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笔下的爱情总是映射着她和胡兰成的爱情。那场相遇,是胡兰成无关痛痒的今生今世,于她,却成了一世无处安放的黄粱一梦。面对余烬,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轰轰烈烈过后的痕迹,融进文章,用一炉香,薰几缕温暖给人间。
再读《少帅》,依旧被这华丽的文字折服。
“小姐,明日此时等我”
十三岁的周四小姐(赵四小姐的化名)和二十六岁潇洒不羁的风流少帅——陈叔覃(张学良的化名)在大帅的一次家宴上不期而遇。一个手持重兵已有家室的少帅与情窦初开的豆蔻少女之间的倾城之恋由此拉开。
帅府大少爷自己就是军官,有时穿长衫,有时着西装,但是四小姐最喜欢他一身军服。众人都叫他“少帅”。她身不由己陷入对他的爱恋。
他们一同打开那一扇定情的檀香扇,细数扇上的人物。他凑近看看折扇上有什么东西让她着迷,靠的那样近,两人都有些恍惚。她纤细的手指溯过他的眉工,拂过随处而合的眼皮,如同拂过一个千年睡醒的梦。
她爱他,“前刘海黑压压遮住上半张脸”,在厚厚的刘海下躲藏的是年轻的少女望向英雄时的水汪汪渴望的眼。他亦爱她,他沉浸在“他顺着气息将她吸进去。即使他们只能有这样的刹那又如何,时间缓慢了下来,成了永恒。”
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时代的车轮轰轰地往前开,而周四小姐趴在窗户外偷望,看到的只是他们两个人。
“她是棵树,一直向着一个亮灯的窗户长高,终于够得到窥视窗内。”
年岁的差别,就像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朝代,周四小姐觉得自己仿佛是隔了一千年时间的深渊,遥望着彼端那个十三岁的人,并不断地陷落,她自顾地喃喃着:
“聘聘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可惜她不能走进他没有她的那些年:一个个荒凉的庭院,被古老的太阳晒成了黄色。她要一路跑进去,大声喊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呀!”
占有总会带来差别,如同画上的人和现实不同一样。两性的暧昧法则她一概懵然,即使发现“自己走在一列裹着头的女性队里。”她加入那行列里,好像她们就是人类。
“盲婚就像博彩,获胜的机会尽管渺茫,究竟是每个人都有希望,尤其在婚姻尚且遥远的时候。”
年轻的少帅却那般任性而为。在一次去了她的府邸离开时,为了避免家中仆人发现带来闲言碎语,周四小姐希望他能光着脚离开,而爱面子的大男人不顾这个请求,在石板路上留下清晰刺耳的脚步声,让她心里听得发冷。作为书名的“少帅”没有了历史传奇中的“帅气”,此刻,赤条条的成为稗史中的花花公子。
少帅和周四小姐的情歌终是在父亲的圈禁棋布和战争的发展下幻化成童话故事。
“他克服艰难归来,对她而言是给了他俩的故事以最恰当的收梢,两人的生活从此幸福安乐。童话往往是少年得志的故事,因此这种结局确有几分道理。……17岁的她便实现了不可能的事,她曾经想要的全都有了。……一种不可动摇的笃定感注入了她的灵魂,如同第二条脊梁,她生命中不会再有大事发生了。”
在军阀混战割据的背景之下,周四小姐的少女梦却仍旧完满了。
“他已结束了军阀时代,下一次南行,太太们也与他同坐一架私家飞机。终于是二十世纪了,迟到三十年而他还带着两个太太,但是他进来了,中国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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