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渡河

渡河

渡河，渡河，何人渡我？心河自渡。

一、

东之极东，有一小岛，谓之“人之初”，相传自盘古开天辟地，垂死化身之时，此地汇之精华而生，至今已万年矣，后任由风云变幻，江河冲积，仍屹立不倒，保有山峦迭翠，烟波浩渺之态。

淡淡凉意润泽着每一寸肌肤，雾气于指尖缭绕，合掌时便沁入掌心，

江流隔绝了这片天地，

我自出生便在这里，

在这，

人依着先天的本能，追求最原始的*，

追求享乐，规避痛苦便是这里的生存法则。

极目远眺，水天相接之处浮现出点点岸沿，

他们说，江的那边是“现世”。

悲喜掺杂，变数重重。

在那里，我的灵魂会分化出另一个我

束缚*，迫使我做出一些不情愿的事。

换句话说，那是“苦海”。

这里的智者告诉我，

彼岸是世人命中注定的去路，到了该去的时候，便会有人引你渡河。

心中实在抗拒，我却也只能守着木筏，日复一日，等那个最好不要出现的引路人。

二、

“你这木筏可能渡人？”

“你要往何处去？”

他指了指，

“那边可是苦海，何故要渡？”

“你又没去过，怎知其为苦海？”又道“其间美景繁华，趣味百态，寥寥数语道不清楚，子不若与我结伴而行。”

心中明了，他应是我的引路人。

雾气散了，太阳的光穿破云层覆在江面，波光粼粼，木筏在江上缓缓行进，涟漪裹挟着我的怨气在船侧徐徐散开，撑篙的手渗出细细汗珠。

“公有欲否？”

“何人无欲？”

“那去这*束缚之地岂不是泯灭天性。”

“非也，此一去方知自己所求之物，所欲之事。”

“我在人之初也知自己所欲所求，何苦到这苦海挣扎。”

我将篙深深地扎入淤泥中，猛地一撑，木筏晃了晃。

他稳住身形，眉目可亲：“子可听闻一味沉溺人之本能乃自甘堕落之道？”

“依公之言，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乃是正理？”

他抿唇一笑，“人之所求不局限于食有果，渴有水，性有伴，亦有齐家治国之心，老骥伏枥之志，原始*在现世方可拓展、升华，人在此追寻、收获，寻觅世界之奥妙，求天人合一之境界。从而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知仁义礼智信之德，知贞妇爱色，纳之以礼。”

“那里也并非尽是克己复礼之人。”

“然也。自是有偷奸耍滑之徒，然子应保持本心，不为所乱。”

木筏渐行渐远，向后望去，且不太真切的“人之初”仿若在向我挥手告别，心情怅然若失。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其奈公何！”

吟唱声随风响起。

我轻屑地笑道“明知无河可渡还偏要逆水行舟，莫不是疯癫之人？”

“非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九死而心犹未悔，此乃信念所致。”

“何故为他人而损自身利益？”

“非也。且看愚公移山，孔子推礼，韩愈谏迎佛骨之书，戊戌君子变法之举，古往今来，此等作为之人不胜枚举，其所追求之物乃大义也，本应乐在其中，怎会因一己得失斤斤计较？”

“公可听过渔父之言，沧浪之水清兮浊兮，皆可为吾所用。且看乱世奸臣安乐一世，清明之士郁郁而终，前有赵高指鹿为马，后有屈原抱石投江，人生短短数十载，区区沧海一粟又何必自找苦吃？”

“非也。沧海之一粟亦有其意无穷也，君可知苏武牧羊白头方回，荆轲刺秦视死如归，士不可不弘毅，此人有别于万物之本也。”

我默然不语，撑起篙徐徐而行，风轻轻划过面颊，携走几分热意。

四周已不再是熟悉的景色，水波荡漾，岸沿的轮廓若隐若现，木筏的行进速度也缓了下来，我跪坐下来，捧起一把江水洗去掌心的汗渍。

“子为何同我而来？”

“命定。”

“全然因定数？”

沉默半晌，道：“本不情愿，听君一席话，心有所往。”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

“若现世没我想像中那般好，该如何？”

“无愧于心即可。”

“若追求之中痛苦难耐呢？”

“无愧于心即可。”

“未来的变数没人说得准。”

“无愧于心即可。”

银瓶乍破，水浆四溢，此时此地，再无杂音。

三

岸的轮廓逐渐清晰，我奋力撑起篙快速行进，到了岸边下了木筏。

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望着不远处的锦绣繁华，心中忐忑。

“不用怕，你想要的，在那里。”

他似乎能看穿我的内心

“别忘了你想要的是什么”

“好。”

我深吸一口气，拱手作揖

“多谢引路。”

“不必。”他笑道

“我即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