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24个世界知识产权日，《检察日报·先锋周刊》编辑部邀请4位基层办案检察官讲述保护知识产权的故事，以点代面，展现检察机关以实际行动推动“检察护企”走深走实。
《热血传奇》咋成了《凤凰传奇》
讲述人：安徽省合肥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检察院副检察长 顾克
安徽省合肥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检察院检察官在讨论案情。
2021年12月29日，我院第三检察部（知识产权检察部）收到公安机关移送的一起审查起诉案件，有群众举报称，其所就职的某科技公司的《热血传奇》游戏被人架设“私服”非法盈利，要求保护公司合法权益。
游戏“私服”指的是未经著作权人许可或授权，盗用游戏代码、私自架设服务器，运营网络游戏牟取利益的行为，实质就是盗版网络游戏。这种行为不仅侵犯了著作权人的知识产权，而且架设“私服”的人往往会为了增加游戏的刺激性，对游戏脚本和规则进行修改，从而对游戏参与者尤其是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产生严重影响。
“一方面是因为授权费用比较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的法律意识淡薄。”在看守所里，我见到了犯罪嫌疑人张某。
在架设“私服”之前，张某一直从事游戏直播行业，对市面上的各类游戏产品如数家珍，尤其钟爱《热血传奇》。2021年1月，张某找到之前一起打游戏的网友周某。周某虽然只有高中文化，但他从事网游开发和运营工作已有八九年时间，技术非常娴熟。张某给了他一个游戏底版，经过半个月的修改调试，一款名为《凤凰传奇》的盗版游戏便正式上线。张某通过让玩家登录至其租赁、架设的“私服”，以向玩家出售游戏元宝等方式获利，前后8个月的时间里就非法盈利20余万元。直到案发，该游戏还在正常运营。
接到该案后，我们第一时间与公安机关就张某的“私服”游戏是否属于侵犯知识产权进行会商。为攻克技术盲区，我们借力“外脑”智慧，委托第三方机构进行对比鉴定，提供专业支持。经鉴定，张某等人运营的《凤凰传奇》与《热血传奇》存在2862个相同的目标代码文件，82029个相同的物品、角色、地图等资源，且未经著作权人许可，以营利为目的，已经涉嫌侵犯著作权犯罪，张某等人表示自愿认罪认罚。
与此同时，我们发现确定权利人也出现了难点。经核查，《热血传奇》游戏的版权方实际在韩国，中国的两家公司从韩国版权方取得了授权，并将中国地区的独家代理权转让给了开头提到的科技公司。为更快更好地让权利人行使诉讼权利，保护企业的知识产权不受侵犯，我们主动与该公司取得联系，收集整理版权授权书、代理权合同等资料，不断补充证据。
但是，当涉及认定张某等人运营“私服”游戏的非法盈利所得时，又发现了新的情况。原来，早在2021年5月，《热血传奇》的商标注册公司曾主动联系过张某，要求其购买授权，可张某当时觉得这个游戏已经过了盈利巅峰期，便拒绝了对方。到当年10月，张某等人又新开了一个名为《开天传奇》的游戏“私服”，并为此购买了游戏授权。也就是说，张某等人同时运营了一个正版游戏和一个盗版游戏，这就给检察机关准确核定非法盈利所得提出了难题。
为能够准确核对金额，给出罪刑相适应的量刑建议，我们督促公安机关进行补充侦查，将张某等人的支付宝、微信、银行卡里的上万条流水明细一一调出并逐条核对，最终确定其非法盈利所得为20余万元，二被告人对此金额予以认可。
办案中，我们还依托知识产权办公室，通过多次沟通促成双方当事人刑事和解。科技公司与张某签订谅解协议，张某自愿支付该公司赔偿款50万元。
考虑到张某与周某由此失去了生活来源，我们在促成双方和解的同时，不断释法说理，这也让科技公司看到了检察机关保护知识产权的努力，主动提出要将公司部分业务授权给张某和周某。
2023年2月，张某、周某因犯侵犯著作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同时宣告缓刑。在之后的案件回访中我了解到，张某和周某已经获得科技公司部分业务的授权合作，实现了由违法犯罪向守法经营的转变。
我院统一办理合肥市的知识产权刑事案件，通过座谈会商、调研走访等形式广泛听取意见后，出台了办理知识产权类犯罪案件证据指引和侵犯商标权犯罪量刑指引，以进一步规范此类案件的取证和量刑标准。
目前，合肥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企业已发展到5000余家，办好涉知识产权案件，就是在为这片科技创新的热土保驾护航。作为最高检知识产权检察办公室设立的办案联系点，我院将在“检察护企”专项行动中高质效办好每一起知识产权案件，为打造一流法治化营商环境贡献检察力量。
驰名汽配遇“李鬼”
行业治理除顽疾
讲述人：湖南省长沙市天心区检察院第一检察部副主任 张小宇
湖南省长沙市天心区检察院检察官到涉案企业调查。
“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汽车配件是违法的，而且在汽车行驶中也会存在安全隐患。我们整个汽配城有严格的正品保障措施，可以放心购买。”近日，我院进行涉案企业合规整改回访，销售员的保证让我们对此次涉案企业合规改革成效信心更足。
2017年至2021年，湖南省长沙市高桥汽配城某汽配公司负责人郭某为谋取非法利益，采购大量假冒驰名品牌的汽车配件，销售至长沙某4S店及全国各地相关维修厂和汽配门店，涉案金额达300余万元。为进一步扩张这条售假黑色产业链，郭某伙同某汽配商行某部经理王某、4S店事故主管张某和事故车外拓承包责任人王某等人，将假冒的汽车配件用于到店维修的事故车上，并虚构高价向保险公司获取保险金。截至案发，4人共非法获利300余万元。
2021年12月，长沙市检察院将此案移交至我院。我院“守创者”知识产权办案团队积极开展“一案四查”，发现销售假冒汽车配件的现象在当地汽配城具有普遍性。我们引导企业依法合规经营，通过发挥龙头企业示范引领作用，实现“办一案、助一企、治一片”的成效。
2022年5月，经全面评估案件及涉及企业，“守创者”知识产权办案团队对涉案汽配公司及其相关联的两家附属公司开展企业合规整改，并启动对涉案4S店的事前合规建设，推动其所属集团将事前合规推广至旗下20余家公司。为最大限度实现合规整改成效，我院因案施策，结合企业现状制定知识产权合规专项制度；围绕挽救涉案企业与保障群众财产安全双重点，制发检察建议，帮助企业完善知识产权关联敏感部门操作规范，召回侵权产品数额达45万元。我院通过送法进企业等形式开展知识产权法治宣讲，带动周边企业，助力汽配行业增强法律意识，依法合规经营。
案发一年半后，涉案企业合规整改工作基本完成，但长时间的诉讼结果不确定性给涉案企业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以法治力量护航企业健康发展，既要抓住‘健康’这个基本点，更不能忽视‘发展’这个关键点。”在检察官联席会议上，我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要稳住企业发展基本盘，就需要主动回应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正常需求。经与法院签订《办理企业合规改革案件实施意见》，对案件进行实体处理，将合规整改未完成部分延伸到审判阶段，并以《加强知识产权综合保护合作备忘录》为依托，引入高校、知产保护协会、版权协会等专业力量，围绕专利研发、商标品牌保护、知识产权纠纷应对指导等工作，提供跟踪指导服务，该汽配公司扭转营业额颓势，利润率同比增长70%以上。
2023年3月，在该案公开听证会上，郭某就企业重生表达了诚恳谢意。人大代表、人民监督员等各方形成一致意见，同意通过对4家企业的合规整改验收。同年11月，郭某等3人被法院以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商品罪判刑；我院依法对张某作出不起诉决定。
自2022年以来，我院切实担起检察履职服务保障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责任和使命，深入推进“三高四新·法治护航”专项行动，自觉以知识产权检察综合履职服务新质生产力发展，“守创者”知识产权办案团队获评全国知识产权保护工作成绩突出集体。我院深化落实“检察护企”专项行动，在坚持“高质效办好每一个案件”上下功夫，做好服务保障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做实民生司法保障工作。
“双报制”保护网络数字音乐版权
讲述人：四川省绵阳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检察院检察官 姜蕾
四川省绵阳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检察院“绵州·吾为之”知识产权检察工作团队。
2015年至2021年，杨某以营利为目的，自行搭建“91听歌网”，先后雇用陈某、宋某、何某3人在该网站发布各类未经权利人授权的歌曲，供全国各地公众下载，并以会员充值方式收取充值费。作为四川省绵阳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检察院“绵州·吾为之”知识产权检察工作团队负责人，我参与办理此案。经查，截至2021年11月，杨某利用该网站发布、传播各类未经权利人授权的歌曲专辑1.4万余张，歌曲23万余首，通过会员充值方式非法获利近19万元。公安机关于2022年3月29日以杨某涉嫌侵犯著作权罪移送审查起诉。同年5月20日，我院对该案提起公诉。7月22日，杨某因犯侵犯著作权罪获刑。
我院通过知识产权案件“双报制”（指企业或个人遇到知识产权被侵犯，除向公安机关报案外，还可将报案材料寄送至检察机关）获悉线索，主动联系执法部门进行研判，指导其严格按照证据标准，调查、收集侵权情况。在提前介入阶段，面对本案权利人大多在境外，被侵权歌曲数量大、确权难等问题，“绵州·吾为之”知识产权检察工作团队与公安机关进行研讨，在确定侵权歌曲数量的基础上，对侵权歌曲分类梳理，依法抽样取证，推动证据有效固定。
在案件办理过程中，我院邀请权利人驻境内的代表从侦查阶段便参与诉讼，协助公安机关进行侵权歌曲确权。审查起诉期间，我院多次与权利人代表沟通，充分听取意见，厘清其诉求，向权利人代表及侵权人进行双向释法说理。侵权人自愿认罪认罚，并主动向权利人赔礼道歉，关闭侵权网站。案件办结后，作为权利人代表，国际唱片业协会对检察机关充分保护企业合法权益、维护音乐市场秩序表达了感谢之情。
办案中我们发现，杨某的侵权歌曲来源于一个更大的音乐侵权网站，遂将线索移送公安机关，目前案件正在侦查办理中。为做好司法办案“后半篇文章”，我们对杨某案反映的当前网络数字音乐侵权泛滥的情况进行核实，向绵阳市文化市场综合行政执法支队发出社会治理检察建议，建议其加强对全市网络数字音乐领域侵权问题的查处。
近年来，我院在7个企业设立“知识产权检察保护点”，2023年以来为绵阳市6家重点企业，50余家新型、中小企业等提供“菜单式”“面对面”检察服务，开展知识产权、合同签订、劳务纠纷、安全生产等方面法律咨询和法律培训。我院还与公安机关、法院建立知识产权刑事疑难案件联席会商机制，加强信息互通、线索移送、办案协作和重大问题磋商等常态化合作；研发的知识产权检察保护平台，提供法律法规查询、案例展示、线索举报、检企对接等9项服务。
自“检察护企”专项行动开展以来，我院通过进一步规范涉企司法办案行为，畅通12309检察服务中心涉企绿色通道，健全涉企矛盾纠纷化解机制，常态化开展“送法进企业”“法治体检”活动，落实“法治服务专员”等多项举措，以机制完善和模式创新为抓手，护航企业高质量发展。
查办侵犯商业秘密案
从治罪向治理转变
讲述人：辽宁省沈阳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检察院第一检察部主任 张澎
辽宁省沈阳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检察院检察官到被侵权企业调查取证。
2020年8月，辽宁省沈阳市公安局接到沈某集团报案称，湖北某公司利诱沈某集团技术员，导致该集团处于世界领先水平的技术图纸信息遭到泄密，该公司据此生产出10余台产品并对外销售，给沈某集团造成高额经济损失。案件重大复杂且社会影响面大，我院对此高度重视，主动提前介入，引导公安机关侦查取证。
沈某集团的技术具有相当高的专业水平，要夯实涉案公司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的定性，首先要确定商业秘密的核心密点。但是想要从被泄密的14.7万张密密麻麻的图纸中找到核心密点，对于机械专业出身的我来说依然是严峻的挑战。
我们专案组请来国内知名的鉴定专家团队，办案人员无数次穿梭在沈某集团、专家团队和公安局之间，经过100多天的日夜奋战，终于拿到关键的鉴定意见——14.7万张图纸具有非公知性，即这些图纸无法通过公共资源获取，属于商业秘密。而同时，湖北这家涉案公司的产品销往何处，也是案件证据链中的重要环节。几经辗转、数度跋涉，专案组联合税务机构通过发票按图索骥，终于在河北找到了第三方购买公司。
我与专案组成员李响火速赶往河北，终于在设备铭牌上找到了涉案生产商的名字，并迅速固定证据。随后，我们赶往湖北乘胜追击。
在现场搜索中，我们查到一块存有上述技术信息等资料的硬盘，最终引导公安机关将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书证、电子物证勘验等串联起来，夯实了证据基础。
公安机关扣押查封了9台涉案设备。我们在办案中发现，涉案公司与不知情的第三方公司签订了供货合同，设备被查封会影响下游企业承接的某国家重点项目正常推进。我们充分听取相关各方意见，考虑到本案证据已经固定完毕、双方达成和解协议、权利人允许涉案公司继续使用相关技术信息等情况，及时建议侦查机关解除查封，并依法出具了同意解除查封的法律文书。
最终，这起侵犯商业秘密案不但达成了5000万元的赔偿，两家公司还签署了南北战略合作协议。此案入选最高检发布的检察机关知识产权保护典型案例。
我院在严厉打击侵犯知识产权犯罪的同时，努力在办案多元化、机制系统化等方面下功夫。我院坚持一体履职、综合履职，与公安、法院、行政机关建立长效机制，切实解决“谁来办”“怎么办”的问题。积极推进由案内到案外、由治罪向治理的思路转变，以“线上 线下”的方式，组建知识产权专业普法团队，“零距离”解决企业法律诉求，并定期发布市场主体涉知识产权风险检察提示；以“沈阳知识产权保护一体化服务平台”为切入口，联合行政机关、高校、第三方服务机构等，“一站式”提供方便快捷的法律“云服务”，解决企业的急难愁盼。
（来源：检察日报·先锋周刊 整理：吴贻伙 陈雨萌 张吟丰 刘芷璇 曹颖频 魏玲 高静 王玲 王婷 李美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