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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初有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她重生了
前世,她是萧北舟的贵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可直至叛军攻城,她眼睁睁看着萧北舟护住了另一个女人,而后毫不留情下令,将她与叛军一同射*!
这时牧云初才知,受尽恩宠是假象,做另一个女人的挡箭牌才是真相。
再次睁眼,牧云初回到了歌舞升平之时,
这辈子,她只求家人平安顺遂,而萧北舟,她不要了。
秋猎前一天。
牧云初仔细的瞧着手上的绣品,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这一世,她的流景该是得遇良人安乐一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牧云初指尖突的一痛,她顾不上溢皿的指腹,仓皇回头。
却见吟霜跪在门口,声音发颤。
“娘娘,您父亲牧首辅被言官状告酒后大不敬之罪,陛下震怒,将人打入昭狱!”
牧云初天灵盖似被重锤一般,大脑一瞬空白!
怎会如此!?
前世直到她死前,牧家即便大不如前,她父亲至少性命无忧,为何今生会有此变故?!
她顾不上染皿的指尖,站起身便朝勤政殿冲去。
牧云初重重跪下,膝盖砸在地面,发出闷闷一声。
“陛下,我父亲向来忠君,臣妾愿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做出如此逆事。"
“嘭!”的一声,额头砸在青石板的声音,让萧北舟眉心一皱。
他脸上暗影浮动,终究开口。
“此事,秋猎之后再议。”
牧云初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决,只得颤然叩首。
“谢陛下隆恩。”
萧北舟冷哼一声,大步朝外走去。
牧云初猛地塌下肩膀,眼眶不受控的泛了红。
出发当日,秋风猎猎。
牧云初仍如往年一般,和萧北舟共乘一辆马车,以示恩宠。
在她背后,无数道嫉恨的视线犹如附骨之疽紧紧跟随。
牧家的事压在心上,牧云初一夜未眠,随着马车的摇晃,她也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震,牧云初惊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缩到了角落边,而车厢里,早已没了萧北舟的身影。
牧云初走下马车。
围场树木繁多,枯叶遍地。
牧云初刚走到自己的营帐前,便见旁边帐中探出一个人影。
竟是沈知竹!也是萧北舟上辈子不顾安危也要护住的女人。
原来如此,萧北舟还真是处处不忘自己这挡箭牌的妙用。
转眼夜深,万籁俱寂。
牧云初躺在塌上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就在她翻身的一瞬,外面有刺耳惊声:“贼子闯入,护驾!”
牧云初猛然坐起身来,可下一刻,她的帐帘被撩起,竟是沈知竹生生闯入!
沈知竹进来的一瞬,她身后跟着的刺客
也一并入内。
“贵妃娘娘,救救臣妾!”
沈知竹扑到她面前,尖声唤道。
那刺客一愣,顷刻上前,将泛着寒意的剑刃架在了牧云初脖子上!
“原来你才是贵妃,险些抓错了人!”
“跟我们走!”
牧云初几乎是被那人拖着走到了围场的山坳处。
叛军首领一见她,眼中划过一丝觊觎,又转为可惜:“贵妃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可惜了,只能借您的性命一用,助我们逃出生天。”
那刺客疑惑问:“一个女人,真的会有用吗?”
男人勾唇一笑:“这是那皇帝最宠爱的贵妃,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牧云初看了眼躲在她身后战战兢兢的沈知竹,很想告诉他,萧北舟真正看重的人是谁。
话到嘴边,只剩一声叹息。
这话她说了,这天下又有谁会信呢?
四周火光冲天。
禁卫军很快将此处包围。
拓拔野亲手持剑抵住牧云初喉咙向前。
“萧北舟,让我们走!否则你最爱的贵妃性命不保!”
这时,萧北舟策马,从禁卫军中走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牧云初身上。
可牧云初却注意到,萧北舟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无人问津的沈知竹。
却一眼都未施舍予她。
这一刻,牧云初仿佛听见心中有什么彻底碎裂开来。
她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
“陛下。”
萧北舟这才回眸看她,当触及她那双绝望的眼时,他心口突的一缩。
牧云初看着他,笑容明媚得让萧北舟几乎晃了神。
“这一次,臣妾是最后一次做她的挡箭牌了。”
“臣妾不怨,只求陛下给牧家一条活路。”
闻言,萧北舟瞳孔骤缩。
他下意识怒喝出声:“牧云初!”
牧云初却不再看他,眼中闪过坚决,她猛地握住架在自己脖颈处那把刀。
接着,重重撞了上去!
这一次,是她自己选的死。
这一次,她不想再做另一个女人的挡箭牌,被所爱之人亲手下令刺死!
利刃划开血肉不过一瞬。
白的衣裳,红的皿。
牧云初最后映入眼中的,是萧北舟从未有过的恐慌神情。
牧云初死在一个大雪覆满京华的艳阳天。
在她被萧北舟下令射*的前一刻,她都以为自己是萧北舟的此生挚爱。
……
人死后,不该去阴曹地府吗?
牧云初第一百零八遍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看向镜中人,乌发雪颜,唇不点而朱,牧家嫡女的的姿容,早早便名动天下。
人人都说,牧云初合该成为宫里的娘娘。
被人捧在手心,荣宠一生。
而皇帝萧北舟娶了她之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她说铜镜照不清人影,萧北舟便大费周折从波斯给她找来罕见银镜,天底下仅此一面。
她说宫中无趣,萧北舟便将外邦的新鲜东西如流水般送到她手里。
整个后宫最华贵的,莫过于她这凤鸾宫。
萧北舟曾笑着对她说:“若不是朕富有四海,如何养得起你。”
他对她这样好,怎么会不爱她?
可他若爱她,又怎会亲口叫她万箭穿心!
上辈子死时的痛苦似乎还残留着,牧云初轻轻捂住心口,只觉里头莫名传来阵阵寒意。
这时,侍女吟霜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娘,这支凤凰步摇就该戴在您头上,衬的您越发雍容了。”
牧云初听着,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吟霜又道:“娘娘可是还在生气?依奴婢愚见,陛下很快就会来哄娘娘的,以往都是这样,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
牧云初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
“长得美就能得到男人的心吗?”
她死前看见了萧北舟怀里的沈知竹,不过普通姿色罢了,可萧北舟脸上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
沈知竹才是萧北舟放在心尖的珍宝,而她……
牧云初闭了闭眼,不愿再想下去。
入夜,萧北舟果然来了。
他剑眉星目,龙袍上金丝银线缠绕,显得他气质越发矜贵清华。
“初初,看朕给你带什么了。”
立刻有太监将一个精致的竹篮放于桌上。
望着他温柔带笑的眼,牧云初沉默一瞬,还是走上前去。
竹篮里,装着一颗颗鲜红圆润的荔枝。
萧北舟笑道:“朕令人从岭南八百里加急运来的,初初可还喜欢?”
牧云初心里颤了颤。
她想起来了,前世,便是从这天起,天下人都传她恃宠而骄劳民伤财,骂她是不知廉耻的奸妃……
在萧北舟的目光下,牧云初剥开一颗荔枝,将那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入嘴里。
却只尝到了苦涩。
她停下了手,语气淡淡:“臣妾不喜欢。”
萧北舟微微一顿,毫不犹豫的吩咐:“没听见吗?贵妃不喜欢,拿出去倒了。”
“等等,”牧云初拦住他,轻声道,“陛下不如分给其他姐妹尝尝。”
闻言,萧北舟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初初,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牧云初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从前她以为萧北舟爱她,所以不知好歹得贪恋“一心一意”,如今她重来一世,怎么还会再知错犯错?
好在萧北舟也没多说,按她的话去做了。
接下来,萧北舟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留下过夜。
他屏退左右,伸手将牧云初拉进怀里,意图明显。
牧云初抬手抵住他的胸膛,眉眼低垂。
“陛下,臣妾今日有些不舒服,不若陛下去其他姐妹宫中。”
萧北舟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还是第一次,生性霸道善妒牧云初将他往外推。
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你这是要把朕往谁的宫中推?”
牧云初脑海中划过一个人影。
“臣妾觉得,沈答应便挺好的。”
牧云初说完,一抬眼正正对上萧北舟骤然冰冷的眼。
第2章
“初初这是在试探朕对你的心意?”
牧云初没想到萧北舟会动怒,她心中一颤,下意识下跪请罪:“臣妾错了。”
萧北舟拉住她的手,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往日模样:“莫再吃这样的飞醋,朕心里只有你一个。”
牧云初没有试探他的心思,她是真的想成全萧北舟和沈知竹。
但没想到她的真心话,换来的却是萧北舟这样的反应。
牧云初挤出一抹笑:“臣妾只是怕陛下独宠,引得言官进谏。”
萧北舟这才收回眼底的怀疑。
“初初,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他将牧云初抱起,往寝殿走去:“今年吐蕃献上了不少好东西,明日朕拿单子来,你喜欢什么尽管挑。”
牧云初靠着他胸膛,苦笑。
寝殿内,水声四溅,浪潮沉浮。
牧云初指尖狠狠掐入萧北舟结实的臂膀中,可她心里却酸胀难当。
萧北舟在床笫间,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哪怕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萧北舟的脸,更不知道,他是否将自己当成了别人。
云月终歇,牧云初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身边早已空空荡荡。
她浑身如同被车轮碾过,又疼又酸。
吟霜进来为她更衣,嘴里说着晨间听到的传闻。
牧云初轻声问:“本宫让你去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
吟霜立刻美滋滋回道:“陛下果然听娘娘的话,将荔枝都分了出去,沈答应那边,的确也送了一份。”
牧云初手一顿,心里除了刺痛,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她终于从层层叠叠的回忆里看清了真相。
前世,宫里分荔枝,沈知竹永远会有一份。
如今牧云初明白了,原来爱吃荔枝的是沈知竹,萧北舟只不过是借着她的名头兴师动众。
这样一来,沈知竹如愿以偿,而骂名,却是她一力担了。
前世种种,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在牧云初心里来回切割,疼的她脸色发白。
许久,她才缓过劲来。
只是牧云初没想到,她一个无心之举竟让众嫔妃前来道谢。
牧云初坐在主位上,看着坐在角落丝毫不起眼的沈知竹,想起她的身份。
太傅之女,和她一同入宫,本不该只封一个小小答应。
牧云初只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与其他妃嫔闲聊。
这时,门外传来声通传:“陛下驾到!”
萧北舟的身影一出现,众妃嫔皆是起身行礼。
牧云初注意到,他迈过门槛的第一件事,便朝沈知竹看了过去。
她心里像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萧北舟转瞬便收回了目光,扶起牧云初:“你身子需静养,日后她们来,你只管回绝了就是。”
这话,让一众嫔妃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牧云初笑也一僵:“臣妾……不觉得打扰,宫中无趣,有人陪着说说话也好。”
萧北舟眉一皱,摆了摆手:“都退下!”
众人鱼贯而出。
殿内顿时只剩他们两人。
萧北舟这才放下帝王威严,拉过牧云初的手,语气温柔:“朕说过,这后宫之中你没必要顾及任何人,朕会为你撑腰。”
牧云初看着他宠溺的目光,心却颤了起来。
萧北舟这话,前世她信了,结果就是在后宫树敌无数,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而后宫与前朝千丝万缕,牧家在朝中也就越发举步维艰。
牧云初沉默着。
萧北舟又将她拉入怀中:“初初,如今朝堂稳固,朕该立后了。”
牧云初猛地抬眸,对上萧北舟笑意盎然的眼。
“初初,朕只想让你坐这个位置,但朕不能主动提起,只怕要丞相请命了。”
牧云初心里瞬间被疼痛填满。
上一世她听了萧北舟的话,自然是欣喜无比,连夜传信回丞相府。
可结果却是她爹刚说完,便被朝臣弹劾,更被百姓唾骂,丞相府的名声也是从这时开始一落千丈……
牧云初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发颤。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能做陛下的贵妃,已经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他求。”
萧北舟看着她,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异色。
他向来顺着牧云初,此事便不了了之,但当夜,他没来凤鸾宫。
牧云初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起身,却见吟霜兴冲冲走进来。
“娘娘,奴婢听说,相爷今日早朝时,为娘娘请命立后呢!”
第3章
牧云初豁然起身。
吟霜有些奇怪,挠头问:“娘娘,您不高兴吗?”
牧云初沉默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最终苍白如纸。
她想起昨日自己拒绝后位时,萧北舟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他说着想让她当妻子,实际上,她只是一颗棋子。
无论怎样,棋子都拿在执棋人手中。
牧云初眼里闪过一丝悲哀,随即焦虑如同巨石压在她心上,沉到了极致。
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重蹈覆辙,保住自己和牧家?
此刻,偌大的凤鸾宫,像极了囚笼,她是笼中鸟,半步不能离。
牧云初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天黑。
她进了小厨房,做了几道萧北舟爱吃的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萧北舟打消立她为后的念头。
热腾腾的菜色香味俱全,可直到表层的油渍凝固,萧北舟依旧没来。
牧云初派去打听的小太监回来,跪在门外颤声道:“娘娘,陛下……今夜歇在了沈答应那。”
吟霜神色担忧,还是开口:“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今日是初七。”
牧云初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仿佛也空了。
她想起前世,每月的这一天,萧北舟都会去沈知竹那里,从未间断。
当时她以为是萧北舟为了自己堵住悠悠众口。
但如今看来,大概这是沈知竹与他之间有过什么约定。
牧云初瞧着满桌凉透的菜,心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团浸水的棉花,闷的发慌。
半晌,她才道:“把这些撤下去吧。”
第二天,牧云初早早带着吟霜等在沈知竹的翠玉轩。
等了片刻,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遥遥一望,她才惊觉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却和太极殿遥遥相对。
牧云初心里猛然一刺。
原是如此,凤鸾宫再华丽,也比不得这里,开门见太极,情人两相应。
这时,墙内传来脚步声,萧北舟从里走出来。
正正撞上牧云初情绪翻涌的眼。
牧云初看着萧北舟,他脸上神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愉悦满足。
她心尖如同被什么狠狠掐住,痛意瞬间蔓延。
在萧北舟骤沉的目光中,牧云初上前请安:“见过陛下。”
她字字坚定:“陛下,臣妾绝无染指后位之意,还望陛下莫将臣妾父亲的话放在心上。”
萧北舟瞬间收敛神色,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牧云初,冷眸微眯。
嘴上说着后宫不得干政,可他的后宫中,谁的消息有牧云初的快。
不过片刻,萧北舟便上前扶起牧云初:“初初,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般作态?”
牧云初心里一颤,却听萧北舟声音淡淡,语气却不容抗拒。
“朕心意已决,这后位,非你莫属,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
说罢,萧北舟不容置喙地道:“回凤鸾宫歇着,朕要去上朝了。”
牧云初看着他的背影,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她回到凤鸾宫,让吟霜注意着宫外动向。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两日,流言便漫天飞舞。
“牧家嫡女无才无德,怎配为后?”
“陛下就是对牧家太过宽厚,才放纵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牧云初看着战战兢兢说着的吟霜,心瞬间跌入谷底。
这一刻,她总算懂得,何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如蒲草,如何对抗天下之主的雷霆?
牧云初失魂落魄地回了凤鸾宫,只觉仿若由根无形的绳勒在她脖颈上,随时间一点点收紧。
牧云初冥思苦想,给牧父捎去信。
……
“爹爹见字如晤……如今多事之秋,望父亲劝诫族人谨言慎行,女儿在宫中一切安好,立后之事勿要再提。”
萧北舟念完,看向立于身侧的大太监余逢,如闲聊般问:“你说,她这封信有何深意?”
余逢低下头赔笑:“贵妃娘娘品性高洁,奴才庸碌,不敢妄加揣测。”
萧北舟唇角讥讽一勾:“品性高洁?她也配?”
殿内顿时死寂一片。
第4章
牧云初将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她爹爹见着信后,自会审时度势。
等到入夜,萧北舟便来了。
前世,萧北舟每回来凤鸾宫,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他说,只有在她这,才能得片刻安宁。
牧云初因他这句话开心了很久。
可自从昨日见过萧北舟从沈知竹那里出来的样子,牧云初如今,唯有心凉。
萧北舟没发现她的异常,自然的端起茶杯,说起了事。
“初初,秋猎之日,朕准备让后宫众人都出去散散心,此事,你安排好。”
牧云初手一顿,轻声道:“所有后宫嫔妃吗?”
“自然。”萧北舟笑看她,“你迟早是皇后,此次权当练手,莫要让朕失望。”
牧云初心一颤,刚要开口,目光落在萧北舟袖口上,突然愣住。
在他的常服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隐约绣着一株绿竹。
萧北舟注意到她的目光,自然挪动了一下手臂,那竹子便看不见了。
他岔去话题:“秋猎之后便快入冬,初初,朕今年想要一个绣着腊梅的香囊。”
牧云初回过神,望着萧北舟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模样,也扬起一个如往常般娇媚笑容,甜甜应下。
次日。
牧云初用过早膳,吟霜拿来针线篮子,讨好道:“娘娘,奴婢去针线局找找腊梅花样,一定能让陛下对您刮目相看!”
牧云初一怔。
她最怕疼,学女红时自然不上心。
针尖扎进指尖,她眼睛都疼红了,但只要看见萧北舟露出的笑意,便觉得值得。
可如今回想,她做的东西萧北舟总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但他的里衣却刺的是绿竹。
如今想来,原来这些她忽略的地方,处处藏着萧北舟对另一个女人的爱重。
牧云初只觉空气骤然稀薄,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瞧着那针线篮,突然拿起剪子,一剪一剪,将里头的东西都剪碎开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可莫要伤着自己!”
吟霜被她的举动惊住,反应过来后赶紧冲上来从她手里拿过剪子。
牧云初喘着气,心里却觉得痛快,但痛快之下,却是更深重的痛苦。
香囊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自己对萧北舟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牧云初站起身来,重重吐出一口气:“这香囊本宫不绣,你随我出去走走。”
凤鸾宫外便是御花园。
牧云初走了很久,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一点。
她拐了个角,却直直对上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牧云初一怔。
沈知竹赶紧行礼:“给娘娘请安。”
牧云初此刻心情很是复杂,但她还是开口:“起来吧。”
沈知竹站起身来,一抹温润陡然晃在了牧云初眼中。
那玉佩,好生眼熟。
牧云初心中一窒。
她入宫的第一年,萧北舟将一枚玉佩拆二,龙凤各一,与她一人一块。
他说:“初初,此玉,便是朕与你的定情之物。”
牧云初下意识抚上胸口,她视若珍宝挂在颈间的温润玉佩,此刻却陡然浸满寒意。
凉透全身。
就算再不懂玉,她也看出来自己胸口这块,不过是沈知竹身上那块玉的边角料。
许是牧云初沉默太久,沈知竹有些站不住了。
她福了福身子,轻言细语的开口:“娘娘,妾身告退,免得扰了娘娘雅兴。”
牧云初回过神,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笑意:“沈答应,你这话似乎在说本宫霸道专横。”
“臣妾知错!”沈知竹陡然变了脸色,连忙跪下。
牧云初静静看着她,半响,却深吸口气道:“退下吧。”
若是前世遇上这种事,牧云初绝不会姑息。
但如今的她,又如何敢对萧北舟的心上人动手?
牧云初心里发苦,瞬间没了赏花的心思。
“吟霜,回吧。”
牧云初并未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可当天晚上,萧北舟便闯进了她的寝殿。
“嘭”的一声殿门大开!
牧云初浑身一颤,对上萧北舟冰冷无比的眼:“你竟然因为一件小事便让人跪到昏迷,谁教你如此跋扈的!”
第5章
萧北舟罕见的动怒,凤鸾宫的宫女顿时跪了一地。
牧云初这才知道,在她走后,沈知竹竟在御花园跪了两个时辰。
她心尖一颤,抿唇道:“臣妾没有罚她下跪,陛下就只听那沈答应一面之词吗?”
萧北舟眼眸微眯,语气更冷:“无人说是你叫她下跪,沈答应是因为在御花园中与你起了些许争执,觉得得罪了你,怕的跪了两个时辰!”
“若不是她昏迷不醒,朕还不知,你在这宫中竟如恶鬼一般让人害怕!”
恶鬼二字,如同一柄重锤砸在牧云初心上,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以往的确罚过宫妃,可那时萧北舟从不苛责,反而笑她罚的轻了震不住人。
而今日,‘受罚’的成了沈知竹,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鬼’了!
心脏处涌起一股剧烈的疼痛,牧云初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萧北舟眼神转冷。
“朕从前只以为你是任性,却不想你嚣张恶毒到了这种地步,如今更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无。”
“牧家就是如此教你女德女书的不成!”
‘牧家’二字如同一道闪电重重劈开了牧云初被疼痛填满的心脏。
心中的痛楚霎时转为寒意遍布全身。
牧云初立刻颤颤跪下:“臣妾知错!”
“朕看你根本不知错在何处,去太庙里跪两个时辰,好好思过!”
……
太庙透着阴冷。
牧云初直直跪在那里,寒意从蒲团下窜进膝盖,逐渐蔓延全身。
她看着堂上满满萧家先祖牌位,满目荒凉。
她想她的确有错,错在不该对一个皇帝动了真心。
等牧云初从太庙出来,一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疼痛钻心。
等在门外的吟霜看着她苍白脸色,心疼无比,急忙在牧云初面前蹲下:“娘娘,步撵在外边等着,奴婢背您过去。”
牧云初心里一暖,也没逞强,趴在了吟霜背上。
吟霜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娘娘,陛下虽然震怒,但只要您肯哄,一定不会有事的,陛下最爱的就是娘娘您了。”
牧云初心里一颤,望向漆黑的前方,轻声道:“吟霜,一个人心里可以爱很多人么?”
吟霜一愣。
牧云初自嘲一笑:“或许,陛下的心意从来不在我身上。”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
萧北舟,就是要替他爱的女人出气罢了。
牧云初被罚的第二天,宫中便知道她受罚的原因,顿时流言四起。
从牧云初入宫起,便独占恩宠,可如今跟一个小小的答应对上,竟然会输?!
一时间,不起眼的沈知竹立刻处在了风口浪尖。
就在牧云初听到这些流言的当晚,萧北舟来了凤鸾宫。
他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初初,可有怪朕?”
牧云初看进萧北舟状似温柔的眼里,心狠狠一颤,接着便似委屈似撒娇的红了眼:“臣妾……只怕惹陛下厌弃。”
萧北舟无奈发笑:“若是朕厌弃你,又怎会将这绝品冰玉膏拿来给你。”
说着,他小心的撩开牧云初的裤腿,竟是亲自给她上药。
的确是绝品好药,药膏刚碰到伤处,疼痛便有所缓解。
萧北舟对她确实很好,甚至堂堂九五之尊放下颜面亲自给她上药。
可牧云初喉间却酸涩到发苦。
万般宠爱,只为推她给另一个女子做挡箭牌,萧北舟,你对我何其残忍?
萧北舟将那白玉般的膝盖上清淤揉去,只觉顺眼许多。
见牧云初身子僵硬,不由柔声问:“怎么,可是疼?”
牧云初身子前倾,靠近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心凉彻骨。
“陛下,伤口不疼。”
疼的,是心。
自这天起,萧北舟连续一个月都歇在凤鸾宫。
宫中那些沈知竹得宠的流言,自是不攻而破。
后宫众人嫉恨的目光再次钉在了凤鸾宫中。
牧云初入宫多年,早已将这样的目光不放在心上。
离秋猎只剩半月时,她将名单整理好呈了上去。
晚上萧北舟便来了。
他带着笑意进门:“初初,朕看过你列的名单了,很合适,不过这里还有一事要让你筹备。”
牧云初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萧北舟在她身旁坐下,道:“三日后,拓拔野入京,你准备一下。”
牧云初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
拓拔野,统管塞外九部,也是前世的叛军首领!
第6章
前世,她便是被拓拔野虏去后,被萧北舟下令射*!
牧云初想起前世在拓拔野手里的遭遇,身子不由一抖。
萧北舟看向她,关切的问:“怎么了?”
他敏锐捕捉到牧云初的一丝害怕,眸间划过一抹狐疑?
牧云初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如今并非前世,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她扯开唇角,道:“传言说塞外蛮族饮毛茹血,臣妾想着,一时有些惊惧。”
萧北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有朕在,你只要安心准备宫宴即可。”
宫宴二字砸入牧云初耳中,她呼吸一窒,脑海中瞬间闪过一段记忆。
前世,她唯一的妹妹牧流景,便是在这场宫宴上出的事!
牧云初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惊惧,语气坚定:“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托。”
流景,这一次,姐姐绝不让你出事!
三日后,拓拔野入京面见天子。
是夜。
保和殿内丝弦阵阵,百官列于台下,觥筹交错。
这是为欢迎拓拔野而安排的盛宴。
萧北舟坐在上首,牧云初就坐在他身旁,一袭宫装,艳色无双。
她身旁摆着一张小矮桌,娇憨天真的少女仰头看她。
“姐姐,为何今天要让我坐在此处?”
牧云初温柔的看着她:“姐姐很想你,想多跟你呆呆。”
牧流景被她看的红了脸,左右看了一眼,飞快的伸手勾了勾牧云初的手指,笑得可爱至极。
牧云初心中酸涩,她的流景,才十四岁啊。
她想起前世,流景嫌宫宴无聊出去透气,却跟旁人起了争执,不幸落水,虽被巡逻侍卫救起,却也失了清白,只能与青梅竹马的武侯世子退婚,委身那侍卫。
而在成婚当日,牧流景用三尺白绫,自尽于闺房之内!
不多时,拓拔野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
牧云初放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攥紧,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前世,谁都没看出来,臣服百年的塞外诸部会有反叛之心,更无人想到,拓拔野能勾结内贼大胆行刺!
就在牧云初回忆前世时,朝萧北舟行礼起身的拓拔野也看清了牧云初的脸,眼中顿时浮起浓烈的惊艳之色。
他对牧云初向来只闻其名,可如今见了,才知道这是个漂亮得能让男人发疯的女人。
拓拔野毫不遮掩自己的欣赏,赞叹出声:“陛下好福气!”
一瞬间,牧云初只觉得犹如被毒蛇缠上,几乎能感觉到蛇鳞上那阴冷滑腻的恶心感。
就在这时,萧北舟不悦的声音响起:“拓跋首领,谨言慎行。”
拓拔野眼中的觊觎,萧北舟看的清清楚楚,一股怒意旋即在胸腔内燃烧。
“臣失礼。”
拓拔野回过神来,忙告罪,转而将各种珍宝呈上。
一时间,众人都忘了之前的插曲,大殿内惊叹声阵阵。
牧云初却兴致缺缺,她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了拉。
牧流景小心翼翼道:“姐姐,我想出恭。”
牧云初只得无奈唤来两个宫女陪着她。
直到牧流景的背影消失,牧云初才收回了目光。
萧北舟打趣道:“初初,你妹妹都要嫁人了,你还把她当孩子看?”
牧云初眼中满是:“陛下,臣妾只愿流景百岁无忧。”
萧北舟笑了笑,掩去眼中深沉。
可直到一炷香后,牧流景仍不见归来。
牧云初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的不安瞬间窜到顶点。
她突的站起身来,甚至没来得及跟萧北舟说一声,在众人齐刷刷望来的目光中,径直走出了大殿!
皇宫中长廊无数,牧云初顾不得体统,脚步飞快的朝前世牧流景出事的那片湖冲去。
她刚走到湖边,便看见一个人影,将站在湖边的牧流景推了下去!
这一刻,牧云初什么都没想,本能的朝水里跳了下去!
‘扑通!’
池水冰凉刺骨,牧云初拼命往前游着,终于拉住了牧流景的手。
等她将人拖回岸边,已是一刻钟后的事。
看着惊惶未定的牧流景,牧云初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事了糖糖,别怕,姐姐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牧流景身子也在发颤,可看着姐姐失控的样子,忙安抚的拍着牧云初的背。
“姐姐,我好好的呢,你也别怕。”
牧云初心口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她抱着牧流景,骤然痛哭出声。
她做到了,她护住了,她的流景不会死了!
这里的事自然惊动了萧北舟,他匆匆赶到,驱散左右。
“怎么回事?”
牧云初将牧流景护在身后,一字一顿:“陛下,宫中有人想要谋害我妹妹,还请陛下准我彻查此事!”
萧北舟沉默片刻,道:“朕,准了。”
牧云初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她差人将牧流景送出宫去,自己则回了凤鸾宫。
夜深,烛火摇曳,却只照亮牧云初半张脸。
“吟霜,彻查六宫,将推二姑娘的人找出来。”
“还有,流景出宫前说是武侯世子派人请她去湖边小叙,此事你也要查证。”
吟霜领命而去,牧云初却无法入睡。
她只要一闭眼,便能想起牧流景前世自缢那一幕……
凤鸾宫灯火长明,牧云初就这么在软塌上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吟霜急匆匆从外走进。
牧云初看着她脸上的焦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她急声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吟霜跪倒在地:“娘娘,昨夜您救二姑娘时,还有个侍卫也一同跳了下去,现在宫中盛传,二姑娘被人看去了身子,并非清白之身,根本不配武侯世子!”
第7章
嗡!
牧云初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陡然震颤,霎时惊怒交加。
她明明已经救下了牧流景,怎还会如此?!
牧云初声音发寒:“将造谣生事者抓起来,严刑逼供!”
吟霜即刻领命去办了。
不过一个半时辰,吟霜便去而复返。
牧云初看着她惶然的神色,冷声道:“可有问出来幕后主使?”
吟霜猛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奴婢去时,却发现那两人……自尽了!”
牧云初猛然站起身来,眼前一阵发黑。
恍惚间,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天牢守卫森严,这天底下,除了萧北舟,还有谁能让证据确凿的罪犯在看守的眼皮底下自尽?
牧云初整个人重重跌回了软塌上。
一颗心仿佛落入了万丈深渊里,直直下沉,却永无尽头。
她不明白,她的流景做错了什么?萧北舟要下此狠手?!
牧云初目光空洞,突然想起一件事。
流景的未婚夫武侯世子,是继承爵位后定能掌管二十万边军的少年将才。
而前世牧流景退婚后,萧北舟亲自赐婚,将沈知竹的表妹许配给了武侯世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牧云初终于看清前因后果,眼眶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坐在软塌上,指甲死死扣进掌心,却丝毫盖不住心底的痛楚!
半晌,她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将所有传谣之人尽数抓获,并传本宫口谕,后宫上下,尽数去太平宫前观礼。”
吟霜扣头领命:“是,娘娘!”
整个后宫,迎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半个时辰后,上至妃嫔,下至宫人,尽数站在了太平宫宽广的殿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前方被压着的十数人身上。
而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牧云初出来了。
她身穿贵妃朝裙,头顶贵妃金冠。
玄色衣摆上凤凰展翅欲飞,本就极盛的容颜这一刻更是绚丽得刺目!
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刻屏住了呼吸。
牧云初自入宫后,便不曾穿过这身象征地位的贵妃礼服,可今日,她必须这么做。
她缓步走到那十数人面前。
那些人浑身发抖,就连头都不敢抬。
牧云初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字字冷冽。
“尔等污言秽语扰乱宫廷,吟霜,将人拖下去!”
一时间,磕头声不绝于耳。
“娘娘饶命!奴才知罪!”
“求娘娘高抬贵手,奴才再也不敢了!”
牧云初一双清眸如寒冰,在一片求饶声中,吐出两个字。
“杖毙!”
传谣之人简直肝胆俱裂,旁观的嫔妃也脸色发白。
牧云初垂着的眼里凌冷无比。
“饶你们的命?谁来饶我妹妹的命?!”
她话落音,便有侍卫上前将他们拖了下去。
牧云初看着妃嫔各异的脸色,缓缓开口。
“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姐妹引以为戒。”
这一刻,她高傲又漠然,将嚣张跋扈四个字宣扬到了极点!
伴着不远处凄厉的惨叫声,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一声冷沉的呵斥。
“住手!”
萧北舟大步踏入。
牧云初站起来,与众人齐齐跪下。
“参见陛下。”
萧北舟看着满地血腥,黑眸中怒意盎然,他看向牧云初。
“朕予你贵妃之权,不是让你草菅人命的!”
牧云初攥紧了手,声音毫无畏惧:“陛下,臣妾既掌中宫,难道要看着旁人犯错而不加管制么?这些人,祸乱宫廷,罪不容诛。”
萧北舟一怔,随即更怒。
“还要狡辩?牧云初,你何时变成了这幅心狠手辣的模样!”
牧云初心里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抬起头来,对上萧北舟的眼。
“陛下,清白乃是女子生存之本,流景之事有关贞洁,岂容旁人胡言乱语?”
她说着,鼻尖骤然发酸。
“昨日臣妾向陛下求了恩典,彻查我妹妹落水一事,不过一夜宫中便流言飞舞,臣妾不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流景吗?”
萧北舟脸色沉沉:“可朕分明听说,哪怕主谋已然死在天牢,你也不肯罢休。”
“自然不能罢休!”牧云初红了眼。
“陛下,臣妾在宫中一日,若有人要害我的家人,哪怕拼死,臣妾也要讨个公道!”
说到‘公道’二字时,她眼中已有泪光盈动,直直看着萧北舟,分毫不让。
萧北舟一怔,眼中蓦的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冷脸。
“这皇宫,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来人,传令下去。”
“贵妃牧氏,心肠狠毒手段残忍,责其禁闭一月罚俸半年,褫夺其掌管六宫之权!”
第8章
贵妃受罚一事很快便传遍宫中,萧北舟哪怕听见,也未置一词。
谣言愈演愈烈之际,他却跟沈知竹的父亲沈太傅在勤政殿内对弈。
一炷香后,沈太傅放下棋子缓缓道:“陛下今日可是有烦心事?”
萧北舟一顿,沉下心来看向棋盘,眸色隐晦。
他捏着那黑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突然开口:“是下的有些乱。”
“看来,是棋子不听话了,竟在棋盘上乱走。”
沈太傅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萧北舟将棋子丢入盒中,便起身离去。
沈太傅眸中光芒一闪,回府后,召来手下。
“给宫里娘娘传信,让她近日多亲近陛下,莫要被那牧氏抢了男人还一无所觉!”
手下小心讨好:“大人放心,陛下对娘娘情有独钟,那牧氏不过是个棋子挡箭牌罢了……”
沈太傅冷哼一声:“一个男人,怀抱绝世美人,纵然心有所属,又怎会毫无所动?”
……
半月后,凤鸾宫。
牧云初靠在榻上,脸色苍白,不断咳嗽。
自她被罚第二日,便莫名大病一场。
这时,门吱呀一响,吟霜端着一碗泛着苦味的药进来了。
“娘娘,该服药了。”
牧云初咳了两声,看向她通红的眼:“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委屈?”
吟霜一顿,连忙掩去眼中泪意,急急摇头:“没,可能是风沙迷了眼。”
牧云初轻轻吐出一个字:“说。”
吟霜便不敢再隐瞒:“今日奴婢听人讽刺娘娘,跟他们对了起来,只恨自己无用,没讨着好。”
牧云初心口一颤。1
后宫中人早就对她恨意深重。
萧北舟仅半月未来凤鸾宫,她们便一个个蠢蠢欲动。
想来上一世,若是她没死,最后只怕也是落得这个下场……
牧云初接过药,一饮而尽,喉间苦意蔓延,没等吟霜拿蜜饯,她便猛地扑在床边,剧烈呕吐起来。
“娘娘!”吟霜慌了神,急忙去扶,却见牧云初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泪意浮动。
吟霜顿时心酸不已:“娘娘,奴婢再去煎一副来。”
牧云初拉住她,摇了摇头:“这药,不必再喝了。”
“风寒可医,心病难除,这药,对不了我的症。”
她慢慢躺了下去,嘴里的苦意却久久不散。
这几日晚上,她总觉得冷,也总想起当初萧北舟对她宠爱时那些好来。
可每每当她想沉溺其中,真相便犹如利刃,狠狠撕开这片假象。
牧云初手指紧紧抓住被单,声音哽咽。
“吟霜,你说,陛下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吟霜惊的直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牧云初背过身去,床榻之上,她肩膀微微抖着,泪流满面。
凤鸾宫的太医去了一波又一波,可牧云初的病却迟迟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萧北舟,从未踏足过凤鸾宫。
解禁的当天晚上,牧云初坐在窗前,天边皎月倒映入眼,却照不亮她心底深处。
不知道坐了多久,吟霜走过来:“娘娘怎在这吹风,等下寒了根本,有碍子嗣,”
牧云初整个人僵住。
她哪里来的福气有个孩子呢?
即便是前世,她到死前,也从未有孕。
牧云初如同木偶般站起身来,一时不察,却将窗边那坛盆栽带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骤然响彻房间。
牧云初下意识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棕褐色的泥土中,赫然露出一截血色的花蕊!
牧云初心脏猛地一揪,她蹲下身去,颤着手拨开泥土,一阵刺鼻的异香随之袭来。
她看着这盆栽,陡然想起这是去年萧北舟送来的。
这一瞬,她的心如同千根钢针狠狠扎下!
牧云初猛地抬眸:“吟霜,将陛下御赐之物全都拿来!”
她此刻脸色白的如纸般。
吟霜不敢耽搁,一样样将牧云初珍藏之物都摆在她面前。
可下一刻,牧云初犹如魔怔一般,将其一样样砸碎,碎片满地,割裂了她的手。
吟霜慌的去拦,却被牧云初狠狠一推:“让开!”
她满手是血,状若疯魔。
百样物件,尽皆碎裂,就如她的心,寸寸裂开,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每一样东西里,都有那刺鼻的异香!无一例外!
牧云初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眼白处血丝遍布,骇人至极。
“吟霜,去太医院打听打听,这是何物。”
她声音里哑得令人心碎。
吟霜领命而去。
不过一刻钟时间,牧云初却觉得漫长的令人窒息。
她瞧着跪在面前抖若筛糠的吟霜,缓缓开口。
“说。”
“娘娘……是麝红花,女子用之,终生无子!”
第9章
牧云初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满地碎瓷上。
痛的钻心,可她仿若无知无觉。
“娘娘!”
吟霜哭了。
牧云初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世她一直无子,所有人都说,是牧家作恶多端,活该生不出龙嗣!
她为此求尽偏方,甚至求神拜佛,为了能有个孩子,她什么都做过!
她因此对萧北舟感到愧疚,忍着心中剧痛将他推去旁人宫中!眼睁睁看着别人生下了她最爱之人的孩子!
却原来,这一切,竟都是萧北舟一手安排的!
泪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萧北舟,你好狠的一颗心——同床十几载,你竟就这么冷眼看着我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牧云初猛地捂住了脸,血与泪一同溢出指缝。
她喉间散出极尽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月光如水,照的满室苍凉,却照不亮牧云初眼里的绝望。
解了禁闭后半月,萧北舟终于来了凤鸾宫。
见牧云初真病了,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牧云初又在装病邀宠,没想到竟病得如此严重。
看着她没了以往活力的苍白模样,萧北舟心中莫名烦闷。
遂大发雷霆:“太医院干什么的吃的,连小小风寒都治不好!”
这样的关心,牧云初却再也没了以往的甜蜜心动。
“与太医院无关,臣妾只是不爱吃药。”
萧北舟皱眉将她揽入怀中:“好了,你妹妹之事就此揭过,过几日,朕带你去皇家寺庙散心。”
“谢陛下隆恩。”
沉默半响,牧云初靠在他怀中,遮住麻木的眼。
三日后,皇家寺庙。
牧云初跪在佛前。
阵阵檀香中,她执起签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求求您,为信女指条明路。”
告诉她,该怎么才能在这条萧北舟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
木签落地,牧云初刚要俯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她一步捡起了签。
牧云初抬头,却是一愣,那僧人单手执褐色珠串,身上白袍一尘不染。
而他那张观音般慈悲的脸,却跟萧北舟一般无二!
牧云初连忙起身行礼:“玄明大师。”3
玄明与萧北舟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因迟生片刻,按照皇家双子不能同堂的规矩,十二岁那年便送来了皇家寺庙出家为僧。
玄明微微躬身:“贵妃有礼。”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签,眉心一皱。
“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又渡山,皇嫂,所求何事,竟求了个下下签。”
牧云初心底发寒,她张了张嘴:“是死路吗?”
玄明扫过眼前这张苍白至极,不复往日明媚的脸。
绝美容颜上,染上病弱之气,就像最好的山水画被晕染墨汁。
若是西子在世,只怕也不如眼前之美。
玄明收回目光,双手合十:“神佛之念不过求个心安,皇嫂可信,人定胜天?”
牧云初身子一震,正要开口,却听殿外吟霜唤道:“娘娘,陛下出来了。”
牧云初只能还了一礼:“多谢大师解惑。”便朝外走去。
她身后,玄明那双冷寂黑眸中,异色浮动。
……
第二日,萧北舟率众人回宫。
却在寺门口遇见等着的玄明。
他手里提着一坛酒,僧袍浮动间,整个人飘然欲仙。
“见过陛下,贵妃娘娘。”
萧北舟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你来此作甚?”
玄明俯身一礼:“陛下,此乃小僧自制桃花酿,昨日见贵妃娘娘不断咳嗽,又听闻她不喜用药,所以特地送给她试试。”
牧云初一怔,看着玄明递过来的酒坛,正欲接过。
下一刻,她手臂却被萧北舟抓住。
萧北舟锁着眉,冷道:“贵妃的身体自有宫中太医调理,此物她不需要。”
牧云初只得收回手:“大师好意,本宫心领了。”
“是小僧多事,望陛下与娘娘勿怪。”
玄明自然的将酒坛收回,目光澄澈坦然,任谁都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心。
萧北舟凤眼微眯,下一刻,竟当着玄明的面一把拉住牧云初的手。
牧云初浑身一僵,只能跟着他大步向前。
她看着萧北舟宽阔肩背,这曾是她眼中唯一的依靠,此刻却只剩满心苦涩。
寺门口。
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这不合体统的一幕,留下的妃嫔更是嫉恨得眼都红了。
而沈知竹脸色苍白无比,想起沈太傅上次传入宫中的话,猝然狠狠攥紧了手。
回京之后,凤鸾宫再次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刺。
秋猎前一天。
萧北舟踏入凤鸾宫时,牧云初正在窗边认真刺绣,阳光微微洒落,一片岁月静好。
他拦住奴才即将出口的通传,自己走了进去。
在牧云初身后看了片刻,他才出声:“初初。”
牧云初一惊,放下手中东西就要行礼,却被他虚扶住。
“这里并无旁人,不必多礼,这是绣的什么?”
牧云初轻声道:“流景婚期将近,臣妾想给她添妆。”
萧北舟一挑眉。
“朕记得,流景出嫁之日还早,你现在就开始了?朕的香囊呢?”
牧云初眸光一顿,声音轻柔。
“陛下坐拥天下,怎的还惦记臣妾这一个小小香囊,臣妾不绣,陛下也总会有的。”
萧北舟心里蓦然涌起一丝不舒服。
这丝不爽,不知从何而起,似乎是从上次宫宴之后开始的,又或许更早……在牧云初第一次让他去其他人宫中开始……
他神情冷了下去,淡淡道:“你这是不愿给朕绣?”
语气虽淡,可任谁都知道他生气了。
他本以为牧云初会立即朝他撒娇认错,谁知却看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收回的苍凉。
这一瞬,萧北舟心口竟莫名一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离他而去。
而牧云初接着却是向他请罪:“臣妾只是怕自己的拙劣绣工让陛下蒙羞。”
曾经哪怕把鸳鸯绣成鸭子,也要霸道的让他戴上之人,何时如此懂事?
这懂事,让萧北舟无比心烦。
久久看着眼前人,他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晚膳时,萧北舟没来。
牧云初仔细的瞧着那副绣品,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这一世,她的流景该是得遇良人,安乐一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牧云初指尖突的一痛,她顾不上溢血的指腹,仓皇回头。
却见吟霜跪在门口,声音发颤。
“娘娘,您父亲牧首辅被言官状告酒后大不敬之罪,陛下震怒,将人打入昭狱!”
第10章
牧云初天灵盖似被重锤一般,大脑一瞬空白!
怎会如此!?
前世直到她死前,牧家即便大不如前,她父亲至少性命无忧,为何今生会有此变故?!
她顾不上染血的指尖,站起身便朝勤政殿冲去。
夜色浓厚,长廊重重,犹如噬人巨蟒。
牧云初喘着粗气,对满脸惊色的守门太监开口:“本宫……牧云初求见陛下。”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去了。
可一刻钟过去了,那人再没出来。
夜风冰凉,将她身上的汗意与热度一同带走,留下的,只有满身寒气。
直至她手脚僵硬,浑身冰冷,勤政殿的门才打开。
萧北舟逆光而立,看向黑暗中那道倔强的身影。
牧云初重重跪下,膝盖砸在地面,发出闷闷一声。
“陛下,我父亲向来忠君,臣妾愿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做出如此逆事。”
萧北舟:“后宫不得干政,贵妃之前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
牧云初一怔,随即重重磕下头去!
“陛下,是臣妾逾越,求陛下明察!”
“嘭!”的一声,额头砸在青石板的声音,让萧北舟眉心一皱。
他脸上暗影浮动,终究开口。
“此事,秋猎之后再议。”
牧云初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决,只得颤然叩首。
“谢陛下隆恩。”
出发当日,秋风猎猎。
牧云初仍如往年一般,和萧北舟共乘一辆马车,以示恩宠。
在她背后,无数道嫉恨的视线犹如附骨之疽紧紧跟随。
牧家的事压在心上,牧云初一夜未眠,随着马车的摇晃,她也昏昏欲睡。
就在她头往旁侧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从斜里伸出,稳稳拖住了她。
萧北舟看着睡过去的牧云初,眸色晦暗复杂,半晌,才将她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震,牧云初惊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缩到了角落边,而车厢里,早已没了萧北舟的身影。
她撩开车帘,吟霜赶紧说道:“娘娘,咱们到了。”
牧云初走下马车。
围场树木繁多,枯叶遍地。
牧云初刚走到自己的营帐前,便见旁边帐中探出一个人影。
竟是沈知竹!8
原来如此,萧北舟还真是处处不忘自己这挡箭牌的妙用。
牧云初心中一叹,收回视线径直走入营帐。
吟霜嘟哝道:“这是谁安排的,怎的将她这样的人跟娘娘安排在一处,真晦气!”
牧云初正要开口,便听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住嘴!”牧云初突然厉声呵斥吟霜。
“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竟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习惯,自己掌嘴!”
吟霜吓得跪倒在地:“娘娘,奴婢知错!”
就在这时,帐帘被撩开,萧北舟迈了进来。
他看着牧云初,淡道:“这丫鬟,不必跟着你了。”
牧云初心下一颤,连忙跪下:“陛下,她自幼服侍我,还请陛下念在初犯,饶她一命。”
萧北舟冷声道:“滚去门外跪着,掌嘴八十!”
萧北舟又沉着脸看向牧云初。
“还有你,教得好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背后编排宫中主子!”
牧云初脸色惨白一片。
只得叩首谢罪:“臣妾知罪,只求陛下饶她一命。”
萧北舟没有搭理,冷哼一声,大步朝外走去。
不多时,另一边便传来沈知竹请安的声音。
闻言,牧云初猛地塌下肩膀,眼眶不受控的泛了红。
转眼夜深,万籁俱寂。
牧云初躺在塌上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既为牧家担心,又为吟霜担忧。
就在她翻身的一瞬,外面有刺耳惊声:“贼子闯入,护驾!”
牧云初猛然坐起身来,可下一刻,她的帐帘被撩起,竟是沈知竹生生闯入!
牧云初瞳孔骤缩!
沈知竹进来的一瞬,她身后跟着的刺客也一并入内。
“贵妃娘娘,救救臣妾!”
沈知竹扑到她面前,尖声唤道。
那刺客一愣,顷刻上前,将泛着寒意的剑刃架在了牧云初脖子上!
“原来你才是贵妃,险些抓错了人!”
“跟我们走!”
牧云初几乎是被那人拖着走到了围场的山坳处。
“首领,皇帝不在帐中,我们只抓住了他的两个妃子!”
见到为首之人,这一刻,牧云初心跳仿佛停滞了一瞬!
为何今生,拓拔野造反的时间会生生提前这么多?
拓拔野一见她,眼中划过一丝觊觎,又转为可惜:“贵妃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可惜了,只能借您的性命一用,助我们逃出生天。”
那刺客疑惑问:“一个女人,真的会有用吗?”
拓拔野勾唇一笑:“这是那狗皇帝最宠爱的贵妃,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牧云初看了眼躲在她身后战战兢兢的沈知竹,很想告诉拓拔野,萧北舟真正看重的人是谁。
话到嘴边,只剩一声叹息。
这话她说了,这天下又有谁会信呢?
四周火光冲天。
禁卫军很快将此处包围。
拓拔野亲手持剑抵住牧云初喉咙向前。
“萧北舟,让我们走!否则你最爱的贵妃性命不保!”
这时,萧北舟策马,从禁卫军中走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牧云初身上。
可牧云初却注意到,萧北舟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无人问津的沈知竹。
却一眼都未施舍予她。
这一刻,牧云初仿佛听见心中有什么彻底碎裂开来。
她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
“陛下。”
萧北舟这才回眸看她,当触及她那双绝望的眼时,他心口突的一缩。
牧云初看着他,笑容明媚得让萧北舟几乎晃了神。
“这一次,臣妾是最后一次做她的挡箭牌了。”
“臣妾不怨,只求陛下给牧家一条活路。”
闻言,萧北舟瞳孔骤缩。
这些时日来的种种事情片羽般倏忽划过脑海。
他下意识怒喝出声:“牧云初!”
牧云初却不再看他,眼中闪过坚决,她猛地握住架在自己脖颈处那把刀。
接着,重重撞了上去!
这一次,是她自己选的死。
这一次,她不想再做另一个女人的挡箭牌,被所爱之人亲手下令刺死!
利刃划开血肉不过一瞬。
白的衣裳,红的血。
牧云初最后映入眼中的,是萧北舟从未有过的恐慌神情。
第11章
不过转瞬,萧北舟的眼睛犹如被那抹血色沾染,猩红一片。
他暴怒出声:“将这群逆贼就地格*!”
说罢,他径直从马上跃下,竟不顾安危,抽出剑便朝着还在怔愣中的拓拔野攻去!
“陛下!”
萧北舟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能看到的,只有软绵绵倒在地上的牧云初。
拓拔野慌忙架剑挡住他的攻势,可萧北舟双眼赤红,甚至以伤换伤,剑光如练,血色满身。
拓拔野怒骂一声:“萧北舟你这个疯子!为了个牧云初,命都不要了?”
“朕今日便要你死!”
萧北舟声音沉静,却带着一丝不管不顾的疯狂。
拓拔野狞笑:“行,你想当情种,本王就成全你!全都围攻,用我们的命换他的,部落勇士定会拿下京城,为我们复仇。”
“为了部落!”
所有逆贼眼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此处。
萧北舟手臂、胸腹之间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就在他站在牧云初身边时,却听身侧传来沈知竹苍白无力的声音。
“舟哥哥。”
萧北舟猛然顿住脚步,他挥剑刺入贼子胸膛,冷冷转头:“还能走就站起来,朕会带你出去。”
沈知竹看了眼他身后毫无声息的牧云初,竭力按下心中欣喜,听话走到萧北舟身边。
拓拔野带来的手下在禁军的包围下逐渐减少,最后能站在萧北舟身前的,不过数十人。3
萧北舟眼神冰冷,他对沈知竹开口:“朕会护着你二人,只有一点,你看好她。”
沈知竹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北舟眼神一厉,抬剑狠狠往前劈去。
温热的血液瞬间落在了沈知竹白净的脸上,她瞳孔一缩,整个人瘫在了牧云初身边。
半个时辰后,萧北舟单膝跪地,靠着手中剑才勉力撑住没有倒下。
他身上的衣物,已然被鲜血尽数染红,而身前,逆贼尸首堆积成山。
萧北舟鹰隼般的眼眸扫视四周,警惕有漏网之鱼从某处窜出。
禁卫军统领跪在他身前。
“陛下,逆贼三百七十二人,尽皆伏诛,无一活口。”
当啷。
萧北舟手一松,利刃落地,他慢慢转身,边沉声道:“朕知道了,你去唤太医过来,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他身后,沈知竹满脸仓惶的看着自己,而本该在她身侧的牧云初,却消失无踪!
萧北舟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怒,他厉声喝道:“贵妃呢?”
沈知竹被他吼的一颤,泪即刻流出来。
她带着哭腔开口:“陛下,臣妾有罪,有人趁陛下鏖战,从臣妾手中夺走了贵妃娘娘的尸身。”
萧北舟这才看见,沈知竹的手臂上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血液在她身侧凝聚了一滩。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厉声道:“调动所有禁军,封山,务必找回贵妃!”
“是!”
萧北舟停滞片刻,终是对沈知竹开口:“随朕回营,让太医给你看看。”
“是,陛下。”
营帐内。
沈知竹坐在下侧,哪怕太医小心翼翼到了极点,但她该受的疼一点都没少。
上方萧北舟身边也有太医为他诊治伤口。
这些老太医本以为此次只是来走个过场,却不成想九五之尊都伤口满身,一个个花白的头发更是白了不少。
这若是料理不好,老命都得丢在这里!
沈知竹偷偷瞥了一眼上方神情冷凝的萧北舟,委屈的咬住了下唇,一声都不敢吭。
萧北舟此刻全部注意力全都放在帐帘处。
终于,帐帘被掀开。
禁卫军统领单膝跪地。
“陛下,臣等无能,翻遍山野,仍未寻到贵妃踪迹。”
萧北舟心里的戾气几欲压制不住,抬手便将手边的茶盏砸向他。
“寻不到就扩大范围,九州四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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