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章偶见顾千帆和赵盼儿抱在一起的画面,心中一片翻江倒海。她想知道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却又不敢直说。所以,试探性地问孙三娘,顾副使送给我的《凉州大遍》的曲谱要是弄丢了,他会不会怪我?
孙三娘摇摇头,耿直地说:“她俩都要定亲了,一张曲谱算什么?”
宋引章听罢,嘴上说着:“是吗?那太好了”,心里却嫉妒到发狂: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偏偏瞒着我一个人?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赵盼儿?
宋引章一气之下,跳上船。抛下与赵盼儿、孙三娘的患难之情、抛下对“半遮面”茶馆的经营之责,直奔沈如琢的住所。
此番赌气似的操作,坐实了宋引章的“恋爱脑”。
我看到这时也很气,宋引章简直就是一个讨人厌的自私鬼。
她难道忘了赵盼儿和孙三娘,是如何将她从周舍手里救出来的吗?
难道不觉得沈如琢对她的虚情假意,与周舍相差无几吗?
随着故事的推进,弹幕里也出现了许多人对宋引章的不满。
我原本觉得他们说得很对,可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劲。《梦华录》的设定在宋朝,而宋引章的身份又是“官妓”。
试问,宋朝的“官妓”,也有“恋爱脑”的资格吗?
这根本就是在侮辱宋引章的智商。
1.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意思是,吃饱了、喝暖了之后,才会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宋引章身为一名官妓,过得是“任官员宰割”的底层日子,难道真有时间去谈风花雪月吗?
当然没有。
在宋人笔记《隐居诗话》中,有这样一个记载:
“吕士隆知宜州,好以事笞官妓,妓皆欲逃去而未得也。”
说的是一位名叫吕士隆的官员,仗着自己的身份横行霸道,专门喜欢惩罚、打骂官妓。
官妓想逃都逃不了。
因为在宋代,地方官吏掌握着官妓的衣食住行、以及户籍。如果官员想要找官妓的麻烦,那她们几乎无所遁形。
至于说“官妓们卖艺不卖身”就更是不可能了。
为了能讨好官吏,让他们能善待自己一点,“鱼水之欢”是必不可少的。
正如王书奴在《中国娼妓史》中写道的那样:
“以言谈诙谐、善音律为主,以色为副品”。
说的就是这些官妓不仅要言谈幽默、会弹曲消遣,还要精通“男女”之事。
众所周知,“男欢女爱”若是你情我愿,才能和谐与共、令人辗转;若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虚与委蛇,那内心就会遭受巨大的折磨。
宋引章是江南琵琶手,常常被达官贵人召唤弹曲。纵使她的琵琶弹得精妙绝伦,想要讨官吏的开心,也不得不委身。
所以,现实中的宋引章见惯了男人与她恩爱时的“粗暴”和“贪婪”,又怎么可能还会对男人有半点的真情实感呢?
宋引章并不愚钝,在关汉卿的原著中,她曾清清楚楚地告诉赵盼儿:
“我嫁了,做一个张郎家妇,李郎家妻,立个妇名,我做鬼也风流的。”
这说明宋引章想嫁的,并不是某个男人。而是通过这个男人,帮她摆脱最底层的生活。
可《梦华录》,却把宋引章写成了一个“恋爱脑”?
为什么能成为“恋爱脑”呢?
因为她捧着“金饭碗”。
从赵盼儿的描述中可知,宋引章每天“拿着发下来的差饷,拿着王公贵人的赏赐,穿金戴银,出进自由,还有丫鬟服侍,过着神仙的日子。”
但《三言两拍》中分明写道:“凡在籍娼户,谓之官妓;官府有公私宴席,听凭点名,换来祗应”。
意思是官妓除日常接客外,还要听凭官府的调遣。
试问,一个天天听官府调遣的官妓,哪来的“出进自由”?
更何况,《梦华录》中的宋引章,竟然还一不做二不休地和周舍私奔了?
后来到东京后,又大胆地与沈如琢私定了终身,说不清这究竟是宋朝的官妓呢?还是达官贵人家叛逆的大小姐?
2.耐人寻味的是,在《梦华录》里的宋引章身为“官妓”,却特别看不上出卖“色相”的人。
因为她自恃有一副清白纯洁之身。
宋引章对赵盼儿说:“我是王公太守都尊重的乐工,从来都瞧不起那些以色事人的歌伎娼优。”
上文我们说过,宋朝的官妓是不可能“卖艺不卖身”的。
既然如此,宋引章又是如何保住清白之身的呢?
既然保不住清白,这部剧又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设定呢?
难道也如《欢乐颂》里的应勤一般,有对女子“清白之身”的特殊情结?
细看《梦华录》,你会发现:剧中所有的女子,都对“以色事人”的女子充满了不屑。
张好好说:“我们凭本事吃皇粮,以色事人才叫贱。”
赵盼儿则在与顾千帆情定后,也再三强调自己曾为官妓、曾为欧阳未婚妻时,都不曾玷污过自己的“清白”。
在“清白”面前,每个人都变得很紧张。仿佛女子一旦失去了“清白”,就如草芥般可以随意践踏,而守住了清白,就相当于守住了一切。
这要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们有这样的想法,我倒是不觉得奇怪。
但是,把这样的想法嫁接到了几个官妓的身上,就侮辱性极强了。
因为官妓没有选择权啊!
正如我们的出身一样,谁不想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呢?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每天生活在岁月静好的暖罩下?
如果可以选择,谁想要为了柴米油盐,而拒绝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逍遥散仙?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我们没得选啊。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要为奴为婢,有些人穷尽一生也跑不到别人的“起跑线”。
旁边的人无法感同身受,但有相似境遇的官妓们应该明白这其中的辛酸与不易啊。
然而,《梦华录》给出的输出却是:风尘女子觉得,女人失了清白,就是以色事人,就该被人瞧不起。
不得不说,这样草率地以“贞操”来定贵贱,还真是令人失望。
官妓即便是对男人厌恶得要死,也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委身于官吏。
你能说她们不自爱吗?
她们只要想活着,就不得不如此。
3.“凡贱籍者,世代相袭,不得与良人为婚,不得自赎。”
官妓实惨,但她们也不愿意任人鱼肉,为了能摆脱底层的命运,她们只能嫁给社会地位同样不高的商人。
所以才会有杜十娘散尽家财追随李甲之说;才会有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嫁为商妇之谈。
在《梦华录》中,亦是如此。
宋引章为了摆脱“妓”的身份,与认识仅15天的周舍私奔。她以为周舍能将她视若珍宝,以为周舍与自己心意相通。
却不曾料想,周舍看中的,原来是宋引章丰厚的嫁妆。
在宋朝,女子想要嫁人并不容易,因为要准备丰厚的嫁妆。
而那时的嫁妆,竟然要比男子的彩礼还要多。
比如,苏辙为女儿筹办嫁妆时,特地卖了一块地;范仲淹为女儿准备的嫁妆,要比给儿子的彩礼多30%。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家中既有儿子又有女儿,实在是苦不堪言。
可官妓却与普通人家的女子不同,就比如《梦华录》里的宋引章,她就有丰厚的嫁妆。
因为她平时,只拿赏钱,却没什么开销。
久而久之,钱便越滚越多。
周舍是个不劳而获的人,用赵盼儿的话说,他是风月场所的座上客。像他这种人,想娶到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是不可能的,但娶个一般人家的姑娘,他又嫌弃人家没有丰厚的嫁妆。
于是,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宋引章的身上。
宋引章羊入虎口后,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终于在赵盼儿的帮助下得救,本该对男女之事灰心丧气的她,却再一次陷入对顾千帆的爱慕,和对沈如琢的好感中。
后面,竟然还因为吃醋顾千帆喜欢赵盼儿,而与赵盼儿反目,着实不像是虎口脱险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按照常理推断,宋引章一个江南琵琶手,备受上流社会的喜爱。光靠才艺是混不出来的。
她理应是精通于人情世故、懂得察言观色的设定。
可《梦华录》中的宋引章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既看不出顾千帆眼里有的尽是赵盼儿,也看不出周舍的世俗和沈如琢的油腻。
这设定也是令人费解了。
诚然,《梦华录》无论从选角、服化道,还是从场景的拍摄上,都堪称一个“美”字,但强加在官妓,也就是风尘女子身上的“纯洁”,和对宋引章智商得“侮辱”,还是难免让众多身在困境中的女性,深表遗憾。
毕竟,风尘中的女子单是为了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何必再用“清白”,再一次刺痛她们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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