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策划」交科院固废利用与特殊岩土处治团队:雪域天路守护者

「专题策划」交科院固废利用与特殊岩土处治团队:雪域天路守护者

首页角色扮演内脏狂欢更新时间:2024-08-01

(摄影 / 汪玚)

喝一口烧不开的水,咽一口化不开的糌粑。

极寒缺氧、紫外线强、缺电少水、通信不稳、材料匮乏……在以高海拔荒漠、戈壁、冻土、盐渍土等地质为主的我国西北新疆边防地区,有这样一群人,抛开城市繁华,远离家庭温馨,把青春、热爱和勇气播撒在这里。

皮肤黑了、嘴唇紫了、头发少了、血压高了、心率快了、用药多了、记忆差了、视力降了、睡眠少了……但,无悔。

他们顶着凛冽山风,奋斗于冰天雪地,他们挑战身体极限,克服种种困难,攻克冻土路基处治技术难关。他们扎根一线,无怨无悔奉献青春力量。他们以科研赤子心,务实奋进,为国家建设高原公路提供科学支撑,生动诠释新时代交通人的敬业精神。

他们是交科院固废利用与特殊岩土处治团队。该团队来自交科院工程技术与材料研究中心(以下简称“工程中心”)。部门长、项目负责人程寅,数值分析师沈君,材料研发员于浩,智能监测员于坤,现场监测员、现场负责人李钦栋,室内试验员邹东博,现场技术员王丹、苑超越,今年还迎来了实习生宋心彤。这支不足十人的团队洞察现代科技迅猛发展的方向和机遇,潜心交通运输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攻关,深入开展基础理论研究,合力构建应用研究体系,攻克了工业固体废弃物资源化利用这一技术难题,研发了特殊土路基处治技术、固废化学固化处理技术等新技术新工艺,大力开展科技示范和成果推广,在祖国边防的雪域高原不懈开辟科研成果落地的“试验田”,力争将科技的种子播撒在更加广袤的土地上。

重峦叠嶂隔开的两个世界

4 月中旬的乌鲁木齐,阳光普照,高楼林立。

街边的小车上,各色水果在晨光的映照下尽情散发饱满诱人的魅力,在当地小贩们充满异域风情的吆喝声中吸引着往来旅人的目光——众所周知,新疆的水果,日头足,甜。

二十几度的气温,身着短袖或薄外套皆宜,人们沐浴阳光的同时,便可在街头感受这座丝路古城的蓬勃朝气。

同一时间,2200 公里外的喀喇昆仑山畔,海拔 5000米以上的路基试验段上,固废利用与特殊岩土处治团队的成员们正与近半人高的冰雪作战。

山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零下几度,同样明媚的阳光下,身着棉服、羽绒服、防风衣,却仍感觉不到暖。

从乌鲁木齐至莎车的 CZ6879 次航班窗口望下去的山脉,带着一种西北的苍茫感,各自挺拔又串联成脊,少了植被的氛围加持,显得格外硬朗。再向西驶过约半个小时后,一种矛盾而和谐的画面让记者在震撼的同时,深感语言的匮乏——连绵层叠的山峰被纯净透白的雪覆盖,在天光的氤氲和白云的怀抱中,坚硬而柔软。

重峦叠嶂,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边,城市喧嚣;另一边,绝世而孤立。

团队成员在泡沫混凝土路基试验段上施工(图片由固废利用与特殊岩土处治团队提供)

这里需要他们

曾经,新疆百废待兴,交通运输面貌十分落后。中华人民共和国初成立时,新疆仅有简易公路 3361 公里,且破败不堪,通行能力很差。

如今,旧貌换新颜,高路入云端。新疆高速(一级)公路通车里程已达 1.1万公里,位居全国前列。新疆交通跑出了高质量发展“加速度”。

从 2019 年开始,新疆公路交通投资连续保持 8% 以上的高位增长,成为拉动全区投资和就业的重要引擎。

截至 2022 年底,丝绸之路经济带中北、中、南三大国际运输通道基本建成,公路对全疆经济社会节点连通、覆盖程度显著提高,新疆路网规模实现了量的大幅增长和质的有效提升。

突飞猛进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加速了新疆天山南北交通的便捷联通。

然而,据新疆交通建设 2023 年度第一次推进会发布的信息,新疆公路网密度仍然较低,公路建设需求依然很大,公路联网、补网、强链建设任务依然艰巨,南疆、北疆、东疆路网等级、密度还有较大差异,补短板仍是当前和今后新疆公路交通建设的首要任务。冻土问题也成为新疆交通建设历程中一条必须跨越的“鸿沟”。

冻土是指温度下降到 0℃或以下,土壤中的水分凝结成冰,并将土壤冻结在一起的状态。冻土层受温度影响,因水分迁移而具有流变性,冻结时会发生冻胀,融化时则仿佛一团稀泥,丧失承载力。因此,在冻土地区修筑公路易出现融沉和冻胀问题,引发公路病害。高原冻土的融化则更易加剧冻土区域的地面不稳定性,引发更多的工程地质问题。

团队考察时遇见的路基不均匀沉降呈 S 形起伏(图片由固废利用与特殊岩土处治团队提供)

我国是世界上第三冻土大国,高原冻土面积达 215 万平方公里,约占国土面积的五分之一。冻结深度随冻土类型不同,季节性冻土在 0.5 ~ 2 米,多年冻土则可达 2 米以上,甚至几十米。

新疆气象局官网信息显示,新疆冬季气温低,冻土层普遍存在,冻土深度由南向北逐渐加深。除伊犁河谷以外的北疆,最大冻土层在 150cm 以上,南疆在 90cm 以上。在这样的地区开展公路工程建设,路基的安全、稳定性及路面病害等问题都是工程中的重点问题,更是重要的技术难题。

团队获得的实用新型专利证书(图片由固废利用与特殊岩土处治团队提供)

“推动先进技术应用和创新,解决高寒高海拔多冻土等施工难题,推动新疆交通项目建设再上新台阶。”新疆交通运输厅副厅长级干部郑明权的话,点出了团队扎根新疆的关键性和必要性。

攻克冻土路基处治技术难题,不仅可助推新疆交通发展,其科研成果应用对其他冻土地区也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以期在更多交通工程建设中破解工程难题,带动经济发展。

这里需要他们,带着责任与担当,他们义无反顾地来了。

7年间,他们在新疆多个试验路段、观测点与北京实验室之间,数十次奔波往返,在冻土地区公路建设技术领域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突破:团队利用气泡混合土路基,保温隔热,调节混合土容重、抗压强度和导热系数等性能,以减少病害发生,提升公路耐久性,从根本上解决冻土地区公路软基路段填挖方路堤、新旧路堤间差异沉降问题,取得 2 项发明专利和 1 项气泡混合土施工专用设备实用新型专利。

什么是气泡混合土路基?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利用类似夏天盖棉被卖冰棍原理的处治方法,从而起到保温隔热,调节混合土容重、抗压强度和导热系数等性能,以减少病害发生,提升公路耐久性。

相较于传统路基,气泡混合土路基稳定性更好,路基应变量相比换填路基减少 50%,并能将原状冻土温度保持在0℃以下。在前期实验室取得了众多室内试验的良好效果后,团队成员在新疆高海拔冻土地区开启了科研成果转移转化及产业化应用的实地探索。

如今,最早的一条试验段完工已近八年,相较同环境下的其他处治形式路段,道路路面、路基结构形式完好,无病害出现,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

因沉降出现路面裂缝的公路(摄影 / 汪玚)

西部“取经路” 难的 N 次方

项目团队长期驻守在新疆海拔 5510米的科研监测项目基地上,最高点达5808 米,比珠峰大本营还高 608 米。

克服自身高原不适的同时,运设备、装设备、采集并分析数据、完成实地测试,完善方案……这是他们的日常。

听起来似乎也没觉得很难是不是?

然而,只有上过高原的人才知道,在高原反应的持续侵扰下,吃饭、穿衣、走路……每一个在平原地区时轻而易举的活动,在高原上都变成了需要应对的挑战。

可以说,团队成员们在这条西部的“取经路”上,遭遇了难的 N 次方。

团队成员王丹(左)、李钦栋(右)(摄影 / 汪玚)

第一难 : 难熬的“高反”

高寒缺氧带来的高原反应是几乎所有人从低海拔地区进入高海拔地区面临的第一道坎儿,也是无可避免的第一难。当地人和“老高原人”简称它为“高反”。

人体因此出现头痛、头晕、恶心、呕吐、睡眠障碍、缺乏食欲、身体疲劳、手脚麻木或疼痛、眼睛失焦、突然夜间呼吸困难等高原性缺氧应激反应。严重者更可能出现肺水肿以及脑水肿,甚至危及生命安全。

这其中,头痛最为常见,夜间或早晨起床时疼痛加重。那是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头痛欲裂一词的真实写照。

记者和拍摄团队的成员们都是第一次来到海拔 4000 米以上。住在高原的第一夜,便深刻感受了高反的强大威力。

“想到过难,没想到过这么难。”

“脑子里仿佛有只怪兽从内捶打试图破壳而出,稍微翻个身就会因恶心引发咳嗽干呕,即便躺着不动也能觉得心脏加速的跳动声通过骨骼内脏在颅内狂欢……”

“这儿可太冷了!即使盖被裹毯,穿着保暖衣、棉裤、羽绒服,都觉得冷彻心扉。说得难听点,都觉得自己冰得像一具尸体。腿上、手臂上不时像过电般战栗,鸡皮疙瘩不断从皮肤的这一端爬向那一端……”

侧卧、仰卧、坐着、站着……竟没有一个姿势称得上舒服,身体诚实地以行动表达不适应。有人一夜未眠,脑门青筋暴起,对同伴说“感觉快死了”。

这些难受,让人吃不下饭,可吃不下,则会更加剧难受的感觉。

于是,症状轻些的勉强吃了半稀的米粥和菜,即使可能一会儿又吐出去了;而反应剧烈的人则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为避免低血糖引起更多不适,只能强忍恶心服用葡萄糖。

我们出现的症状,都是在高原奋战的人曾出现过的。即使做了最充足的准备,即便是高反最轻的人,也或轮流、或同时地被这些生理反应持续鞭笞肆虐。

在这种轮番考验下,意志力、耐力和同伴的激励能起一些作用,但你刚告诉自己“我能”“行”字未出口,或许又迎来了新一番考验。

而即使熬过了适应期,时常上山的“老高原人”们也无法完全避免高反的侵扰,只是较初行者少些、轻些,症状还会因运动程度的提升不断加剧。

团队成员年龄普遍都不大,但长期在高原风雪的磋磨下,他们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嘴唇唇色变深而干裂,看上去倒是比实际年龄大了些。

在记者拍摄、采访的过程中,同行一名 1999 年生的小伙子在山上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高原反应—发高烧说胡话。据了解,从山上的试验段开到最近具有较完备医疗条件的叶城县大概需要两天,出现这种情况通常只能依靠山上的设备吸氧,调整状态,“现在工地条件比较好,一般都备了氧舱,如果以前出现发烧、神志不清的情况,就可能很危险。”好在该成员在吸氧卧床休息并移动至较低海拔后,症状得到了缓解。

再回头看看刚才的团队日常,你作何想?

海拔 5000 多米的工地上,他们时常扛着设备和测量仪器奔前跑后,实在胸口憋闷得受不了,就随地坐下喘几口气,吸两口便携包装的罐式氧气,然后接着干。

第二难 : 凶险的高原公路

如今,广袤的地域,惊险的盘山路,险峻壮美的冰达坂,粗犷的戈壁滩,以及沿途变幻莫测的各类地貌,让新疆成为诸多旅客公路旅行的必选榜单之一。多般景致、多元文化、丰富民俗,令人向往。

可在程寅和李钦栋刚踏足这片土地之初,这穿越喀喇昆仑山脉,集湖泊、雪山、冰川、丹霞地貌于一体的美景却让他们无心欣赏。

我国冻土专家汪双杰曾说,在高原冻土上修筑高速公路,相当于攀登公路工程的“珠穆朗玛峰”。

2015 年,为验证成果在高原冻土地区的应用效果,团队成员的前行路大多攀山而行。那时的路,并非一路畅通,有的是土路、石子路,有的是因冻土融冻破损出现路面剥落、路基沉降等病害的公路,团队成员坐在车里,强忍长距离路途颠簸引起的晕车反应;还有的地方甚至根本没有路,成员们就开着车在河道里蹚行。遇到风雪或沙尘,能见度更是极低。

回忆起以前走的路,李钦栋似乎很不好意思,不愿意说太多。合作了多年的老伙计老杨不吐不快:“(叶城县城到大红柳滩)四五百公里的路,现在路修好了,开到驻地至少也要十几个小时,再开去工地。原来路况差的时候,我们要开更久。”

他所谓的“快”与“好走”,是在记者一行从北京—乌鲁木齐、乌鲁木齐—莎车两趟航班后,驱车行至叶城县住上一晚调整后,再开一天山路奔至大红柳滩。记者抵达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半。

而更多时候,因为需要运输设备,成员们常常从乌鲁木齐一路驾车,2000多公里的大量山路,意味着原先要花近一周的时间,如今也至少需要三天。

老杨说,“路不好可以慢点跑,但你不知道哪儿会掉东西下来。新疆最不缺的就是石头。”

路边疑似滚落的巨大的山石(摄影 / 汪玚)

在多段路边,也确有大大小小的、形状各异的山石,更有路旁看似与山体仿佛一体,又仿佛随时要坠落的“碎石山”,让人心惊。

车辆从似与山体仿佛一体,又仿佛随时要坠落的“碎石山”旁驶过(摄影 / 汪玚)

怕记者担心,憨厚的老杨又说:“放心,(路况)没那么差,但绝对算不上好。”“咱得实事求是是不是?”

在前往山上的路上,记者还发现一种“奇观”——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辆废弃的车被停放在路边,有的还被放置在一个独立的山包包上。在广阔的戈壁滩区域,目之所及,只有戈壁、杂草和荒山,这样的车辆极为显眼。老杨告诉记者,这是附近因车祸事故报废的车,放在路边用以警示来往车辆小心驾驶。

路边停放的废弃车辆(摄影 / 汪玚)

这里的山路,还有几点令记者印象深刻:一是随时可能跳上公路的动物群——羊群和牛群居多,它们排队通行,大的领着小的,看似有序,而又毫不在意人类世界的交通规则;二是大型货车较多,各式各色重型卡车成为了雪山公路上一抹独特的风景线。然而,对于团队成员或来往旅人驾驶的越野车、皮卡等小型汽车来说,重卡车身长、载重大、车速慢,其视野相对较窄,易出现盲区,转弯时也需要更大的转弯半径——这使得在这里驾驶需要时刻警惕,分毫不可放松;三是因行程穿越喀喇昆仑山脉,为避免陡坡,山路通常蜿蜒曲折,连续弯道、U 型弯、急转弯路段较多。经过这样的路段时车辆离心力大,而路段边缘不远处就是悬崖……路边缺失或损坏的护栏,和偶见道边侧翻等待救援的大型货车,都时刻提醒着过往行者在雪山高原行车的不易。

或许,正因为这些原因,为确保行车安全,新疆公路旁才会常见 30km/h或 40km/h 的限速标识。

这里的路难行,是连官方都认可的。

因途经边防公路,需办理边防证才可通行。办证大厅办公室上方“勇士证书领取颁发点”的字样引起了记者一行的好奇心。

原来,横穿喀喇昆仑山、冈底斯山、喜马拉雅山,翻越阿卡孜(库地)达坂、赛力亚克(麻扎)达坂等 16 座雪山达坂,跨越叶尔羌河等 44 条高山河流的新藏线,被大世界基尼斯官方认证为“海拔最高的公路”。2018 年,由叶城县旅游局、阿里旅发委、大世界基尼斯共同发起的“挑战天路 219 新藏线”勇士证书颁发活动正式启动。

海拔 5000 米以上的路段有 130 公里,连绵的雪山,密布的湖群,随处可见的野生动物,使这里成为中外探险者的乐园——记者前往项目试验段的路途,与该线有多段重合。

途经阿卡孜(库地)达坂、赛力亚克(麻扎)达坂、柯克阿特(黑卡子)达坂时,记者特意看了路边标识牌上的文字。

库地达坂,海拔 3150 米,是新藏线第一个冰雪达坂,因地势险要而得名,维吾尔语意为“连猴子都爬不上去的雪山”。这里气压反差较大,初次上山如不注意容易造成耳膜鼓胀,严重者会造成耳膜破裂;赛力亚克(麻扎)达坂,海拔 4969 米,麻扎在维吾尔语里是坟墓的意思。麻扎达坂也是 G219 线最长的达坂,上下各近 40 公里的连续坡道。达坂高山陡峭、空气稀薄、寸草不生,其凶险比库地达坂更胜一筹;柯克阿特达坂又称黑卡子达坂,海拔 4909 米,是G219 线上的一道“咽喉”,由于山体近乎黑色而得名“黑卡子”,该达坂路段坡陡弯急,有“黑卡达坂急,九十九道弯”的说法。受冻土沉降及山体滑坡影响,部分路段不适宜修建沥青路面……

海拔 4969 米的赛力亚克(麻扎)达坂(摄影 / 汪玚)

团队成员正是在这些行路难的地方,以及更高海拔、更多冻土的地方不断开拓,以科研成果助力公路建设。他们步步难行,却留下了一条条畅通的坦途。

“也有点遗憾,很多修过的路、参与的工程,修好了,就再没去过了。”李钦栋说。

第三难 : 简陋的生活

路难行,吃住更是处处不易。

从北京到雪域高原的初探索,程寅和李钦栋都没有经验可循,凭着在网上查到的些许信息,便一头踏上了这片土地。

尽管大家都不愿倾诉太多过去的苦,记者仍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拼凑还原出当年的点滴时光。

上了山,才发现没有旅馆,最近的私人小旅店距现场还需开车 4 个小时左右,大家没带帐篷,又人生地不熟,便只能厚着脸皮找当地的其他参建单位挤挤一起睡。

后来有了经验,自备了行军帐篷,摸索着学会了如何搭帐篷,搭在哪儿受风雪影响小,更加安全结实。

团队成员住过的帐篷内景(图片由固废利用与特殊岩土处治团队提供,资料图)

帐篷内,一桌两椅,一炉一床,一锅一盆,几乎便是生活的全部。这个帐篷,也成为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成员们山上的家。在帐篷和煤炉的陪伴中迎来一个又一个天亮。“现在我们对帐篷也挺有感情的,看见就觉得可亲切。”王丹腼腆笑笑。

高原上气候异常,强烈的紫外线晒得脸上手上到处脱皮;起风时,狂风吹得人站立不稳;遇上雨雪冰雹,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根本找不到藏身之地。高原缺氧,米饭做不熟,晚上加班整理资料,等躺在床上时,又由于高原反应而头疼欲裂、难以入眠……团队成员对冻土路基的研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展开的。

程寅在帐篷里办公(图片由固废利用与特殊岩土处治团队提供,资料图)

在山腰住宿的第一晚,正值记者生日。记者提出想吃碗寿面,团队成员面上却出现了一瞬间的为难之色。原来因高原压力,面条煮不熟。但团队明明带了很多泡面上山,为啥为难?后来,记者才知道,山腰附近物资还相对充裕,山上的试验段则全靠携带,一碗泡面,便可能是山上一人的半日“干粮”。

物资难运输,吃的用的,几乎都要他们自己带。

因为人少运力有限,为了腾出更多空间装设备,成员们常常是将生活物资精简再精简,个人用品通常每人一个背包就装完了。在最近的乡镇买上成箱的泡面、少许能放得住的蔬菜,对“吃”这一刚需,他们极尽简单。在山里赶路的时候,更是为节省时间,买上几个馍或馕就出发,一天两顿对大家来说都是常态。

而吃这一动作,也不如山下那般可作为获取快乐或治愈的过程。可以说,山上的呼吸全靠嘴,嚼着饭就没办法喘气。一口饭有时能嚼上三分钟。

“最难的一次,十天,我们只有萝卜。特殊时期,也能理解。”王丹和老杨都经历了这段难捱的日子。“去年几个月瘦了二十几斤。”老杨告诉记者,“比起这个来,一天两顿泡面的日子可好得多咯!”

对女生来说,高原的挑战可能更大些。除了赶路时的公共厕所,山上即便是小旅店中都没有厕所,如厕只能在野外进行。为防止毛孔张开受寒引发的感冒发烧带来更严重的症状,记者在山上的两天半内,未洗头洗脸,一天只喝一两瓶水以减少如厕次数。很快就感觉脸黑了、嘴裂了、手糙了,本就不长的头发更碍事了。

夜间野外如厕时撞见的雪山上的点点星光(摄影 / 汪玚)

长期在高原生活工作,更可能对人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安贞医院呼吸内科副主任医师徐洁曾公开表示,长期高原工作对身体的影响有高原性高血压、慢性高原病、高原红细胞增多症等症状。高原性高血压患者回到平原后可逐渐恢复,而慢性高原病和高原红细胞增多症则可能引起患者肝脏肿大,头晕、头痛、记忆力减退等不可逆症状,更可能因人体面部和结膜毛细血管扩张和增多出现杵状手指。

在高原一线拼搏了一年半、今年不过 29 周岁的李钦栋发现比起之前,自己的记忆力衰退得厉害,“现在我都随身带个小本子,就怕忘点啥事”。

(图片截取自采访视频,摄像 / 张迪)

第四难 : 严酷的心理考验

项目试验段、项目基地间距离远。距离交通运输方便的市、县则更远。因山路难行,上山的时间、经济成本高,上山一次就需做好万全准备。为节约成本,团队成员时常在山上一待就是几个月,长的甚至半年才回一次家。

比起身体,心理上的考验对他们来说更为严酷。

“高原上的信号覆盖率远低于我们的想象。最多的时候一个月没信号,谁都联系不上。高原上有啥突发状况只能靠自己,精神压力挺大的。”“想打个电话得开车下山,来回 100 多公里,费油……”李钦栋质朴的话中,是隐隐的寂寞。

高原给团队带来的各种“突然袭击”,令人防不胜防。

“平时车辆开得好好的,到山上就忽然打不着火了;明明是按(额定)电压留了‘富裕’,机器也像有高反似的,上山就不动;有个材料特别着急报,就是没有信号没有网;车胎被扎或者设备故障,在城里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在高原上耗时更长,成本更高,更可能无人应答……”

跟高原“处熟了”以后,成员们会在上山前加好负号柴油,以应对山上极寒对油品燃烧的影响;会准备比额定电压更大的发电机,以应对高原电压高损耗;也会通过合理分工解决人员照顾和抓紧施工的问题,但仍然有一些突发情况无法通过经验规避处理。

2022 年 12 月,王丹与苑超越驾车返回乌鲁木齐,车在高速上抛了锚。突如其来的故障“打”得他俩措手不及,自查无果只能拨打救援电话。初冬深夜寒冷,他俩瑟瑟发抖地在打不着火的故障车中坐了几个小时,终于在凌晨 4 时等来了救援车,两人的腿都冻木了。回忆起这段经历,王丹至今仍心有余悸,因路远天晚,救援难约,如果等不到救援车,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为种种困难险阻,团队成员彼此间多了份信任与默契。“对我来说,他们是伙伴,是战友,更是兄弟。”李钦栋说。

开拓项目前期,他曾经被“抛下”过。高原的难,让一位曾与他日夜相伴的合作伙伴未打招呼就忽然离开。“当时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希望有个伙伴能一起。晚上一个人在帐子里,想起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在老杨看来,项目上“都是实在人。”“这地方,不实在待不住。”

“用忠诚守卫天路”

“不忘初心 牢记使命 无私奉献甘当路石”“让世界更畅通 让城市更宜居 让生活更美好”……一路上,这样的标语并不少见。

确实,不实在的人在这里或许待不住。而只实在就够了么?当然不是。

扎根一线,在这里拼搏的团队成员,其实并未想过他们付出了什么。

李钦栋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刚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主要是为了完成工作。在这待的时间久了,看到祖国边疆的大好河山,便萌生了作为一名公路人、交科人,要奉献一些自己的微薄力量、做一些实事的想法。”

看起来纤瘦腼腆的西北汉子王丹正式加入交科院不过 14 个月,便将大半时间都献给了新疆,2022 年更是在这里一待就是半年。“只要项目施工,我就会在。”这个 90 后并不觉得自己在做的是多了不起的事。

因严苛被团队成员戏称为“程扒皮”的程寅,对他人严,对自己更甚。2021年年底开会过程中接到了妻子转达医院通知他立刻住院的电话,才知道自己一直没当回事的肚子疼竟是因为得了急性肝脏损伤。住院期间,他还因携带电脑办公,试图尽快出院返岗被医护人员多次批评。但在他看来,这些都“没啥可说的”。

“代表交科院来了,就不能给交科院丢脸。”李钦栋的话,或许正是这支团队中的每个成员一直践行的事。即使时光倒流,他们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程寅说:“我理解的交科精神是团结、奋斗,我们也会将这种精神根植于团队未来的科研工作中。”

正因为这种精神,团队在新疆从无人知晓,到“站稳脚跟”。项目团队将成果应用逐渐往高海拔推进,5000米、5200 米、5500 多米……如今,这支队伍在新疆市场上闯出了名气,得到了多个业主和合作伙伴的认可,为气泡混合土路基在新疆地区推广应用打下了坚实基础。

被团队成员称为“最美公路路景”的山崖旁,伫立着一块漆着“用忠诚守卫天路”大字的大石。并非方正规范的印刷体,但一笔一划,认真用力,仿若用血烙印下的誓言。

这些交科人身体力行,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天路,也将交科院的名字和“敬业报国”的交科精神镌刻在雪域高原上。

(摄影 / 汪玚)

文/汪玚 周迅


来源:《交通建设与管理》杂志2023年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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