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日,王熙凤和宝玉果真癫狂了。
一切如书中所写。
宝玉只是说胡话,王熙凤却提着把钢刀砍进大观园,见鸡*鸡,见狗*狗,见人*人。
*得众人面如土色。
贾府出了这等大事,薛蟠也进来帮忙,混入女眷中,护着母亲和妹妹、香菱,唯恐被人瞧了去。
在他眼里,贾珍、贾蓉、贾琏等贾家子弟皆是酒色之徒,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
却不知在七*眼中,他和贾珍贾蓉是一路货色,还比他们更不堪。
一见他来,便让嬷嬷们护着黛玉避开,绝不给他一睹芳容的机会。
那无异于亵渎。
倒是贾赦让七*刮目相看。
贾政认了命,准备着给叔嫂俩办丧事,他还到处寻僧觅道,虽然没啥用处,也是种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的精神体现。
至于贾琏,一会儿盼着这个母老虎就此去了,他好逍遥,一会儿又悲痛难忍,只盼她好转。
三春、宝钗、李纨及众丫环哭声不断,贾府笼罩着悲伤的气氛。
黛玉也哭了好几场。
不过,哭归哭,不像原著那样肝肠寸断。
001大叫:“还了还了,绛珠仙子还了眼泪了!”
七*也恨不得把她的眼泪收集起来,拿去给宝玉看。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进府那一日,她特意早早就撺掇着黛玉到了王夫人房中,专候他们。
叔嫂俩一发病,就没在各自的住所,被一起挪到王夫人这儿。
午时,木鱼声、叫唤声传进深宅,贾母、王夫人命人速速去请。
七*运起神力,抬眼望去。
她神识所见与众人不同,不是癞头和尚、跛足道人。
那和尚宝相庄严,那道人仙风道骨,一看便知不是凡人。
但以她的修为,竟然也看不出他们是修士还是神仙。
两人给通灵宝玉开了光,让贾政悬挂在卧室之上,又说三十三日之后,宝玉和王熙凤就能身安病退,复旧如初。
贾政将信将疑,还要多问,两人转身就走。
到了门边,忽然停下脚步,齐齐扭头看向七*。
七*微微一笑,暗自戒备。
管你是神还是仙,若要战,便来战!
剑修可以战败,却无畏惧!
本命剑青瞑也从沉睡中醒来,在她识海中呼啸盘旋。
001抱着脑袋躲在小黑屋中颤抖,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心里祈祷着青瞑大爷千万别找自己的茬。
茫茫大士叹道:“这并非你的因果,何苦来搅局?”
七*:“我出现于此,便是有缘。”
茫茫大士喃喃道:“有缘?”
七*:“若无缘,我又怎会来?”
茫茫大士若有所思。
渺渺真人:“既是有缘,便随缘而为,切莫误了大事。”
七*:“误不了。”
顿了一下又道:“若是误了,便说明事情本该是那个样子。”
渺渺真人哈哈一笑,“道友,好自为之。”
拉着茫茫大士飘然而去。
出得贾府,茫茫大士便道:“这世外之人来得蹊跷,若是不管,恐生变数。”
渺渺真人:“你可看见她的剑光?”
茫茫大士:“看见了,怎地?”
渺渺真人:“打得赢么?”
茫茫大士:“……出家人,只谈佛法道理,不讲那些打打**。”
渺渺真人:“她也讲道理,用她的剑。”
见茫茫大士还皱着眉头,笑道:“佛兄,天心难测,你我所知的定局,焉知真是定局?”
茫茫大士便也一笑,不再纠结。
七*还想着要怎么解释这番莫名其妙的对话,却发现众人都关注着宝玉和王熙凤,丝毫没有异样。
便知他们随手布下了幻境。
也好,省得还要她现编。
掌灯时分,宝玉醒来,第一个找的又是黛玉。
好在七*早防着他这招,算着时间,说自己困乏无力,黛玉就悄悄带着她回了潇湘馆。
躲开了这场尴尬。
王夫人如何厌恶生气,不必细表。
宝钗也有些灰心,任她用尽心机,宝玉的心却还是在黛玉那里。
薛姨妈倒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只要坐稳了宝二奶奶的位置,他心里有谁,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你姨妈喜欢的是你。”
宝钗揪着手帕,半晌才道:“妈说得是。”
可内心深处,到底还是不甘。
除了出身,她哪一点不如黛玉?
不,出身她也不比黛玉差多少!
金陵薛家,也是很多人只能仰望的庞然大物!
林家却只有黛玉一个,那什么嫮玉,只不过是个小丫头。
谁真把她当林家姑娘!
38.
黛玉沉迷于庄王府的藏书,每天看得津津有味,自得其乐。
七*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早早晚晚拉着她出去遛弯。
黛玉虽不大情愿,也知长久看书伤眼睛,妹妹一叫,便恋恋不舍地放下书册,随着她四处逛园子。
四月二十六芒种节这日,有饯花神的习俗。
意为芒种一过,就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
闺阁女儿们将此当做一个大节日来过,一大早,便装饰园中花木,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彩旗,再用彩线系在树上。
园中花枝招展,绣带飘飘,一派国泰民安的气象。
潇湘馆中,紫鹃也带着小丫环们做了许多布置,黛玉兴致勃勃地看着,还亲手系了一两样。
001叹道:“不哭的林妹妹,更加漂亮!”
自带仙气的凡人,它只见过两个,一个是大明太子朱慈烺,一个就是黛玉。
哦不对,黛玉不是凡人,是绛珠仙子。
七*:“哭得再好看,也不如微微一笑。”
曹公对黛玉的容貌没有具体的刻画,但有一句描述,“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
她一哭,鸟雀都不忍听,远远的飞走。
如今她少了忧愁,多了雍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宝玉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一见她便神魂颠倒,惹得袭人、麝月、碧痕等丫环拈酸吃醋。
晴雯虽是清白的,一颗心也系在宝玉身上,对黛玉多有不喜。
黛玉也很敏感,察觉到她们的排斥,无事便不往怡红院去。
原著中在怡红院吃了闭门羹,哭了大半晚这件事自然没有发生。
但是,虽然很多细节都改变了,原著的惯性还是大得不可思议。
001:“宿主大人,‘滴翠亭杨妃戏彩蝶’正在进行中,咱们就干看着,啥也不干?”
七*:“怎么可能?”
原著里无人揭破宝钗的面皮,她却不能容忍。
完美无缺的宝姐姐,也该露出破绽了。
约着黛玉去滴翠亭。
黛玉自无不可,命紫鹃守家,带着几个丫环婆子,莲步轻移,出了潇湘馆。
快到滴翠亭时,七*小声道:“亭子里肯定有人,大家脚步轻些,吓一吓她们。”
黛玉其实也是个活泼的性子,听说妹妹想吓人,便示意大家轻点。
转过游廊曲桥,正好看到宝钗在亭外,背对着她们,跟亭里的红玉和坠儿说话。
因方向正好相对,红玉、坠儿先看到她们,脸色大变。
七*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扬声道:“宝姐姐!”
宝钗猛然回头,一刹那间眼神没有掩饰好,就像看到了鬼。
但她反应也很快,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迎上来笑道:“林妹妹,叫我好找!”
说着便去挽黛玉的手,要带着她离开此地。
七*偏挡住她,笑容无害,“宝姐姐,两日未见,身子可好?”
两日未见?!
红玉和坠儿都是一怔,一齐看向宝钗。
宝钗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她们的灼灼目光,勉强笑道:“不是才见过么?不说这些了,林妹妹,我们去找探丫头罢。”
黛玉:“好,正有此意。”
她虽觉得今日的宝姐姐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也是,她怎么能想得到,与她无冤无仇、对她温柔细心的宝姐姐,随口就能让她背黑锅?
七*:“姐姐,我没有记错呀,我们大前天在珠大嫂子那儿见过宝姐姐之后,直到现在才见面。”
黛玉:“嗯,你没有记错。”
虽然这只是小事,但既然妹妹想较这个真,她当然得支持。
红玉和坠儿看宝钗的眼神,带着种幻灭。
没想到啊,宝姑娘竟是这种人!
宝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道:“林二妹妹,许是我记错了。”
七*也很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她肯定是想着,红玉、坠儿说的本就是见不得光的私情,就算知道被她听了去,就算知道她撒谎,也拿她没办法。
黛玉这儿也是一样,哪怕知道被她栽赃陷害,又能如何?难不成跟她决裂?
原著里的黛玉,可没有跟宝姑娘决裂的底气。
但现在的黛玉有。
39.
七*:“宝姐姐,我看你不是记错了,你是故意的。”
宝钗想不到她这么直接,沉下脸道:“林二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看出不对,上前一步,皱眉道:“宝姐姐,嫮儿胆小,莫吓着她。”
身后的丫环婆子们,也都盯着宝钗,那架势活像要打架。
宝钗自觉势单力薄,万般委屈浮上心头,眼中都有了泪花,“不是我吓着你妹妹,是你们吓着了我。”
001大力吐槽,“明明是她使坏在先,怎么倒像是受了欺负?”
七*:“她可不觉得她坏。”
对宝钗道:“宝姐姐,任你巧舌如簧,方才我们都看到了。”
宝钗:“......看到了什么?”
黛玉和丫环婆子们也想知道,皆屏声静气。
七*:“看到你偷听红玉和坠儿说话。”
宝钗还想挣扎一下,“我追着蝴蝶过来,并非有意。”
七*:“是,你无意偷听。但被红玉、坠儿发现后,你说了什么?”
宝钗不语,脸色通红。
七*也不指望她答,对红玉道:“红儿,你来说。”
又补充道:“我自幼听力奇佳,你们说的话,我一字不落,全听在了耳朵里。”
黛玉暗想你还有这本事,我怎不知?
红玉则想原来如此,难怪你对宝姑娘不客气。
迟疑了一下,拉着坠儿走出亭子,道:“宝姑娘说,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
“又问我们,你们把林姑娘藏在哪里了?”
“我们说没看见林姑娘,宝姑娘就说,‘我才在河那边看着林姑娘在这里蹲着弄水儿的。我要悄悄的吓他一跳,还没有走到跟前,他倒看见我了,朝东一绕就不见了,别是藏在这里头了。’”
“宝姑娘又说,‘一定是又钻在山子洞里去了。遇见蛇,咬一口也罢了’,话刚说完,你们就来了。”
红玉记性极好,口齿又灵活,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不愧是王熙凤都十分欣赏的丫环,在她手下得了重用。
这番话,听得黛玉心底发凉,“所以,你和坠儿认为偷听你们说话的人是我?!”
红玉敢说出方才的情形,是因为心里已有了决断,毫不犹豫地道:“是。”
林姑娘和宝姑娘之间,她势必要得罪一个。
她不敢得罪宝姑娘,可她更不敢得罪林姑娘!
而且经了此事,她对宝姑娘也有些不耻。
纵然她向着宝姑娘,人家大约也不会领情,还不如认准了林姑娘。
坠儿也不管不顾地道:“宝姑娘误导了我们!”
她没想太多,说的是实话。
宝钗木然,脸上无悲无喜,像戴了个面具。
黛玉转头看向她,颤声道:“宝姐姐,我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得罪了你,你教导便是,何必如此?”
宝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001:“可能在她心里,黛玉出现在贾府,便是天大的错误。”
黛玉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意兴阑珊,也有些心寒。
她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宝钗的地方。
看出宝钗想谋金玉良缘,便退避三舍,宝钗做的一些事、说的一些话,她虽不大认同,也没驳斥过。
对薛姨妈,她也敬重有加。
宝钗却如此对她。
不用想,红玉和坠儿说的,一定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宝钗怕她们记恨,才推到自己头上。
想得深一点,宝钗是第一次这么做,还是已经做了无数次?!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面孔?
黛玉握紧妹妹的手,借那一点暖意。
七*轻声道:“姐姐,万事有我!”
黛玉又感动又好笑,“这话该是我说,你充的哪门子大人?”
七*:“宝姐姐心眼多,我们以后不跟她好。”
黛玉:“嗯。”
红玉见她们要走,忙道:“林姑娘,你院中还缺不缺粗使丫头?要了我们去罢!”
坠儿也道:“宝姑娘不会放过我们!”
黛玉刚要答应,就听妹妹笑道:“现放着的依仗,怎不会找?”
红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河对面的山坡上,琏二奶奶一个人站着,四面张望,似是要找人。
“她?”
七*:“是啊,你这样的人才,凤姐姐最喜欢。”
又给她吃颗定心丸,“放心,你们方才说的事儿,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黛玉也道:“我不会问。”
红玉感激地行了个礼,拉着坠儿跑向王熙凤。
说起来,琏二奶奶还是她娘的干娘呢。
40.
嫁祸黛玉一事,是宝钗洗不白的黑点。
细思起来,极其可怕。
设想一下,你有个朋友,平时和你姐姐妹妹的叫着,亲热得很。
但某一天,她偷听了张三、李四的隐私。
偷听已是不该,更不该的是,她被发现后,没有任何犹豫,便巧妙地推你顶缸,让张三李四误以为在外偷听的是你。
以后你被张三、李四针对,都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她继续和你当着姐妹,关心你、照顾你,还时不时和你说些掏心掏肺的话,做足了好姐姐的样,让你感动得不行。
这么一想,感觉就出来了吧?
所以七*觉得,敢跟宝钗做朋友的人,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还需要足够的勇气。
红玉和坠儿说的事,在这个时代的确不能见人。
贾府旁支贾芸,聪明能干,又会说话,攀附上宝玉和王熙凤,得了个大观园中管花草的职位。
红玉跟他看对了眼,彼此有情。
贾芸捡到红玉故意丢失的手帕,通过坠儿送还,还的却是他自己的,红玉看出来了,又拿了一块自己的手帕做谢礼,也是通过坠儿。
这在红楼中属于私相授受,要是被主人家发现,后果很严重。
当时宝钗是这么想的,“红儿素昔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她这一金蝉脱壳,就把壳丢到了黛玉身上。
若因此事惹来麻烦,那麻烦也是黛玉的,与她无关。
而且,曹公善用隐喻暗线,红儿是林之孝的女儿,大名林红玉,向来被认为是林黛玉分玉。
宝钗说红玉“眼空心大,头等刁钻古怪”,隐射的其实是黛玉。
这是她对黛玉的真实看法。
001:“宿主大人,你有没有觉得,红玉这个丫环很特别?”
七*:“这你都看出来了?真有智慧。”
001:“......你的敷衍,是那么的浮夸!”
七*:“安静点。”
贾府所有丫环中,红玉是最独特的那一个。
她的爹娘也不一般。
林之孝夫妇俩都是贾府的大管家,想让女儿当宝玉或姑娘们身边的大丫环轻而易举,他们却没那么做。
大观园建好后,将她分到怡红院中当个小丫头,做些浇水、扫地、喂鸟这样的事儿。
虽然清闲,却没有出头之日。
后来宝玉搬进去,红玉有心上进,受到众丫环的排挤,落寞不得志。
直到转投王熙凤,才有了用武之地。
总的来说,林红玉聪明机智,性格自由,身上没有太多奴性。
还善于思考,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宝玉恨不得姐姐妹妹、大小丫环永远在一起,她能说出“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这种话。
并且早早为自己谋划终身,嫁给贾芸得到幸福,还有能力在贾府落败时帮助宝玉、宝钗等人。
可以说,几乎所有红楼女儿都在走向各自的末路,唯有红玉,是走的上坡路。
这大约也是曹公对黛玉最后的仁慈。
黛玉见妹妹沉默不语,道:“你若喜欢那红儿,便要了她来,不用顾忌薛大姑娘。有错的是她,不是我们。”
父亲所说的口蜜腹剑之人,她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七*:“姐姐,我不是在想她,我是在想,许嬷嬷的杏仁饼做好了没有?”
傻姑娘,我喜欢的是你呀。
黛玉笑道:“小馋猫,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路上看到落英缤纷,凤仙花、石榴花落了一地,心下不忍,命丫环拿来花锄,掩埋在东南向阳处。
一边埋着,口中葬花词就出来了。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和原著不同的是,她没有哭,脸上只有一些遗憾和怜惜。
词虽凄苦,却没有伤到她的心灵。
就像诗仙李白,写“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也不用非得*几个人。
七*跟着黛玉葬花,感觉自己也变得风雅了。
41.
且说宝玉,黛玉越是不理他,他便越是上心,常常望着潇湘馆长吁短叹。
薛宝钗、袭人、晴雯等见了,少不得嘲讽挖苦。
宝玉也不多言,辗转反侧,将黛玉当成了一轮高挂天上的明月。
001:“男人,呵,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七*也道:“太贪心了。”
假设原著中宝玉真娶了黛玉,他就会心满意足吗?
不,他只会思念没有得到的宝钗。
就算把宝钗也娶回家,房里还有袭人、晴雯等俏丫环,他也抵抗不了外面莺莺燕燕的吸引。
但凡有姿色的男男女女,他不认识便罢,一旦认识,都恨不得拢到身边。
那日去冯紫英家赴宴,结识了唱小旦的蒋玉菡,见其妩媚温柔,便十分留恋。
蒋玉菡也听过他的大名,有意奉承。
两人说得投机,宝玉赠蒋玉菡玉玦扇坠,蒋玉菡的回礼则是现系在腰上的大红汗巾子。
他还解释,这大红汗巾子是茜香国女王的贡物,北静王给他的。
这其中有些什么勾当,不用细说。
宝玉如获至宝,觉得自己送的玉玦不够亲热,又解下松花汗巾递给蒋玉菡,各系在腰间。
何其香艳。
两人情意绵绵,薛蟠一眼就看出有猫腻,取笑了好一会儿。
这里还有一层深意。
蒋玉菡的金主靠山忠顺王,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北静王、贾家却更亲近太上皇。
蒋玉菡此举,形同背叛。
曹公也是通过他,暗示贾家和北静王已经结盟,为后来的落败埋下伏笔。
同一天,贾元春还赐下了端午节礼。
宝玉和宝钗的一样,都是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两串、凤尾罗两端、芙蓉簟一领。
这等于把自己的态度摆到了明处。
合家上下,除了贾母,都隐约把宝钗当成未来的宝二奶奶。
宝玉只觉好生无趣,有心让母亲转告大姐姐,自己喜爱的是林妹妹,又不敢违逆她们的意愿。
宝钗则很欢喜,高高兴兴戴上了红麝香珠,在园中各处转悠。
竟然还来了潇湘馆!
仿佛滴翠亭那件事没有发生,她和黛玉之间也没有任何不愉快。
黛玉本不想再与她来往,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来了,也不好直接赶出去。
勉强陪着说了几句话,便端茶送客。
宝钗也不纠缠,黛玉一端茶,便笑着告辞。
001:“宿主大人,你说她这是干嘛呢?”
七*:“粉饰太平呗。”
宝钗可不敢让人知道,她和黛玉生了嫌隙。
因为别人肯定会问为什么,一知道事情经过,她就真没脸了。
也是黛玉品性高洁,不愿说人长短、道人是非,对当时在场的丫环婆子们下了禁口令。
她御下有方,极有威信,丫环婆子们果真不敢往外传。
七*问她,“为何不告诉外祖母和二舅舅?”
黛玉叹道:“告了又如何?她毕竟是二舅母的亲外甥女,何必让外祖母、二舅舅为难。”
停了一下,道:“何况,事情若闹出来,红儿和坠儿说的什么,可就掩盖不住了。”
虽没问妹妹,她也知道她们说的多半是贾府不容的阴私之事。
若害了她们,她心下难安。
001叹道:“林妹妹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七*:“不然怎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被打上“小性子”标签的黛玉,对身处底层的丫环婆子始终抱有一份同情。
人心换人心,潇湘馆的丫环婆子对她也很是信服,从没出过什么丢脸的事。
说回端午节礼,原著中宝钗的反应非常有意思。
她觉得和宝玉节礼相同很尴尬,因而想避开他。
避到哪儿去呢?贾母房里。
众所周知,宝玉是贾母最疼爱的儿孙,吃饭都是跟着她。
宝钗一去,果然在贾母处见到宝玉,且她也像这次一样,戴着贾元春赐下的红麝香珠。
这哪里是尴尬到想避开的表现?
分明是迫不及待,宣示主权。
而宝玉呢,刚跟黛玉赌咒发誓,心里只有妹妹没有姐姐,又被宝钗雪白的酥臂所迷倒,很想摸上一摸。
001:“猥琐,猥琐极了!”
原著中的黛玉见了这一幕,心里自然不好过。
如今不一样了,宝钗宝玉好成什么样,也不关她的事。
她只管读读书、写写字,优哉游哉,好不逍遥。
期间贾府多少事,不必细言。
史湘云也来了几次,跟袭人嘀嘀咕咕,一处说黛玉的坏话。
袭人又赞宝钗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叫人敬重。
赞就赞吧,非要贬低黛玉,一会儿说她不做针线,一会儿说她不劝宝玉仕途经济,一会儿说她心眼小。
不留痕迹地给黛玉挖了无数个坑。
史湘云前期总是针对黛玉,一方面是因为吃醋,另一方面便是受了她的挑拨。
001听得火大,“宿主大人,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七*:“不要自降档次。”
黛玉现在心境通达,身体健康,无论史湘云、袭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伤不了她。
七*也就不想教育她们。
又不是她们的长辈,没那闲心。
42.
和贾府这些人比起来,七*更关注的是庄亲王司空焰。
他终于出关了。
001:“宿主大人,我看司空焰这闭关,似乎没什么用啊,还是肉体凡胎。”
七*反问:“你期待什么呢?”
虽说红楼有玄幻元素,但并不是修真世界,所谓的闭关,实际上就是关起门来思考某个问题,或者审视自己的心灵。
不存在洗筋伐髓、脱胎换骨那些事儿。
001简单粗暴地总结道:“所以,他闭关闭了个寂寞。”
七*:“......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凡人就不能闭关修行吗?答案是否定的。
修行,修的可不只是玄术。
华夏多少大思想家,通过闭关创建了自己的学说。
司空焰也在静室中,写下了自己关于庄子“齐物论”的见解,收获不可谓不丰。
绝不是001所说的闭关闭了个寂寞。
长史周顺张罗了一桌上好的酒席,恭贺自家王爷出关。
司空焰让他一起吃,周顺便侧着身坐下,小心翼翼地吃了几样。
一时吃完,司空焰放下筷子,用茶水漱了口,随意问道:“近日朝中可有事?”
周顺捡重要的说了些,又道:“王爷,陛下让你一出关便进宫去,有要紧的话儿跟你说。”
司空焰:“什么要紧话?”
周顺:“下官不知。”
他只是一个小小长史官,哪知道陛下要跟王爷说什么。
司空焰:“嗯。府中无事罢?”
周顺暗道来了,打起精神,陪笑道:“无甚大事。林姑娘那儿,下官也按时节送着礼。”
司空焰早忘了林姑娘是谁,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是林如海的女儿。
赞许地道:“做得不错。”
不能让忠臣死不瞑目。
周顺又道:“贾贵妃命兄弟贾宝玉和姐妹们一起住进省亲园子,下官担心林姑娘人手不足,让许嬷嬷带着几个人过去照应。”
这话信息含量太大,司空焰用了数息才分析完毕。
暗道贾元春越来越不像话,这些年都没什么长进。
“应该的,周长史,你考虑得很周到。”
周顺:“王爷谬赞!许嬷嬷说,林大姑娘爱看书,下官便擅自做主,借了外书房里几册书给她。”
司空焰点头,“也使得。”
林氏诗礼传家,女孩儿也读书,甚好。不比现今那些官宦富贾,教养女儿只以针黹为要。
须知天地生人,本无男尊女卑。
女子的智慧,并不弱于男子,不让读书,是故意愚其心智。
更有一些人家,虽然让女儿读书,却只让读三从四德、烈女传、贤媛集之类。
还不如不读。
周顺:“林大姑娘为表谢意,让老管家往王府里送了几回礼。”
司空焰:“加倍还礼。”
林大人亡故,留下的家私也不多,林姑娘应该省着点用。
周顺笑道:“下官料着王爷也是这么说,每次都加倍还之。”
一送礼,一还礼,林家和庄王府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密了。
司空焰:“有劳长史。”
周顺:“王爷客气了,这是下官应当应分的!”
司空焰:“也是你办差用心。”
看天色还不晚,便更衣进宫。
001叹为观止,“周长史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司空焰只是给了个火苗,他就烧成了燎原大火。在他的操作之下,林家和庄王府已经快变成通家之好。
偏偏他还解释得合情合理、滴水不露,每一句都是实话,司空焰听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眼下过了明路,往后他更可以打着司空焰的名号,加深与林家的联系。
七*:“主要是司空焰信任他。”
或许周顺也知道这一点,才敢暗地里给他安排王妃。
“九弟,你可算来了!”
司空烨听说司空焰求见,激动得亲自出殿迎接。
见他这副模样,司空焰还以为有什么急事需要自己去做,连忙询问。
谁知司空烨和往常一样,拉着他大骂父皇,罗里吧嗦,骂半天骂不到重点,很无聊。
司空焰耐着性子听了两刻钟,不受控制地走神了。
司空烨很是不满,“九弟,你是不是嫌我烦?”
司空焰有心说是,又怕他絮叨个没完,违心地否认道:“不是。”
司空烨:“那你方才在想什么?”
一见他那狐疑的目光,司空焰就知道非得说出点什么来,否则还不知道他怎么想呢。
略一思索,道:“在想昨晚做的梦。”
这倒也不是胡诌,昨晚那梦,着实离奇。
司空烨来了点兴趣:“什么梦?”
司空焰回忆了一下,道:“在一个神仙地界,有一条河,叫什么西方灵河。掌管灵河的神仙,号为灵河仙君。某天他巡游某地,偶然看到一株绛珠草,心念一动,移植到灵河岸边,静待其开花结果。”
“某年,灵河仙君闭关入定。等他醒来,却发现绛珠草不见了,他掐指一算,知道绛珠草修成人身,入世历劫,便下凡寻找。”
001:“!”
七*:“!!!”
一人一统的眼睛都瞪得溜圆。
司空烨当故事听,追问道:“后来呢,找到没有?”
司空焰:“后来我醒了。”
醒来后心中空落落的,就像飘在空中,半天不着地。
001握拳大叫:“必须找到!”
七*也想不到,背后竟还有这段因果!
神瑛侍者只是顺手施了甘露,灵河仙君才是让绛珠草踏入仙途的恩人!
难怪,原著中宝玉娶不到黛玉。
两人的缘份本来就没那么深!
真正与绛珠仙子有缘的,是灵河仙君,也就是这一世的司空焰!
001忽道:“等等,宿主大人,咱们怎么确定司空焰就是灵河仙君?万一他只是个吃瓜群众呢?”
七*一脚将它踹入小黑屋。
哪个吃瓜群众,能梦得这么详细,这么有代入感?
破系统是没事找事!
43.
司空烨很想知道灵河星君和绛珠草有没有续上前缘,一直追着问。
司空焰很无语,道:“皇兄是把我当成说书的了?”
司空烨:“呵呵,哪能呢,是你这梦不一般。”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九弟修道修得走火入魔,连做梦都是这些神怪之事。虽然挺有趣,但做为兄长,他不能看着九弟就此沉沦。
“梦是虚幻,醒过来才是真实。九弟,我不拦着你修道,可你不能迷了心窍。”
司空焰暗想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罢,权力和地位才更容易让人迷失了自我。
“皇兄,你听过庄周梦蝶么?”
谁说梦就一定是虚的?
庄子睡梦中,觉得自己变成了蝴蝶,醒来后很是迷惘,不知道究竟是他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子?
这些年来,他也常有这样的感觉。
午夜梦回、凌晨时分,会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庄亲王司空焰”这个身份,有时会让他有浓重的陌生感。
司空烨:“......你这次闭关,研的是齐物论?”
庄周梦蝶,被收录在齐物论里。
司空焰:“那不是重点。”
司空烨:“那么重点是什么?”
司空焰:“重点是我并没有迷了心窍。皇兄还有别的事么?”
如果没有,他就告退回府了。
司空烨:“......你不去看看父皇?”
总是这样,说不上两句就嫌他啰嗦。
司空焰:“不去。”
父皇一见他,便会想起那年他带兵围了蕴秀宫,气得面目扭曲,指着他大骂逆子。
他不去看,父皇还能活得更长久一点。
皇兄明明知道,还来这么一句,显然是试探。
他也不生气。
皇帝么,总是多疑的。
司空烨又扯了几句闲话,方沉声道:“江南甄家,我打算动一动。”
这才是他急着见司空焰的真正目的。
司空焰:“早该动了。”
甄家的富贵荣华里,藏着多少百姓血泪。
更严重的是,那一群官员眼里虽有皇家,却更畏惧当地权贵乡绅,还弄出什么护官符。
长此以往,皇令不达,必生祸患。
可惜皇兄顾忌太多,迟迟不敢动手。
司空烨:“你懂什么?时机若不对,只会劳而无功。时机成熟,才能事半功倍。”
九弟平时慢吞吞的,做起事来却是个急性子,看不到全局。
不过他也不是皇帝,不需要想那么周全。
若是他事事都能想到,只怕自己又不放心了。
司空焰:“皇兄需要我做什么?”
司空烨:“你带人去江南,全权处置甄家,如何?”
司空焰:“皇兄下旨便是。”
既是兄长,又是君上,他还能抗令不成?
司空烨神情有点复杂,道:“这么一来,你在朝中的风评会变差。”
如果能找出第二个人,他不会让九弟去做这种差使,恐有损阴德。
可满朝文武贵胄,能让他全心信任的,唯有九弟。
司空焰:“无妨。”
他没有留名青史的念头,也对皇兄的龙椅没什么兴致,名声好不好,真的无所谓。
司空烨感叹道:“九弟,幸好有你!”
能有这样的兄弟,定是他前世积了德。
对他鼎力相助,还不求回报,不贪虚名,不惧恶果!
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有这种好兄弟!
司空焰:“......皇兄,请你正常点。”
皇兄很奇怪,有时*伐果断,有时婆婆妈妈,弄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司空烨知他古板耿直,不惯如此,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下江南,我替你照顾好林姑娘!”
周顺私下里那些动作,他都听伍保说了,还以为九弟出关后会大怒,谁知他还认为周顺做得对。
这要不是有意于林大姑娘,他司空烨把名字倒过来写。
如今他也不急着赐婚,非得等九弟亲自来求不可。
当年是谁说女孩儿会影响他的道心?
九弟自己打脸的时候可不多。
司空焰觉得这话有点怪,林姑娘又不是他的,皇兄怎会说替他照顾?
又一想,许是因为他照顾得多,皇兄就将林姑娘看成了他的责任。
责任就责任罢,遇上这种皇兄,他也没办法。
001听得焦躁,“这灵河仙君怎么回事?一会儿闭关,一会儿下江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林妹妹见面啊?”
七*:“不急,林妹妹还小呢。”
这个时代的贵族少女,都不会太早成亲。
001:“本系统是怕又生变故!”
七*:“本道君在此,谁敢生乱!”
她要是不行,还有一葫芦的后援。
谁乱灭谁!
001这是杞人忧天。
44.
接到了周顺的命令,许嬷嬷便跑去跟黛玉说,“大姑娘,王爷奉皇命,即将启程去江南公干。”
黛玉:“那,祝王爷顺风顺水,路途平安。”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告诉她呀?
她是女儿家,不是男儿郎,不好与庄王爷来往。
七*:“姐姐,我们该送王爷一些程仪。”
黛玉点头:“很是。”
叫了老管家林大成的大儿媳妇进来,让她告诉林大成去准备。
许嬷嬷又道:“大姑娘,前几日咱们做的莲香生津丹,能否也算在这程仪里?”
周顺让她要点林大姑娘亲手做的物事,她思来想去,唯有这个合适。
倘若她要的是黛玉所做诗词字画,或者衣服鞋袜,七*肯定阻止。
黛玉也不能同意。
因为这不尊重。
像宝玉那样把姐妹们的诗稿传出去,供清客相公们点评,在当时环境下是很离谱的行为。
但许嬷嬷要的是莲香生津丹,虽然黛玉也参与制作,动了几下手,却属于药物,赠人无碍。
当下命紫鹃装了两瓶,一并让林大成送去。
南行途中,周顺特意翻出来给司空焰用。
司空焰喜欢这清淡的味道,听说是林大姑娘做的,随口道:“方子极好,她有心了。”
周顺:“王爷,咱们也不能失礼。”
司空焰会意,道:“你看着办。”
周顺拱手笑道:“是!”
林家祖籍姑苏,他们恰好要经过那里,置办几箱礼物不费什么力。
001看着他在苏州城中东买西买,嫉妒地道:“老天爷欠本系统一个周顺!”
七*:“难道也有个林妹妹等着你?”
001:“......没有!”
满心惆怅地说完,忽然大笑起来。
七*:“你疯了?”
001:“哈哈!”
虽然它没有林妹妹,可它有七*道君啊!
七*很凶,然而它很满足!
潇湘馆的日子似水一样流过去,安静、平和。
这日,一个小丫环没头没脑地跑到门口,叫道:“不好了林姑娘,宝二爷要被二老爷打死了,老太太哭得背过了气。”
黛玉大惊,忙拉着七*出园子,快步赶往贾母处。
到那儿一看,宝玉果真被打得不省人事,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贾母哭得双眼红肿,黛玉也不由红了眼圈。
问过宝玉伤势,安慰了外祖母,又道:“二舅舅为了什么缘故,将他打成这样子?”
这事儿不好说,贾母搂着她,叹道:“还不是那起子小人挑唆的!”
001:“挑唆是有,可人家说的也基本是事实!”
七*也道:“宝玉半点不冤,还打得轻了!”
宝玉为什么被打,她和001都很清楚。
主要原因,是因为蒋玉菡。
蒋玉菡搭上了北静王,便从忠顺王那儿叛逃出去,躲在北静王为其购置的紫檀堡里,宝玉等人也常去。
忠顺王大为光火,又知皇帝对四王八公素无好感,便派长史官上门索要。
贾政虽没有太高的政治敏感度,也本能地感觉到这事儿很可怕。
往轻里说,是品德问题,往重里说,是立场问题。
宝玉给家里招来这么大的祸事,怎不叫他恼火!
次要原因,是因为金钏儿。
宝玉调戏丫环都成了习惯,上次调戏彩霞,致使脸被贾环烫伤,他还不吸取教训,又去调戏母婢金钏儿。
金钏儿正在给王夫人捶脚,也有意相就,说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
谁知王夫人并未睡着,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骂了金钏儿一通,撵了出去。
宝玉一句话不敢说,灰溜溜跑回大观园。
金钏儿深觉受辱,回家没几天就投了井。
贾环逮住机会向父亲告状,说宝玉强煎未遂,逼死了金钏儿。
贾政本就想教训宝玉,听得此言,哪还忍得住?
抓来宝玉打个半死。
当然了,身为红楼的男主,宝玉是不会轻易狗带的。
将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在这期间,姐姐妹妹关怀备至,大小丫环体贴入微,就连那冷冰冰的林妹妹,也常打发人来问候。
因而他倒不觉得身上的伤口有多疼,美滋滋地享受着女孩们的关心。
甚至想着,哪怕就此死了,得她们如此相待,人生也知足了,没什么可叹惜。
七*看着这些人的行事,也算是吃够了瓜。
最让她感到好笑的是王夫人。
穿越这么多世界,糊涂人她也见过不少,可糊涂到王夫人这种程度的,还真没有几个。
更妙的是,她还自以为清醒,自以为聪明。
殊不知她被个丫环耍得团团转。
45.
001:“宿主大人,你觉得王夫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七*:“应该是真傻吧。”
若是装的,装不了这么像,毕竟她又没进修过演技。
001想不通:“可是,一个大家族的当家夫人,怎会这么傻呢?”
七*:“你问我,我问谁?”
宝玉被打,王夫人想找个怡红院的丫环来问话,袭人就自己去了。
还诚恳地说,“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老爷教训两顿。若老爷再不管,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呢。”
王夫人一听,就觉得袭人有见识、有忠心,真正为宝玉着想。
受到她的鼓励,袭人又说了许多肺腑之言。
大致内容,是劝王夫人将宝玉从大观园中挪出,不让他和姐妹们多接近,免得传出去坏了名声。
王夫人听得大为感动,对她又敬又爱,拉着她的手直叫“我的儿”,又说“你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凭心而论,袭人所言并无差错,每一句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问题是,她不是宝玉的妻子,只是宝玉的丫环。
这些大道理由她口中说出来,极度不合适。
她这么“贤惠”,宝玉未来的妻子如何立足?
换言之,她把自己当成了宝二奶奶。
王夫人若有大局观,就会知道这丫头留不得了,有她在,宝玉未来的妻子难以立足。
而且,袭人背着宝玉、贾母跟王夫人说这些,是一种背叛。
她本是贾母的丫环,贾母疼爱宝玉,才特地派她去照顾,月例还算在贾母房里。
如果她真觉得宝玉不妥,也该告诉贾母,而不是跟王夫人说。
后来贾母对她不冷不热,便是知道她已投向王夫人。
更重要的是,她这个口口声声想要保护宝玉名声的贤惠丫环,早早和宝玉做下了失礼之事。
金钏儿不过跟宝玉调笑几句,王夫人就重重地惩罚了她,导致她无脸见人,只能投井。
真正和宝玉干柴烈火的袭人,却得到了王夫人的赏识信任。
后来还特地当着宝钗、黛玉、史湘云的面,跟王熙凤说以后袭人的月例和赵姨娘、周姨娘一样,由她来出。
大家便知道袭人是她给宝玉定下的妾。
这事不但好笑,还荒谬透顶。
001:“王夫人千防万防,防着心肝宝玉被坏丫头勾引,却不知袭人早就拔得头筹,哈哈!”
七*:“某些人的眼睛,只是个摆设。”
001:“袭人也很厉害了,明知自己不清白,明知王夫人最为痛恨忌讳这种事,她还敢主动上前。”
七*:“富贵险中求。某方面来说,袭人也算励志。”
不久之前,晴雯讽刺袭人“便是你们鬼鬼祟祟*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还嘲笑她“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
大概从那时开始,袭人就下定了往上爬的决心。
曹公对袭人的描写,表面看来都是夸赞,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说的又是反话。
夸她忠厚老实,偏是她第一个逾矩。
赞她有个好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看似忠诚,细思却凉薄。
况且她心中有的不只是一个宝玉,还有王夫人。
袭人的结局是嫁给蒋玉菡,看着是好事,其实也不然。
其一,蒋玉菡也曾和宝玉风月情浓。
其二,蒋玉菡是忠顺王的男宠。
上次被忠顺王捉拿回去,竟然还活着,要么是又复了宠,要么是彻底失宠。
无论哪一种,他的处境都不会好。
袭人跟着他,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001:“宿主大人,宝钗和袭人,还真有点像。”
七*:“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一人一统说这话的时候,宝钗正坐在宝玉床上,帮他绣肚兜。
这可不是七*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原著中本就有这一段。
宝钗“顺路”进了怡红院,直接走到宝玉房中,当时宝玉睡午觉,袭人坐在他身旁绣肚兜。
见到宝钗,袭人就说出去走走,让宝钗一个人坐着。
宝钗就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肚兜绣了起来,她也知道那是宝玉的。
001作痛心疾首状,“这是古代啊亲!你一个未婚大姑娘,怎么能坐在外男的床上,帮他绣肚兜这种私密物件呢?”
那肚兜,还是鸳鸯的!
原著中,史湘云约着黛玉来恭喜袭人,黛玉看到那情形,想笑话宝钗,指给史湘云看。
史湘云本来也想笑,又念及宝钗待她厚道,拉着黛玉走了,留宝钗继续绣。
这次黛玉没跟她来,她独自来了,也没打扰宝钗,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
001:“看,湘云也有细心体贴的时候!”
七*:“她的细心体贴,换来的是什么?”
001默了。
46.
“秋爽斋偶结海棠社”是红楼梦里的一件雅事,困于闺阁中的女孩子们,借此呈现出自己的才情和志向。
每个人的性格特点,也通过她们的诗词体现出来。
此事由探春牵头,作的第一首诗以海棠为题,便称之为海棠诗社。
李纨自荐为掌坛,评论各人诗作。
黛玉本就精于诗词,自然踊跃参与,七*不怎么会写诗,但为了陪她,也只好假装成诗词爱好者。
原著中,海棠诗这一回,李纨评宝钗的为第一,称其含蓄浑厚;黛玉的风流别致,为第二。
李纨会定出这种名次很正常。
她是妇德妇功的化身,又是寡妇,肯定更喜欢宝钗的“珍重芳姿尽掩门”,因其立意如同一位慎言慎行的名门淑女。
七*虽不喜宝钗,也不能不承认宝钗的才华和黛玉在伯仲之间,这首海棠诗,评她第一也不算错。
毕竟诗词这种东西主观性太强,真的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并没有一定的评判标准。
因而做好了安慰黛玉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样的诗,李纨这次竟然定黛玉的为首。
001:“呵呵,李纨也很会审时度势嘛。”
原著里,黛玉孤立无援,诗要是写得和宝钗水平相似,得的就是第二。
只有好得特别突出,宝钗实在及不上,才能得第一。
如今她不是孤身一人,有妹妹、有产业、有忠仆,和远房族人也保持着联系,且庄亲王摆明了要当她的靠山,李纨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七*:“不会审时度势,怎能避开府里的风浪,将儿子培养成才?”
001:“那倒也是!”
黛玉见妹妹半天不说话,安慰道:“莫灰心,回去熟读李杜,总能写出佳句。”
嫮儿很聪慧,就是在诗词上还没开窍。
胡诌了一首出来,虽然韵脚符合,却用词死板,不够灵动,被评为最末。
七*:“......好。”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
这话她听过。
而且她何止是熟读,李白、杜甫、王昌龄等人流传于世的作品,她全都熟记心间!
要是考填空,保证一题都不会错。
但那又如何?
还不是写不出好诗!
只会堆砌辞藻,强行押韵,可见没有写诗的天分。
奈何黛玉坚信妹妹也有诗才,每天给她补功课。
七*盼着香菱赶紧进大观园,她才是黛玉的好徒弟呢。
001:“宿主大人,能得林妹妹亲自教导,你就偷笑吧!话说林妹妹还真是个好老师,再听下去,本系统也会作诗了!”
七*:“你滚!”
想她七*道君,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文韬武略,出类拔萃!
唯一不能的,大约就是写诗。
001滚得很圆,很圆。
如原著一般,海棠诗社起社第二日,宝玉催着贾母派人接来史湘云。
她也是个爱玩的,闻得诗社这等趣事,哪有不入之理?
不仅立时写诗加入,还琢磨着自己先邀一社。
当晚宝钗邀她住在蘅芜苑,跟她说,你既开社,就要作东。可你自己又没什么钱,若是回家去要,定然惹得婶娘抱怨。
怎么办呢?
史湘云自思考虑不周,正在踌躇,宝钗就给她出了个主意。
说是贾府上下多半爱吃螃蟹,她跟哥哥要几篓极肥极大的,再从自家铺子里取上几坛好酒,备四五桌果碟子,这宴就能办好。
史湘云感激不尽,心里将宝钗当成了亲姐姐。
001:“唉,本系统喜欢湘云,但湘云真傻!宿主大人,提醒一下她,好不好?”
螃蟹是薛家的,酒和果碟也是薛家的,这宴跟她史湘云还有什么关系?
就算她在宴席上忙乎,招待这个招待那个,谁还不知道这宴是宝钗帮她张罗的?
纵然承情,也是承的宝钗的人情。
何况她本来只是想请诗社里的姐妹们,大家亲亲热热坐一处,说说话写写诗,吃喝还是其次。
宝钗却借着她的名头,将这办成了大宴。
也让这宴由雅至俗,违背了她的初心。
还有一层,史湘云是贾母的娘家亲戚,有了难处,该向贾母求援,这才能维持住贾母在府中的体面。
可她却求助于贾府的客人。
这客人贾母还不怎么喜欢。
贾母对湘云的态度转变,估计就是从这时候开始。
七*:“怎么提醒?”
001:“......那就只能看着她自己醒悟?”
七*叹道:“是呀。”
有些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劝谏者还会被当成挑拨离间的小人。
况且史湘云本就对黛玉有成见,潇湘馆的人要敢说宝钗一句不好,她能当场闹起来。
何苦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47.
“史大姑娘,发什么呆呢?”
湘云常来贾府,跟丫环们也是熟的。
见她在树荫下呆呆地站着,有个小丫环就跑过去叫她。
湘云回神,笑道:“你才发呆呢,各色果子都有,还不去拿?”
小丫环:“姐姐们给了我好些,我装在荷包里留着晚上吃。”
湘云又给她捡了只螃蟹,跑去招呼袭人、紫鹃、司棋等那一桌。
她觉得老太太似乎生气了。
刚开宴的时候,她就跟老太太说,这宴席是宝姐姐帮着她预备的。
可老太太只是略坐一坐,面上便带了疲乏,要回房歇息。
临走时嘱咐宝玉、黛玉别多吃螃蟹,还说“那东西虽好吃,不是什么好的,吃多了肚子疼。”
这不是在打宝姐姐的脸么?
宝姐姐虽然还是笑着,那笑容却已经很勉强了。
她真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这样。
算了,不想了,大人的心思总是这么复杂。
黛玉慢慢喝着黄酒,看湘云的目光带一丝怜悯。
这姑娘,怎地万事不知,只会傻乐。
一眼瞥见妹妹还在吃螃蟹,忙放下手中的海棠冻石蕉叶杯,道:“螃蟹性寒,不可多吃!”
边说边移走了妹妹面前装着螃蟹的碗碟,又拿帕子给她擦手。
七*也只得痛并快乐地享受着。
其实,她还能吃很多。
001:“宿主大人,你忍一忍,晚上等林妹妹睡着再悄悄跑出去吃,别吓着她。”
七*:“......你当我没吃过螃蟹?”
001断然否认:“绝无此意!”
这一日很是繁忙,大家吃了螃蟹,写了诗,又到贾母处问安。
和原著一样,黛玉写的三首诗立意新、用词雅,被评为一二三,公推为魁。
这次七*假装喝醉了,硬是没写。
她宁愿跑去跟人打一架,也不愿写一首诗。
贾母那儿也有个客人,便是刘姥姥。
她之前得了王熙凤的救济,这会儿家境好转,就带着新鲜的瓜果菜蔬前来感谢。
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一份心意。
贾母闲极无聊,正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唠唠嗑,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就请了她去。
刘姥姥虽只是一个乡下农妇,却人老成精,有些见识。
说话幽默风趣,惹得满座大笑。
此前也没人给黛玉讲过这些乡村趣事,因而她听得很是入迷。
回到潇湘馆还笑着说,“刘姥姥有趣极了。”
吩咐紫鹃打点几样布料药材,送到王熙凤那儿,让她转交刘姥姥。
原著中,她恼怒刘姥姥讲起女孩儿勾了宝玉的魂,对刘姥姥很不客气,还嘲笑其是母蝗虫。
现在她跟宝玉之间连表兄妹的情分都很淡,刘姥姥讲十个八个姑娘,她都不会在意。
七*:“宝玉不是更有趣?”
黛玉:“呵呵!”
刘姥姥说起个雪下抽柴的女孩儿,宝玉便追着问个不休,大有与那女孩儿相会的势头。
这不是有趣,这是有病。
忽想起一事,正色道:“嫮儿,今日螃蟹宴,外祖母不高兴,你看出来了么?”
七*:“看出来了。”
黛玉不信,“真的?”
她记得妹妹光顾着吃了。
七*:“真的!老太太兴冲冲地来,却没坐一会儿就走了,又说螃蟹不是好东西。她要是心里高兴,不会说这话儿。”
黛玉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又道:“那你可知,湘云错在何处?”
七*:“知道。她是老太太的娘家人,史家的大小姐,却在宝钗面前自曝史家的短处,还像是连请客的几两银子都没有,这打了老太太的脸。”
宝钗若是姓贾也就罢了,偏她姓薛,还是儿媳妇王夫人的娘家亲戚。
等于将脸丢到了儿媳妇面前。
贾母心中,肯定万分窝火。
黛玉暗赞妹妹聪明,接着道:“你说说,宝钗为何这么做?”
七*:“我觉得,她并不是想害湘云,也不是想打老太太的脸。相反,她想讨好老太太,只是用错了法子。”
黛玉叹道:“嫮儿真是通透,我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七*:“姐姐什么都看得清,我也不用再担忧。”
黛玉嗔道:“又学大人说话!”
这件事情上,宝钗也许还真没什么坏心。
借湘云做东道这个由头,设宴收买人心,加深自己对贾府的影响力,于她是常规操作,不算什么。
她真正的目的,是讨好贾母,改善贾母对她的感观。
湘云是贾母的侄孙女,她以为帮湘云就能得到贾母的好感,却忽略了贾母那个层次的人看问题的角度。
她的所谓帮忙,在贾母眼里就是打脸。
原著红楼里,螃蟹宴后第二日,贾母带着刘姥姥游大观园,将宝钗的房间批判得一无是处,其实就是对螃蟹宴的反击。
001:“宝钗是被商贾思维局限住了。如果是探春或黛玉,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有时候,出身真的是硬伤。”
七*:“这才是真正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48.
次日,贾母果真带着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第一站来的便是潇湘馆。
刘姥姥听说这儿住的是老太太的外孙女,也正是昨晚送了东西的林大姑娘,自然将潇湘馆夸成朵花。
贾母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外孙女的偏爱,见窗上纱的颜色旧了,就让拿珍贵的霞影纱来给她糊窗。
到了宝钗那儿,原著的描写是“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贾母就开始了长篇大论,明里暗里指责宝钗任性不懂事。
她表达的主要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房间的布置不符合宝钗的身份。
宝钗的出身虽比不上三春和黛玉,那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且薛家以豪富著称,她偏要表现得如此素净,很是违和。
清高如黛玉,也没将自己的屋子弄得这般荒凉。
随分从时的宝钗,为何偏偏在这上头标新立异?
有人认为,这代表了宝钗的内心一片荒芜,也有人认为,这是因为王夫人崇尚朴素,她为了讨好王夫人,才这么布置。
还有人说,宝钗的心里藏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冷漠、理智,看破了人世间的繁华,因而不喜身外之物。
但不管是为什么,贾母都不会赞同。
因为,贾母是封建礼教的受益者,也是维护者。
在她看来,什么地位的人,就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享受什么样的待遇。
超出了界限,就是失了体统。
第二层,家中还有长辈,年轻姑娘这么素净,犯了忌讳。
像贾、薛这样的富贵人家,也只有为长辈守孝时,才会这么素净简朴,否则就是离了格儿。
贾母几乎是明着质问宝钗,你是不是在诅咒长辈?
偏她又是以教导的方式说出来,宝钗想解释都无从解释。
贾母还说她自己是最会收拾屋子的,家里的小姐们也还不俗。
言下之意,宝钗不会收拾屋子,且俗气。
这话对宝钗的*伤力其实很大。
立志要当宝二奶奶的人,连自己的屋子都收拾不好?
在这个时代,布置房间是当家主母的基本技能。
既能体现这位主母的教养、审美、礼仪,也是这个家庭对外树立的形象,非常的重要。
这一点上,贾母毫不客气地给宝钗打了负分。
还有一层贾母没说。
宝钗在贾府做客,把自己的房间弄得这么简洁,不明就里的外人要是见了,定会怀疑贾家待客不周,有损贾家的名声。
随后,贾母不由分说地“帮”宝钗布置屋子,整个过程中,没人敢插科打诨。
宝钗的反应如何,原著中没写,现在001和七*亲眼看见了。
脸色苍白,强自镇定。
想发怒,想哭泣,却因在人前而不好失态。
一旦失态,脸就更丢大了。
薛姨妈和王夫人也很不自在,笑容尴尬。
但贾母才不管那些呢,自顾自下完命令,施施然带着众人离开。
001:“哈哈,这老太太真好玩,有仇隔夜就报了。”
昨天宝钗要充主人,今天贾母就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蘅芜苑姓贾不姓薛,得按贾家的规矩来。
七*:“还报得晚了呢。”
如果是她,等不到隔夜。
这一日如何玩乐,且不细说。
最让001和七*开心的,莫过于怡红院劫遇母蝗虫。
宝玉平生最喜爱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最厌恶的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子。
偏偏刘姥姥喝醉了酒,闯进怡红院,跑到他的床上睡了一觉,酒屁臭气装了一屋。
谁都不敢让他知道,免得他膈应。
001:“曹公可真捉狭,哈哈!”
七*也笑。
曹公这反讽,用得炉火纯青。
刘姥姥又和王熙凤的女儿结了缘,为她取了个小名巧姐儿。
原著判词中,贾家败落后,巧姐儿险些被狠舅奸兄卖掉,幸得刘姥姥相救,后来嫁给了刘姥姥的外孙板儿,做了名农妇。
不过这一次,七*想救王熙凤。有母亲的保护,巧姐儿也就不会落到那种境地。
螃蟹宴的余韵过后,宝钗消沉了好些时日。
湘云虽不大懂事,也看得出个眉眼高低,知道宝姐姐心情不好,挖空心思逗她开心。
然而宝钗只觉得她烦。
湘云也隐约明白宝姐姐对宝哥哥的一段心事,安慰她说:“老太太如今也喜欢你呢,只给了林姐姐窗纱,却给了你那么多好东西。”
石头盆景、纱桌屏、水墨字画白绫帐也就罢了,那墨烟冻石鼎,她看着都喜欢。
宝钗气个倒仰。
她稀罕这些么?!
这是哪壶不开提那壶啊!
49.
没几天便是王熙凤的生辰,贾母有意乐上一乐,带头凑分子置办酒席。
从主到仆,上上下下都出了钱,一共凑了一百五十多两。
为让王熙凤得这一日清闲,贾母又让贾珍的妻子尤氏负责此事,不叫王熙凤操一点心。
当日又是说书唱曲,又是耍百戏,热闹得不行。
黛玉姐妹、宝钗、三春等也都送了礼。
王熙凤见贾母如此重视自己,心中得意,难免多喝了几杯,有了醉意。
想回家歇歇,就趁人不备出了花厅,往房门后檐下走。
平儿看到,也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院中,从里到外都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响。
王熙凤心下生疑,给了平儿一个眼色,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往里看。
就见贾琏半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眼睛盯着帐子顶,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熙凤没看到想象中的场景,脸上就带了笑容。
“哟,琏二爷,这是在想哪一个?”
贾琏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暗道好险!
“想哪一个?有琏二奶奶在,我还敢想谁?”
王熙凤笑道:“呸,我还敢管着你不成!”
绕到正门走了进去,夫妻俩一番调笑。
贾琏心中藏着鬼,对王熙凤比往日更温柔,王熙凤只以为他对自己情深,更是下定决心要生个儿子。
她不知道,一个时辰前,贾琏也喝多了回来睡觉。
醒来不见王熙凤,便动了色心,有意寻鲍二家的快活快活。
刚要打发小丫环去叫,就听二门上有人来报,林书求见。
林书是林大成的长子,贾琏看在黛玉的面上,不好怠慢,只得压着欲火,去了外书房。
不想林书竟是来约他做生意的。
说是要往关外进皮货,差着一两千银子,问他要不要入股。
贾琏喜出望外。
这哪是差着银子?这分明是给他送财啊!
林妹妹的老管家帮她挣了许多钱,他早就看着眼红,只是苦于没有门道。
有心瞒着王熙凤弄一份私房,又觉得不妥。
那林书说得明白,会找上他,皆因琏二奶奶和自家姑娘相得,平日多有照应。
这还怎么瞒?
母老虎进一趟园子,和林妹妹说上几句话,他就露馅了。
到时不但得罪她,还得罪了林妹妹。
贾琏把这些心思过一遍,揽着王熙凤笑道:“给我拿两千银子。”
王熙凤在钱财上最为敏感,推开他,斜着眼道:“拿钱做甚?别说两千,二十我都没有!”
贾琏:“小气了不是?明跟你说,这钱拿出去,是生钱的!”
王熙凤:“怎么个生法?”
贾琏便把事情跟她说了,还道:“明日你专程去趟潇湘馆,跟林妹妹道声谢。”
王熙凤也是大喜,“何必等到明日?我今晚就去!”
有了好事,林妹妹便想着她,不枉她平日对林妹妹的一片心!
想到这儿忽道:“等等,这生意是咱们的,还是家里的?”
贾琏:“咱们的!”
林书跟他说的时候,特意暗示他遣开了小厮丫环。
又嘱咐王熙凤,“你别宣扬得满府皆知,到时你我受罚,林妹妹也难做人。”
王熙凤横他一眼,“我又不傻!倒是你,别在外喝了三两黄汤,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贾琏再三保证不会。
按理,父母长辈在,又没分家,子弟们不好置私产。
可实际上,但凡有几分本事,谁不想着自己的小家?
尤其他家又与别家不同,父亲虽袭了爵,却空有名头,掌家的是二叔那一房。
老太太在时,便这么混着过。
老太太百年之后,还不知如何呢。
凤姐儿也不能替二太太管一辈子的家,人家有儿子,也会有儿媳。
到时他们夫妻俩被丢开,可就难堪了。
“银子呢?林书让我明日送到林家皮货铺。”
王熙凤才说过没钱,便不好打自己的脸,叹道:“左一件右一件,哪一件不要钱?家财万贯也经不起这流水似的花用。”
叫了平儿进来,道:“捡几件我平常不用的首饰,拿去当两千两,明早等着用。”
平儿答应着去了里间。
贾琏知道她们主仆弄鬼,首饰是不用当的,银子也是有的。
但也不揭穿,笑吟吟看着她们演戏。
他是真的觉着好笑。
凤姐儿自以为拿捏住了平儿,却不知道,好些事儿还是平儿跟他说的。
他在外有些风流账,也是平儿帮着遮掩。
不怪平儿向着他,凤姐儿眼里揉不得沙子,平儿说是他的通房,几年没近身了,更别说子嗣。
为着自己后半生考虑,平儿也得在他这儿留一份情。
50.
晚上,王熙凤去了潇湘馆,拉着黛玉一通感谢,好听的话儿说了几箩筐。
说得黛玉都脸红了。
001:“贾母喜欢王熙凤,还真是有原因的!”
谁不喜欢听好话?
七*:“王熙凤生错了时代,若在现代,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其实黛玉的口才也很好,性格也活泼有趣,跟她呆在一起,从来不会无聊。
教写诗的时候除外。
她和王熙凤一雅一俗,自带锋芒,且都是难得的真性情。
原著里,敢明着吃醋嫉妒的,也只有她们俩。
王熙凤道完谢,又道:“妹妹放心,这事儿我们知道轻重,绝不外传。”
黛玉:“本来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只是府中人多,若是都来找我,我可招架不过来,到时薄待了哪一位都不好。”
何况,她虽不在意钱财,也知道这条财路是老管家父子三人费了好些心力才走出来的,不能轻易给别人。
分利给琏二哥哥和凤姐姐,是有原因的。
前些年,琏二哥哥送她去扬州找父亲,又帮她扶灵回苏州,将父亲好生安葬下土。
有些族人想占家产,老管家说话不顶用,也是琏二哥哥为她出头。
这份人情,她得还。
而且凤姐姐待她们姐妹很好,她不忍见凤姐姐白白劳碌一场,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能帮就尽量帮。
王熙凤拍着她的手叹道:“我明白,再明白不过!”
别人她不敢说,就说大老爷,若是知道有这巧宗,定然叫儿子让给他。
还有她那好姑母,也会变着方儿的分一杯羹。
分来分去,还能剩多少?好事也变成坏事。
七*就看一眼平儿,笑道:“我和姐姐不会说出去,凤姐姐和琏二哥哥也不会说。平儿姐姐,外人若知道了,我们就拿你是问。”
平儿不依,佯装生气,拉着七*不放,“二奶奶你听听,二姑娘这是拿我做筏子呢!怎见得我就一定会说?二奶奶和二爷,嘴上也没个守门的!”
王熙凤也道:“二妹妹,你还不知道她?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老实得很。”
七*笑而不语。
王熙凤对平儿的了解,可没那么深。
平儿这丫头,在王熙凤的严格管理下,对她勉强算得上忠诚。
为啥说勉强?
因为平儿还做了很多事。
有次袭人问她,为何怡红院的月钱这个月没放?她就跟袭人说月钱早支出来了,被我们奶奶拿去放利。
这种事情,也能跟外人讲?
有可能这是无心之失。
但见微知著,王熙凤在府里名声越来越差,有多少是因为平儿的无心?
平儿还很善良,常常帮奴仆们求情。
可她越善良,越凸显了王熙凤的狠毒。
没有人去细想一个问题,王熙凤若是真的狠毒,身边怎容得下平儿这个善良人?
若把贾府比做一个公司,王熙凤就是负责日常运营的总经理,平儿则是总经理的秘书。
总经理用雷霆手段管理公司,秘书却觉得不行,时不时高抬贵手,背着她放过一些人,松弛一些纪律。
如此一来,自然人人都称赞她善良温厚。
可她这样的举动,将总经理置于何地?
平儿私下里跟贾琏的言谈,也对王熙凤充满了怨气。
弄得贾琏更为厌恶王熙凤,说什么“你也不必怕她,等我性子上来了,把这醋坛子砸个稀烂。”
夫妻感情越来越坏,有平儿一份功劳。
在局外人的角度,平儿很好很善良,可在王熙凤这儿,她就是个挖坑小能手。
王熙凤越恶,平儿便越好,反之亦然。
恶事都是王熙凤做的,她只需要卖好就行。
到头来,王熙凤是铁面无情的夜叉、刻毒下人的阎王,她则是合府称颂的好人。
001:“这种好人,有点可怕!”
七*:“怕什么?她又不害你。”
日复一日的对比中,所有人心里那杆秤都偏向了平儿,甚至觉得她比王熙凤更适合当贾琏的妻子。
001又忍不住道:“要论收买人心,宝钗还得跟平儿学呢。”
宝钗还会露出破绽,平儿却在王熙凤的衬托下了无痕迹。
七*:“她才是高人。”
后来,平儿竟然真被贾琏扶正了。
现在王熙凤还觉得平儿老实。
七*也不知道平儿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她只知道,最后平儿取代了王熙凤的位置,是既得利益者。
等她们走了,黛玉问七*:“你不喜平儿姐姐么?”
七*略一沉吟,说了自己的想法。
黛玉呆了一会儿,长叹一声,“竟连平儿都不可靠!”
七*微笑道:“若是琏二哥哥只凤姐姐一个,也不会有这些事。”
黛玉苦笑:“男儿多情。”
七*:“也有专情的。”
比如司空焰。
一心修道不近女色,甄家给他送了绝色美人,被他反手记上一笔。
美人想抱他的大腿,被他送去绣坊,以后只能靠劳动养活自己。
他若和黛玉续上前缘,应该不会招惹别的女子。
七*看好他。
但招惹了也不怕,有她在,黛玉吃不了亏。
到时候她可不会管他是什么仙君。
仙君了不起?
她家大师兄还是仙尊呢,一听就比仙君厉害!
51.
贾府里每日间大事小事层出不穷。
大老爷贾赦看上鸳鸯,鸳鸯不依,好生闹了一场。
001不解:“宿主大人,鸳鸯只是普通的漂亮,贾府比她美的丫环多了去了,怎么这老色鬼偏偏看上她?”
七*:“还不是因为鸳鸯是贾母最看重的丫环。”
贾赦固然好色,略平头正脸的都不放过,但他想纳鸳鸯为妾,却不是为了满足色欲,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鸳鸯的重要性,大家都看得出来。
就连不管事的李纨,都说“老太太只听她一个人的话。”
王熙凤也说,“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
贾琏管着外务,要送这个的礼那个的礼,缺三二千银子,央求了鸳鸯,鸳鸯就敢把贾母的金银偷运出来给他拿去当。
虽然贾母未必不知,但也说明了鸳鸯在贾母房中的地位。
假如贾府是一个朝廷,贾赦打鸳鸯的主意,就等于不得志的皇子想结交老皇帝的财务大总管。
这安的什么心?
所以贾母大怒。
她怒的不是鸳鸯被觊觎,而是自己被谋算。
鸳鸯不应,在她这里才有生路;鸳鸯若是答应了,便是背叛,等待她的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001:“贾母,也是有点恐怖的。”
七*:“能在贾府上届宅斗中夺冠,又岂是傻白甜?”
别看贾母现在慈眉善目的,只要想想贾代善没一个庶出子女,老姨娘像隐了形,就知道她没那么简单。
据说庶女曾经是有的,但在红楼梦剧情开始时,就一个都没了。
小说中贾母这么悠闲和蔼,是因为她已经在自己的战争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没有必要再当恶人。
鸳鸯自小服侍贾母,对她的另一面应该有所了解。
宁愿剪了头发当尼姑也不从贾赦,既是不愿,也是不敢。
她的态度如此坚决,贾母对她必定更加信任。
其实贾赦也知道事情不太可能成功,非要去做,不过是恶心恶心贾母,也是在表达自己对母亲偏心的不满。
结果更弄得自己没脸,花八百两银子买了个嫣红,才算罢休。
001:“这还是在跟贾母打擂台呢。”
七*:“随他作。”
此时物价,二十两银子就够刘姥姥家过一年。
八百两什么概念?能让刘姥姥一家生活三、四十年。
一个普通的小妾,真不值这么多。
贾赦这人吧,也是神奇,明明遭受了不公,却让人同情不起来,只觉得理所应当。
此事过去,贾府暂时消停。
七*和001都兴趣盎然地关注着府外,确切的说,是关注着柳湘莲。
曹公估计也是个颜控,红楼里尽是俊男美女。
柳湘莲的俊,又与宝玉不同,多了一份阳刚之气。
001亢奋地道:“不不不,不是阳刚之气,是侠气!他有武功,是红楼唯一的侠客!”
司空焰没出现之前,它最爱的红楼男儿就是柳湘莲,司空焰出现后,柳湘莲屈居第二。
贾琏勉强能排第三。
七*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还挺会用词。”
001得意:“本系统学富五车,八斗之才,博大精深,满腹经纶......”
七*:“呵。”
001乖乖地闭上了嘴。
薛蟠此前曾见过柳湘莲一次,对他念念不忘,想将他当成香怜玉爱之流。
赖家的宴席上,薛蟠借酒发疯,口口声声叫着小柳儿。
柳湘莲气得火星乱迸,恨不能一拳打死,又顾忌着赖尚荣的脸面,暂且忍住。
薛蟠却不知死活地又来撩拨,柳湘莲忍不了这口气,设计将他骗到城外,没头没脸地打了一顿。
001在七*识海里助威,“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薛蟠先还质问柳湘莲,“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
柳湘莲回以马鞭,抽了他三四十下,又把他踹到烂泥坑里,逼着他喝脏水。
直到薛蟠服软叫爷爷,柳湘莲才放过了他。
七*有点遗憾。
别看薛蟠狼狈万状,肿得像个猪头,其实只是受了皮肉伤,未伤及筋骨,柳湘莲还是打轻了。
要说柳湘莲怕薛、贾两家的势,那不可能。
要是怕,他就不敢打薛蟠了。
不把薛蟠打死,一是看在宝玉、贾琏等人的面上,二是存有一份仁心,觉得薛蟠罪不至死。
001捂着小胖脸叹道:“真是个有原则的好男人!”
它的心跳得很快,肿么办?
七*:“再发花痴,就进小黑屋。”
001勇敢地道:“来吧,本系统心中有爱,何惧风沙!”
七*如它所愿。
52.
柳湘莲打了薛蟠,不好意思见宝玉、贾琏等贾家子弟,又担心薛家报复。
左右京城中也无甚牵挂,索性将门一锁,出门云游。
骑门出了北门,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柳大爷,等我一等!”
柳湘莲勒马停步,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相貌周正的后生打马追来。
他记性好得很,却对这人毫无印象,莫非是某家宴席上偶然一见,他却忘记了?
“尊驾是?”
后生拱手笑道:“小子林墨,见过柳大爷。”
他是林大成的次子,兄长林书去关外跑商,京中杂事就是他来办。
柳湘莲也连忙回礼,“幸会幸会!”
确定了,这人他真不认识。
林墨:“我家主人是贾府老封君的外孙女,现正在贾府住着呢。”
柳湘莲对贾府人事也略有所闻,知道老封君的外孙女就是林大姑娘,听说长得如仙子一般。
还有个林二姑娘,则是林大人临终前收的义女。
但他和林家素无来往,林墨找他什么事?
林家姐妹若是男的,他能结交一二,偏又是姑娘,多提一句都是失礼。
见林墨衣饰皆是上品,神态间也无畏缩之意,就知他在林家是得用的人,如赖家之于贾家。
便也不以一般奴仆视之,含笑问道:“不知柳某有何效劳之处?”
林墨一指前方的茶铺,道:“说来话长,不如去哪儿详谈?”
柳湘莲料想这不能是薛家设的局,纵然是,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就跟着林墨去了。
可他也没想到,林墨,不,林姑娘竟给他找了个好差使。
林墨是这么说的,“庄王爷与我家老爷相交莫逆,对两位姑娘极是照料。前段时间王爷下江南公干,缺几个身手利落的侍卫,周长史说,我们若有合适的,可推荐前去。我爹已写好了荐书,你拿着去金陵找周长史即可。”
柳湘莲不妨有这种好事,问道:“却为何是我?”
林墨笑道:“说出来不怕你恼,你打了薛大爷,府里都知道了。二姑娘直说这是位侠客,正合为庄王爷效力。大姑娘也说你的武艺不该被埋没,命我爹张罗此事。”
能投到庄亲王门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事。
但柳湘莲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细思一回,道:“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解惑?”
林墨:“请讲。”
柳湘莲:“并非我轻看林家。只是,庄王爷天潢贵胄,就算缺侍卫,也不会让林家帮着寻罢?”
林墨暗道又被二姑娘给说中了。
二姑娘早猜到柳湘莲会问这个,还私下里教了他媳妇,告诉他怎么回答。
他也问过父亲能不能那么说,父亲想了半晚,今早才告诉他能。
事实上,他和兄长早就有所猜测,只是不敢挑明。
二姑娘敢说,定是庄王府的嬷嬷们透露了什么。
“这个么,若是别人问起,我只会支吾过去。既是你问,便如实告之,还请不要再告诉旁人。”
柳湘莲慎重道:“出你口,入我耳,天知地知,柳某绝不外传!”
林墨便小声道:“周长史是庄王爷的左膀右臂,他说我家大姑娘有大造化。”
柳湘莲愕然,“原来如此!”
周长史想交好未来王妃,才提拔林家。
可他看宝玉那意思,似是对林大姑娘情根深种。
“那宝玉?”
林墨冷笑道:“想得美!”
初时他们父子也以为宝玉是良配,但听他媳妇和大嫂传出来的话,分明是个狼藉花丛的多情纨绔。
哪配得上自家超凡脱俗的大姑娘!
“柳大爷,你若有姐妹,可愿嫁与宝玉?”
“不愿!”
柳湘莲下意识摇头。
宝玉是个好朋友,但姐妹的终身,可不敢托付给他。
林墨:“这不就结了!”
看他还不想动身,道:“柳大爷,你还有何疑处?但说无妨。”
如果是他,早拿着荐书跑了,也不知柳湘莲犹豫个什么。
可惜他不会武功,人家看不上。
柳湘莲:“并无疑处。”
顿了一下,道:“因着贾府,林家和薛家也算亲戚。薛家若知道林家提携我,会不会为难两位林姑娘?”
林墨轻描淡写地道:“怕他怎地!”
就算没有此事,那薛姨妈和薛大姑娘也没多友善。
他媳妇说,亏得二姑娘伶牙俐齿、敢说敢做,一心护着大姑娘,否则大姑娘得吃薛家多少暗亏。
兄长跟父亲说,不如把两位姑娘接出来,不受他们的气。
反被父亲骂了一顿。
也是,林家没有男丁,他们只是奴仆,根本护不住两位姑娘,还有损姑娘、们的名声。
人的舌头,有时候比刀剑还锋利。
柳湘莲见他不把薛家放在眼里,再无顾虑,起身深施一礼,请他代谢两位林姑娘,上马往南而去。
53.
薛蟠被柳湘莲打这一顿,也无脸见人,寻思着出去躲一躲。
正好家里老仆张德辉要去外地贩纸札香扇,他便打着学做生意的名头,跟着去了。
那苦命的香菱,也终于能够松快松快。
宝钗知她久慕大观园,就发话带了她入园子。
香菱喜不自胜,求宝钗教她学作诗。
宝钗却说她得陇望蜀。
香菱也没受她的打击,各处拜望过,晚间无事,就来了潇湘馆,求黛玉教她。
她会来找黛玉,一是因为早就钦佩黛玉的人品才华,二是因为不知道滴翠亭之事。
要是知道了,大概也没脸来,替宝钗尴尬。
黛玉最喜欢有上进心的人,香菱想学的是诗,就更投了她的意。
也不因她是薛家的妾而对她有成见,很是高兴,嗔着她当场就拜了师。
比黛玉更高兴的是七*,怕香菱跑了,立时送出一套笔墨纸砚,又让丫环们上点心茶水鲜果,务必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
紫鹃明白她的心思,凑到她耳边小声笑道:“二姑娘莫急,这个跑不了。哪怕跑了,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七*:“要不,紫鹃姐姐也跟着学一学?”
敢嘲笑她?胆子可真大!
紫鹃连忙摆手,“你就饶了我吧!”
大姑娘也不是没教过她,可她和二姑娘一样,头发都揪掉了好多,也写不出什么好诗。
两人相视一笑,悄悄退了出去,给黛玉和香菱留出足够的空间。
黛玉爱教,教得不亦乐乎。
香菱爱学,学得如痴如醉。
师徒俩都是心满意足。
香菱痴迷到什么程度呢?
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嘴里嘟嘟喃喃,无时无刻不在推敲揣摩。
好像她的生命中只剩下作诗这件事情。
宝钗少不得挖苦讽刺,但当着黛玉和七*的面,她又不敢说什么,怕被揭短。
大观园众人见了,也是啧啧称奇。
001:“宿主大人,诗词真有这么大的魅力?本系统怎么感受不到呢?”
七*叹道:“也许,香菱是在借诗词展望另一种生活。”
香菱学诗,是超越了现实的、纯粹的美好。
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惨淡。
香菱本名甄英莲,家境虽比不上贾、林、薛,在当地也是小小望族。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呼奴唤婢,锦衣玉食。
若论身份,不比宝钗差多少。
薛家虽富贵,子弟却不读书出仕,而英莲的父亲甄士隐是读书人。
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古代,甄士隐若有机遇,做官不是难事。
就以贾雨村为例,刚和甄士隐认识的时候,不过是个住在庙里的穷酸,还需要甄士隐的救济,后来得了林、贾、王的助力,很快就当上了父母官。
不幸的是,香菱五岁时被拐走,从此踏上坎坷的命途。
甄士隐和娘子痛不欲生,这个家算是毁了。
后来,香菱还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又被拐子和薛蟠破坏。
拐子先将她卖给乡绅之子冯渊,冯渊本好男风,却对香菱一见钟情,立意买来作妾,说是以后不再结交男子,也不娶妻,只守着香菱过。
还郑重其事地看了日子,选了第三天,预备到那时才接她进门。
香菱也自欢喜,说自己的罪算是受完了。
谁料拐子又将她卖给薛蟠,两家相争,薛蟠打死冯渊,带着她上京投亲。
冯渊对香菱,有几分尊重。
薛蟠却只将她当成普通美妾,用王熙凤的话说,“不出半个月便看做马棚风一般了。”
贾琏也说薛大傻子真玷辱了她。
要是跟了冯渊,香菱纵无正妻之名,也是主子奶奶,若有运道,被扶正也不是不可能。
001:“这才是真正的薄命女,本是千金,却活成了下人!”
七*:“茫茫大士说她有命无运,累及爹娘。”
她想试着改一改。
001又道:“宝钗知道内情,应该对香菱更好的!”
宝钗对香菱也算不得差,只是她从根本上就将香菱当成了下人。
却没想过,如果不是自家哥哥横插一脚,香菱会回到主子的层次,过得更好。
七*:“宝钗理解不了香菱的内心,或者说,不屑于去理解。”
倘若理解,就不会嘲讽她学诗。
而且,宝钗平日虽爱和丫环们玩闹,却对她们没什么同情心。
原著中金钏儿跳井身亡,她安慰的是逼死金钏儿的王夫人,还说金钏儿是糊涂人,死了也不可惜。
在王夫人的立场,想听的就是这种话。
可宝钗常来王夫人这儿,跟金钏儿也是相熟的,说这话就令人寒心。
这种发自骨子里的冷漠无情,和她的人设完全不符,却只有少数人看破。
某日香菱又来潇湘馆,等她回去时,七*陪她走了一段路,道:“香菱姐姐,哪天你若遇到难处,只管来寻我和姐姐,我们一定帮你!”
香菱看着她,半晌才轻声道:“好。”
这两位林妹妹,是她平生所见最为特别的人。
54.
香菱学诗的时候,贾府还有一件新鲜事,贾琏被打。
打他的是他爹贾赦。
为啥打他呢?
因为他还有点良心。
贾赦整天无所事事,就开发了各种兴趣爱好,今年迷上了古扇,叫人各处搜寻。
身为他的儿子,贾琏也被他逼着找扇子。
恰好有个石呆子,家里收藏着二十把古扇,死也不肯拿出大门。
贾琏托了多少人情,才见到这些古扇的真容,果真极好,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扇面也是古人书画真迹,极为罕见。
回来跟贾赦一说,贾赦便叫买。
谁料石呆子虽然穷得吃了上顿无下顿,却没有卖扇子的念头,还说什么“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贾琏想尽了办法他也不卖,天天被贾赦骂无能。
这事儿被贾雨村知道后,为讨好贾赦,设下毒计,讹石呆子拖欠官银,将其抓到衙门里。
并强行变卖其家产赔补那莫须有的欠款,古扇也抄了来,作了官价卖给贾赦。
价格自然很低。
贾赦还得意洋洋地拿着扇子问贾琏,“人家怎么弄了来?”
贾琏身上虽有很多毛病,却还有点做人的底线,良心未泯。
不服气地回说,“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
贾赦觉得儿子拿话堵自己,勃然大怒,狠狠打了他一顿。
贾府的规矩,儿子怕老子,兄弟怕哥哥,因而贾琏也无话可说,只能生受着。
等贾赦打完消了气,才敢回自己的小家。
这算是家丑,因而无论贾赦、贾琏还是王熙凤都不想让外人知道。
虽然事情根本瞒不住,贾家漏得像筛子。
上午发生的新闻,不到下午就传得满府都知道了,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估计只有贾母。
但别人听说了是别人的事,他们自己是不会说的,也不会希望自己手下的人说。
平儿却主动告诉了宝钗,打的旗号是要棒疮药。
这可就奇了。
有什么棒疮药,是薛家有而贾家没有的呢?贾家的底蕴,难道还不如薛家?
何况,要棒疮药你就要,宝钗又不会不给,不必非得把事情经过全说了。
001:“平儿真是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
过了几秒又道,“宿主大人,她为什么要专程告诉宝钗?”
七*:“如果我能见到曹公,一定替你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呀。
或许,是和宝钗气味相投吧,也可能是想交好宝钗。
宝钗、袭人、平儿这三个人,性格中有相似的地方,都宽厚温和,喜欢做好人。
001:“她骂贾雨村那话,倒真是没有一点错。”
七*:“是啊,凡是和他相关的,几乎都是悲剧。”
香菱、冯渊、石呆子等等,不遇上他还好,一遇上他,就是雨夜偏逢屋漏水,境况更差。
他还写过一副对联,“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有些学者据此推断他会在未来出卖黛玉,而宝钗因他的帮助嫁进了贾府,实现阶层的跨越。
时飞,是贾雨村的字。因而还有人说,他卖了黛玉,娶了宝钗。
究竟如何,只有曹公自己知道了。
甄士隐,真事隐;贾雨村,假语存。
真的都隐去了,留下了假的,就像劣币驱逐了良币。
所以曹公才会感叹“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虽然出场不多,贾雨村却是红楼梦提纲挈领式的人物,跟林、贾、薛、王都攀上了关系,步步高升。
只是在高升的过程中,他逐渐黑了心肝,丧了良心,恩将仇报、大奸大恶。
香菱的父亲甄士隐是出了家,母亲封氏还在家中苦等女儿呢,贾雨村却不为她们牵线,母女俩大概到死都没见最后一面。
平儿骂他,“半路途中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
骂得很到位。
不过,骂人的是平儿,写书的却是曹公。
曹公是在借平儿之口表达对贾雨村的厌恶。
据说曹公家族的覆灭中,也有这么个贾雨村。
001:“宿主大人,暗示一下司空焰,办了这个小人!”
七*:“不用暗示,贾雨村的结局不会好。”
甄士隐的悟道词中有一句“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纵观整部红楼,最热衷于做官的首推贾雨村。
官瘾大,才会嫌纱帽小,也就逃不过“锁枷杠”的下场。
贾雨村被贬官时,还在智通寺见过一副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这是对他的警告,他显然没放在心上。
而且红楼一直充斥着因果之说,种下什么因,就会收获什么果,贾雨村也不可能例外。
001:“那就只能让他先狂?”
七*:“别看现在闹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
据她观察,司空烨、司空焰兄弟俩都是拉清单的高手。
到时候一条条算下来,别说贾雨村,四王八公都受不了。
55.
功夫不负有心人,香菱刻苦学诗,小有所成。
被补请进了诗社,黛玉、七*都替她高兴。
有她们姐妹俩护着,宝钗虽心内不屑,终究没像原著里那么贬损。
一日,大观园众人正一处说话,忽闻府里来了好多客人。
原来,邢夫人的兄嫂带了女儿邢岫烟进京投靠,路上遇到王熙凤的兄长王仁,到了半路泊船时,又遇上李纨的寡婶带着两个女儿李纹、李绮,也是上京城。
大家叙起来是亲戚,索性一路同行。
随后,薛蟠的堂弟薛蝌听说王仁进京,也带着妹子薛宝琴赶来。
薛宝琴早被父亲许配给梅翰林之子,进京是为了发嫁。
正巧此时,保龄侯史鼐,也就是湘云的叔叔升了外省大员,要带家眷去上任。
贾母舍不得湘云,将她接了来。
红楼女儿,至此基本汇聚。
值得一提的是,宝琴长得花容月貌,气质出众,且知书达礼,是女孩中的佼佼者。
贾母一见就异常的喜欢,逼着王夫人认为干女儿,晚上也带着她一处安寝。
在此之前,得贾母如此对待的唯有宝玉和黛玉。
贾母还留邢、李两家也在府中住下。
女孩儿们则安排进大观园,邢岫烟住到迎春那儿,李婶带着李纹、李绮住到李纨的稻香村。
史湘云视宝钗为姐姐,自是住到蘅芜苑。
001:“宿主大人,这不对啊!薛蝌嫁妹,跟王仁有什么关系?王仁不入京,薛宝琴就不嫁了?”
还有另一个疑点,古代成亲仪式繁琐,需要规划很久,薛蝌却是临时起意。
梅家也没什么表示,是薛家主动说要发嫁。
后来文中还提到,梅家合家在任上,压根不在京中,要后年才回来。
姻亲之间这么生疏吗?都没有书信来往?
梅家调任,竟然不告诉薛家?
薛家嫁女,也不需要先和梅家商议一下?
放下生着痰症的母亲,贸贸然就来了。
不要说古代,在现代都显得不太正常。
薛宝琴年纪又在诸芳中最小,用得着这么着急?
女方家太过上赶子,就失了矜持,会成为笑柄。
001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鬼。
七*:“很简单,薛蝌想结交王仁,抱王、贾两家的大腿。”
但薛蝌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利欲熏心,而是为了妹妹。
通过很多蛛丝马迹可以看出,梅家想毁婚。
薛蝌是想借着王、贾两家的势,加重妹妹的筹码,让梅家认下这门亲事。
001:“宿主大人,你说贾母知不知道个中内情?”
七*:“自然知道!”
贾母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阅历,什么没见过?
朝中大事且不说,府里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没有她不能知道的。
001:“那她对宝琴的态度,可就耐人寻味了。”
七*:“呵呵。”
这老太太是将宝琴当刀使呢。
她将宝琴捧得越高,就越是向王夫人、薛姨妈、宝钗传递一个信息。
看,这么优秀这么好的宝琴,梅家还嫌弃呢。
梅家不过是翰林,贾家却是公侯望族,门第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不如宝琴的宝钗,凭什么嫁进贾家?
可以说,宝钗最合适的对照组不是黛玉,也不是湘云,而是堂妹宝琴。
两人一样的出身,都没有父亲,都有个哥哥,存在对比的基础。
各因素比下来,皆是宝琴更胜一筹。
可宝琴还需要靠着贾家,才能顺利与梅家完婚。
宝钗能嫁什么人,请自己想。
001:“贾母手段可真高明,这是*人不见血呀!但,貌似看出来的人不多。”
七*:“你指的是史湘云?”
王夫人、薛姨妈、宝钗肯定看出来了,只是看出来也无法,只能厚着脸皮装傻。
她们一装,贾母就更装得像是真心喜爱薛宝琴。
001:“......对!”
它也不知湘云怎么想的,总是针对黛玉。
眼下这会儿,宝琴穿了贾母送的凫靥裘,金翠辉煌,煞是耀眼。
宝钗半真半假地说,“我就不信我哪些儿不如你!”
大家当玩笑话,只有湘云暗示众人,嫉妒宝琴的不是宝钗,是黛玉。
但黛玉有什么可嫉妒的?
宝琴虽美,黛玉更美。
若说贾母的宠爱,黛玉是她的亲外孙女,宝琴再得宠,也越不过黛玉。
再来看所谓的“凫靥裘”,是用野鸭子头上的毛皮制成,虽然少见,却不算珍贵。
而贾母给黛玉的鹤氅,是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颜色、材质都比凫靥裘高端。
一个是鹤,一个是野鸭子,怎么比?
原著中黛玉暗暗垂泪,也不是因为宝琴得了贾母的喜欢,而是伤心大家都有姐妹,唯独她没有。
现在她也有了。
因而比原著更为宽容,对于湘云的暗示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七*也懒得怼她。
差距太大,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56.
若按原著,这段时间黛玉该和宝钗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了。
宝钗借着黛玉错说了《牡丹亭》、《西厢记》中的“浓词艳赋”,特意点出,说教一番,破开了黛玉的心防。
此前,黛玉对她不冷不热、不远不近,此后,黛玉觉得她是个真诚暖心的大姐姐,对她十分依赖。
黛玉最后心灰意冷,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爱情,也因为失去了友情。
但这一次自然不会了。
因着滴翠亭之事,宝钗只和黛玉保持着表面上的塑料姐妹情,并不敢靠近。
宝琴倒很喜欢黛玉,经常到潇湘馆来,一坐就是一天。
黛玉也与她一见如故,带着她和妹妹各种玩乐,下棋、钓鱼、放风筝、弹琴、做胭脂等等。
又时不时的写写诗、联联句,每天都过得很热闹。
诗社若有活动,两人也是尽力而为,从不藏拙,留下许多好作品。
七*看得出来,宝琴对黛玉的喜欢既是因为贾母,也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
001叹道:“气场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宝钗、袭人、平儿是一种气场,黛玉、宝琴、王熙凤又是另一种。
七*:“宝琴才思敏捷,古灵精怪,和黛玉很像。”
不像宝钗,明明自己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偏生动不动就说女子不该读书。
贾政那样的腐儒,也没说过这种话。
贾母虽然曾对巧姐儿说过,“女孩儿家认得字呢也好,只是女工针黹倒是要紧的。”
可她见了黛玉,却专门问她念的什么书。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等贾家女儿,也是从小读书认字的。
黛玉刚进贾府那一回,贾母让请姑娘、们,说“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
上学学的什么?
应该不只女工针黹,还有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等等。
否则,元春不会被选进宫为女史,探春也不会这么通透能干。
惜春擅画,也不是生来就会,是贾府根据她的兴趣爱好培养出来的。
可见贾府很重视女儿的教育。
而宝钗,言谈中总是有意无意将女子贬到尘埃里。
001:“宿主大人,本系统感觉宝钗如同男权社会的帮凶,想扼制女子的灵性,将其局限在家务琐事上。”
七*:“这也是一种生存智慧。”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和黛玉、宝琴等格格不入,落于俗套,跟这时代的普通家庭妇女区别不大。
就连宝玉,跟她也不在一个频道上。
宝玉虽有种种不端,精神上却也不俗。
这就注定了金玉良缘不会是神仙眷侣。
就算贾府不倒,若干年后,宝钗哪怕依然美貌,也会变成宝玉心中的死鱼眼珠子。
001:“但他们还是应该锁死!”
七*:“这还用你说?宝钗嫁宝玉,乃天定的姻缘,谁都不能改!”
有趣的是湘云,她对黛玉素有心结,可她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哪里忍得住?
再想陪着宝钗,也常常跑来潇湘馆。
但是,她见着黛玉对宝琴分外不同,就心生不满,认为黛玉应该对自己更亲密。
她们都是老太太的亲戚呀,该是一国的!
见着宝琴尊崇黛玉呢,又替宝钗不值。
宝钗才是她的姐姐,她不跟宝钗好,跟黛玉好算怎么回事儿?
各种纠结之下,老说一些怪话。
奈何黛玉、宝琴都不接她的茬儿,一听话头不对,就只说自己的。
有次她又阴阳怪气,七*就道:“史大姐姐,你要是不想跟我们玩,就不要来潇湘馆呀。”
湘云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气得哭着跑回蘅芜苑。
宝钗问她怎么了,七*还以为她会添油加醋地告状,不想她说,“跟林妹妹下棋输了,气不过。”
轻描淡写地揭过了此事。
001感慨不已,“本系统等到花儿都快谢了,她总算有点进步!”
七*:“湘云不是宝钗那一挂的人,迟早会清醒。”
001安静了一会儿,又道:“宿主大人,宝琴这么聪明,还见多识广,她知不知道自己被贾母利用?”
七*:“应该是知道的。”
但知道又如何?这事儿于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贾母越捧她,她的附加价值就越高。
001:“王夫人和薛家母女会不会讨厌她?”
七*:“有什么好讨厌的?她们也想利用她呢。”
薛家和贾家本无瓜葛,是因为薛姨妈和王夫人,才成了亲戚。
若无她们的同意或者暗示,薛家兄妹纵然想借一借贾家的势,也不会进京投靠。
001不懂:“利用她什么?”
七*:“利用她催婚。”
宝琴是妹妹,妹妹都要嫁了,姐姐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宝钗在贾府住了这么久,和宝玉也很亲近,贾家该给薛家一个交代。
只是这话不好说,说出来就掉价了,才想利用宝琴的婚事提醒提醒贾母。
但贾母也很精明,将计就计,利用宝琴羞辱宝钗。
001:“高手过招,看得人眼花缭乱啊!”
七*:“呵呵,都是白忙。”
57.
及至年底,各府庄头上报收成。
林大成共给黛玉置了五处庄子,留够各处送礼的,以及来年吃用,稻米、家畜、干菜等还卖了两万三千多两。
黛玉拿出五千两赏给林大成,让他也给自家置套宅院。
并且销了林大成三个孙子的奴籍,令他们读书识字,资质若好,便从科举,资质若一般,以后也能当个掌柜。
林大成感激涕零,他的两个儿媳也在黛玉面前哭花了脸。
回到家,林大成召集一家人,含着泪花说了黛玉的恩典,逼着儿孙发誓世代忠于林家。
林书、林墨没料到有此意外之喜,也对黛玉万分感激。
儿子能得自由身,还能读书,读得好了以后有望当官,这真是做梦都梦不到的美事啊!
祖坟冒青烟,跟了这么个好主子!
不用父亲多说什么,他们也愿意发毒誓,若敢背弃姑娘,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处!
黛玉怕妹妹想不通,找了个机会跟她谈心。
“嫮儿,你可知我为何对大成伯这么好?”
七*:“为何?”
她知道。
可她不能剥夺黛玉教导妹妹的快乐。
黛玉叹道:“前几日,我听凤姐姐说今年年景不好,宁、荣两府的庄子收成都不如往年。我还以为,咱们家的也会减少。谁知大成伯交上来的,比去年还多。”
“嫮儿,你从这件事中,能看出什么?”
七*作思考状,半晌才道:“贾家的庄头不老实,凤姐姐被骗了。”
贾府的经济,主要靠的就是各大庄子的产出。
皇帝、元春的赏赐,只是杯水车薪,还不够太监打的秋风。
况且,赏赐多是彩缎古董玩意儿,都珍藏着呢,谁敢拿去卖?
王夫人还悄悄给元春送了几次银子。
因而与皇家做的这门亲,钱财上贾家只亏不赚。
贾珍、贾蓉、贾赦、贾政等人的俸禄,就更是毛毛雨,连他们自己的开销都管不了。
本来也不是等着俸禄过活的人家。
但是,庄子这么重要,贾府却也没怎么管,一年也不见得实地考察一次。
贾府风气又不好,庄头们早被养刁了,你伸一把手,我伸一把手,交上来的可不就少了。
又用年景不好做借口,贾家这些爷们也说不出什么。
黛玉:“还有呢?”
七*:“大成伯很忠诚,没骗咱们。”
黛玉:“不只忠诚,还用心。”
之前她就算过,正常年景,五个庄子收成约在一万五。
可林大成交上来的是两万三。
她细问这一年的经营,林大成娓娓道来,她才知道种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不但要看天时,要懂耕种,还得打探京城人爱吃什么。
最后那一批风*羊肉,是林大成想方设法找到一个陕南的行商,好说歹说才得以出手。
普通的庄头,会为主家这么花费心思?
不可能。
说完缘由,黛玉柔声道:“嫮儿,大成伯把自己当成我们的亲人,我们也不能将他当成奴仆。”
七*:“好。”
又道:“姐姐,琏二哥哥这次得了多少,你知道么?”
黛玉:“也不多,除去本钱,约有一千两。”
林书赶在十月回京,进回来的皮货品质极好,很快就卖完了,也算清了账目银钱。
七*打趣道:“一千两还不多?姐姐真是阔绰。”
无论什么时候,小钱钱都是女子的底气。
黛玉本就不吝啬,家底又丰厚,手头难免松了些。
丫环婆子们来她这儿送东西、报事情,她都随手赏赐,被她们私下里称为财神娘娘。
久而久之,大家都爱往潇湘馆跑,什么事情都来跟她说。
额外带来的好处是,贾府发生什么,黛玉基本都知道。
耳报神实在太多。
黛玉也笑了:“好个大胆的小妞妞,竟敢嘲笑姐姐!紫鹃,拧她的嘴!”
紫鹃:“我可不敢,要是拧哭了,心疼的还不是你。”
三人笑闹一阵,七*道:“姐姐,下次还带琏二哥哥么?”
黛玉:“凤姐姐千嘱咐万嘱咐,让咱们一定带他,亏钱都不怕。”
她听凤姐姐那意思,琏二哥哥心里记挂着正事,就不怎么往外跑了,也不惦记着外面那些人。
七*:“那就带罢!”
在她看来,男子好色多半是因为闲的,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打一顿就好。
如果打不了,就给他找事儿干,事情越多越好。
另一方面,小家有了进项,黛玉又悄悄劝着,王熙凤也不谋带血的银子了。
且因为贾琏没有弄出那些风流事,夫妻感情还好。她一心想着生儿子,对管家之权都看淡了许多。
001:“可后面还有个尤二姐!”
七*:“看他怎么选吧。”
她又不是为贾琏而来,不能随时盯着他。
反正不管他怎么选,她都站在王熙凤一边。
58.
腊月二十,柳湘莲忽然押运着六车东西从江南回来了。
前几个月,他拿着林大成的荐书到了金陵,很快找到了庄王府长史周顺。
司空焰听说他是林家荐来的,不想拂林姑娘的面子,且他的确是缺人,考校了柳湘莲的武艺,就将他收下。
后来发现柳湘莲处事机敏,又有眼色,甚合他的心意,提拔当了个侍卫小头领。
年关将近,周顺提议买些江南特产送回京城,以做年礼。
过年是大事,人不到,礼也得到!
尤其圣上那里,必须得送,不然王爷要被念一年。
司空焰无可无不可,让周顺看着办。
周顺就买了一大堆,装成六大车,又跟王爷借了柳湘莲,让他带队押运。
其中一车,是给林家姐妹的。
柳湘莲押着车队到庄王府,交割给府中官员,之后亲自将那一车送到贾家。
对此,贾家无人惊讶,庄王府常送东西给林姑娘,大家都习惯了。
他们惊讶的是,这次来的人竟是柳湘莲!
而黛玉看着那些记忆中的江南点心、书画图样、精巧玩意儿,忍不住泪水涟涟。
“王爷有心了!”
她稀罕的不是什么黄金美玉,正是这些家乡之物。
七*安慰许久,黛玉才恢复平静。
对庄王爷感激得无以复加,提笔写了首感恩的诗,自己念诵几遍,郑重地收在书匣中。
许嬷嬷也识文断字,正有某事来找黛玉,在窗外听得真切,暗暗记在心里。
晚上回去写了封信,让王府信使加急送到江南。
周顺收到后,请教司空焰这是什么意思。
司空焰先赞一句好诗,又问是谁写的?
周顺照实说了。
司空焰大皱眉头,命他告诉许嬷嬷,往后不可如此。
让她们去贾府照顾林姑娘,本是好心,可她做这种事,倒像是他安排在林姑娘身边的细作了。
周顺连连称是。
001:“他其实就是想让司空焰知道黛玉多有才华吧?”
七*:“不然呢?”
001:“这个狡猾又忠诚的老男人!”
顿了顿,又道:“宿主大人,本系统怎么感觉司空焰有点傻?周长史都快把他卖了!”
七*:“你才傻。”
司空焰没发现周顺的小算盘,是因为先入为主的思维。
他钦佩林如海的为人,在心里将林家姐妹纳入了羽翼之下。
周顺做什么,都在这个框架内。
001:“所以都是聪明人?”
七*:“也有傻的。”
001:“比如王夫人?哈哈!”
司空焰如何品味那首诗,暂且不说,柳湘莲这里,又遇上了麻烦事。
“宁府大奶奶的三妹?”
贾琏笑道:“正是!我虽没见过,听说是绝色佳人。”
原著中,尤三姐思嫁柳湘莲,是在宁府大老爷,金丹爱好者贾敬死亡之后。
当时贾珍一家要忙丧事,宁府内务无人照管。
贾珍就接了继岳母尤老娘,和两个继姨妹尤二姐、尤三姐来看家。
宁府不少人知道,贾珍、贾蓉父子,和尤二姐、尤三姐有首尾。
热孝在身,也不管不顾地做出丑事。
尤氏只做不知。
贾琏早闻她们的艳名,很想掺一脚,谁知倒对尤二姐动了真感情,偷偷娶为二房。
而尤三姐厌倦了这种生活,不想再跟他们鬼混下去,提出要嫁给柳湘莲。
贾琏便帮着她提亲。
现在贾敬还没死,只因柳湘莲回京,剧情就像是又被触发了。
尤老娘带着一对女儿来宁府做客,也不知贾珍贾蓉做了什么,尤三姐忽然闹了起来,铁了心要嫁给柳湘莲。
贾珍无法,想着贾琏跟柳湘莲更熟,便请他帮忙。
贾琏也爱管这些,就设了宴,说合这桩亲事。
在他想来,柳湘莲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那尤三姐虽失了贞,却是贾珍的小姨妹,跟贾珍当连襟,和贾家也成了亲戚,以后好处多多。
但柳湘莲放下酒杯,笑道:“贾兄开口,本应从命。只是现下投了庄王爷,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不好误了尤姑娘终身。”
要按他以前的脾气,当场就能掀了桌。
宁国府是什么地方?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这哪是让他娶尤三姐?分明是让他当剩王八!
贾琏很遗憾,“柳兄,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柳湘莲:“我只问贾兄一句话。若你是我,愿不愿?”
贾琏:“......你明日便要回江南么?我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高升,鹏程万里!”
忽然理解柳湘莲了呢。
柳湘莲大笑,“借你吉言!”
周长史跟他说,可以在京城过完年再回去。
可他呆在京城做什么?
出去这几个月,只觉以前喜欢的那些东西,都索然无味了。
跟着王爷才有意思。
001:“好险好险,这一劫终于过去了!不过,尤二姐、尤三姐也是可怜。”
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59.
薛姨妈得知柳湘莲回京,有心派人去教训他一顿,被宝钗劝住。
“妈何必多生事端?哥哥当日被打,又不是什么好事,他都羞得躲出去了。眼看大家快要忘记,你来这一出,可不又想起来?况且,柳湘莲现在投了庄亲王,打他事小,伤了庄亲王颜面事大。”
薛姨妈一想,果真如此。
搂着女儿叹道:“幸好有个你,不然得出多少漏子。”
母女俩闲话一会儿,薛姨妈道:“我儿,你在院子里住着,多看顾宝玉。他虽一院子丫环嬷嬷,细心周到的也没几个。”
宝钗含羞点头,“我省得。”
薛姨妈又道:“这也是你姨妈的意思。”
宝钗:“妈别说了,我都知道。”
姨娘、元春姐姐看中的是她,可那有什么用?老太太和姨父喜欢的还是林黛玉!
元春姐姐虽为贵妃,也不好直接赐婚。
老太太呢,也不敢明着违逆贵妃娘娘的意愿。
宝玉的婚事,便这么不清不楚地胶着住了。
最可恨的是宝玉本人,虽也对她温柔,却还是记挂着黛玉。
若她有更好的选择,又哪看得上这混迹于脂粉队里,不图功名利禄的无能之辈?
薛姨妈怜惜地道:“我的儿,想你这样的品貌,便是凤子龙孙也配得。”
宝钗心里更难过了。
与贾府有关的凤子龙孙,北静王是一个,早已有了王妃侧妃。
庄亲王是另一个,无妻无妾,却只护着黛玉。
可惜她没有林如海那样的父亲,人死了,还给女儿找了大靠山。
她也曾有意示好庄王府的那几个嬷嬷,她们却爱答不理,不给她接近的机会。
薛姨妈对女儿的心事一无所知,继续道:“凤丫头身子不太爽利,你姨娘有意让你协理家事,若说了,你不要推辞。”
宝钗点头,“姨娘有命,我自然遵从。”
顿了一顿,道:“凤丫头这病,好似有些凶险。”
薛姨妈嘴角含笑,“是凶险,得好好养着。”
不是她心黑,盼着自家侄女病重。
只是凤丫头若生龙活虎,哪里显得出女儿的才干?
001:“啧啧,这个薛姨妈,真像个狼外婆!”
七*:“曹公称她为慈姨妈,呵呵。”
阴阳师顶级学者,用词就是这么别致。
原著有一个回目很有意思,“慧紫鹃情辞试莽玉,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说的是紫鹃忧虑黛玉终身,见府里总没个说法,就试一试宝玉,跟他说黛玉要回苏州。
刺激得宝玉当天就犯了病,闹得合府不得安宁。
这事儿过后,此前一直对黛玉不咸不淡的薛姨妈,专门来潇湘馆看黛玉,各种安慰,没一会儿宝钗也来了。
母女俩一唱一和,没经过多少世事的黛玉被她们忽悠得心服口服。
怎么忽悠的呢?用黛玉最在乎的宝玉。
薛姨妈说要认黛玉为干女儿,帮她主持婚姻大事,把她说给宝玉。
紫鹃一听,高兴得从屋外跑进来,说“姨太太既有这主意,为什么不和太太说去?”
薛姨妈不接她的话,反笑她催着姑娘出嫁,是想自己找个小女婿,把紫鹃羞走了。
潇湘馆的婆子们也向着黛玉,拥过来跟薛姨妈说,“姨太太虽是玩话,却倒也不差呢。到闲了时和老太太一商议,姨太太竟做媒做成这门亲事是千妥万妥的。”
薛姨妈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一出这主意,老太太必喜欢的。”
她出这主意了吗?
没有。
认干女儿、帮黛玉说亲什么的,也只是随口一说,事后没了动静。
但潇湘馆一干人等,大约还眼巴巴地指望着这位慈姨妈伸出援手呢。
001叹道:“她们也是天真,金玉良缘正是薛姨妈的手笔,她怎么可能帮黛玉!”
薛姨妈还跟王夫人说过,宝钗有金,有玉的方可结为姻缘。
这就差直接报宝玉的身份证号了。
而且,薛姨妈在贾府住了这么久,如果想亲近黛玉,早就亲近了,为什么非要在紫鹃试玉之后才突兀地跑来?
那是因为贾府上下都知道了宝玉对黛玉的心意,她担心黛玉借着这股势头,逼宝玉定下婚事。
因而匆忙赶到潇湘馆,用言语稳住黛玉,好为自家争取更多的时间。
事实证明,这招很有效。
七*:“潇湘馆众人,是病急乱投医。”
大家不见得真信了薛姨妈,只是没有别的办法。
以黛玉的为人,不可能像薛姨妈所担忧的那样,私下里向宝玉逼婚,必须光明正大。
可贾母又顾虑太多,迟迟不能定下。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个人点破局面。
薛姨妈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主动前来,黛玉也就顺水推舟。
可这注定不会有结果。
60.
一人一统正聊着,就听黛玉约妹妹去看王熙凤。
七*当然不会拒绝。
姐妹俩到贾母处请过安,带着丫环婆子去往王熙凤的院子。
王熙凤听说她们来,亲自迎出屋外,笑道:“难怪一大早的喜鹊叫个不停,原是有贵客临门。”
一手一个拉回屋内。
落坐上茶,闲话几句,黛玉便道:“凤姐姐,你可好些?”
王熙凤笑道:“劳你们费心,这两日好多了。”
七*:“你快好起来,我们等着跟你玩呢。”
王熙凤亲昵的点一下她的额头,叹道:“果然还是孩子,一门心思想着玩。”
其实她不是生病,是怀了孕。
怀相还不大好。
因月份尚浅,谁都没说。
她本想强撑着掌家理事,快过年了,府里事儿多,她不能躺下。
但贾琏问她,是管家重要,还是生个儿子重要?
她一思量,就向姑母告了病,丢开手上的杂事,专心养胎。
家是大家的,儿子可是自己的!
就算生的还是女儿,那也是喜事一桩!
七*对王熙凤的肚子也很关注。
原著中,王熙凤抓着权力不放,忙前忙后,透支身体,导致小产。
如果这次孩子顺利生下,将是红楼梦中唯一的新生儿。
也代表着原著可以被改变。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和林如海不同,跟黛玉没有什么牵扯,ta的出生,对黛玉渡劫并无影响。
001:“贾琏这是改邪归正,回归家庭了?”
七*:“暂时是吧。”
王熙凤能放下权力,是因为感受到了贾琏的关怀,贪权之心淡了。
以前,贾琏闲暇时就爱风月之事,或找清俊的小厮,或找出挑的仆妇,也常去外面逛个青楼楚馆。
但自从林书伙着他做生意,时不时请教一二,他就没那乱来的精神了,忙完正事只想回家。
宁府里贾珍那两个小姨子,也没心思去招惹。
仔细想来,这世上容貌、出身及得上自家母老虎的也不多。
因而倒安分起来,和王熙凤有了些新婚时的光景。
也因王熙凤放下了家事,王夫人不得不亲自管理,不到三日,就累得不行,让李纨、探春、宝钗帮着料理琐碎之事。
除夕、元宵,以及之后的很多活动,也都是她们办的。
王熙凤称病躲在自家院子里,贾母那儿去得都少了,万事不管,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却说协理家事的这三人,李纨知道自己只是个陪衬,便不肯较真,能敷衍的都敷衍过去。
探春欲一展才干,宝钗也想让贾府上下见识见识自己的管家之能,两人都很尽心。
曹公称探春为“敏探春”,这倒不是反讽,探春确实目光敏锐,有格局、有魄力,是个实干家。
正如她自己所说,如果是个男人,必能做出一番事业。
至于宝钗,也不能说她没有管家能力,可她的确管得一塌糊涂。
在她理事期间,贾家出了许多引奸偷盗、赌博吃酒、争吵打架等混乱事件。
举个例子。
王夫人交给宝钗的主要工作,是大观园的安保事务。
她早知道园里的婆子们逮着时间就吃酒斗牌,白日睡觉、夜里聚赌,不能忠于职守,因而让宝钗负责照管。
王熙凤在时,是用严刑酷法镇压恫吓着,大家不敢放开胆的玩,只是偶尔玩上几、把,打发时间。
但宝钗是怎么做的呢?
“每于夜间针线暇时,临寝之先,坐了小轿带领园中上夜人等各处巡察一次。”
说起来是挺勤快,可这有什么用?
别说巡察一次,巡察两三次,也管不了贾府这些刁奴。
这都不是无能了,而是可笑。
她每夜巡察结束,就等于告诉婆子们,现在可以放心赌了。
乱世用重典,想要管理贾家这样的大家族,也需用重典。
像她这种流于表面的管理方式,也就免不了有人半夜跳到怡红院,把宝玉都给吓着了。
且她万事从宽,对下人没什么威慑力。
不是说宽厚不好,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一味顾着宽厚好名声,不讲规矩,就会乱了套。
玫瑰露和茯苓霜事件过后,她跟宝玉说,这两件不算什么,还有比这两件更大的事,如果被揭发出来,不知连累多少人。
王熙凤管家的时候,咋没这些破事呢?
何况,明知有事,她想的是遮掩,而不是解决。
这根本不是一个优秀管理者应该有的思维方式。
若说她是一个做客的姑娘,不好管贾府这些事儿,那为什么又答应协理大观园?
说到底,是既想展示自己管家的才能,又不想得罪人。
好处都想占全了。
61.
001:“宝钗更过分的,难道不是破坏了探春的改革?”
七*叹道:“是啊。”
她是真心为探春感到遗憾。
探春想要开源节流,充分利用大观园里的资源,出售花儿朵儿果子之类,每年给家里增加四、五百两银子的收入。
这钱也不用入外头的账,直接入在大观园里,可以给姑娘们买头油脂粉,发月例银子。
宝钗却说,管园的婆子们“既辛苦闹一年,也要叫她们剩些,粘补粘补自家。虽是兴利节用为纲,然亦不可太啬。纵再省上二三百银子,失了大体统也不象。”
寥寥数语,就将大观园的收入散分给了婆子们。
可她这几句话是有问题的。
首先,管理园中的花木,本就是婆子们的职责,自有一分工钱在里面,并不需要另给辛苦费。
其次,二三百银子并不是小数,可以买下好几间取租的房子,添几亩薄地。
就以贾府为例,贾母的月例银子,也只是二十两,宝玉、三春和黛玉等,都只是二两。
这样一看,二三百银子还少吗?
何况,这不是她的钱,也不是薛家的钱,她没有处置的权利。
这就等于慷他人之慨,成就自己的好名声。
001:“哼,没有半点分寸!”
七*,“不,她有分寸,只是她的分寸很灵活。”
遇上得罪人的事情,就以自己是客人,不好管太多为理由避嫌。
要邀买人心的时候,就忘了自己不姓贾。
宝钗这建议,探春应该是不赞成的。
自己在这儿“兴利除宿弊”,却成了她的“小惠全大体”,事情我干,好人你当。
可她话都说出来了,又是王夫人的外甥女,不好反驳。
婆子们自然欢喜异常,话语里对宝钗感恩戴德。
李纨、凤姐等人不反对,大约也是想着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儿。
001:“好好的一件事,就这么失败了!”
七*:“可惜。”
问题的关键根本不是银子,而是人心。
之前的很多事情,已经证明了贾府的下人不是省油的灯,主子若是不强,就敢欺到主子头上来了。
这样的奴仆,怎么会安分?
得到肥差的婆子们不满足,没有承包到肥差的也不把薛宝钗承诺的分红小利看在眼里,纷纷开动脑筋,搞起别的生财之道。
由此衍生出多少丑事。
开设赌局、聚赌醉酒,任意开锁、无视门禁等等,都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纠其原因,宝钗的分利,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又如用几百两银子,搅乱了婆子们的一池春水。
利益当前,谁还定得下心来?
如果不分利,依着探春的构思,就又是另一番情形。
可以说,宝钗的“小惠”,助长了贾府奴仆的贪欲,混淆了贾府的规矩和秩序。
大观园是贾家的,婆子们却看成了自己的“永久基业”,一花一草都不许人动。
因为这个,又生出许多是非,吵闹个没完。
世外桃源般的大观园,从此也落入凡尘了。
估计宝钗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得了人心。
可园里的那些婆子们,真的感谢她吗?并没有。
莺儿摘花采柳那一回,承包鲜花的那些婆子何曾顾及她的颜面?
还不是指桑骂槐,*鸡儆猴。
弄得宝玉都急了,怕得罪了亲戚。
001:“哈哈,这是全员恶人啊!”
莺儿不讲规矩,婆子不念恩情。
细看下来,竟然还是宝玉最识大体。
这些事儿,看得许嬷嬷等人目不暇接,悄悄跟七*八卦,“我等素知贾府没规矩,却不知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不跟林大姑娘说,是怕伤着她颜面,贾家毕竟是她的外祖家。
七*笑道:“我也想不到呢。”
001:“哈哈,宿主大人没撒谎,咱们不是想到的,是直接在书上看到的。”
许嬷嬷百思不得其解,“贾府就没个明白人?”
七*:“应该有罢。”
果然,没多久,探春就看不下去了,借着宝玉被吓,揭发了园里婆子吃酒、赌钱、争斗等事。
贾母动怒,处置了二十多个人。
但事情还没完,贾母的丫头傻大姐,捡到了绣春囊。
而这就是抄捡大观园的直接原因。
001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谁敢来潇湘馆?来一个本系统打一个,来两个本系统打一双,叫她们来得去不得!”
七*想护的却不只是黛玉,还有三春。
邢夫人、王夫人的愚蠢,不该由她们来买单。
未出阁的名门千金,闺房被自家人领着婆子抄了,这传出去还有什么名声?
反过来说,女儿家得不堪到什么程度,才会被抄闺房?
姑娘,们的脸面和尊严,被丢到地上踩了又踩。
也就难怪探春反应激烈。
62.
贾母发落大观园婆子那日,邢夫人不好立即回家,唯恐婆母有吩咐。
先是去王夫人那儿坐了会儿,又往大观园内散心。
恰好遇到了傻大姐。
这傻大姐心智不全,说话行事透着股傻气,大家都爱拿她逗趣。
邢夫人见她手中拿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就让她拿来瞧瞧。
傻大姐啥都不懂,本来是想拿去给贾母的,邢夫人要,她便笑嘻嘻的递了过去。
邢夫人一看,吓了一大跳,那东西竟是绣春囊。
绣春囊是什么?
就是个香囊,只是上面绣了妖精打架的图案,通常是夫妻共同赏玩,未出阁的姑娘家,绝对不能接触到。
邢夫人问傻大姐是从哪儿捡到的,傻大姐说是园内山石背后。
住了众多姑娘的大观园里出现这种东西,是件不可思议的大事。
001:“邢夫人这是表面震惊,心内暗喜啊!”
七*也道:“在邢夫人眼里,这哪是绣春囊?这分明是二房管家不力的证据!”
身为长房长媳,邢夫人对二房主掌中馈早就羡慕嫉妒恨,如今撞见这桩事,岂有不放大之理?
派陪房王善保家的送去给王夫人。
送去的时候,定然也说了一些挑拨讽刺的话。
王夫人又急又气,把绣春囊赖在王熙凤身上,可王熙凤也要脸,死活不背这个锅。
姑侄俩掰扯好一阵,王熙凤都跪下哭了,王夫人才信了她。
两人决意暗暗访察此事,叫了心腹婆子进来安排,正说着,王善保家的也来了,打探绣春囊后续。
王夫人便让她也进园内照管照管。
听到这儿,001道:“宿主大人,王夫人虽然蠢,却很爱权。怎么会让邢夫人的陪房插手此事呢?”
七*:“你以为她愿意呀?”
邢夫人拿到绣春囊,就如同抓住了王夫人的把柄。
她派王善保家的过来,是向王夫人施压。
如果此事处理不好,她不会善罢干休。
妯娌俩相处这么多年,王夫人显然也很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委托王善保家的一同查访,纯属无奈。
王善保家的早对园内丫环有意见,直接说宝玉跟前有个丫环妖妖娆娆,不成体统。
那丫环便是晴雯。
王夫人对晴雯也有印象,说她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林黛玉,还说“我很看不上那狂样子。”
001:“她对林妹妹的厌恶,真是无处不在啊!”
七*:“林妹妹也看不上她。”
姐妹俩单独聊天时,黛玉说过好几次二舅母没有章法,甚至因此而质疑王家的教养。
一个王夫人,一个薛姨妈,一个宝钗,都不像合格的大家主母,望族闺秀。
至于王熙凤,也有她自己的问题。
却说眼下,王夫人立时让人叫了晴雯来,见她果真美貌,且又弱柳扶风的,有黛玉的影子,大骂了一通。
还说她是妖精似的东西。
因了这一出,王善保家的提议抄检大观园,她便十分赞同,想好好震慑一下园里那些小妖精。
王熙凤隐隐觉得不妥,有心反对,却又不敢。
趁人不备,找个小丫头跑去大观园告诉林家姐妹。
王夫人也担心怡红院中查出什么,有损宝玉和自己的颜面,派人悄悄知会了袭人。
赵姨娘最爱这些闲事儿,见王夫人面色有异,打听到之后,怕女儿吃亏,也赶紧让人告诉探春。
因而不知道今晚有事的唯有李纨、迎春、惜春、宝钗,以及住在宝钗那里的湘云。
探春严阵以待,黛玉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舅母和二舅母,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邢夫人虽没出面,王善保家的却是她的耳目。
黛玉不信她不知道。
七*:“许是猪油蒙了心罢。”
黛玉感到些许悲凉,“如此一来,姐妹们还有什么体面,还能在外人面前站直腰杆么?”
大户人家的女孩儿,在自己的娘家应该是最尊贵的,三春竟然要受这样的羞辱!
还有她,是贾家的客人!
哪有这种待客之礼?
她也可以肯定,此事必然外传。
贾家这些奴仆,哪有为主子保守秘密的善心?迟早传得满京皆知。
换言之,贾府和贾府女儿,将沦为京城一大笑柄!
也包括她这个贾家的外孙女。
“不行,我要去告诉外祖母!”
七*拉住她,“姐姐,外祖母上了年纪,告诉她,恐她经受不住。”
贾母绝对不可能同意抄捡大观园,跟她一说,邢、王两位定然被骂得狗血喷头,但她们既然想把事情闹大,索性闹得更大。
而且,七*也不想让贾母和邢、王直接对上,万一气死了,黛玉就没有了女性长辈,还得守孝。
影响婚事。
黛玉:“那你有什么想法?”
七*:“咱们去找二舅舅吧。”
贾政,才是处理这件事情最合适的人选。
他也该知道家里有多乱,免得还以为太平无事呢。
黛玉略一思索,夸她这主意好。
63.
到了晚上,等贾母安寝,园里的姑娘们进去,王善保家的便请了王熙凤,带着一群身材壮硕的婆子,*向大观园。
王熙凤本不想蹚这滩浑水,可这是王夫人的意思。
她说自己肚子大了也不管用,非让她去。
也是,若无主子在场,王善保家的就算奉了两位太太的命令,也不敢抄小姐的房。
001:“哼,王夫人自己咋不去呢!”
七*:“这种恶事,她怎么会出面。”
王熙凤硬着头皮来了,刚到大观园门口,就见两位林妹妹带着众多丫环嬷嬷走了出来。
忙上前道:“这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哪儿?”
黛玉淡淡道:“去找二舅舅。”
她理解王熙凤的不得已,也感谢她通风报信,可还是很生气。
这么大的事儿,能不能做,凤姐姐就没点主见么?
怎么能任由邢、王摆布?
王熙凤一愣:“找二老爷?这,有什么事?”
黛玉:“不便告知你。”
王熙凤听她语气不对,暗道不妙。
正想细问,就听王善保家的笑道:“林姑娘,咱们不来,你不出园,咱们一来,你就有事儿找二老爷了。”
这个混不吝的死老婆子,竟敢对林妹妹不敬!
王熙凤大怒,刚想制止,就见许嬷嬷抡圆手臂,扇了王善保家的两个大耳刮子。
打完还说:“二奶奶,贵府这些贵仆,很该管一管了。”
王熙凤笑道:“嬷嬷说得对。”
王善保家的想撒泼,却见庄王府的另一个嬷嬷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怕又挨两下,恨恨地低下了头。
王熙凤瞪她一眼,上前拉着黛玉和七*,诚恳地道:“惊扰了两位妹妹,是我的不是。”
黛玉:“究竟是谁的不是,我们也不敢说。凤姐姐,你身子重了,不可劳累。”
王熙凤苦笑,“我倒也想歇歇。”
黛玉便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走。
七*小声跟王熙凤道:“凤姐姐,我姐姐生气了,必要请二舅舅做主。我看,这园子你们还是暂且别进罢。”
又道:“二舅舅若是问话,凤姐姐也不用怕,你只是听命行事。而且,你还怀着大房的金孙呢。”
说完追上黛玉。
001失望地道:“宿主大人,本系统还以为你一人一剑守住大观园,原来是请贾政!呵,没劲!”
七*:“请注意,这是红楼!”
不是武侠世界,也不是修真世界,得按红楼的规矩来。
眼看她们走远,王善保家的抚着脸上前,对王熙凤道:“二奶奶,按理我不该说这话,林姑娘也太狂了些!”
王熙凤没好气地道:“既知不该说,便闭上你的嘴。”
别说许嬷嬷,她都想抽这老婆子了。
王善保家的赔笑道:“是,是,我不该说。”
顿了一下道:“咱们该从何处查起?”
王熙凤惊讶地看向她,林妹妹都去找二老爷告状了,她还想着查抄大观园?!
这刁奴哪来的胆子?
再一想到她是邢夫人的亲信,忽然又明白了。
这一对主仆,正是珠联璧合,交相辉映。
冷笑道:“别忙,等二老爷的示下。”
喝令一干人等停在原处,既不许进园子,也不许散开。
王善保家的倒不惊慌。
因为以她的见识,压根不觉得抄检大观园有什么不对。
贾政正在书房读书,忽听小厮来报,林姑娘求见,不由得大为吃惊。
须知男女有别,外甥女向来是母亲和夫人照管,怎会突然来找他这个舅舅?
不及细想,放下书本去了前面的花厅,询问黛玉有什么事。
黛玉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二舅舅,我和妹妹今晚搬出去住,特来向舅舅辞行。”
贾政愣住了。
一则,外甥女虽有几个亲族,平时也有些来往,终归比不得贾府。
贾府才是她外祖家,她要往哪儿搬?
若说搬去她自己的宅子,那也不行,年轻姑娘家,哪能自己立府?
二则,纵然要搬,也不是大晚上搬。
“玉儿,莫不是有人给你气受?”
想来想去,贾政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见他神情关切,黛玉也红了眼圈,用帕子擦擦眼睛,道:“二舅舅莫问了,让我走便是。”
她越是如此,贾政越着急。
视线扫下,见七*似有话说,便道:“二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七*:“二舅舅,这事儿我和姐姐都说不清楚。不如问二舅母,大舅母,或者凤姐姐。对了,凤姐姐这会儿不在她院里,在大观园门口呢,二舅舅若要传她,需派人往那边去找。”
贾政一听涉及这么多人,暗暗心惊,连声命人去请王夫人和王熙凤。
漏下个邢夫人。
但那不是他忘记了,而是身为小叔子,不好见嫂子的面。
七*补充道:“二舅舅,还请你不要怪罪凤姐姐,她一个当小辈的,哪能忤逆长辈?”
贾政听得更为焦躁,怪罪、忤逆都用上了,这得是什么样的事体?!
耐着性子,好生安抚外甥女,让她回潇湘馆休息,明日必给她一个交代。
黛玉本来也不是真心想走,见好就收,带着妹妹回了大观园。
此时世情,除了贾府,她无处可去。
想离了这地儿,除非出嫁,否则境遇只会更差。
64.
老天作证,贾政已经把事情往严重里想了。
可他以为最多是偷盗、奸情、口角等事,却怎么也想不到,邢、王两位竟然想抄捡大观园!
王夫人解释的什么绣春囊、晴雯勾引宝玉、园中婆子夜里开局、丫环不服管教等等,他全没听进耳朵里。
他脑海里只回响着五个字:抄捡大观园!
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抱着肚子的王熙凤道:“你回去罢,这事儿怪不着你,好生歇着。”
嫮玉说得对,千怪万怪,也怪不到凤姐儿头上。
邢夫人和王夫人,她能反驳哪一个?
王熙凤含泪退下。
她的眼泪可不是做戏。
方才,姑母明里暗里指责她没管好大观园,致使园内乱象横生。
可她都告假了,这一阵管家的并不是她!
早知姑母心冷,没想到竟这么冷!
等她一走,贾政顾不得厅中还有下人,狠狠给了王夫人一巴掌。
王夫人被打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在场的下人们,赶紧退往门外,并贴心地关好了门窗。
贾政咬牙切齿地道:“好个毒妇,打量着自己没有未嫁的亲生女儿,便不顾园里姑娘、们的名声!”
王夫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老爷,你冤枉我!园里乱了,不该管么?”
贾政:“园里乱了是该管,却不是你这种管法!你这是将所有姑娘当成了贼!”
王夫人叫屈,“这也不是我的主意啊,是大太太派了王善保家的!”
贾政:“你受她挑拨,愚蠢无比!”
王夫人捶着胸膛,哭道:“我这一片心,也是为了家里啊!”
贾政恨声道:“为了家里?我看你是想害死家里!你可知道,大观园是什么地方?”
喘了一口气,不等王夫人回答,就道:“大观园,不仅仅是府里的园子,也是贵妃娘娘的省亲别墅!你让人查抄,娘娘颜面何存?你这是带头作践娘娘!”
更要命的是,皇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借此发作?
王夫人一下住了哭声,急道:“我绝无此意啊,绝无此意!园子是园子,人是人,我让人查的,是园里那些婆子丫环!”
她是真没想到这一层!
贾政:“外面那起子心黑嘴利的小人,会分这个么?”
王夫人天真地道:“咱们自家的事儿,怎会传到外面?”
贾政:......
他很无力,不知还能说什么。
虽然他不大在外行走,也知道自家的事情从来不是秘密。
别人若有心,他今晚吃的什么都能查出来。
还有一层更不吉利的意思,他不想说。
自古以来,就没有自己抄自己家的!
今晚这个蠢妇抄了大观园,是一种极其不祥的征兆!
预示着什么,他不敢想。
001:“贾政倒还有几分见识。”
七*:“也有限,而且缺乏实干精神。”
想起来了管一管,想不起来,就当甩手掌柜。
贾府变成如今这种样子,他难辞其咎。
姐妹俩回到潇湘馆,发现探春早已等着了。
“林姐姐!”
看见她们,探春哭着跑了出来,抱住黛玉,将头伏在她肩窝。
之前她在秋爽斋里怒火万丈地等着,却听奶娘回报,查抄园子的人被林姑娘拦住了,林姑娘还去找二老爷告状。
她一下子就哭了。
没想到,关键时刻站出来的竟是林姐姐。
她也想过找父亲,可她是庶女,不是王夫人亲生,若越过王夫人找了父亲,以后还怎么在嫡母手下生活?
在自己屋里坐不住,索性来了潇湘馆。
黛玉很明白她的心情,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抱着。
探春哭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对七*道:“吓着你没?”
七*:“没有,我胆子大着呢。”
黛玉轻声道:“放心,万事有二舅舅呢。”
探春点点头,道:“今晚我跟你们睡,好不好?”
黛玉自然不会不同意。
七*也喜欢探春,三人开了半晚的卧谈会。
次日得知,王夫人突发急病,需在自己院里静养三个月,其实就是禁足。
家事还由王熙凤主掌,只是她*不能劳累,仍由探春和李纨协理。
这次没有宝钗,因为贾政觉得,自家的事儿,轮不到外人来管。
邢夫人也被贾赦揍了一顿,同样见不得人,也托辞生病。
王善保家的则被打了三十大板,一家子发到乡下的庄子里。
这么大的事儿,贾政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亲。
贾母先是气急,后又赞他处理得好。
贾政得到母亲的夸奖,倒对家里事务多上了几分心。
一时之间,贾府竟然纪律严明,井井有条。
但七*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
贾府的荣光快到头了。
内囊已经被掏空,庄子又连年歉收,主子们的排场却不能小,每日消耗极大,入不敷出。
到了后来,连日常的红稻米粥都要定量,只够贾母一个人吃。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这样慢慢败下去,也够贾府败个一、两代。
偏生,被禁足的王夫人接了江南甄家送来保管的财物。
司空焰提着砍刀就追在后头呢。
001:“贾政也是,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老婆!”
七*:“这可能是原著惯性。”
原著中,抄捡大观园时,曹公就设了一个伏笔,让探春说出甄家也曾自己抄过自己的家,然后就真被抄了。
邸报上也登了此事,天下皆知甄家被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
次日甄家来人,王夫人竟然还敢接待。
这胆子,001送她一个服字。
65.
抄捡大观园被打断,园中女儿未受惊吓,仍和之前一样无忧无虑。
只是湘云有了很大的变化,之前最喜欢跟着宝钗,现在却几乎不和宝钗说话。
黛玉、七*、探春都知道原因,并不多问。
惜春年小,有天趁宝钗不在,忍不住道:“史大姐姐,你怎么不跟宝姐姐玩了?”
湘云笑容滞了滞,道:“薛大姑娘贵人事多,我不好打扰。”
惜春张了张嘴,道:“宝姐姐要照管家里,确实忙。”
实际上她根本不信。
宝姐姐虽搬出去了,还不是每日往园里来,也没见她有什么事。
而且湘云都不叫宝姐姐了。
但这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不必究根问底。
便也不说这个,端起茶杯喝茶。
湘云悄悄看林氏姐妹两眼,见她们没有什么讽刺的表情,心下稍安。
以前她总觉得她们欺负宝钗,动不动为宝钗出头。
心里也把宝钗当成亲姐姐,以为她是真心对自己好。
谁知到头来,她成了笑话。
二太太被禁足的第二日,宝钗搬出蘅芜苑,去贾府东北角上跟母亲同住。
这没什么问题。
她也隐约听说,二太太和大太太似想抄检大观园,为名声计,搬出去也是应当。
可是,当时她也住在蘅芜苑啊,宝钗有这个想法,却半点没跟她透露,直接告诉了珠大嫂子!
还把她也安排到了珠大嫂子的稻香村!
她史湘云,是老太太的正经娘家人,用得着她安排?
那天早上,宝钗让她去找探春,再约着探春一起来找珠大嫂子,她问什么事,宝钗都不说。
等她约着探春去了,才知道宝钗的这些计议,愣在当场。
丫头们看她的目光,让她脸上火辣辣的。
她知道丫头们肯定是在想,史大姑娘和宝姑娘不是最好的么?怎么宝姑娘要走都不告诉她?
那一瞬间,她难堪至极。
再结合之前的螃蟹宴,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琐碎小事,她不得不承认,和宝钗的姐妹情,根本就是自己一厢情愿!
就像民间俗话说的,剃头挑子一头热!
老太太对她不如从前,宝钗对她也淡了。之前她总觉得自己多心,如今才知宝钗是真的无情。
宝钗曾嫌她烦,当时她以为是玩笑话。
回想起来,应该是真的罢,宝钗是真的嫌弃她。
反倒是林氏姐妹,虽和她偶有争吵,却表里如一,从不藏奸。
她宁愿和林嫮玉吵一架,也不想和薛宝钗说句话。
001叹道:“总算开窍了,不容易啊!”
七*:“她又不傻,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
湘云和黛玉,其实都有赤诚之心,合该成为朋友。
中秋夜宴后,两人在凹晶馆联诗取乐,惺惺相惜,友情更进一步。
七*现场围观两大才女巅峰对决,也很愉快。
后来妙玉出现,邀着三人去栊翠庵品茶。
四个女孩坐在一起,谈诗论词,尽兴而归。
和原著中的悲凉两种格调,却都很美。
001胆大包天,笑道:“宿主大人,你是充数的那个竽,哈哈!”
七*不承认,怒道:“你这是污蔑!”
她说自己不会写诗,那也要看跟谁比,跟黛玉、湘云、妙玉比起来,自然不能说会。
但跟探春、李纨相比,胜的时候也不少。
一般的闺秀,写诗的水平哪及得上她?
而且她博闻强记,对典故了如指掌,三位才女在说什么,她完全听得懂,还能插上话。
在这场文坛盛会中绝非滥竽充数!
001不敢跟宿主犟,机灵地转移话题,“咱们要救妙玉吗?”
七*:“救。”
妙玉的身份在书里很神秘。
仕宦之家的小姐,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只能亲自出家,带发修行,病才好了。
乍一听,就像是另一个黛玉。
可她的身家,比黛玉还丰厚。
宝玉开玩笑,说她的茶杯是俗器,她就敢说“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
王夫人那等势利之辈,为请她来大观园,也恭恭敬敬地下了拜帖。
所以大家都知道她身世不凡,只是书里没有明说,因而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在这个世界里,001一查就查到了,她是废太子的孙女,还是嫡支,事发后被忠仆设法救出,送到苏州,隐入空门避祸。
也就是说,秦可卿是她的姑姑。
七*想救她,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觉得她这样一个人,不该陷入淖泥中。
废太子一脉几乎被斩尽*绝,再无兴起的可能,当朝皇帝司空烨想得开,不会非要女眷的命。
否则的话,秦可卿也不能当这么多年的宁府少奶奶。
001:“还有晴雯,小命算是保住了。”
原著中,王夫人将生病的晴雯逐出大观园,没几日就香消玉殒。
现在王夫人不能理事,晴雯依然留在大观园中,身体也渐渐康复。
七*纠正道:“只是暂时保住。”
贾府即将被抄,红楼女儿的命运,也将迎来大转折。
怎么才能在贾府被抄的情况下,还保住这些可怜的女孩子呢?
她已经有了方案。
66.
中秋宴后不久,贾府就迎来一桩喜事。
贾赦为女儿迎春找到了东床快婿,现袭指挥之职的孙绍祖。
即原著里的“中山狼”,迎春后来被他打死了。
满府皆知这门亲事不妥,倒不是知道了孙绍祖有什么劣迹,而是不信贾赦能结交到什么好人。
只是都不便阻拦。
贾政比较直爽,嫌孙绍祖非诗礼名族之裔,劝谏了两次,无奈贾赦不听,也只得罢手。
说白了,贾赦是迎春的亲生父亲,掌握着迎春的婚嫁权,贾母都还隔了一层,何况贾政只是兄弟?
而像黛玉、探春、湘云等闺阁女儿,都觉得贾赦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坑自己的亲生女,还恭喜迎春。
001:“太天真了啊!”
七*:“不怪她们,环境使然。”
这群女孩儿怎么能想得到,同为世家子弟的孙绍祖,竟如此狠毒!
七*找个空闲,请王熙凤好生查一查此人,王熙凤以为是黛玉的意思,就告诉了贾琏。
贾琏不敢怠慢,立时派出了小厮长随。
这一查不得了!
那孙绍祖,原来是个心狠手辣之徒,薛大傻子和他比起来,都还算好人了。
还有一个毛病,好对房中人动拳脚,据说已经打死了几个通房。
在当地名声极差,好一点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给他,差一点的他又看不上,才会快三十了还未成亲。
贾琏和王熙凤这一对兄嫂,固然对木头似的迎春没有好感,但也跟她没仇,不希望她死在枕边人手里,左思右想,悄悄告诉了贾母。
贾母大怒,叫来贾赦劈头盖脸一通骂,勒令他取消这门婚事。
贾赦也不要脸了,说出欠孙绍祖五千两银子,要以迎春抵债,如果不嫁迎春,这银子就得公中出,反正他没钱。
如此无耻,气晕了贾母。
醒来哭了一场,让鸳鸯找出几样贵重首饰,去典当了五千两,还给那孙绍祖。
001:“老太太还行,没有将银钱看得比孙女更重。”
七*:“这可不只是为了迎春,也是为了贾府的颜面。”
贾母又对贾赦说,再有这样的事,就要告他个不孝不慈。
贾赦才不在乎呢,听邢夫人说是贾琏、王熙凤坏的事,打了贾琏一顿,还让邢夫人去训斥王熙凤。
贾琏躲不过,只得受着。
王熙凤却有对策,邢夫人没骂两句,她就抱着肚子装晕。
邢夫人也没办法,总不能掐醒她接着骂。
王熙凤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就见迎春坐在床边垂泪。
见她醒来,迎春拉着她的手哭道,“凤姐姐,你和哥哥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园里都传遍了,父亲要拿她去抵债,琏二爷和琏二奶奶拼死相救。
王熙凤笑道:“傻姑娘,你头一个该谢的是老太太,若无她拿钱出来,这事儿还不知如何了结呢,第二个该谢的是林妹妹。”
迎春一愣,“林妹妹?”
老太太拿钱救了她,这个她知道,跟林妹妹有什么关系?
王熙凤便小声告诉她,是林妹妹让她去查孙绍祖的。
迎春满心感激,谢过贾母,就来了潇湘馆。
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会抱着黛玉哭。
迎春险些落入火坑,黛玉也是后怕不已,十分庆幸妹妹提醒凤姐姐那一句,陪着迎春落泪。
此事过后没几天,香菱哭哭啼啼的来了。
“林二姑娘,当日你和我说,若遇上难处,可来寻你和大姑娘,你们会帮我。可还算数?”
七*:“当然算数!”
黛玉和香菱有师徒之谊,对她极为关切,见她如此情状,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香菱哭道:“大姑娘,我快没了活路!”
原来,这时薛蟠已经行商回来,并且娶了妻子夏金桂。
夏金桂手段了得,辖制住了薛蟠,视香菱为眼中钉肉中刺,整日找她的麻烦。
今日又因了一件小事,撺掇着薛蟠打香菱。
香菱想着这日子没法过,想寻死,又不愿死得这么悲惨,忽然记起七*那日的话,就跑来了潇湘馆。
听她说完,黛玉义愤填膺,但也没冲动地说要去替她讨回公道。
想了一想,对香菱道:“薛家的事,我管不了,如果你要回薛家,我最多只能请薛姨妈多照看你。照看不到时,你也只能自求多福。”
香菱想着这一生的凄凉,捂脸大哭。
黛玉又道:“你若愿意留在这儿,我便要来你的卖身契,跟薛家断个干净。”
香菱一下止住哭声,不敢置信地道:“大姑娘,你的意思是?”
七*:“哎呀,这还不明白?以后你就不是薛家的人了,跟咱们一处。”
香菱看看她,又看看黛玉,眼神带着迷茫,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可是,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她来潇湘馆,也只是想让林姑娘为她说几句好话。
黛玉:“你不愿意么?”
香菱喜得跳起来,“愿意,我愿意!”
脸上是笑着,眼泪却哗哗往下流。
001:“唉,她这一生也太苦了!”
七*:“跟着林妹妹,以后会很甜。”
67.
香菱被打这一天,七*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因为,“美香菱屈受贪夫棒,王道士胡诌妒妇方”,是红楼梦的第八十回。
此后的四十回,是不知名者所作,虽然圆了故事情节,但与曹公立意大不相同。
最明显的一点,前面的所有伏笔,都预示着贾家卷入北静王的谋逆大案,导致抄家灭族,彻底败亡。
可续作里,却是不了了之,皇帝的板子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贾家虽伤筋动骨,也还能沐皇恩、延世泽,复起兴旺。
黛玉和宝钗的判词,分别是“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也和她们在续作里的结局不同。
黛玉勉强符合,病逝了,宝钗却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能继续在新贾府里站稳脚跟。
除了没有丈夫,其它都挺好。
因为这些,红楼梦后四十回被很多人认为是狗尾续貂。
七*也深以为憾,恨不能穿到曹公身旁,亲眼看到他原稿。
不过,此时她在意的,却是后四十回,实际上并不是曹公所营造的世界。
这就代表着,剧情熬到这里,她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001很好奇,“宿主大人,你要怎么发挥呢?”
七*:“先给司空焰托个梦吧。”
原著里,灵河仙君和绛珠仙子错过了这一世。
现在她想给他们牵一回线。
大运河上,数艘高大宽阔的官船顺流急行。
中间那一艘,便是司空焰的座舰。
他站在船头,遥望京城的方向,面色凝重。
长史周顺小心地给他披上大氅,道:“夜来风凉,王爷,你早点回舱。”
司空焰没说话。
周顺又道:“王爷,你是在担心逃跑的甄家人么?不用担心,咱们有人盯着呢,跑不了。”
司空焰:“嗯。”
甄家那些人,本就是他有意放跑的,为的是顺藤摸瓜,看看哪些人和甄家一党。
追踪甄家人的暗卫,也是他亲自安排的。
所以他有什么不放心?
周顺压低声音,“前日信鸽回报,有些去了北静王府,有些去了贾府。”
北静王府倒也罢了,照章办事就行,陛下也早就想动他。
贾府却有点难办,两位林姑娘还在那儿呢。
他很想扒开贾母、贾政、贾赦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渣。
甄家都被抄了啊,他们怎么还敢跟甄家来往?
真的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么?
后面的官船,押解的就是甄家男女老少,以及难以计数的金银财宝。
陛下肯定很高兴,国库又丰了。
甄家也有个甄宝玉,他看着比贾宝玉还风流俊秀,却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司空焰听他絮叨半天,忽道:
“你有没有见过林大姑娘?”
周顺不防他话题跳跃得如此之快,怔了数息才道:“王爷说笑了,下官虽去过贾府,却是外男,哪能见林大姑娘的面?”
司空焰看向角落里的柳湘莲,“你见过么?”
柳湘莲:“只听说过,从未见过。”
周顺笑道:“王爷你问错了人,柳郎也是外男。他要见过林大姑娘,可就不妥了。”
柳湘莲忙道:“没见过,真没见过!”
王爷对林大姑娘可真上心啊!
他什么时候,才能遇上自己的美娇娘呢?
司空焰:“备绿眉毛,我要提前回京。”
正在偷听的001噗嗤一声笑了,“绿眉毛?好蠢萌的名字!”
七*:“别笑,这可是现在速度最快的船,最高时速可达每小时九海里。”
周顺不解,“王爷有何急事?”
官船也很快呀,而且还舒服。
司空焰:“本王需要向你解释?”
周顺默默地去准备了。
司空焰继续站在船头沉思。
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是那个下凡寻找绛珠仙子的灵河仙君。
而林大姑娘,竟然就是绛珠仙子!
那贾宝玉,则是多管闲事的神瑛侍者,趁他闭关入定,给绛珠草浇了甘露,致使绛珠草虽修成人形,却浑浑噩噩。
在警幻仙姑的诱导下,绛珠草自觉受了神瑛侍者的大恩惠,欲以一生之泪还甘露之情。
他真想问一句,你忘了灵河仙君么?
总之,不管这梦有多荒诞,他都想见一见林黛玉。
68.
001:“来了来了,他真的来了!这绿眉毛还挺快!”
七*:“要是不快,怎么能下西洋?”
001:“宿主大人,你说他怎么见黛玉呢?就算他是王爷,贾母也不能让他和自家外孙女会面吧。难道,要叫许嬷嬷把黛玉骗出去?”
七*:“我怎么知道?”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司空焰上了岸,都没在通州休息会儿,直接上马奔回京城。
傍晚时分,他在柳湘莲的带领下,转到了大观园的后面。
施展轻功跃入园里,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看了看,准确无误地走向潇湘馆。
七*看得出来,他的武功还不错,不至于被满园的丫环婆子逮住。
001兴奋地道:“我晕,这是私闯民宅啊!本系统还以为他是守礼之人,没想到也这么狂放!宿主大人,你可千万别拦啊!”
七*没好气地道:“我还用你教?”
灵河仙君和绛珠仙子的这段缘,是她竭力想要促成的,怎么会去破坏!
司空焰急切地想要见到黛玉,自然不是对黛玉有什么不尊重的想法,而是想验证梦的真假。
七*也想知道,他们见面后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待司空焰靠近潇湘馆,便约着黛玉出去散步,跟紫鹃说很快就回来,只带了两个小丫环。
这也是常有的事,紫鹃和许嬷嬷都不以为异,各干各的。
“姐姐,你看那些花儿,多漂亮!”
大观园风景如画,无论任何一个方向,都有可看之处。
七*引着黛玉绕过一座亭台,欣赏亭子东边的木槿花。
黛玉诗情画意,随意吟了一首前人描写木槿花的诗作,“朝昏看开落,一笑小窗中。别种蟠桃子,千年一度红。”
七*撒娇,“姐姐,你帮我摘一朵,好不好?”
贾政知道大观园的改革之后,觉得有失体统,又改了回来。
婆子们没了收益,也不管花儿草儿被摘了。
一个小丫环笑道:“二姑娘,何必劳动大姑娘?我们就能摘!”
另一个也道:“我们多摘些,一会儿回去插瓶。”
七*拉着黛玉的袖子摇来摇去,“不,姐姐,我就想你给我摘。”
黛玉很吃她这一套,笑道:“好好好,我给你摘,等着!”
走到木槿花旁,刚摘了一朵,忽然看见对面的玉兰树下,站着一个高大英伟、剑眉朗目的男子。
接理说,她应该尖叫、斥责。
事实上她也的确张开了嘴。
可看清那男子的容貌之后,她忽然热泪盈眶,心里升腾起种种陌生的情感。
仿如游子归乡,见到了最亲近的人。
也像稚子远游,受尽委屈,恰好遇上族中长者。
孺慕、依恋、欣喜。
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投入他的怀抱。
她被自己吓着了,定定地站住,目光全落在那男子身上。
那男子也是十分吃惊的模样,愣了半晌,向着她一拱手,疾步后退,消失在花木中。
黛玉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回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到贾府那会儿,她会对宝玉生出情愫,起因就是初见时很有熟悉感,她以为前世有缘,才对宝玉另眼相看。
可这个男子,却让她有不顾一切奔赴过去的冲动!
似乎等了他许久,必须去到他身旁,生命才会圆满。
如果说宝玉像前世的熟人,那他就像前世的亲人。
“姐姐,好了么?”
七*见她呆若木鸡,出声打断她的心绪。
看这样子,成了!
她就说嘛,绛珠仙子见了神瑛侍者都有反应,看见将自己移到灵河边的灵河仙君怎么能没有呢?
仙缘,是灵河仙君给她的。
神瑛侍者只是顺手人情。
黛玉僵硬地转头看她,道:“好了。”
捏着一朵花回来,发了一会儿呆,忍不住道:“你们看见刚才那个人了么?”
七*:“哪里有人?我没看到,你们呢?”
两个小丫环齐齐摇头。
黛玉勉强掩饰,“许是我看错了。”
有心跟妹妹说一说,又不好开口。
女儿家,怎好议论陌生男子!
回到潇湘馆,一晚上都心绪不宁,难以入睡。
想到后来,甚至以为那突兀出现的男子是花木成了精,专门勾人的魂魄。
但又觉得不可能。
圣人都说了,六合之外,存而不论。
谁也没亲眼见过花精木怪!
司空焰翻出外墙,柳湘莲和其他几名侍卫迎上来,“王爷!”
“回府!”
“是!”
柳湘莲看着司空焰的背影,心里着实不解。
追随庄王爷的时间虽不长,可他看得出来,庄王爷是个正人君子,古板、清高。
正因如此,他虽和贾府子弟相识,也没有阻止王爷潜入贾府,还有点担心贾府污了王爷的鞋履。
贾府和王爷相比,谁干净谁腌臜他很清楚。
但是,王爷去贾府做什么呢?
司空焰可不会告诉他答案。
回府沐浴更衣,连夜去找皇兄司空烨。
69.
“什么?你要娶林大姑娘,还要朕给你们赐婚?天呐,真是不可思议!”
司空烨用扇子半遮着脸,略微提高的声音里,全是惊讶。
司空焰狐疑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皇兄的震惊,很像是装出来的。
司空烨继续表演:“九弟,你忘了么?你是要修道成仙的人呐!女子,只会阻碍你的仙途!什么林大姑娘林二姑娘,全是红粉骷髅,倾世白骨!”
哈哈哈!
小九弟,你也有今日!
当初是谁说婚姻无趣,一辈子不成亲?
打脸的滋味,好不好受?
反正他是看得很欢乐!
司空焰:“......道家,可以娶妻生子。”
况且他还没出家呢!
娶个妻子怎么了?
皇兄就是记着他以前的话,故意嘲笑他。
可他那时怎么能想到,世上会有个林黛玉!
他是不是灵河仙君,黛玉是不是绛珠仙子,他还无法确定。
但他能确定一件事情,他想娶黛玉!
也能保证让黛玉到老了也不后悔嫁给他!
司空烨揶揄道:“这会儿不怕影响道心了?”
司空焰不跟着他的思维走,沉声道:“请皇兄为我和林大姑娘赐婚!”
司空烨也怕他恼羞成怒,一气之下不娶了。
笑道:“行,赐婚,赐婚!”
话风一转,“但是,贾家还是得办!”
这些勋贵老臣,祖传的没眼色,常年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能忍一时,忍不了一世。
父皇年纪虽大,身体却很健壮,老臣就好似有了指望。
他不想动父皇,怕九泉之下不好相见,但抄一抄老臣还是可以的。
新朝,该有新气象!
司空焰也是一样的想法。
四王八公、各大世家盘根错节,朝廷政令不畅通,于百姓无益,皇兄这皇帝也当得很累。
但这么多家族,不可能一次全抄。
先敲山震虎,虎要是变成猫,也可以留下。
若还是虎,那就不客气了。
选中贾家,则是因为这家行事最出格,最蠢。
就算是黛玉的亲眷,也不能宽容。
“皇兄,林大人的功劳,足以为林大姑娘换回一个郡主的封号!”
司空烨:“郡主?”
都要当王妃了,还封郡主会不会多此一举?
司空焰:“我想了一个极妥当的封号,仙容,仙容郡主,再赐她一座郡主府!”
成婚是大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等,一个环节都不能少。
也就意味着,他无法在两三日之内将黛玉娶回家。
可押解甄家的官船一到,就要对贾家动手了。
黛玉若仍住在那什么大观园,难免受到惊吓,若住自己的宅子,又惹人非议。
封为郡主,赐了宅第,就能光明正大地立府了。
两人的婚事,也能从从容容地进行。
司空烨斜睨他一眼,“郡主府的地址,是否最好在庄王府附近?”
司空焰深施一礼,“多谢皇兄成全!”
这个法子,是他到达京城前一晚梦到的。
梦醒后,他还想着就算自己和黛玉无缘,也要让她成为郡主,远离贾家。
或许他心里早就认定了黛玉,处处为她着想,才会做那样的梦。
司空烨长叹一声,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感慨。
这个臭小子,想让他成亲的时候,他坚决不从。
等接受了他一生不成亲,他又来求赐婚了。
看着低调守礼,实则随心所欲,无法无天!
往后,和他最亲的人也不再是自己,而是林大姑娘!
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九弟,你娶了媳妇,可不能忘了娘啊!”
司空焰:“咱们娘早就过世了。”
司空烨:“......你走!”
司空焰:“皇兄,记得拟赐婚、封为郡主、赐宅第的圣旨!”
司空烨:“滚!”
等司空焰出宫,司空烨还惆怅了好一会儿。
伍保胆颤心惊地来报,“陛下,贾贵妃娘娘求见。”
司空烨笑容灿烂,“贾贵妃?快快有请!”
元春提着一个精巧的青瓷食盒,款款走进内殿,柔声道:“陛下,这是我亲手熬的参汤,可滋补元气,你多少用些。”
司空烨一脸疼惜,“爱妃,这等琐事让宫女们去做就好,不要累着你。”
元春嗔道:“哪里就累着了?别人熬的,没有我的心意!”
司空烨笑道:“你怀着身子,还是小心些。”
他说这句话时,元春正低头取食盒里的碗。
“咣当!”
手一软,碗砸在地上,参汤洒了她一身,她却像没有感觉到,惊骇地盯着司空烨。
司空烨笑眯眯地道:“有两个月了罢?”
元春跪倒,抖如筛糠,“陛下饶命!”
司空烨平平静静地道:“这会儿叫饶命,之前做什么去了呢?”
元春:“呜呜呜,我是被逼的!”
司空烨叹口气,“你们呀,总是把朕当傻子。”
宫里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他,一个是父皇。
元春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伍保,送贵妃娘娘回凤藻宫!”
“是!”
元春怕得走不动路,伍保一挥手,两个小太监上来,一左一右架起她。
司空烨还叮嘱道:“看着点路,莫摔着娘娘。”
敢给他戴绿帽子,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怕有什么用呢?
001打了个哆嗦,“宿主大人,司空烨就像个变态!”
七*:“皇帝大部分是变态!”
想了想不对,补充道:“不包括我,也不包括始皇陛下、洪武大帝。”
70.
黛玉清晨醒来,无精打采地穿衣起床。
想再到昨晚那亭台周边转一转,香菱却来缠着她讲诗。
只得打叠起精神,一句句给她讲解。
七*笑道:“菱姐姐也太勤奋了!”
宝玉若有这种求学精神,王夫人和贾政能笑疯。
香菱认真地道:“不勤奋,怎么能写出好诗呢?”
黛玉很认同她这句话,道:“没错,一件事情,若是不做便罢,若是做了,就要尽量做好!嫮儿,你当见贤思齐!”
妹妹极其聪明,就是有些懒散。
七*没想到自己会被波及,赶紧道:“你们说得对!菱姐姐,大成伯派去的人已经到了如州,肯定能找到你娘,你就放心罢!”
甄士隐本是姑苏人,家败后去如州投奔岳父封肃。
他出了家,封娘子倚着父亲生活。
香菱叹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遇上你们,是我的造化!”
黛玉安慰道:“你已历尽磨难,有的是后福!”
七*也道:“往后都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前两日,黛玉去找薛姨妈,跟她讨要香菱。
薛姨妈不太想给,香菱不是普通丫头,是儿子的侍妾,哪能随便给人?
更重要的是,香菱对薛家家丑一清二楚,若得了自由,不定怎么编排薛家呢。
但当许嬷嬷加价到一千两,薛姨妈就变了口风,直说一个丫头不值什么,林姑娘若喜欢就带走,不用提什么钱。
大家都是亲戚,提钱多伤感情呐。
黛玉也谢过薛姨妈的厚爱,拉上香菱告辞。
可那一千两银票也没到薛姨妈手里,被夏金桂收走了。
贾府上下都说夏金桂骄纵刁蛮,同情薛家娶到了这等母夜叉,七*却觉得,薛家这是求仁得仁。
夏金桂什么脾性、什么人品,薛家半点打探不出来吗?
还不是觊觎人家百万家私,想吃绝户。
夏家没有儿子,所有一切都是夏金桂的,未来也会传到夏金桂的儿女手里。
谁娶到夏金桂,就等于娶到了一座金山。
薛家既想求财,又想求佳妇,哪有那么美的事!
再说了,就薛蟠那样,还指望娶到才貌双全、品德高尚的贤妻?他配吗?
夏金桂嫁他都算糟蹋!
其实这件事情,也说明了薛家的择偶观,唯利是图。
所以薛姨妈和宝钗有什么好抱怨?
站在夏金桂的立场,她还委屈呢。
刚刚新婚,薛蟠就看上了她的陪嫁丫环宝蟾!
夏金桂在薛家吵闹的时候,001很想教她一句话,“百因必有果,你们的报应就是我。”
这对主仆的名字也很有意思。
薛家要营销金玉良缘,“金”指的就是宝钗,受人鄙薄的夏金桂,名字中有金。
她的丫环宝蟾,重了宝钗的“宝”字,到了薛家也没改,也没人要求她改。
蟾和钗,发言也近似。
而且,蟾是什么?蟾蜍,俗称癞蛤蟆,还带毒。
是薛家或者夏金桂不在意避讳尊者的名字吗?
并不是,香菱偶尔提起桂花的香味,就被宝蟾指着脸骂,说是叫了姑娘的名儿。
宝钗的丫环莺儿,原先叫金莺,宝钗都给她改了。
偏生又有夏金桂和宝蟾这两个反面人物,名字都与宝钗有关联,下场还都很惨。
这是不经意的巧合吗?显然不是。
如果读完整部红楼,还察觉不出曹公在人物名字上花的心思,那也白看了。
001:“曹公仿佛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真是绝绝子!”
七*:“呵呵。”
说回眼下,黛玉教了香菱半早上的诗,带着妹妹去贾母处用午饭。
正吃着,贾琏忽然跑进来,红光满面地叫道:“老太太大喜,林妹妹大喜!”
贾母和黛玉被他叫蒙了,忙问怎么回事。
贾琏激动地道:“陛下身边的伍公公亲自来传旨,说是陛下念着林姑父的功劳,封林妹妹为仙容郡主,赐郡主府!”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真的?”
贾琏:“我哪敢骗老太太?伍公公就在荣禧堂!还有,陛下为林妹妹赐婚庄亲王!”
林妹妹真有福气!
之前凤姐儿疑心庄亲王对林妹妹有意,他还觉得不可能,谁知竟是真的!
贾母的笑容一下子僵了,“赐婚?!”
那宝玉怎么办?
贾琏也知道她的打算,跺脚道:“老太太,这是大喜事啊!”
人家林妹妹都不正眼看宝玉,王夫人也不喜欢黛玉,就老太太还想着将两个玉凑成一对。
贾母也很快转过弯来,黛玉就算做不了她的孙媳,也是她的外孙女!
以后庄亲王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地称为外祖母!
贾琏:“老太太,林妹妹,快去接旨罢!我过来的时候,二叔已经让人摆香案了。”
黛玉很茫然,她的婚姻,这就定了?
倒也不是很抗拒。
因为庄亲王不是陌生人,且重情重义。
七*挽着她,小声道:“姐姐放心,你会如愿的。”
黛玉暗想,不如愿又怎样,难道还能抗旨?
到了荣禧堂,一眼就看见坐在上首那个男子,正是昨晚那位。
一时呆了。
他他他,他就是庄亲王?!
司空焰凝视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黛玉忙低下头,脸上飞红,心里如小鹿乱撞。
71.
“嫮儿,我们这就搬去郡主府么?会不会,会不会显得太心急?”
圣旨下达第二日,贾府办了热闹的宴席。
奉承讨好的话儿,黛玉听了几箩筐,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宴散回房,妹妹就说要搬去郡主府。
七*:“可我们要是不及早搬过去,岂非对不起陛下的隆恩?那伍公公不是也说了么,郡主府里一切齐备,并不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昨晚真是累着伍保了,连夜带人收拾、装饰仙容郡主府,家什一车一车往里拉,下人一个一个往里进。
还配了四名女官。
真正做到拎包即可入住。
司空焰也令人很是动容,半夜三更的,领着府里的园丁、侍从,跑到城外移植回来一大片湘竹,不比潇湘馆的差。
就冲他这个殷勤劲,七*也不担心以后他会对黛玉不好。
见黛玉还在踌躇,道:“姐姐,莫非你还留恋贾府?”
黛玉叹道:“我留恋的不是贾府,是潇湘馆,还有这些姐姐妹妹。”
迎春虽无主见,却温柔可亲;探春虽精明,也有诚挚之心;惜春性情孤介,却极有悟性。
大嫂子李纨和凤姐姐,也对她们姐妹极为照顾。
还有湘云,以前没头没脑,现下也清醒了,是她诗词上的知己。
这些年与她们相伴,总归是欢乐多于愁苦。
如今要分开,当然有些舍不得。
七*劝道:“姐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人生何处不相逢?郡主府里你做主,大可将姐妹们请过去长住。许嬷嬷,我说得对么?”
许嬷嬷一整天都神不守舍,听到她问话,下意识回道:“对,对极了!”
直到现在,她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个月前,她收到周长史的信,说是他们即将回京,让她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在林大姑娘面前提起王爷,设法促成这桩姻缘。
但不能太明显,免得引起林大姑娘的反感。
他也会在王爷耳旁吹风,让王爷习惯林大姑娘的存在。
两边齐下功夫,不信这红线牵不上。
周长史预计,再努力个两三年,就能大功告成。
可是,这婚事怎么忽然就成了呢?
据说还是王爷去求来的。
......早知如此,她和周长史折腾个什么劲?
远在大运河上的周长史,此时的心情和她极为相似。
喜悦中,带着很多茫然。
一名官员问他,“王爷飞鸽传书,所为何事?”
他放飞信鸽,木着一张脸回道:“王爷求了陛下赐婚。未来的王妃,是林如海之女。”
官员大喜:“王爷终于愿意成亲了?!太好了,太好了!咦,周长史,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周长史:“你看错了,我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
这么多年了,王爷终于动了凡心,不再孤单。
以后还会有小王爷、小郡主,府里热热闹闹。
所以他怎么会不高兴?
就是突然觉得之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也怪王爷,明明早就看中了林大姑娘,却什么都不说,任由他和许嬷嬷搞小动作。
在王爷眼里,他很可笑罢?
......可笑就可笑,王府即将迎来王妃,才是最要紧的事!
周长史安慰好自己,重新抖擞精神,下令加速。
他得赶着回去张罗婚事!
光靠王爷,王妃什么时候才能迎进门?
且说贾府,贾母笑了一天,晚饭后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就让人去叫贾政和王夫人。
鸳鸯提醒她,“老太太,二太太病还没好呢。”
言下之意是禁足还未结束。
贾母嗤道:“她那病,也只是哄着你们政老爷一个人。”
王氏虽不能出院子,*事儿可不少,禁足不禁足的,意义也不大。
鸳鸯便不再多话,派琥珀去请。
贾政夫妇不知有何急事,赶紧跟着琥珀来了。
贾母让他们坐下,沉吟片刻,道:“贵妃娘娘可曾派人来?”
贾政摇头,“不曾。”
其实他也觉得奇怪。
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元春为何没有半点表示?
按礼,她该紧随其后,赏赐黛玉。
可现在天都黑了,凤藻宫也没人上门。
贾母猜测道:“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贾政一惊:“应该不会罢,宫里也没传出什么消息!”
贾母:“有消息,咱们也不能知道!”
母子俩正惊疑不定,王夫人轻咳一声,微笑道:“老太太,老爷,莫急,咱们娘娘,许是有喜讯儿!”
上个月她进宫探望,发现元春嗜食酸辣,闻到鱼腥味还吐了。
分明是怀了龙种!
可能是因为月份小,才没有对外公布。
“......什么?”
贾母和贾政都是又惊又喜。
当今皇帝子嗣不多,若能诞下龙子,就是泼天的富贵!
王夫人笑得从容。
仙容郡主、庄王妃,有什么了不起!
见了元春,还不是得行大礼!
等小皇子出世,就连庄亲王都得退一射之地!
72.
两日后,黛玉、七*搬到郡主府。
这是一座五进的大宅子,精美别致,清幽古雅,不比大观园差,甚合黛玉的心意。
整条街上,只有庄亲王一个邻居。
据说,这两座宅子是前朝两位王爷的居所,他们兄弟感情深厚,特意将王府建在了一处。
司空焰封王时,选中了东宅,西宅便空了下来。
也有几位皇室子弟看中此处,想请陛下赐给自己,但考虑到邻居是司空焰,就打了退堂鼓。
这庄王爷时常闭关悟道,万一府里闹腾打扰他清修,他不会客气。
陛下又护着他。
一来二去,这么好的宅子便闲置了,如今才等到新的主人。
黛玉领着妹妹巡过各处,略做收拾,就下帖子请了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妙玉、宝琴、邢岫烟、李纹、李绮等过去小住。
一群女孩儿无拘无束,倒比之前在大观园更自在。
贾母和王熙凤、李纨等也应邀去了几次。
黛玉行事大气,还请了宝钗。
但宝钗实在不想看见她,且挂心着宝玉,以身子不适为由推了。
自黛玉被赐婚庄亲王,宝玉便犯了病,大叫大嚷着林妹妹被人抢走,要找庄亲王拼命。
贾政不敢让他到前头,命拘在怡红院里。
宝钗便每日去陪伴,软语安慰,温柔小意。
宝玉感念她的深情,也曾下决心要以深情回报,可一想起林妹妹,就又痛彻心扉。
还悄悄去找探春,让她传递诗词。
探春严词拒绝,劝宝玉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他和林姐姐是真的没有可能了。
见了黛玉,探春一字不提此事。
001:“这才是聪明人啊!”
七*:“探春本来就很聪明!”
至于贾府男儿,唯有尚是孩童的贾兰能踏足仙容郡主府,其他一个都不行。
一日,姐妹们正在赏花吟诗,忽有一个婆子哭着来报,宁、荣两府被抄了!
满座皆惊。
回过神来,探春气得喝命丫环去撕那婆子的嘴!
这等大事,也是能胡说的?
婆子哭倒在地,“三姑娘,锦衣军已经围了宁、荣两府,大老爷、二老爷、琏二爷、宝二爷、环三爷,隔壁珍大爷、蓉小爷,皆被拿住了!老太太、太太她们,都慌做一团!”
大家听她说得这么详细,显然有几分准头。
迎春险些被吓晕,惜春惊慌不已,湘云、宝琴等,也是惶恐不安。
探春颤声道:“为何,为何抄的家?”
婆子回道:“说是大老爷交通外官,依势凌弱,辜负皇恩,又有珍大爷引诱世家子弟赌博,强占良民妻女为妾,弄出人命!”
探春又问:“抄家的是谁?”
婆子道:“约莫听说是西平王,领着锦衣府一个姓赵的堂官。”
探春:“咱家贵妃娘娘呢?”
怎不帮帮家里?
婆子:“贵妃娘娘,薨了啊!”
探春大哭。
边哭边让下人备轿,她要回去。
婆子忙道:“三姑娘,老太太说了,让你们好生呆在郡主府!”
又转身对黛玉跪下,“郡主娘娘,老太太说,请你看在亲戚的情份上,庇护几位姑娘!”
黛玉:“这是自然!”
给妹妹使个眼色,姐妹俩一同上前安抚迎春、探春等人。
实际上,她心里并不吃惊。
因为昨天晚上,庄王爷让许嬷嬷告诉她,宁、荣两府有违国法,不得不治。
她心里也有些数,并未为贾家求情,只是这一干姐妹着实可怜,问能否优容?
王爷回说,国法之下,不得例外,但她可以提前赎买。
于是她出资二十万两,买下贾府女眷,以及相熟的仆妇丫环。
也算圆了这几年的情份。
不包括王夫人,因她与甄家勾结,证据确凿,不在赎买之例。
司空烨拿着司空焰奉上的银票,笑道:“你还真好意思从林大姑娘手里拿钱?”
司空焰反问:“为什么不好意思?”
贾家犯了国法,必得抄家。
黛玉赎买贾家女眷,也是按律行事,有何不妥?
何况二十万两又不多,以后庄王府都是黛玉的。
司空烨:“哈哈!”
看来九弟还是更看重他这个兄长,没有被林大姑娘迷住。
仙容郡主府,三春抱头痛哭,湘云、宝琴等也心有戚戚,拉着黛玉说个不停。
七*抽个空,移形换影,找到被关押的宝玉。
他的待遇还不错,单独一个房间。
宝玉见到她,趴在小窗上哭道:“林二妹妹!”
七*:“宝玉,我姐姐出了二十万两,买下府里女眷,还有袭人、晴雯、麝月等园中丫环,以后也会善待她们,想回家的送到家中,不想回家的留在郡主府,以后帮她们寻如意郎君,好生发嫁。”
宝玉流泪满面:“多谢林妹妹!”
灾难临头,他才知以往那些小心思有多可笑。
七*:“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讲的故事么?”
宝玉:“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那个?”
不知为什么,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个。
七*:“没错。如果你是神瑛侍者,我姐姐是绛珠仙子,对你家女眷的照顾,能否抵得过甘露之惠?”
宝玉哽咽道:“能!”
七*:“那绛珠仙子就不欠神瑛侍者了?”
宝玉:“不欠!”
区区甘露,哪及得上姐妹们活命之恩?
七*展颜一笑,“好!”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接下来,她果真兑现承诺,帮着黛玉安排好了小姐丫环们。
不能说十全十美,但真的问过每一个人,尽力帮她们达成心愿。
此后能不能过好,就看她们自己的了。
大约是贾家男儿被吓破了胆,认罪认得快,司空烨并没有赶尽*绝,除了将贾赦、贾珍、贾蓉下狱,贾政、贾琏、宝玉、贾环、贾兰等都放了出来。
还有个王夫人,也下了女监。
其他女眷无事。
但家当、府邸未还,只给他们留了一个四合院。
贾母养尊处优一辈子,临了还落到这种地方,想起来就哭,可黛玉想接她和王熙凤到郡主府,她又不愿意。
说是她们如果离开,这个家就真散了。
这倒也有理,黛玉便也不劝,只是多送些补品药材,衣物被褥。
薛姨妈和宝钗则回了自家的宅院,薛蟠也犯了事,被判五年。
母女俩想找王家的门道,王家拒之门外。
这个时候,薛姨妈自然不想让宝钗嫁给宝玉。
贾母明跟她说,宝钗和宝玉同室而处多少回了?不嫁也得嫁。
倘若薛姨妈一意孤行,她不介意替宝钗传传名声。
薛姨妈无奈,只得同意,草草办了婚事。
——
又一年,流程走完,司空焰迫不及待将黛玉迎娶进门。
掀开红盖头的一瞬间,两人相视而笑,皆感觉到了圆满。
姐姐、姐夫柔情蜜意,七*接过姐夫的衣钵,走上修道的大路,终生未嫁。
有人觉得奇怪,但黛玉和司空焰都非常理解。
如果不是遇上对方,他们也宁愿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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