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仙尊做了三百年道侣。
可论道大会上,他一心挡在关门弟子面前,替她挡劫。
那雷劫却遮天蔽日劈向我。
从头到尾,他没看我一眼。
下一瞬,我一剑破苍穹,自雷霆万千中走出。
他大约忘了,三百年前,我*父、*兄、*「夫」,以*证道,白日飞升。
眼看他眯起双眸朝我望来,我抬手瞬间扼住他的颈项:
「夫君,我们就此把姻缘断了吧!」
后来,三界天地都知道他悔了,撕心裂肺地求我再看他一眼。
我莞尔一笑。
凭你,也配?
1
我出生在罗国皇室,父皇昏庸无道、凶狠残暴。
与魏国大战溃败后,为求活命,将我作为礼物送给对方。
我的兄长,赫赫有名的太子殿下。
一边在宴会上谄媚地向魏国国君跪地臣服,一边转头凶狠地盯着我:
「还不脱衣服,好好服侍魏国皇帝陛下!」
看着年纪足以当我爷爷的魏国皇帝,我缓缓垂下眼帘。
颈项纤细,洁白一片。
两国群臣顷刻间全部盯着我。
魏国众臣,目光鄙夷却下流,双眼流连于我的薄纱丝裙,仿佛想要穿透它看清内里。
我朝大臣面露难堪,却纷纷松了一口气。
只要魏国同意接受「进贡」,他们的荣华富贵就还能保住。
宝座上,魏国皇帝呼吸加重,神色贪婪地笑了。
下一秒,我抽出御前侍卫的刀。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掠身而过。
七步之遥,我直接割了魏国皇帝、我父皇以及我哥哥的头。
大好头颅被我随手甩在龙椅下。
喷涌的血浆溅了一地,顺着纯金的九龙柱,蜿蜒而下......
当场吓疯了不少人。
我哂笑一声,抬头看向殿外。
远处白雾缭绕,长虹贯日。
众目睽睽之下,我*父、*兄、*「夫」,一气呵成。
以*证道、白日飞升。
一刀斩俗缘,自此,我成了上界的一名散仙。
舍了原名,我自称「阿遥」,逍遥自我的「遥」。
2
上界与凡尘的规矩不一样。
道友们看不上我无门无派、毫无底蕴,我便干脆在昆仑山附近挑了一处洞府,避世独居、自我修行。
三十余载一闪而过,仙家大会上,我在蓬莱山脚偶遇一位仙君。
对方一身玄衣,但苍茫天地间,只一眼,便觉万物都内敛光华。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一扫而过,良久,淡漠侧首:
「倒是剑心独特。」
我俢的是*心,以*止*、破格之命。
然而,我没有想到,这位俊美至极的仙君,只一眼却道破了我的剑心。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半个时辰后,大会道场上,万千仙友向他鞠躬行礼,满脸恭敬:
「仙尊。」
他淡淡挥手,目光却再一次落到我的身上。
明明高不可攀、目光清冷,然而,他却对我伸出右手:
「阿遥,你可愿意做我道侣?」
我心底微微一动,不知为何没有拒绝,将手心递予他。
在万众仙家的见证下,我成了陆远陌的道侣。
这一姻缘,一结便是三百年。
三百年间,陆远陌目光总是静谧而幽深地望着我。
陪我上山揽月、入海观景,形影不离。
然而,这一切,在他收了闭门弟子蓼梓赢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百年一次的新秀大会上,蓼梓赢突破境界,使出剑宗最绚丽的一招——万剑归宗。
顷刻间,力压群雄,技惊四座。
人人都道,入门十余载,就能精进至此,实在天赋异禀,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话音刚落,天雷一道,当场劈下。
所有仙家惊疑仰天,皆以为是蓼梓赢越境,引来的天劫。
陆远陌亦是如此。
第一反应,就是倾身一掠,挡在她的面前。
完美无瑕的面庞犹如高山之巅,苍茫缥缈,唯单手护着蓼梓赢的姿势,从容巍然。
所有仙人忍不住欣羡至极。
此情此景,无人不叹,仙尊这是准备为蓼梓赢挡劫。
可转瞬间,风起云涌,八十八道雷劫倏然袭来,遮天蔽日!
道场众门,无不神魂惊愕。
显然,这样大的阵仗不像是一个刚入门才十余载的弟子该经历的。
天雷威势惊人,瞬间逼近眼前。
下一瞬,那些雷劫却并没有劈在蓼梓赢或陆远陌身上。
而是漫天卷地、惊涛骇浪地冲我袭来!
咫尺之遥,我一直站在陆远陌身边。
然而,自始至终,他都守在蓼梓赢面前。
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天雷轰鸣巨响、吞噬万物。
直到——我拔剑出鞘,一剑破碎虚!
烟波浩渺间,我自雷霆万千中走出......
当天劫劈开我的血肉,焚烧我的筋骨,鞭笞我的灵台。
我这才记起。
我不是散仙「阿遥」,而是上神清月。
沧海一粟,时光流转,在多数神祇早已渐渐消亡时,我亦在时间的洪流中忘记了过往,辗转人世,成了凡间公主。
因为无情,斩*父兄,毫无迟疑。
因为无心,绝无羁绊,白日飞升。
直到这三百年来,日夜相守,在陆远陌身上,我终俢出一根情丝。
只可惜,这根情丝......如今,也断了。
呆滞的众位仙家回过神,目光惊愕地盯着我,当触及我蓬勃复苏的神力,神色一变,纷纷躬身,向我觐拜。
眼看陆远陌眯起双眸朝我望来,我轻笑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我抬手瞬间扼住他的颈项:
「夫君,我们就此把姻缘断了吧!」
一瞬间,台上寒风凛冽。如钢刀割面,刺骨入髓。
所有仙家齐齐低头,面色泛白,不敢看陆远陌一眼。
谁敢相信,上界原本最高不可攀的仙尊,会被我这样擒住?
谁又敢信,我开口第一句,就是要断了与他的姻缘?
唯有蓼梓赢,一把冲了过来:
「师母,您误会了,师尊只是看我......」
我右手轻轻一挥,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的明日之星一击甩到琼山之上。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我淡淡启唇,目光冰凉地看向我的道侣。
山崖轰然塌了一角,蓼梓赢昏迷倒地,胸前一片血迹。
所有仙人浑身一窒,瑟然战栗。
谁都不知道,包括陆远陌。
就在他下意识准备替蓼梓赢挡雷劫的那一刻。
我扛下的那八十八道天雷。
道道是情劫......
3
「阿遥,不要胡闹。」
陆远陌皱眉,深深看我一眼。
即便被我单手扼住喉咙,他依旧荣宠不惊。
然而,不过转瞬,他的目光便不自觉掠向琼山,在发现蓼梓赢气息未断后,眉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松。
我慢条斯理,嘲讽一笑:
「陆远陌,你大概忘了,我从不胡闹。」
随即左手捏诀,逼出姻缘结。
抽出断水剑,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斩断姻缘结。
那结如镜花水月,碎了满地,随风而散。
望着骤然色变的陆远陌,我侧首,漠然弯唇:
「盟约已断,姻缘已散。自今日起,我和你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永生永世、再无干系。」
话音刚落,我松开他的桎梏,转身离去。
「阿遥!」
身后,他第一次失了冷静,然而,还未来得及追上,便听到一众弟子的惊呼——
「师尊,师妹气息不稳,怕是要不行了!」
门内弟子惊慌失措的声音让他的脚步一顿。
我毫不意外。
每次蓼梓赢遇见任何事,陆远陌都会抽身而去,留给我一道背影。
如今,再不会了。
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我纵身离境而去。
天劫虽焚烧我的筋骨,鞭笞我的灵台,但也彻底洗精伐髓,让我重回巅峰。
久违的力量再次流转在经脉中。
越过重峦叠嶂,立于云海之巅。
我感受着山川湖泊、天地自然,只觉得数百年恍然一瞬。
心境清明,万物皆静。
弹指间,便从琼山来到万里之遥的北冥龙岭。
这是我当年迈入上神之境的地方。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地底却是埋着人间龙脉,灵气四溢,是极贵极寒的修身之所。
多年未曾踏入,没想到,今日一来,便有奇遇。
隔着云端,我看着洁白的雪地上,那声势浩荡的队伍,忍不住挑了挑眉梢,玩味地笑了。
4
「魏禹仪,本宫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肯多看我一眼!」
华服雪袄,一身绮丽红妆的女子睁大双眸,狠狠盯着对面的男子。
在她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金吾卫。马匹呼出的气息,喷在空中,连成一片。
但偌大的雪岭间,除了她的声音,竟别无他声。
我忍不住低笑。
好严厉的掌控,好一派皇家威仪。
瞧瞧人家公主当的,纵马千里,带兵追堵心上人。
我当年也是公主,却是被当个礼物,随手送敌。
果然,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不过,能让一国公主,不惜千里奔袭,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我忍不住去看那被拦住的人。
一身白色长袍,恍若与这雪山峻岭融为一片。
睫毛修长,宛若鸦羽。
细看之下,那五官无一处不精美,浑身无一处不雅致,宛若朱玉,稀世无瑕。
若说三百年来,我早已被陆远陌养惯了眼,但看到这人,还是忍不住一愣。
皇家显贵在他面前,都衬得有些俗不可耐了。
「公主没有哪里不好,只是臣一心问道,不求世俗,公主请回。」
话毕,垂下眼帘,显然不欲再言。
「长生不老、大道无情都是无妄传说!魏禹仪,你根本就是骗我!」
气急之下,连「本宫」二字都丢了。
我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谁?是谁在笑?」
冰冷的目光环顾四周,公主纵马、提起马鞭,显然要将对方鞭于脚下。
我挥开云层,立于空中,懒懒一笑。
「他既无情你便休,小公主,你既从小金尊玉贵,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懂?」
公主和众人齐齐仰头,一瞬间,苍茫大地,只剩寂静。
大约做梦也没料到,上一刻她还大言不惭道长生不老、大道无情都是瞎话。
这一瞬,真有人腾云驾雾,俯瞰众生。
原本守在她身后,威严森冷的一众金吾卫,见状纷纷下马,敬畏地匐于雪地。
再兵强马壮,那也是人间权势。
在这里,都算不得什么。
魏禹仪望着我。
这一瞬,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凛冽的光。
就如苍山之雪,冰雪初融,汇入溪流,生生不息......
5
公主和金吾卫如流水一般退去,然而,魏禹仪却在雪岭间建了一处木屋,留了下来。
朝起闻道,夕至修身。
他从不主动来找我询求长生不老的修行之法,亦不多言,出没左右。
只是每日清晨,在山脚下,送上一杯山泉,一盘果子。
不管我取不取用,第二天,雷打不动,一切照旧。
若论心智,这人比他外貌还显得稀奇罕见。
可惜,到底肉体凡胎。
再好的筋骨,也经不起冰雪侵袭。
一个月后,山脚下的山泉和鲜果再没有更替。
我下山推开木屋的大门,果然,他发着高烧,躺在床榻上,气息微乱。
白色的衣袍堆叠在一起,被汗水微微浸湿,皮肤露出一丝病态的红,终于在贵气之外,染上一丝凡人的尘俗之息。
我以手支额,在袖手旁观和出手救人中停顿了一瞬,选择了后者。
苍茫时光,流逝无情。
当年与我同岁的上神大抵都陨落消亡,我亦记忆消退,流转人间。
算起来,都是因为无羁无绊。
北冥龙岭除了万物生灵,就剩他这么一个活人,死了未免太可惜。
我带他去了山腰,温泉没过他腰间的时候,他终于醒了过来。
暖意袭身,雾气缭绕。
他脸上的病气消退稍许。
睁开眼,一双清冽的眼中,罕见地露出一丝愣怔。
显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突然身处此间。
我微微一笑:
「以后受不住寒气,你可以来此。」
北冥龙岭地下便是龙脉,地势特殊,许多年前,有了此处温泉。
于修仙而言,这里并无什么益处,但对凡人而言,却是治病救命的地方。
「谢......」
他开口准备道谢,我摆摆手,已转身离开。
天道因果,万物循环。
我救他,不过是为自己的因果羁绊,留一丝凡尘之息。
至于他有何反应,那便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6
温泉疗养果然对魏禹仪有益,没过几天,他便恢复了作息。
我偶尔吃一颗他送到山脚下的果子,果肉早已冻熟,但不得不说,相较于普通水果,别有风味。
我们照旧并无太多往来。
他在木屋感知天地、夜观星象,寻找踏上天道的法则。
我在山顶修身养性、随心而居,精进功法,轻松惬意。
只可惜,好景不长。
这一日,山上来了不速之客。
「阿遥,你出来散心已一月有余,随我回蓬莱吧。」
陆远陌望着我手中的冻果子,语带叹息,似是不赞同我吃这样的东西,但到底没阻止,只是起身递来一杯热茶。
「出来散心?」
我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随即瞥向站在门口的蓼梓赢:
「怎么,你徒弟现在没事了,你就选择性失忆了?」
我自己出的手,轻重自知。
那天,他那些弟子震天动地叫得那么大声,仿佛我一掌直接把蓼梓赢拍死了一般。
也就他关心则乱,信以为真。
「陆远陌,」我将他的那杯热茶拂开,「你不会忘了,我们的姻缘结都碎了,你我早就各不相干?」
「阿遥!」他倏然攥住我的手, 俊美无瑕的脸上青筋骤起。
「我不同意。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会在一起。」
我淡淡看他一眼,随手挥开他的臂膀。
蓼梓赢显然满脸尴尬,大约不敢相信,她最高不可攀的师尊竟然有朝一日, 对我这般痴缠。
但眼底深处, 都渗出一缕痛来。
虽然平日掩饰得很好, 但不得不说, 演技实在有些稚嫩。
我实在觉得有点无聊了。
其他不说,陆远陌都活了多少岁了, 朝夕相处,难道连他这个小徒弟的这点心思都毫无所觉?
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若那天,天劫不是朝我而来;
若我不是一身修为扛住了八十八道天雷;
这会儿, 他该对着一堆灰飞烟灭的空气赌天发誓。
「师母,您真的误会了。我和师尊一起来, 就是想解释清楚。」
蓼梓赢张口, 艰涩地望过来。
然而,恰好此时,魏禹仪登上山顶:
「仙人, 雪莲开了, 我为你......」
话到半截,那双修长的双手握着盛放的雪莲, 顿在半空。
目光停在与我咫尺之遥的陆远陌身上,脸上神色一掠而过, 最终归于沉寂。
下一秒, 陆远陌直直地盯着他手中那一枝雪莲, 眉目一皱,转头看向我,寒声道:
「阿遥,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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