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悲喜两重天

第十一章 悲喜两重天

首页角色扮演秦剑云霄更新时间:2024-04-29
第十三章《秦始皇.1,诈坑长平》(13)

第十一章 悲喜两重天

1

“吾王驾临啦!”

随着郎中令一声唱喏,秦王稷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满脸亢奋,声如洪钟:“众位爱卿,寡人有个天大的喜讯要昭告众卿。”说完,他故意不慌不忙地坐下,又一挥手道:“众卿坐。”

“吾王先坐。”

群臣都坐定了,秦王稷这才大喝一声:“念!”

中殿仆射早已急不可耐,赶紧高声念道:“秦武安侯上将军白起,奏捷于长平!吾王圣明,运筹于帷幄之中,臣上将军指挥若定,决胜于千里之外,又有秦将士英勇效死,大胜于长平!此役全取上党十七城五十二乡邑,斩赵上将军马服侯括,赵军四十余万皆降,臣忌赵军众,无信,降叛无常,令将其尽数坑*于长平。至此,赵军主力被一举全歼于上党,从此长平安矣!”

大殿里先是死一样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啊——!”

“胜利啦——!”

“吾王圣明——!”

“吾王万岁——!”

秦王稷也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在群臣的欢呼声中,几步走到章台口,又从这头走到那头,开怀大笑。

过了很长时间,群臣的欢呼声才渐渐平息下来。郎中令怕秦王稷大半夜地累着了,赶紧扶他在御座上坐下。秦王稷兴奋,一拍案几又要起来,被郎中令一把按住,低声劝道:“吾王坐着说,群臣能听分明。”

秦王稷哈哈大笑着:“行,寡人就坐着说。卿等听得分明不?”

众人七嘴八舌道:“听得分明,吾王声若洪钟,只怕是函谷关都听得分明了。”

“好!”秦王稷一拍案几,怀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心情,把自己如何调兵遣将,如何权衡利弊用白起,如何亲赴前线定下大计,最后又如何痛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增援白起,终于打赢这场史无前例的伟大战争。凡此种种,一口气讲了近一个时辰。每当讲到精彩处,群臣忍不住山呼万岁。

突然,外面有人声鼎沸的声音传来,群臣的欢呼声稍一平息,那声音便显得越发震耳。秦王稷转头问郎中令:“怎么了?”

“启禀吾王,依臣揣测,必是咸阳宫外百姓在欢呼。”

“啊?这等震耳欲聋?”

的确,围在咸阳宫门前的百姓,看着大臣们忧心忡忡地进去了,起先也都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等着,不时有人抽泣、呜咽。突然就听见远处大殿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房顶都要被掀起来了。众人正在狐疑时,只见一个内侍发了疯一样从大殿里冲了出来,下台阶时脚下一滑,一头栽了下来。不料,他竟又一下子蹦了起来,一边狂奔,一边用撕裂的声音狂呼:

“打赢啦!我们打赢了!赵国军队四十余万人被我武安侯公一举坑*啦——!”

百姓一愣,看着那内侍跑近了,便拥挤过去,隔着卫士要把他一把揪出来问个究竟:“谁赢了?谁赢了?”

“我们赢啦!秦国赢啦!武安侯公将赵军四十余万一举坑*在长平啦!赵国被打趴下啦!”那内侍挣脱开众人的撕扯,又转身跑回宫去,并仍在一路跑一路狂呼。

看着远去的内侍,咸阳宫门前的百姓怔了怔,突然爆发出胜利的吼声:

“啊——!打赢啦!我们打赢啦!”

“赵国被打趴下啦!”

“万岁!吾王万岁!秦国万岁——!”

这欢呼声立刻压过了大殿里的声音。很快,整个咸阳城沸腾了。伤兵被人从家里抬了出来,战死者的牌位被捧了出来,人们自发地簇拥过去,抬着这些活着的英雄和死了的英雄的牌位,在咸阳城里游行狂欢。

终于是打赢了。伤残的痛苦和失去亲人的悲伤,顷刻间化作了胜利的喜悦和为国捐躯的自豪。灯笼火把映红了咸阳的天空,百姓的欢呼声直冲云霄。

秦王稷实在是坐不住了,他一拍案几站起来,大喝一声:“传旨,御驾伺候,寡人要亲率文武大臣,走上街衢,与百姓同贺胜利!”

郎中令担心秦王稷年岁大了,太过兴奋别出点意外,便小声进言道:“启禀吾王,天晚了……”

秦王稷心中的高兴已按捺不住,不待他说完,便下令道:“快去安排!”说着话,他已经走下章台,朝大殿门口走去。

郎中令只好使劲喊一声:“御驾伺候!吾王要亲率文武大臣,走上街衢,与百姓同贺胜利啦!”

凯旋的鼓号声在咸阳宫响起,六百麃骑军骑在马上,手持火把,疾驰出了宫门。麃骑军的后面,六匹马拉着秦王的御驾,金车金伞,旌旗招展。秦王稷金盔金甲,腰挎宝剑,神采奕奕。御驾左右,一干文臣武将,相国张禄、将军司马错、上卿蒙骜等,或乘车或骑...

“吾王万岁!吾王威武!吾王天下无敌!”

秦王稷满面笑容,左顾右盼,频频挥手致意。自登基以来,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荣光,这种感觉甚至超过了天子赐胙和大会诸侯。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消灭赵国!”

顿时人群中爆发出怒吼,尤以被百姓抬着的伤兵亢奋激烈。

“消灭赵国!”

“消灭赵国,占领邯郸!为死难壮士报仇雪恨!”

“吾王无敌!吾王万岁万万岁——!”百姓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四下一片火红热烈。

也不知是受到了感染,还是有人下令,护驾的麃骑军突然齐齐拔出佩剑,举在头顶挥舞。秦王稷受此感染,更是豪情万丈。车队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间,直朝东面的灞桥驶去,仿佛这不是一次即兴的检阅,而是御驾亲征,马上就要去占领赵国。秦王的车队一直行进到灞桥之上,四周是挥舞着佩剑的麃骑军,一片剑光乱闪,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咸阳百姓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火把,场面甚是火红热烈。

过了桥就出咸阳城了,相国张禄赶紧驱车凑到秦王跟前悄声道:“吾王,一过灞桥就出国都了,天将子夜,灭赵之事还得从长计议。吾王转驾回宫吧。”

秦王稷意犹未尽,但却也知道灭赵不易,非一日之功。于是他站上灞桥高处,面对千万百姓和文武大臣,大手一挥,豪情放言道:“天地庇佑,先祖显灵,我嬴秦百世阻河水偏西塞,东望中原而不得。今寡人蒙先祖庇荫、上天垂恩,一举消灭中原大国赵之四十余万精锐于长平。先祖四百年挺进河内,占领中原之梦想,寡人指日可待!众文武大臣,士绅百姓,当随寡人效死向前,开天辟地,共创伟业!”

秦王稷这番即兴讲话顺畅激昂,前所未有,众大臣连同士绅百姓,一起山呼万岁。

“吾王万岁!”

“开天辟地,共创伟业!”

“挺进河内,占领中原,指日可待!吾王万岁万万岁!”

秦王稷无比地兴奋和激动,也感慨百姓的忠心和勇敢,当时就立在御驾上下旨道:“传寡人旨,为庆祝长平大捷,赐咸阳百姓酒肉,恩准聚众饮酒,狂欢三日。”

“吾王圣明!谢吾王恩赏!吾王万岁万万岁!”

在百姓的一片欢呼声中,秦王稷御驾回宫。整个咸阳彻夜狂欢。

2

悲喜两重天。

就在咸阳满城欢庆之时,那些个娃娃兵把赵括的尸体运进了邯郸城。赵王丹闻报,一屁股跌坐在王座上,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

自打郑朱赴咸阳一去不返,赵王丹就觉着凶多吉少。几个月的长平相持,赵国的情形跟秦国正好相反,不见有伤兵抬回来,文武大臣乡绅百姓也没接到任何阵亡的噩耗。可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反倒让人心生恐惧,胡思乱想。

一日,中廷议事,当着几个心腹内臣,赵王丹抱怨舅爷办事不力,众卿消极无能,长平相持这么长时间,竟无人进献妙计,让赵国化险为夷。

虞卿说了句:“王不听臣言,议和必不能成。”

赵王丹的无名火一下子蹿了上来,一拍案几,手指着虞卿,肚子里憋着一句话,却迟迟不知如何开口。

楼缓赶紧劝阻:“吾王息怒。郑朱虽没有好消息传来,可也未见有坏消息。议和之事,还要从长计议,方能水到渠成。”

赵王丹此时早已是六神无主,一听楼缓的话,觉得也不无道理。于是,他恨恨地把怒火压了下去,满心希望事情如楼缓所言,有一天能水到渠成。

可是事与愿违。几天前,不祥的征兆开始出现了。最先是楼缓家的一个家奴从长平回来了,带回来一把秦剑,说他*敌立功了。可是若真如此,他怎么敢擅自逃离战场?消息传到赵王丹耳朵里,赵王便下旨,叫楼缓把这家奴押起来,等待事态变化。接着逃回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虽然主家害怕连坐,都隐瞒不报,但是纸包不住火,赵王不久便得知此事,他下旨叫廷尉府严加搜寻,一旦发觉擅自逃回来的败兵,都抓起来拷问治罪。

此令一下,廷尉府只花了几天的时间,就在邯郸搜捕到几十个败兵,不用拷问,这些败兵便纷纷道出真相:长平大败了,上将军赵括下令分头突围。

赵王丹闻报大怒:“赵括可恶,待他逃回来,定要将他车裂灭门!”

现在,赵括回来了,一具死尸,怎么办?群臣百姓该称赞舅爷赵豹有先见之明,嘲讽寡人昏庸了;蔺相如等一干群臣心下该自鸣得意了,窃笑寡人不识人才。

蔺相如可恶,既认为赵括不行,为什么不死谏?舅爷也可恶,派个郑朱去咸阳,那郑朱不过一个家臣,岂不叫秦王挑礼?哪里还会有议和的成功?这舅爷就是成心叫寡人吃败仗,好显示你英明远见。公叔赵胜也可恶,一个劲地催寡人接受上党。寡人一再说,不劳而获的东西不可取,是祸不是福,你却花言巧语,倚仗权势独断专行。说用廉颇的是你,说撤廉颇换赵括的也是你,这等昏招,连赵括他娘都反对,你刚愎自用就是不听,到头来,长平之战大败,赵括战死,你倒躲起来称病不朝了,可恶!

赵王丹脑子乱成一团,坐在那里不发一言。正在这时,赵胜进来了,悄声趋步上前,伏地一拜,直起身来低声道:“启禀吾王,赵括战死了。”

赵王丹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放胆对赵胜吼道:“用不着你报丧!”

赵胜并不吃惊,等了一会儿,看赵王丹没有接着骂,又低声道:“如何下葬赵括,臣请吾王明示。”

“枭首!暴尸!”

赵胜转头看看侍立在一旁的内侍,扬了扬下巴,待内侍退下后,赵胜轻声道:“臣以为不妥。”

“那你说怎么妥?寡人说了不能要上党,你偏说要,妥吗?寡人说不能与秦军战,你偏说要决一死战,妥吗?罢廉颇用赵括,那么多人反对,你偏要罢偏要用,妥吗?现在好,上党没得着,几十万大军一去不还,寡人要把这废物枭首暴尸,你又说不妥,你说怎么妥?你说!”

赵胜跪在那里不说话。赵括战败身亡,对赵胜来说无异于当头一声棒喝,兜头一盆冷水。赵胜二十岁为相,其间罢相复相,时年五十八岁。在他近四十年的宦海生涯中,只要在位秉政,基本是顺风顺水,没有遭遇过挫折。加之相国公叔,门客三千,这样的身份地位,整天被下官舍人包围着,万事惟命是从,不免就滋生出了过分的自信。长平之战是他第一次直接指挥一场战争。然而,操持政务与指挥战争迥然不同。操持政务不会立刻分出输赢。而战争则是立竿见影,不容你狡辩掩饰。赵括下令分头突围,毫无疑问,这是败了。上将军赵括自己都战死了,无论如何没法粉饰成一场胜利。更何况秦王战胜,更不会就此罢休,可能很快就会大兵压境。

赵胜在痛苦和惊骇之后明白,现在要做的,不是如何把失败粉饰成胜利,而是努力减小战败的恶果,遏制失败的蔓延,然后是想方设法把坏事转变成好事,进而寻求反败为胜的可能。

赵王丹骂完了,说累了,停下来喘气,赵胜这才徐徐道:“臣有罪。臣谋划不周,致赵括战死,长平大败。不过事已如此,若将赵括枭首暴尸,岂不让群臣百姓更加误解了,以为吾王用人不当。”

等了会儿,见赵王丹脸色趋缓,赵胜接着道:“启禀吾王,胜败乃兵家常事。赵括身为马服侯上将军,勇烈刚毅,为赵国为吾王战死沙场,忠心可嘉。吾王不如厚葬,如此这般,也可鼓舞士气,彰显精神。”

赵王丹不说话。赵胜一句“用人不当”杵到了他的软肋,与其惩罚赵括无能,进而叫群臣认为自己用人不当,不如表彰其忠心,以之为模范。

见赵王丹怒气渐消,赵胜心知说到了点子上,于是进一步劝谏道:“启禀吾王,长平一战,赵国虽损兵折将,秦国一定也伤亡惨重。气可鼓而不可泄。吾王不如……”

赵王丹明白赵胜的意思,他一摆手道:“公叔不要说了,寡人自有主张。”

“臣遵旨。”

第二天,赵王丹下诏,在邯郸举行隆重的葬礼,以伦侯之礼安葬赵括。下葬日,赵王将亲自出席祭奠。

消息一出,邯郸城里立刻换了模样。从赵括府宅到城外郊野的墓地,沿途陆续挂起了丧幡,白花花几条街一眼望不到头。王公将相云集到赵括府祭拜,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真是生的富贵,死的风光。

原计划,葬礼由相国赵胜主持致辞,表彰赵括勇烈,号召百姓团结学习,赵王亲往祭奠,羽林军护灵,文武群臣叩拜,几万百姓追随哭灵。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场面,足以叫君臣百姓化悲痛为力量,振奋精神,鼓舞士气,可是临到日子,赵王丹突然变卦,只派了一辆御驾空车前往。整个葬礼也变了样,完全没有了高昂和壮烈,遏制不住的哭声惊天动地,惨不忍睹。之所以会如此,都是因为有一个人突然回到了邯郸。

3

郑朱是趁着咸阳城里官民畅饮狂欢的机会,逃出了传舍,逃过了灞桥,一路上快马加鞭,不敢停留。从咸阳城里传出来的捷报,似乎比他们的马还要快,当他们到达函谷关时,就见关城上下一片欢腾。官兵百姓混杂,都在开怀畅饮,举酒狂呼:“秦王万岁!秦国万岁!消灭赵国!车裂赵王小儿!”

郑朱心惊,赶紧下马,几个家奴溜着墙角往关外走。眼看就要走出关门了,突然被一个什长发现了:“什么人?哪里去?”

郑朱想跳上马逃跑,抬头一看,城上尽是军卒,想想自己的马一定是跑不过军卒的箭矢的,便只好赔着笑脸支应:“啊……小的这是……”郑朱支吾着不敢说自己是赵国人。在咸阳待了这些时日,郑朱知道秦人对赵国的仇恨。每日伤兵抬下来,父子战死的噩耗传来,岂能不生仇恨?如今秦国大胜了,又在这酒醉疯狂之际,一听这儿有几个赵国人,万一性起,一拥而上叫人打死了,岂不冤哉?

“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啊,这……”他想撒个谎,可又怕弄巧成拙,只好支吾道:“啊……小民……小民是平阳侯的家臣。”

那什长皱了皱眉:“哪个平阳侯?怎么没听说过?”

“啊,就是平阳侯赵豹。”

“赵国人?”

“啊,是是,是赵国人。”

“赵国人……”什长正要瞪眼。

见状,郑朱赶紧跟一句:“平阳侯赵豹乃秦公孙的太岳丈,也就是秦王的亲家公。我乃奉平阳侯命,有喜事言于秦王。”

什长哈哈一笑:“那你就别往回折腾啦,不出数月,赵国就要归秦国啦。”

“不敢,受命于人,岂敢有私。”

那什长闻言突然大喝一声:“来人!”郑朱吓一跳,以为这就要逮人*人了,却听那什长道:“赵国兄弟要走远道,拿酒来痛饮一碗。”

军卒提来酒坛,递给郑朱一行人一人一个碗,倒满了酒,那什长一举手中的酒碗:“来,喝,庆贺武安侯公一举坑*赵军四十余万,消灭赵国,秦赵归一!”

郑朱不敢多言,赔着笑脸把碗中的酒喝干,赶紧拱手道:“此去路远,天又将晚,多谢招待,在此拜辞。”

那什长也笑嘻嘻挥挥手,于是郑朱赶紧上马,飞一般抢出关门,朝东驰去。函谷关离邯郸有一千一百里,郑朱一行仅用三天便跑进了邯郸。进邯郸南门一看,我的亲娘呀,满城的丧幡,仿佛天都要哭塌下来一般。郑朱不敢张扬,正好天色将晚,他便招呼一行人下马,捡那人少的街道穿行,总算是进了赵豹府。

门监一看郑朱,赶紧就要进去禀报。郑朱滚鞍下马,一把拉住他,跟在后面一溜小跑来到中堂,见到赵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了声:“主公。”

赵豹一惊,不待他说话,一拍大腿道:“尔怎么才回来?”

“仆该死。”

“真真该死,这么些时日,尔也……”

不待赵豹说完,郑朱抬起头来,眼含热泪道:“主公,天塌了。”

“尔这叫什么话!”

“主公,秦将白起,将赵军四十余万,全部坑*于长平了。完啦!赵国完啦!天塌了!”

“竟有这事?”

“千真万确,仆不敢妄言。”

赵豹“扑通”一声跌坐在案几前,半天说不出话来。

国家存亡,侯门富贵,他后悔不该揽下议和这事,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人正恨找不到机会,此刻正好借题发挥,必会把长平大败的苦难和仇恨引向自己啊!

这时,秦子楚闻听郑朱回来了,跑来探问咸阳事。他一边喊着郑朱一边迈脚进屋,却立刻发现屋里的气氛凝重。“怎么啦?”他笑嘻嘻地问。

郑朱泪眼汪汪不说话。

子楚走到赵豹跟前,弯腰施礼问道:“太岳公,这是怎么啦?”

赵豹这才哆哆嗦嗦抬眼道:“大祸临头了。”

“太岳公何出此言?”子楚还面带笑意。

赵豹道:“白起……把赵军四十余万……全都坑*在……长平了。”

“有这事?不可能吧!那可是四十多万啊!”

赵豹颤巍巍自语道:“赵王寄希望老夫去咸阳,与秦王议和,可结果竟如此。此番是大祸临头了。”

子楚一甩衣袖,若无其事地在厅堂里转了一圈,朝赵豹道:“太岳公休要杞人忧天。我乃秦国质子,太岳又是赵王的舅爷,谁敢惹?哪怕赵国灭亡,你是我太岳丈,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唉!”赵豹叹口气,心知这里的凶险没法说,就是说了,子楚这没心没肺的孩子也听不懂。

4

说来话长。赵豹的父亲名叫吴广,是赵武灵王一朝的大臣。一切恩怨情仇都源于赵武灵王做的一个梦,梦中有个美貌的少女悠闲地弹着琴,轻启红唇唱着诗:“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兮,曾无我嬴。”琴声悦耳,歌声勾心,赵武灵王看着这美貌的少女,顿时一股热流涌遍全身。

突然一觉梦醒,一代英主怅然若失。人生一世,若无如此美貌的心上人为伴,岂非枉活?一连几天,赵武灵王想念美人,万事打不起精神来。这日上朝,处理完国事之后,赵武灵王就与几个心腹大臣聊起此事,不觉叹息道:“若能再见这美丽嬴女,也算不枉此生。”

大臣吴广有心,一下子想到自己的女儿吴娃与赵王描述的美人很像,小名又叫娃嬴,也暗合赵王梦中美人的名字。于是回到家里就和夫人商量,到了第二天,他把女儿吴娃带进宫中,献给了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见到吴娃,果如梦中美人一般,十分喜爱,万般宠幸。不久吴娃*,生下一女,后又生下儿子赵何。赵武灵王大喜,随即立吴娃为王后,史称赵惠后。他又赐吴广一门赵姓,吴娃的弟弟吴豹因此改名赵豹。没过多久,赵武灵王因宠爱吴娃,干脆废了太子赵章,立吴娃的儿子赵何为太子。事情至此,尚不至于引发祸患。

可是吴娃美人薄命,没几年就得了重病,一病不起。眼看自己来日无多,吴娃不放心儿子,临死前,她就拉着夫君赵武灵王的手哭诉道:“贱妾命薄,不能侍奉夫王百年。妾死不足惜,只是不放心我们的儿子。长子赵章孔武有力,又手握兵权,夫王废了他的太子地位只怕他会怀恨在心。妾担心我们的儿子不能善终,还请夫王罢了我儿的太子,以保贱妾的骨血能够不绝于世。将来春秋两季贱妾的坟上,也能有一柱祭祀的香火。”

赵武灵王闻听此言,万箭穿心,当即应诺,自己退位,让吴娃临死前能亲眼看见儿子继位为王。

赵武灵王一言九鼎,不几天就宣布退位,立刚十岁的赵何为赵惠文王,自己号称主父,从此出游围猎,不问朝政。看着儿子终于顺利地登上了王位,吴娃放心地走了。事情至此,也还不至于引发祸患。

只因这一天,赵何临朝议事,赵武灵王不放心,躲在暗处观察。赵惠文王倒还争气,言语得当,没什么失误,不想一个无意的动作,却让赵武灵王突生伤感。原来,他看见长子赵章英武伟岸,却不得不低眉顺眼站在殿下,还要向那年幼的弟弟三叩九拜。想想赵章战场上何等英勇?当年灭中山国之时,赵章冲锋陷阵,战功卓著,如今二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委屈至此。赵武灵王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把几个心腹大臣召到内室,商量把赵国一分为二,叫赵何为赵王,赵章为中山王。此话一出,立刻遭到几个心腹的反对。

老臣肥义谏道:“启禀主父,分赵万万不可。主父为并中山,浴血奋战十数年。如今轻易分之,臣恐遗祸于子孙也。”

另一个大臣也谏道:“主父明鉴,在国土王权问题上,骨肉之情是靠不住的。如今列国互相攻伐,你死我活,其中哪个不是王亲骨肉?且分赵则赵弱,赵弱则他国强,臣请主父三思。”

赵武灵王想想觉得有理,也就打消了分赵的念头。不想,此讯传出,引发了大祸,史称沙丘之乱。

一件事情,站在不同的立场,便会有不同的说法,得出不同的结论。沙丘之乱就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长子赵章闻听此讯,野心萌动,发动叛乱,借赵武灵王携赵惠文王游沙丘宫时,*老臣肥义,围攻赵惠文王,相国赵成和大司寇李兑起四邑之兵勤王,这才平叛乱,*赵章,围沙丘宫三月,饿*赵武灵王。

另一种说法,赵惠文王闻听此讯,担心赵章为王,自己王位不保,便与舅舅赵豹密谋,要*死赵章和赵武灵王以绝后患。赵豹联络一向反对赵武灵王的老公叔赵成,拿着赵惠文王的圣旨调外姓大臣李兑,趁着赵武灵王游沙丘宫时,起四邑之兵攻*赵章,囚赵武灵王于沙丘宫,将其活活饿死。

不论两说孰真孰假,那段时间,邯郸城里血雨腥风,人人自危,血海深仇就这样结下了。

在赵胜看来,父子相残,父死兄亡,兄长赵章妻妾儿女血流成河,连累自己被罢相,差一点儿惨遭枭首灭门,所有这一切的祸根,就是吴娃魅惑了赵武灵王,赵豹阴险狠毒,赵惠文王狼心狗肺,其*父弑兄,罪不容恕。

可是在赵豹,一切却是有口难辩,胆战心惊。赵豹知道,赵胜为人狠厉,又心机深沉,他是一定要报仇的。只不过赵惠文王一朝重用外姓大臣,李兑、蔺相如把持朝政,廉颇、乐乘掌握兵权,更有老公叔赵成砥柱中流,赵胜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现在,赵惠文王死了,吴娃死了,吴广也死了,老公叔赵成、大司寇李兑也都死了,就剩下自己还活着,而且还爵至平阳侯,人丁兴旺一大家子,更高攀上秦王孙。赵胜怎么可能容忍,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现在,赵胜大权在握,贵为相国,门客三千,说一不二。赵氏宗亲重新掌权,外姓大臣皆被排挤。蔺相如被罢相在家,廉颇被赶到边塞去抵挡匈奴。又赶上长平大败,秦将白起坑*赵军四十余万,赵人仇秦入骨。不仅如此,自己又不小心揽上与秦人议和的事情,还没办成,叫赵王丹怨恨。赵豹感到赵胜就要下手了。只是,如何下手,赵豹还想不明白。

赵豹的恐惧,秦子楚自然无法体会,他还跟没事人一样,跟郑朱打听咸阳的事情,又跟赵豹商议,如何设宴庆祝长子降生。赵豹有苦说不出,哆哆嗦嗦站起来,朝子楚一揖道:“贤婿,外面凶险,这些日子,贤婿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子楚跟没事人一样:“没事,谁敢把我怎么着?”

“唉!贤婿,听老夫一言吧。”

打发走子楚,赵豹转头对郑朱道:“尔不该此时回来。”

郑朱不敢多言,只是磕头谢罪:“仆有罪,仆该死。仆一入咸阳,就被秦吏扣押起来,动弹不得。仆此番得以逃脱……”

“算啦。”赵豹不想再听郑朱解释,所有的错失、罪孽都已经犯下了,有错没错、谁对谁错,已经无关紧要了,一切已于事无补。他叹口气道:“唉,想来这也是天意。尔这阵子就在府里躲着,哪儿也别去。告诉随行之人,秦坑*赵军四十余万之事,万不可与人语。”

“仆明白。”郑朱伏地三叩,退了出来,没敢去歇息,赶紧把随行的人都招来,传达赵豹的指示。

可是,赵国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人参战长平,这事哪里瞒得住。随行的有个人领了赏钱回家,见到他娘,忍不住扑倒在地,痛哭流涕:“娘,爹没了。”

“怎么就没了?不是说突围了吗,正在往家走呢?”

“没有。”

“怎么没有呢?”

那人这才想起郑朱的吩咐,支吾不言。

“儿你快说呀,你爹怎么啦?”

那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他娘的腿,号哭道:“赵军四十余万,都被白起一举坑*在长平了。”

“啊!竟……竟有这事?”

“千真万确。咸阳城里到处庆贺胜利呢。娘你千万不能出去说呀——啊啊——”

一家人都惊呆了,哪里还忍得住,都放声大哭起来。哭声立刻就惊动了四邻,都跑来打探。可怕的消息立刻在邯郸不胫而走,朝野震惊。原本人们还抱着希望,以为自己的家人分头突围了,正在太行山里摸索,正在回家的路上,现在绝望了。所有人都认定,自己的亲人已经葬身于长平。很快,邯郸便成了一座哭城。痛哭声,呼唤声,此起彼伏,日夜不息。

赵括出殡的日子到了。邯郸城万人空巷,悲怆相随。人们心中不再是对赵括战死的敬仰,而是压抑不住的怨恨和悲伤。赵括的灵车在前面走,黑压压的邯郸人默默地跟随其后。即将下葬之时,相国赵胜站在祭坛上开始念那雄壮的祭文:

“上将军赵括,忠勇刚烈,秉承天意,挥大军鏖战于长平。赵国将士,圣祖子孙,冲锋陷阵,奋勇*敌,苍天为证,草木为凭,为赵王为百姓,效死沙场,万世留名。吾王褒奖,群臣赞誉,万千百姓尊为楷模。千秋万代,浩气长存——!”

就在赵胜慷慨激昂之时,那些亲人未归的王公大臣和乡绅百姓们,却忍不住开始抽泣哽咽,最后在葬礼的哀乐声中,变成放声大哭。哀号之声淹没了赵胜的声音,淹没了沉痛的哀乐,在邯郸郊野广阔的天空中盘桓回荡。

此后一连十多日,邯郸城里到处飘荡着纸钱,仿佛无数亡灵在空中游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全都是去郊野上坟的行人,哭声不绝于耳。一到夜晚,招魂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似隐似现、将断还续的哭喊,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就在邯郸城乃至整个赵国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悲伤和对秦国人的仇恨时,一个男婴不合时宜地降生了,降生在赵豹府内。

这个男孩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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