆”则可以使弓身经得起日晒夜露风吹雨淋;而弓干木材按优劣又分成柘木、檀木、桑木、橘木、木瓜、荆木、竹子等七个等次;选材要辨色、听声,颜色深黑的木质坚韧,声音清扬的纹理清晰;要巧用材料的力势,反向用力能射得远,顺势用力则射得深;锯不歪斜,弓干才不扭曲;木心中正,弓力才均匀,方能射得远、射得准。弓箭的目标性强、准确率高、远射力大、致命性强,成为冷兵器时代的远攻重器。

但是弓箭再好,气力再足,也总有精疲力尽的时候。一位看过养由基表演绝技的路人说,“你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我佩服你,但你左手弓、右手箭,难以持久,累了就射不准,前功尽弃。”

言者有理,闻者有心,于是楚国人根据弓的原理发明了楚式弩。据史载,“楚琴氏以弓矢不足威天下,乃横弓着臂,施机设枢。”竖式弓变成了横式弩,强弩的*伤力超过了最好的劲弓。楚式弩由弩机、弩臂、弩弓、弩弦组成,制作过程涉及静力学、运动学、动力学,还包括材料力学、结构力学、弹性力学、机械原理、流体力学等;弩机由瞄准器、扳机、栓塞和箭矢组成,其中的金属构件均为青铜铸造。只要轻扣弩机,弦惊而箭出,“发于肩膺之间,*人百步之外”,威猛的射手一展臂,能“射六百步之外”的目标。

在此基础上,楚国人还发明了连弩。1986年湖北江陵秦家嘴楚墓,出土了一种双矢并射连发弩,这是目前出土的最早的连弩,一次可容纳18支箭,连发十箭,速度快、威力猛、射程远,比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发明的“诸葛弩”早了近500年。速度就是力量,射程就是优势,先进性就是*伤力,这种被称为“天下第一把连发枪”、冷兵器时代“冲锋枪”的楚式弩令后来的秦始皇都爱不释手。《史记》载曰,秦始皇亲临山东烟台附近海面,“以连弩候大鱼出射之”,他也因此而留在了李白的绝句里,“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连巨大的鲸鱼都能*死,可见连发弩的*伤力。

没有剑,不是楚。没有弩,也不是楚。

但是,楚式箭也好,楚式弩也罢,它们的*伤力再强大,也大不过雷霆战车。春秋伊始,诸侯各国兵种以步兵、车兵为主。车兵以战车为单元,一车为一乘,一乘配三人,装备弓箭、矛、戟等兵器。战车按任务分类,指挥作战的叫“戎车”;负责进攻的叫“驰车”“攻车”,或者“轻车”;负责观察敌情的叫“巢车”,或者“楼车”;负责运送武器装备的叫“辎重车”;负责补充伤亡士兵的,叫“阙车”。与中原诸国战车设计略有不同,楚地因为山路崎岖、沼泽密布,对战车的灵活性、机动性、稳定性要求较高,因而楚式战车设计成上窄下宽形状,重心下沉,不因山路狭窄崎岖而颠簸侧翻。战车一般用青铜方板包裹,自带车甲长矛,马拉战车飞奔,两侧车载长矛快速地旋转*敌,适用于大规模作战,是重型武器中的*手锏,是步骑兵的绞肉机。先进战车的使用,增添了战争的残酷性和血腥味。

随着作战半径不断增大,楚、吴、越三国率先组建了工兵、舟兵等军兵种,负责修路架桥、修筑城防工事、修建武器装备、建造舟船,依托长江、汉水、河湖之便,训练出强大的战船水师。各国的战船大同小异,分大翼、小翼、突冒、楼舡、桥舡等种类,大小不等,用途各异,都是重要的水上作战武器。

史载,公元前985年,周朝第四任君王周昭王伐楚,获得大量青铜资源后,得胜而归,但发现在与楚人的对抗中,缺乏既能作战又能运输的水师,遂指挥王师打造轻舟、征集民船。但临渊结网、临阵造舟往往无济于事,在楚人的抵抗中周昭王最终毙命于水中。究其死因,一说是周昭王的王师船队被楚国的舟师击败,一说是被楚地一个以兕为图腾的部落袭击,一说是楚地船工在为昭王造船时做了手脚,船行中流,突然裂开,昭王坠水而亡。往事三千年,历史成谜团,但至少有两个史实是可以相信的,一是周昭王死于楚地,旷世恩怨未了,以至于几百年之后春秋首霸齐桓公还以此为借口兴师问罪,敲了楚国的竹杠;二是周王室当时没有一支威力强过楚人的水师,王师的防区还没有覆盖到江汉流域。江汉之水利,成全了楚地的水师,楚国成为最早有水师战功记载的国家之一。

楚国倚水而兴,因水师而强。据山林之险峻的楚人从荆蛮汉水走向长江流域、黄河流域。在东南方向,楚国扼长江之险要、以舟楫之便利,向江淮地区拓展,但是,在统一长江流域的战争中,楚国水师遇到了吴、越两国的顽强抵抗。

吴越之地自古江河湖海纵横、水网水路交织,素有舟楫之便;吴越之人多通水性,擅长踏波履浪,因而吴国的舟师组建也比较早,兵士训练有素,有相当的战斗力。楚有呑吴之意,吴有图楚之心,但两国先交后攻,签订了盟约,在蚕食诸多小国后,便在广阔的长江流域,面对面地摆开了战场,因此春秋时期的水战多发生在楚、吴、越三国之间,其中以楚、吴两国水战为主。

公元前549年夏天,即楚康王十一年,楚国“舟师伐吴”,但吴国舟师落帆收桨、严防死守,楚无功而返,但吴国见识了楚国水师的威风。这年冬天,楚康王再次率兵,水陆并重地袭击吴军,在楚国巢邑(今安徽寿县瓦埠湖)以空城计诱敌深入,吴王诸樊不明就里攻上城楼,洋洋得意之际,被藏在城墙后面的楚军高手一箭毙命。楚国的斩首行动令吴军大乱,吴国的舟师步骑溃败而逃。公元前525年,即楚平王四年,楚国水师大战吴国舟师于长江江面,陷长途来袭的吴师于楚境水域,大获全胜,还缴获了吴王的战船“余皇”。

到了春秋末期,吴国舟师渐占上风,屡屡击败楚国水师,其中的重要原因,是吴国请到了擅长水上作战,且深谙楚国用兵之道的楚人伍员伍子胥。史书载,“水战之具,始于伍员。以舟为车,以楫为马。”伍员伍子胥与孙武共同辅佐吴王阖闾,日夜操练车兵、步兵、骑兵、舟兵。公元前506年,吴国大兵攻楚,一举攻入郢都,血洗楚国,楚昭王仓皇出逃。这位伍子胥,正是在长江边上今天湖北监利的黄歇口长大,从小识水性。他助吴灭楚,是为了报楚平王冤*其父伍奢、其兄伍尚之仇。尽管楚国有此一败,以水师压制江淮、防御外敌,一直是楚国的东南战略。

胜败乃常事,得失必有因。楚、吴之间的战争是春秋战国大戏的一大看点。吴国地盘包括今江苏、安徽及长江以南部分地区,核心区域在太湖流域。楚、吴两国国都相距千里,却在几百年间一直交恶,打得你死我活、不亦乐乎。分析深层次的原因,主要有三,一是两国在对中原文化的态度上有对抗,二是两国在发展战略上有冲突,三是两国外交关系上呈敌对状态,几乎就没有热络过。

在文化取向上,吴国对周王室有天然的亲近感。吴国人本是周人之后,当年“太伯奔吴”,始创勾吴,让出了继承人的位置,才有了后来的周文王、周武王父子灭商建周的伟大业绩。数百年来,中原王朝、华夏诸国对这个后裔、近亲一直怀有深深的血脉情缘、同胞情分。公元前6世纪,吴国寿梦称王,“始通于中国”,开启了吴文化对周文化的回归之旅、吴国的中原化之路。吴国对中原文化的归宗感、对周王室的敬重感,引起了与中原文化想贴但贴不拢、想融但融不进的南蛮楚国的反感和反击。楚人对中原文化缺乏敬畏感、归宿感,对“周氏旧邦”存在傲慢与偏见,甚至敌视。

在发展战略上,楚国的东南扩张计划遭遇到吴国的抵制。周太伯奔吴之后不久,周武王之子叔虞被封于唐,后为晋国,公元前七世纪晋文公称霸,城濮一战败楚,保卫了周王室江山,阻击了楚人北上的步伐,楚国只好剑指东南,向长江中下游地区和江淮地区发展,但这一战略与吴国制定的“西破强楚,北威齐晋,南服越人”的战略方针硬碰硬、刚对刚。吴不敌楚,便联晋反楚,于是吴、楚关系更加尖锐对立。在公元前475年越灭吴,公元前333年楚败越,*越王无彊之后,楚国的东南战略终于实现,势力范围覆盖到东海。

在外交关系上,吴国是楚国在江淮地区地缘政治的主要竞争者。吴、楚两国长期交恶,吴国一直是楚国南方独霸、北上争霸、东南扩张的掣肘。“无岁不有吴师”,楚国一直面临吴国的侵扰。吴王采纳伍子胥的建议,运用疲楚误楚、翦楚羽翼的策略,跟楚国打消耗战、袭扰战、游击战、疲劳战,终于在公元前506年,绕道大别山直插汉水,从背后长途奔袭楚国郢都成功,让楚国毫无知觉地摔了个大跟头,从此一瘸一拐地走了两百多年。而“越不从伐楚”,一直与楚国交好甚深,是楚国长期帮扶的铁哥们儿,在吴国长途袭楚,楚国险些丧命的关口,从背后给了吴一刀,救了楚一命。但吴、晋联手,使楚国同时感受到来自北方、东南两个方向的压力。吴、越两国争霸江淮、太湖流域,楚国是越国的坚定支持者。吴、越、楚鏖战江淮的当口,一度称霸于南淮地区、对周王室时服时叛的徐国,兴风作乱。早在三个世纪前,这个徐国曾经乘周穆王千里迢迢约会美丽的西王母之机发起叛乱,周穆王在造父的帮助下,快马加鞭日行千里地从西北赶到东南平叛,还专门调集楚国军队打击徐国。进入春秋时期后,楚、齐相继称霸,徐国带着包括舒国在内的淮夷诸国,选边站队投靠齐国,但一贯爱吃“窝边草”的徐国,于公元前657年侵入了身边的舒国。楚国立即兴兵支持舒国,也乘机扩大了在淮夷地区的影响。楚国在江淮地区的扩张,引起包括舒国在内淮夷诸国的反抗。公元前615年,舒国趁楚国令尹去世之机反楚,楚国新任令尹率军平叛,活捉了舒国国君,楚、舒之间从此结下梁子,反楚战争频发;公元前601年,舒国再次反叛楚国,楚军干脆大举东进,吞并了舒国、蓼国,“盟吴越而还”。虽然“盟”了、“还”了,但楚、吴两国短兵相接面对面,在江淮地区展开争夺,没有和平相处,没有睦邻友好,没有互相尊重,只有你死我活。

以上文化取向、发展战略、外交关系三个维度,决定了楚、吴关系难以平和的基调。战争是外交的户外谈判桌,兵器是斗争的必需品,在刀尖上跳舞,在钢丝上行走,生死就是一瞬间,存亡往往一刹那。楚、吴两国关系,随时可以爆雷。

在与吴国的长期较量中,楚国水师作战能力得到增强,在楚惠王时期突然有了一次大的提升,这要感谢一位鲁国人。这个人是一位工匠,名公输班,人称鲁班。自从越王勾践灭吴后,越国畅行江淮、号称“霸王”,楚、越之间说翻脸就翻脸,楚对越五战而三胜,终于灭越于吴越之地。正是在楚、越两国大战时,公输班到了楚国。他发现楚军居上游,顺流而下,见利好进,但见不利却不好退;而越军处在下游,逆流而上难、顺流而退易,因此一旦不利则退得快,所以越军屡败楚军。鲁班便为楚军研制了一种舟用水战利器——“钩强”,亦称“钩拒”。一旦两船相遇,楚军水师可以用这种带铁钩的长篙勾住对方船舷,一路追打,对方难以脱身,这样既可以拒敌于一定距离,又可以钩住敌船痛打,优势大增。《墨子·鲁问》中,记载了鲁班对楚国的这项伟大贡献。

兵器之力在兵,人是第一位的。发明兵器靠人,使用兵器也在人。兵法之力在法,不在器,重器更重法,重视军事制度的建立。强国必先强军, 是楚国君王的遗传理念。楚国是春秋时期比较早的注重军队正规化建设的国家,楚国君王是全国最高军事统帅,王室专设莫敖、司马等负责军政大事的职务,确立了责权、兵役、编制、装备、训练等方面的制度,建立了贯通上下、覆盖全国的军事机构。

这里重点要说的,是楚国的军事机构设立。楚国的国家武装分四个层面,一是国家军队,亦为“官军”“王师”,这是国君调动的主要军事力量,由中军、左军、右军三军组成,由王族贵族成员统率,三军皆王师,士卒乃王卒;二是地方武装,在县一级设立“县师”,服从地方管理,由地方官员和当地贵族担任军事长官,这既是王师力量的辅佐和来源,又是抵御外敌的边师和前锋。楚国灭申国设申县、灭息国设息县,这两个驻扎在楚国北部的县师被以屯地命名,即“申息之师”,后被“陈蔡之师”取代,都是当时实力强大的地方军队,有效地防范了北方晋国军队的入侵;三是城市邑兵,每个城邑设置守卫城市的邑兵,是王师和县师的补充和储备;四是全民皆兵,楚国实行兵民共建、藏兵于民,兵民一体、平战结合的政策和机制,在关键时刻、危急时分往往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在公元前506年吴国攻打楚国的那次奇袭战中,楚国险遭灭国之灾,楚昭王出逃,国无主、军无将,一片混乱,幸有楚国民兵奋起拼死抗吴,打响了保家卫国的人民战争,收复了部分国土。直到秦兵驾长车驰援,越国又从背后袭吴,后援不支的吴国才不得不撤兵。至此,楚国逃过了历史上的第一次灭国之灾。楚国民兵虽然是乌合之众、草莽之夫,却救国于倾覆、拯民于*戮,发挥了不可替代作用。草民之力,乃国家之力。

除了国家武装,春秋时期各国几乎都有私人武装,楚国亦不例外。楚国的太子、卿大夫可以豢养“私卒”,其中的若敖氏、令尹子常等都拥有相当势力的私卒,它们的主要任务是维护贵族家族的利益和安全,也应征参加国家战事,是王卒的补充。一些大的私卒集团势力能与王卒抗衡,甚至发展成为干预政治、颠覆王权的重要武装力量。公元前 632年4月,楚、晋两国在首次争夺中原霸权的城濮之战中,楚令尹子玉以“若敖之六卒”与晋国对抗,在国家力量不济的情况下,动用了若敖氏家族的私卒。公元前626年,楚成王被太子商臣“以宫甲围成王”,“宫甲”是太子的私卒。一国之君王死于太子私卒的兵变,令人唏嘘。公元前605年,若敖氏家族发动针对楚王室的武装叛乱,被楚庄王的王卒所灭。可见楚国的私卒势力已经发展到足以决定君王生死、国家存亡,左右国家政治生活的程度了。从春秋初期到战国末期,楚国的武装力量一直保持较高的组织化程度,程度越高,力量越强。楚国的这种强大,让它的西北邻居秦国一直感受着压力。

公元前266年,秦国历史上发生过一件很普通却又不寻常的人事任命。秦昭王求贤若渴,双膝五跪,请得魏国隐士范雎,并任命范雎为丞相。战国末期,振荡天下的兼并战争几近尾声,合纵连横的*运动席卷宇内,苏秦主张合纵,张仪主张连横。从结果看,横则秦为皇,纵则楚为帝。正是秦昭王请到的这位著名谋臣范雎先生,颇具深谋远虑之功,提出“远交近攻”之策,一举瓦解了六国合纵之谋。

某天,范雎见秦昭王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便对秦王说道,“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请问吾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呢?”秦昭王答曰,“我听说楚国的铁剑锋利而倡优演技差。夫铁剑利则士勇,倡优拙则思虑远,夫以远思虑而御勇士,恐怕楚国是为了打败秦国啊!”

这叫“楚之图秦”。

这个典故至少说明三个问题,一是秦国知道真正的对手是楚国,战略意图明显;二是楚式剑确实厉害,威慑强秦;三是楚国威慑力犹如达摩克斯之剑,始终高悬在秦国头顶,令秦国君王坐卧不宁寝食难安。的确如此,在秦国崛起天下、横扫六合的过程中,楚国一直是秦国的心头之患、最大的军事威胁。

其实,秦昭王担心的,不仅仅是楚式剑,而是楚人的决心和斗志。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指出,“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利器是力量的延伸,战争是意志的表达,政治斗争不息,军事征战不止。先进工具、先进武器是生产力,更是政治的意志力、国家的战斗力,这是秦国所惧怕的。

人是战争的决定因素。再锋利的刀剑,再先进的武器,都是客观存在,一国之兴亡在人而不在器,战争之胜负靠战法而不仅仅靠武器,装备是重要因素而不是决定因素。战略比战术重要,兵法比兵器重要。人比物重要,战争的决定权、决策权在帝王将相等关键少数;战争的状态、水平、质量、效果,取决于政治家、战略家、军事家的政治智慧、军事理论、战略战术、计谋韬略等,而其中的风云人物是影响历史走向、决定历史进程的人,一如楚武王、楚成王、楚庄王、楚康王、楚昭王、楚惠王、楚悼王、楚威王之于楚,一如秦文公、秦武公、秦穆公、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昭襄王、秦始皇之于秦。推动历史的人很多,但改变历史的人很少,有时候只有那么几个人,而他们的意志决定着世界的格局、历史的走向、人类的命运。春秋战国550年,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是秦始皇。

诸侯对峙,战争频繁,这是春秋战国的时代特色。《春秋》《左传》《战国策》等文献对战争有过描述,但对战争的统计不完整准确,也无法详细统计。年年有战、一年数战、多国参战是基本状态。夜海听涛,听得清每一阵的声响,却记不得那一夜有多少次的涛声。

战争塑造了春秋战国的性格。翻开春秋战国的历史篇章,动荡是基调,战争是主题,血红是底色,漫天雪花纷纷扬,惊涛骇浪声声急。武力决定天下,战斗力就是生产力,国家存亡、王权更迭、版图改写基本靠战争。诸侯列国的经济实力、政治能力、外交实力首先表现在军事能力上,自然资源、人文资源、人力资源全部转化为战争资源,物质财富转变为军事装备和防御设施,而拥有这些资源优势的楚国,建立了以军事立国的发展方针,战争主线贯穿楚国八百年的历史。楚国的性格,就是这样形成的。

千磨万击出利器,千锤百炼铸精神。楚人从南蛮荆棘丛中站起,绝处求生,极地反击,从小到大,由弱而强,据长江汉水之险要,占江汉平原之沃野,教列国不敢小觑,令列强未能得逞,历经艰辛与苦难,受尽屈辱和痛苦,但依然不屈脊梁、不输风骨,依然向前向上,向着更高、更强,一路问鼎、问天,不断奋进。

三尺剑,六钧弓,利剑强弓;春秋雨,战国风,血雨腥风。天昏地暗路莫辨,电闪雷鸣心惊悚,一群人驾柴车、踩泥泞、翻沟涧,向着辽阔与光明,踔厉风发,笃行不怠,他们以楚式剑为笔,蘸江汉水为墨,在历史的天空,龙飞凤舞地狂草着英雄的史诗。

一道闪电炸响,留下一个金色的标题: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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