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泰定元年的秋天,益都府的城北,南阳桥北岸,益都郑母人于钦流连于山光水色之间,不觉忘却了人生际遇的太多的不快。
那些残缺的古台,在秋色中愈发的落寞与萧瑟。一行大雁南行,渐渐消隐于澄澈的天际。那古台,就是表海亭的遗址。春秋左传里说:“世胙太公,以表东海”。表海亭是为了旌表齐国的第一代国君姜太公的业绩建立的,说他堪为东海一方表率,北宋时被称作全国四大名楼之一。欧阳修、范仲淹都曾登临赋诗,此时却唯有石台留存了。
府城是南阳城,北城是东阳城,两城相对,南阳河穿流而过,那情形如同一弯月亮。于钦出生在元代忽必烈时期,古城青州终于结束了长达五十年的战乱,社会安定下来,元政府在山东设立了济南、益都两个帅府,益都仍然行使着省会的职能,而于钦登临此刻的益都叫做益都路总管府了。尽管山东连年灾荒,可历来为三齐重镇、海岱名城的青州,依然不乏都会的胜景、市井的繁华,南阳河两岸熙熙攘攘,益都路各个州县的士人百姓汇集于此,一派清明上河的瑰丽情景。
于钦的思绪却顺流而上了。他想起,郦道元的《水经注》说到:南阳河,出自于青州府城西南二十五里的石膏山,就是逄山的西麓。东北流经广县故城西边,又向东北有石井水注入。石井水出自劈头山,北流注入深井,以瀑布倾泻而下,所以叫做石井,又叫石子涧,元代时叫瀑水涧。南阳河又向北向东,贯穿益都南北两城,西经表海亭,向北注入浊水。
郦道元长在青州,跟随父亲鹂范,领略了青州山川的秀美,对青州的风物情有独钟,童年的记忆化为记录,深情地书写在地理名著中。
这样的修志,还有西晋伏琛的《齐记》、南燕晏谟的《南燕录》、南朝张齐贤的《青淄齐郓濮等州山川道路形势图》、金代李余庆的《齐记补》等。但这些著作都已散佚了。于钦不禁长叹一声,蜚声海内的表海亭不复存在了,太公封于齐,已是灰飞烟灭。九州之一的青州,多少年后,还有谁会记得?
游学的经历在于钦眼中闪现,集贤大学士郭公贯、浙江平章高公昉这些饱学之士和于钦高谈着齐地的过往,无不为青州府的地土之宜、人物之秀赞叹:苏秦曾经慨叹青齐“南有泰山、东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渤海、四塞之国、地方二千里”的博大疆域。《禹贡》所说,青州的区域,存在过古爽鸠、斟灌、逄伯、薄姑、莒、纪等国。秦始皇郡县天下,设置齐郡。汉代设青州刺史部,引领齐郡、北海、千乘、济南、平原、东莱、胶东、高密、淄川等九个郡国。从此,青州作为齐鲁大地东部的行政中心,以青州部、河南道、京东东路、山东东路、山东东西、山东布政使司等名义,统辖一方,见证着东方古州的荣辱兴衰、潮起潮落。仓颉、贾思勰、房玄龄、欧阳修、苏轼、李清照,风雅无边,侵染着青州广饶的版图。从大禹治水分九州发端,青州就进入了中华文明史,并且为历朝历代所重视,成为山东半岛广袤土地的治所和都会。数千年的风云际会,难道只是过眼云烟?
于钦蓦然间神思开朗。尽管他心忧社稷,上书朝廷,要求惩治奸逆、肃清腐败,但没有什么成效,却被诬陷排挤,从中都御史宪台的员外郎位置上离去,以兵部侍郎官衔出任益都府田赋总管。现实的不如意,于钦有什么力量去改变呢?而这一切的纷扰,也终将远去,如同那发源于深山、流向大海的河流。难以更改的今天,何如已经逝去的美好?毕竟,那些,曾经存在过。那些流年,那些往事,那些人,那些山川溪流,那些烟雨亭台,那些雨打风吹去的佛陀的影像。郁结于心,何如纵情翰墨呢?
写作的过程,是一种梳理,是一种提炼,是一种重构。透过历史的尘烟,于钦坚定地访问着、审视着、搜罗着、剖析着、考证着,试图去还原自《帝喾》“九州之制,青州,初履海岱”以来,青州大地上承载的万千事物和烟火人间。将近十年的时间,直到终老故乡,于钦完成了《齐乘》六卷,近十万字。
风霜雨雪,草木枯荣,在《齐乘》描述的过往的尘烟里竟然是历历在目。青州之镇的沂山,三山连翠、青青未了的云驼劈山,莒州南三十里的浮来山,壁立千仞的抱犊崮,奇秀不减雁荡的九仙山,岸海名山的崂山,烟霞明灭的昆嵛山,位置、形态、掌故尽入眼底。而严谨的于钦,细细地审阅着,订正着过往典籍文字里的大小的错误,也甄别着史实的真假。如商山,有书籍《寰宇记》说商山就是密州的铁山,于钦经过考证确认不是。济南的华不注山,《左传》以为有别名,于钦却厘清了华不注没有别名。
那样的清晰,还在于水的描述。石沟水,就是石沟河,出逄山东北石涧中。弥河,出自沂山西麓,向东北流至临朐县东南,熏冶泉加入,又向北,沙河进入。又向北,到达临朐城,又向东北,石沟水加入,又向东北,东边来了龙冈水,又向北,过益都府城东北,建德水合南阳水入,又向东北,康浪水加入,又向北取道寿光县东北,从黑冢泊入海。
《齐乘》被收入了康熙《四库全书》,纪晓岚评说于钦援据经史、考证见闻、详确可信,将《齐乘》推为善本。后人一页页的翻过,就如一步步的走过,一眼眼的看过,和自己所处时代的山水古迹遗存对照,和家乡的风物比较,俨然看到了一番历史的延续和变迁。于钦在《齐乘》里回望青州的来龙去脉,只为了抚摸得到故乡的真实的脉搏。他如此执着地拷问:海岱惟青州,然则唐虞之时,青州跨海者跨何海邪?在现实的元朝宦海的困惑,让于钦郁闷不已,才使得他孜孜以求于历史的真相?体恤灾民,劝导富户出粮救济,于钦却被上司以“赈济太广”责备,同僚也说他“违反常例,沽名钓誉”。上书反贪,反被谗言诬陷。元代让于钦越发看不清了。
真实,也是青州历代修志者渴求的境界。《咸丰青州府志》考证了表海亭:表海亭,在南阳桥北。不知创自何代,惟存古台。明成化初年,知府李昂别建于北关西。嘉靖初年,知府胡湘、杜思、王世能重修。今废。
而这部《青州府志》由四任青州府知府接力编修完成,也是足以让后人唏嘘的。时任山东巡抚的白文煜作首序说:非晰其源流辑修而厘清之,何以信今而行远?志既详且尽,夫亦何待余言?英桂收到千人方用仪修郡志的消息,高兴地说:“本来这是我的志愿。幸运的是你发端了,我敢不勤勉地继续呢?”李廷扬也因其旧规,搜罗改正,增多若干卷。他博考群书、不厌其详、繁征古今、必求其是,虽微必录,虽疑必存。毛永柏欣然继续考订,最终完成篡修之末。方用仪、英桂、李廷扬、毛永柏,青州的知府们,心有灵犀、前赴后继,重修青州府志,一部二十九类、六十四卷的浩大志书,终于在咸丰年间尘埃落定。
“夫青州,乃少昊旧址,爽鸠故都。膏腴土壤,广厚规模。山陵周匝,里道盘纡。水深土厚,街阔槐粗。桑麻陇亩,家户诗书。振威武之兵,将贮红粟于仓储。盖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图也。”“东连莱牧,遥接淮徐。金城石郭,玉垒铜鞮。层楼飞榭,既壮且丽。虹驾万年之桥,关筑穆陵之驿。广固阳城,岩岩翼翼。重争金鼎,坚夺汤池。杂以里闬连甍,冠盖丛集。贵介富商,转毂连骑。伎戏百端,都人士女,艳衣靓妆,鼎沸尘起。结袂而云暗昼昏,挥汗而泥滑雨湿。尘市山合,货贿星交。金锡擅江南之产,丹青罗西蜀之高。聚贾则风云归岫,趋市则江海回潮。”崔承谟《青州赋》近四千言的吟咏,让青州的后人们突然仰视故乡,缄默无语。东南形胜、三吴都会的钱塘,在青州的浩然中也黯然失色了。
青州府治衙门上高悬牌匾:“青齐名郡、海岱雄邦”,古青州府府正堂对联曰:郡有十三贤,天下无双称上治;国开八百岁,古来第一属名区。雄风常在,霸气外露。
于钦在回望,青州的知府们在回望,安致远在回望,钟羽正在回望——
这样的青齐,真的存在过?
然而此地的鬼狐花妖,从来不缺少观众。灵异,时时闪现于古籍的篇幅,让青州的春秋,浸淫于梦境,在字里行间透出那么多的不真实。
青州府冯治运,极为孝顺,母亲去世后,夜间前往省墓。走到城西南角,见路旁萤火,以为是萤火虫,兄弟两个就扑打。兄弟到手的是萤火虫,而冯治运入手就化为紫金粒。他就收起来,自此家道兴旺,成为富户。他去世后,金粒仍旧化为萤火虫飞走了。
青州府寿光知县王克生,进士起家,当官以廉洁著称,任职几年,使得县内政通人和。有一百姓因为他的兄长出远门,想勾引他的嫂子。嫂子不从,这人怀恨,待兄回来,饭中投毒嫁祸于嫂子,告官。王克生失察,只是怀疑他的嫂子有奸情,处以了极刑致死。从此,克生每次回到私宅,天天被这个妇人索命,没有多久,王克生竟然死去了。
青州府的某知府,一天病危,被鬼卒接去,没有喝下孟婆汤,死后投生到富户家。心想:我一个太守,生到百姓家,还生做女儿身,很是生气。长到十七岁还是不肯说话,容貌姣好,却没有婚配。她的父亲因为犯罪被抓,父女情深,女儿不觉说出话来,问父亲什么事。父亲仰天长叹:我是罪过深重,别无孩子,到了中年只有这一个哑巴女儿,今天却说话了,我死而无憾啊!女儿就说出了前生的事情。原来,前生两人是发小伙伴。女儿就向官府写信,说明了前因后果,官府感动,竟然释放了她的父亲。
可是,古籍里面的言之凿凿的青州,和坊间传言里面的戏梦人生般的青州,哪一个才是真的?历史不也是人们写的么?传说里,就没有一些真实的存在?这不免让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缱绻与决绝
月色冉冉升起,韩熙载府第彩灯高悬,流光溢彩,却没有太多的惊艳之感,似乎此间已经习惯了迷醉的夜夜笙歌。“听乐”、“观舞”、“歇息”、“清吹”和“散宴”。每个段落,会周而复始的上演,所有的喧嚣和沉默,相聚和分别,已经成为了这夜宴的组成部分。一切都将在韩府的阑珊的夜色中悄然开启,而一切又将在午夜时分默默收场,没有人关心每个夜的主角是谁,也没有人在乎这样的夜晚还可以持续多久。 韩熙载,美髯长垂,头戴高帽,敞胸袒腹,端坐于三个侍女之间,挥扇赏乐。五个吹笛箫女和打牙板的中年男人聚散有序,各具坐姿。演奏者那娴熟的技艺,身心投入的神态,使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当众侍女专心合奏时,他却漫不经心地与近身侍女闲谈,是身在宴会、心在他乡?是真的觉得如此的飘飘的仙乐,已经赏听了千遍,不再有心动的感受?是有意的在客人面前卖弄,就算此曲只应天上有,我韩熙载也早就是司空见惯了?还是说侍女谈话中别有动人的天地,让阅人多矣的韩熙载也流连忘返了? 这是南唐巨宦韩熙载家的开宴行乐现场。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演奏者的身上,话中人神情各异,但无不表现出他们沉浸在这音乐之中。如此的野味珍馐的宴席,如此的夺人心魄的音乐,如此的名流云集的聚会。客人们已经在乐声中,看到了白居易的《琵琶行》的情景:“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不发客忘归。”而盛情邀约他们来此的韩熙载呢,独乐乐?众乐乐? 魏晋的风流,还是回到了名士韩熙载的身上。舞者王屋山登场了,宾客尽欢。韩熙载也回过神来,亲自为舞姬击鼓伴奏,宴会气氛高涨,周围的人有坐着观看舞姬跳舞,有的在一旁鼓掌。难道说,一夜的时光,韩熙载都是在等待这一刻,等待心爱的王屋山的出现,等待瞩目今夜的她是怎样为悦己者而容,等待今夜的她是怎样裙裾飞扬,等待在他今夜的鼓点中她是如何疯狂的绽放,绽放成一朵夏夜最狂野的花。当掌声响起来,韩熙载走入了云端。他喜欢王屋山在大庭广众中的忘乎所以,喜欢无数艳羡或嫉妒的目光。 终于,舞蹈结束,韩熙载也有些疲惫了,在侍女们的拥簇下,躺在室内的卧榻上,一边洗手一边和侍女们交谈着。说话的间歇,韩熙载会回想起过往:他是青州南阳人,其父韩光嗣为后唐皇帝李嗣源诛*,韩熙载逃往南唐,他博学多才,心直口快,好进忠谏而受到李后主的猜忌,几罹*身之祸。为了迷惑李后主以保全自己,他一反常态,假装成沉湎酒色歌舞的庸碌之辈。今晚宫廷的画师顾闳中也来了,据说皇上对他很宠信,今晚是不是来观察我和李煜通风报信呢?算了,不想了,韩熙载又和侍女聊起来今晚来了哪些新客人,谁今晚没来,菜品如何,表演可是让客人尽兴。 时段走到了清吹。乐伎们在吹奏乐器,人们听到高亢激昂的管乐和声,搅动了赏乐者的情绪。韩熙载换了便服盘腿坐在椅子上,正和一个侍女说话。奏乐的女伎们排成一列,虽参差不齐但婀娜多姿。 散宴了。宾客们有的离去,有的则依依不舍地与女伎们惜别。窈窕的淑女,和她们的舞榭歌台一样让人不忍离去。韩熙载却眉头紧缩,仿佛若有所思,思绪已经远离了这场所。真的是百花深处,越发的落寞么? 热烈而冷清,缠绵又沉郁。韩熙载的忧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数次脱衣又穿衣。他的脑海里,一定闪现过父亲的影子,李后主的妖娆的诗句。奢靡,浮华,飘浮,幻影。岂止是今夜的写照?后主,这位千古词帝,不也在极力地隐藏着深深的无奈,在醉生梦死么,在及时行乐么,在彷徨失望么。声色,是最好的解药吧,诗词,是最好的逃避吧?盛唐已不再,韩熙载又何必频频回首。北方的故乡,只能在梦里相遇了。“多好声妓,专为夜宴”。也好,让后主这样看自己最好,博取个放荡嬉戏的名声。 这样沉醉的夜晚,让韩熙载不由得忆起后主的往事。隆冬的雪夜,李煜和大周后在对饮,酣畅处两人相约谱曲跳舞,大周后一夜就做了两只新曲子,大周后弹起了琵琶,李煜就随之起舞。那是多么有才情的女子,失传了二百年的《霓裳羽衣曲》,只有一册残谱,却被大周后以舞乐功底再现了名曲。李煜依照白居易的《霓裳羽衣歌》,排练了这部大型歌舞,作为宫中的保留节目演出。 韩府的夜宴,没有《霓裳羽衣》,没有大周后娥皇,却有王屋山和众多的爱妾。韩熙载心里不觉有了一丝丝的暖意。 通书史、善歌舞的大周后和李煜相守十年,却病倒了,李煜悉心照顾,却不见好转。此时李煜却邂逅了前来探视大周后的胞妹小周后。于是有了情人的两情相悦、有了花明月暗时刻的相约移风殿,有了那些数不清的缠绵和相思。 夜宴的人群已经散去,歌舞的余音未了。是《邀醉舞破》,还是《恨来迟破》呢?那也是大周后兴头上创作的名曲。而李煜这样钟情于会弹琵琶的女子。先有大周后,后又有宫女流珠。那是大周后唯一不嫉妒的女子。流珠会弹一手好琵琶,又精于弹奏大周后的两首名曲,大周后去世后,李煜却在宫中听到了这样的乐声,绵绵的爱意延伸到了流珠身上。是爱琵琶曲目,还是怀念故人,还是兼而有之呢? 不管是什么缘由,后主是史上多么情深的一个人。他情系文学诗词、情系曲赋歌舞、情系艺人才女,情到深处,在世间是多么的孤独。这样悱恻的情感,同样地延绵到他万里的江山。他眼里的江山,是那么多情,那一江春水也愁思满怀,那太匆匆的是林花谢了春红,那梧桐是寂寞的,那清秋是被深院锁住的。这样多情的天子,难道不明白雨榭歌台的歌舞之乐?不为有韩熙载这个同道中人感到喜悦? 可是,李后主是敏感的,多思的,不惜派出画师来刺探情报,让画师记录了人物的表情细细揣摩。良苦的用心。看到这幅画后,觉得韩熙载的眉宇之间充满着隐忧与沉思,明白韩熙载是在用宴乐歌舞掩盖其政治抱负,遂决定将韩熙载逐出京城。年高的韩熙载苦求留在金陵养老,李后主见他语言悲切,也确实老了,掀不起大风大浪,就取消了将他发配南方的命令。韩熙载经过这场惊吓,闹了一场大病,终于不治而死。李后主听到韩熙载的死讯,假惺惺地哭着说:“可惜啊!韩熙载死了,我再也不可能提拔他当宰相了。”这样的李后主又叫人难以捉摸。一边是对于文采风流和佳人的深情款款,一边是对于大臣属下的疑云重重,他是个怎样的君王啊。 痴心与怀疑,多情与寡义,深情与遗忘,多重的人格特质集中于一代词帝的身上。青州人韩熙载在李后主充满疑虑的眼神里,亦步亦趋,仿佛是翻版着后主的放荡无羁,你多情种子,我也广纳姬妾;你歌舞升平,我也纵情声色;你风月无边,我这里也是无边风月。韩熙载用浩淼无涯的缱绻,掩饰自己那有些不安分的心,李煜又何尝不是?而最终的解决是宋太宗一杯毒酒,那决绝的裁定让落魄的君王走到了尽头。 昌乐赵姓人家有两个男佣人,一个是带着妻子来的,一个独居。时间一久,独居之人和那位男佣人的妻子相好了,打算私奔。妻子就用某种药水涂身装病,不几天佯装病亡了,他丈夫没有发觉。主人命令两个佣人一同去埋葬。那人的妻子想法从包裹中逃脱,去别处等待情人。独居者告别了主人,辞去工作和情人浪迹天涯。那些温暖的情事,何必是一定缠绕在士人文人的眉头,它也会缠绕着那些把锄的手、绣花的手、扛重的肩头、无休行走的双脚。 岳家和秦家素来不通婚。光绪年间,青州就出了一件事,岳姓人拒载秦姓人。有秦姓客人从省会租赁独轮车东行,车夫两人,一个姓岳。到了北郊,姓岳的车夫知道了客人姓秦,就说:“我姓岳,我不为你服务。请你租赁别的车走吧。”客人大怒,硬强要求,车夫也不答应。客人和县令有老交情,就告官了,隐瞒了车夫拒载的缘由。县令召来车夫质问他。车夫答道:“客人姓秦,我姓岳。客人未必是秦桧的后人,我不一定是岳飞的后人。但是当年秦桧陷害岳飞的往事,我们难以忘记。岳家后人为秦家后人劳务,我心有不甘。宁愿受到鞭笞杖打的处置,也绝不给他干活。”县令提出加钱,车夫说宁可前面的费用不收一分也不干。 准提庵在北关定慧寺后面,文人蒋斗南曾有诗句说:净土不留倾国色,空门难觅返魂香。起因是:佛殿前曾有牡丹一株,生长茂盛,花开时节有一百四十余朵,招引来了大量游人前来赏花,使得殿前不得清净。庵里僧人于是把花锄掉了,只剩一片平地。游人缱绻,僧人却是决绝。 定慧寺,已是寻不到片瓦。牡丹香消,百花深处,是不是还驻在众生的心里? (崔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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