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售出10万套《太吾绘卷》到底是个怎样的游戏？

在前天，游戏销量正式突破了10万

作为一个游戏发售前就有所关注，首发当天以及整个中秋假期都沉迷于此的人，笔者觉得有必要聊聊这个《太吾绘卷》。现在一旦聊到国产独立游戏，总免不了先得洋洋洒洒地写一大通关于主创的个人经历与创作艰辛，而作为一个游戏评测编辑，笔者觉得更应该以一个纯粹的，不带主观“国产游戏”标签的玩家身份，去解读《太吾绘卷》这个游戏——它到底为什么能一下子吸引这么多玩家。

在去掉种种的头衔、标签和情怀后再来看，显然对这部作品更加公平，而我更确信《太吾绘卷》也有这样的底气。

注：鉴于《太吾绘卷》是一个没有完成的EA（Early Access）游戏，本文与其说是评测，更像是一个EA前瞻。毕竟对于本作而言，现阶段离这游戏的“完整版”确实有很大的距离。

以“大杂烩”形成的奇迹

如果要描述《太吾绘卷》是一个怎样的游戏，你会发现很难用一个准确的分类去概括。

乍一看下，《太吾绘卷》像是一个早期武侠MUD的强化版：你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物，选择出生地点。在简单的序章剧情后就开始在江湖世界里自由探索。但游戏里你又能看到很多其他作品的影子：人物养成像CRPG版的《太阁立志传》；与NPC的人际关系链像以《十字军之王》为主的P社作品；游戏战斗与探索又充满《龙与地下城》“跑团”的味道；村庄经营又隐约有《文明》的影子…

但无论上面哪一款游戏，他们的共通点都是——复杂。《太吾绘卷》的制作人，看来完全没有设计“减法”的概念，从游戏创建人物开始的每一个环节，都有着吓死人的信息量。每一个按钮，每一个奇怪的数值都有自己的深意。

看到右边那一排排东西了么？

事实上，如果笔者将游戏的系统一个个拆开讲，写上诸如“有15个门派，每个门派有数十门功法，每个功法有blablabla”的常规介绍。可能得花上上万字的篇幅，这篇文章也彻底沦为《太吾绘卷》系统介绍文。游戏的系统之复杂，可以和Paradox的“P社四萌”相媲美，这也让《太吾绘卷》从诞生那天起，就注定了是一个绝不友好的硬核游戏。

但实际上，在见识到如此夸张的系统之后，笔者的第一反应，其实反倒是担忧：游戏系统的要素并非越多越好的，游戏设计就像摇摇欲坠的积木塔一般，你越往上盖新的“积木”，系统与内容间相互良好链接所需要设计功力与成本就越高。一不留神，整个游戏就会如同过度积压的积木塔一般彻底崩盘。

Paradox的“4X游戏”（探索、扩张、开发、征服，四个带有“X”的英文要素）之所以如此繁杂还能获得成功，是因为他们拥有一个丰富经验及强大设计能力的团队支撑。而《太吾绘卷》有什么呢？——3.5人组成的，分散在各地的小团队。

Paradox制作这样繁杂的系统背后是惊人的工作量与设计技巧

尤其现在国内独立游戏圈总有一种“想法比现实更美好”的怪圈，主创们总有非常庞大美好的图景，但是真能将其落地到好玩的游戏本身的，又有多少呢？《太吾绘卷》制作人在这方面显然是极为“头铁”的。

但接下来故事出现了神奇的转折，一开始的担忧也烟消云散——在花了将近完全懵逼的10个小时，重开了3个存档后，在终于粗略摸清了游戏的大致系统后，小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知不觉沉迷到《太吾绘卷》无限下一个回合的过程里了。

其实现在想想，游戏带给我的毒性其实跟《文明》、《十字军之王2》与《钢铁雄心》之流的4X游戏是类似的，实际上很多人也研究过了，这就是一种决策的乐趣。在经过了艰苦的学习，弄懂游戏大部分收益的构成后，《太吾绘卷》几乎每一个回合里都能给你带来很神奇的爽感。

就是这个按钮！

尤其是这种爽感本身与主角作为一个武侠主角的养成挂钩时，还会成倍地增长。从来没有想到过《太吾绘卷》这么繁杂且大杂烩的系统，还能互相运行得如此良好，而且完美地与武侠题材本身结合了起来——游戏几乎每一个部分，你都能感受到武侠游戏本身的灵魂。心法书各种要通过“猜”才能读懂的残章、练功过于贪心导致走火入魔、由于与邪魔歪道交友而导致被名门正派敌视、甚至因*掉门派弟子而导致掌门亲自带人上门寻仇…

练功练至走火入魔

对，上面的一切，都是玩家行为，几乎完全自由的行为。由于现在《太吾绘卷》还处于EA阶段，主线还极为简单。玩家几乎是“江湖之大，无处不可去”，什么做大魔头无恶不作那都已经是过时的操作了。

那么这个武侠游戏的自由度到底在哪？

你喜欢战斗？从各地的恶贼到主线最难的六大副本，乃至直接踩上歪门邪道（或名门正派…）地盘大*四方。让你打上十年半月，游戏那脱胎《龙与地下城》战斗系统也足以能让你研究个爽；

比许多人想象中要有研究价值的战斗系统

你想种田？游戏里的太吾村可以从一个破败的小村子，通过派遣村民到处采集资源，还有自己的各种技艺增长形成一个个产业链。最后成为完全自给自足的一个大型城镇，各路人才蜂拥而至。

什么你喜欢XX乱？这个…可更有了，得益于本作类似《十字军之王》的人际关系线，每个NPC几乎拥有一切主角有的属性与自己的人际关系。再加上游戏极具恶趣味的人际交往系统（比如当个伪娘潜伏女派什么的），只要你的脑补戏够足，多可怕扭曲的故事，《太吾绘卷》都能让你演绎出来。就像P社玩家圈那著名的“格拉摩根伯爵”梗一般，现在网上一样有一堆的“玩家故事”冒出来——这还是在游戏几乎没有什么随机事件的情况下。

武（小）侠（黄）小（文）说生成器

如果你实在什么都不想玩，你还能去钻研一下《太吾绘卷》里的“昆特牌”——斗蛐蛐。根据民间技术宅们对本作的解包，游戏里的“斗蛐蛐”系统所占比例居然高达70%！可以说，所有游戏系统里，这玩意儿居然是游戏里最精心制作的环节，据说主创也是一个狂热蛐蛐信徒…嗯，玩了准没错，反正我不玩。

蛐蛐本身就是一件装备...

以上这么多系统看似联系不大，但几乎所有都与最核心的人物养成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这个游戏里，你很难看到一个毫无意义的“鸡肋”系统，我每次细细体会都会有新的发现就像是——你做的所有事，都会为“你”自己的命运作铺垫一般。

一代传一代的江湖编年史

命运与轮回，就是《太吾绘卷》的主题。本作从最初的教学关卡开始，用它那就算以国产武侠游戏最高标准来看都堪称“精致”的古风笔触，展开了一个名为“太吾”的“氏族”，不停通过轮回对抗妖魔的故事——之所以说是展开，那是因为游戏实际上只完成了主线剧情的一小部分…

游戏的教程虽简陋，但剧本质量非常高

在游戏里，所有正邪门派都历代遵守无条件将功法传授给“太吾”的协议。而每一个NPC,包括主角，都会生老病死。在主角死的那一刻，其毕生功力就会通过一枚断剑穿给玩家指定，或系统随机的另一个人——而那人就会成为下一代“太吾”继续上代人的未竟之事。

如果玩过PS时代《越过俺的尸体》这款日本游戏的话，应该就会对这样的系统很熟悉。而《太吾绘卷》通过这么一个逼格十足的背景设定，既解决了玩家无限“下一回合”带来的时间过长，也解释了为何主角能随意到各处门派学习功法的问题。同时也让游戏里的生儿育女，成为主线流程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这以笔者看来实在是精妙的创意，起码见证了江湖日转星移地一代代人变换的过程，也是其他武侠游戏没法做到的事情。

每一个NPC都有自己的关系网，随着时间流逝你能看到一代代的人们

再重复一次，上述的一切内容，都是这么一个3.5个人的小团队制作的。甚至据发售前的访谈称，除了一位负责音乐一位负责动画与美术外，其他包括程序的所有工作都是同一位主创“茄子”进行。就这么一个人，将《太吾绘卷》这个如此繁杂而庞大的游戏框架梳理得井井有条而又相互交集。这实在是2018年本人所看到的，游戏界最励志的事迹。

但正因为如此，笔者才如此无法忍受《太吾绘卷》的缺点，在这里我不想用任何诸如“这是早期体验游戏”或“国产游戏做到如此很不错”这样的借口去给游戏缺点推脱——正因为我如此喜欢这个作品，这些缺点才会如同白玉上的瑕疵，如此地让人扎眼。

“半成品”所带来的问题

笔者敢说，游戏首日的3万份销量里，起码会有20%的人会在十分钟内劝退。

无他，游戏如此繁杂的系统，其教程居然简陋得让人发指——是的，游戏里的确是有教程的，但这个教程实际上连系统的20%都没有说完，就直接将玩家扔到完全自由的沙盘模式了。让人面对这一大堆不明所以的数值与系统，耐心稍差的玩家真的就会基本就会点上“退款”按钮了。

而且作为一个这样复杂的游戏，最最重要的百科全书也是“尚未完成”。这直接使整个《太吾绘卷》玩家圈子直接倒退回世纪初那个网上攻略大交流的时代，当你打开“太吾绘卷”贴吧，90%都是在问各类基础知识的帖子——像笔者这种老油条倒还好，但可不保证新玩家受得了。

最重要的名词百科，在某些4X游戏里，没有这个就寸步难行

如果说教程缺失导致的劝退，稍微有些可惜的话，那这UI界面导致的更多劝退，实在让人无语——主创除了在系统上不懂做减法以外，UI设计也完全怎么繁琐怎么来。就拿最简单的阅读书籍为例，哪怕你刚好在家门口，游戏中要阅读书籍，就得经历以下步骤：点击产业界面——点击相应练功房——点击修习选项——点击阅读选项——选择对应书籍——点击阅读选项。

整整6个步骤，但实际上这本书只在你的道具栏里，哪怕制作一个右键展开菜单，有一个只在能阅读的地方会发亮的“阅读”选项，也比现在要简单得多。对了，说到右键，游戏里的鼠标右键没有任何用处，一般游戏用于推出的Esc按键也不能退出任何界面，每一个窗口都要鼠标点击右上角！

道具栏也极其杂乱，经常找不到东西

至于什么物品没有排序、建筑设计图只能带在身上才能建造的神奇设计，我已经懒得吐槽了。一句话总结，其实就是《太吾绘卷》的整个系统，都是极为简单粗暴地强行堆砌到一起，几乎没有经过任何体验上的设计——不过鉴于本作是一个程序员半路跑路，主创“茄子”自学编程从零制作的游戏…怎么说呢，能顺利运行本身就是奇迹。

上面的，都是游戏里前5个小时流程里，你马上能发现的问题——就这五个小时，足已劝退一半的玩家。当然，当你能接受UI的粗糙与渡过了懵逼的新手期后，游戏就会给你近二十个小时的爽快期，大概就是上文里我疯狂“下一回合”的阶段——然而在你渡过20小时后，你就会发现这个游戏里更深层次的一些问题，可不只是“内容不够”这么简单。

不仅仅是“半成品”的问题

首当其冲的就是“读书——修习——突破”这修炼“铁三角”，这个系统上手慢但与武侠题材几乎完美的适应性，的确会让不少玩家喜欢上它。然而游戏越玩下去，你会发现这个“铁三角”的硬伤。

首先其每一个环节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读书”这块“残卷 阅读系统”的配合很不错，但也不知道是否主创魔怔了，在《太吾绘卷》里你几乎找不到一本完好无缺的书籍，在野外打怪获得的残章也就算了，但游戏里连门派掌门亲自给你的书籍也会出现缺页甚至盗版的情况——你这个门派真的没问题么？

永远看不到有完整版本的书籍

然后是“修习”，这个使用一天时间才能提升1%的东西显然是为了让玩家体验何为“水磨工夫”的一个系统。但前期新鲜感过去后，这个东西就成了既无聊又必须实行的机械性工作，而且从最差的九品到最强的一品功法，无一例外都要花费如此多的时间。这会随着时间，让游戏的体验变得越来越差。

最后就是“突破”，每将功法“修习”到一定程度就需要突破一次，这个花费大量时间的小游戏，也基本成了每个功法必经的两次重复劳动。笔者对这货的态度是跟“修习”一样的，我能理解设计的目的：为了避免玩家们在第一世代就过强导致没法体验核心的“传承”要素，故增加所有内容的消耗时间。但窃以为完全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可以放慢游戏流程的节奏等等，但让玩家去做如此的重复劳动实在是下策。不说别的，低级功法咱们就别搞得像练个易筋经一样了行么？

单一个门派就有如此多功法，想象一下要消耗的光阴

而这个的“铁三角”，作者还用在了与武功无关的人物技艺上！将武功与非武功两套系统强行糅合成一块，这本来就非常不合武侠游戏的逻辑——你听说过学习琴棋书画还能走火入魔的么？这到底是怎么个学习法？

如此多的技艺，练起来却是同一种模样

老实说，人物技艺这块的强行同质化，算是《太吾绘卷》主创所做这整个游戏框架里，唯一不像其自己风格的事情了——你看，这是个明显的“减法”，但这个“减法”若是以降低玩家沉浸感与体验为代价的话，依我之见，还不如咬咬牙继续“加”上去。

至于现在各大社区里诸如“中期过后无事可做”、“人物关系事件过于简单粗暴”、“战斗过于单调且画面简陋”这些所谓缺点，在笔者看来都是完全可以通过后续更新慢慢解决或填充的东西。一个游戏真正的问题，往往就是那些深藏在机制里的东西。这种，才是一个游戏真正的“内伤”——幸好从主创团队发售后的反馈上看，他们依然是非常清楚这些问题的，这也让笔者对本作多一分放心。

首日破3万后的公开信，制作者对本作的缺点也有非常明确的认识

写在最后

从主创“茄子”的访谈与游戏开发者记录的内容里，能看到《太吾绘卷》原计划并非在9月份上线。然而在单纯通过好友接济的他们已经无法维持资金的情况下，迫不得已地将如今这个“半成品”推出——是的，3.5人团队里的0.5，就是一位有正职工作，但自掏腰包资助制作组的半主创。

我没有考证这些经历是否真实，但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太吾绘卷》依旧是靠其游戏本身打动了我。说实话，这游戏让我想到了当年初版的《骑马与砍*》：一样如此地粗糙、拥有各种缺点、甚至毫无内容可言，但只依靠游戏这单薄的框架所呈现出来的愿景，就已经让人心醉。

骑砍初版的完成度差得吓死人，但不影响它能成为一个名作

当然，这也显然是一个不适合大部分主流玩家的游戏，就看这个CRPG 4X游戏的框架就足以吓死人。但这不代表它没法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品。最起码，《太吾绘卷》也填补了国产游戏圈这一块硬核游戏的空白，更重要的是，这游戏现阶段的成功也让国内许多游戏人知道了，在国产游戏越来越商业化的今天，这样一个又硬又臭的“Geek”作品依然能有人买账。

当然，《太吾绘卷》在现阶段来说，只是有成为佳作的“潜力”而已，团队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从发售后几天团队的创作态度与游戏的更新频率来看，很显然他们依然非常了解自己游戏的缺陷与问题，并且尽其所能地去慢慢改进它。所以笔者也非常希望，待到我们爱玩评测能真正评测到正式版的那天，笔者能大大方方地说出这样的话：《太吾绘卷》绝对是我玩过最好的武侠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