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有一次在大学的艺术公共课上,一位老师问我们:“在座的有哪些同学觉得自己生活中不能缺少音乐的?”当时,邻座的室友不假思索地举起了手,眼里满是坚定。而我则犹犹豫豫,无法确认音乐在自己生活中的重要程度。现在想来,当时对音乐的理解太过狭隘,也未能清楚音乐在平常日子里其实无处不在。音乐随处可闻,但好音乐却难寻觅。而执着如乐评人梦醒,始终为好音乐的魅力所迷醉,愿倾其文字诉说歌声里的故事。
《毛诗序》有言:“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诗与歌自古以来形影不离,前有悠悠传诵的《诗经》,今有各具特色的民谣。诗与歌的碰撞在歌手陈鸿宇那里,化作了如歌的行板,略带沧桑的嗓音低低吟唱着草长莺飞,在深深浅浅的脚印里回望岁月留下的痕迹;到了歌手程璧那里,是和北岛诗作同名的《一束》,说着你和我之间若远若近的距离,既陪伴又懂得放手,渗出“我想和你虚度时光”的甜蜜;在歌手暗杠那里,则是“坐在灯上,相互取暖”的温馨,平平淡淡而静谧安详,描绘出诗人海子所向往的纯真美梦。有人留心身边的细节,也有人喜欢眺望大海和仰望星空。梁晓雪的歌如大海般澄澈,就像不断拍打上岸的浪花一阵一阵地推向你心间;而王喂马乐队则让歌声在广阔的草原上自由驰骋,不在乎遍地的六便士,而只在乎头顶的月光如何皎洁。这些歌者在努力寻求诗和远方,让琐碎不那么令人焦躁,也让现实不那么令人难堪。
在上文学史课程时,我不止一次地听到那位老师深情地回忆起他心中灿烂的二十世纪80年代。特定的年代总是能唤起亲历者特定的记忆,对作者梦醒来说,上世纪90年代的青春岁月是她一生难忘的风景。在那个校园民谣风行的年代里,《同桌的你》《冬季校园》《中学时代》等歌是每个人心中的金曲,也是整个青春的背景音乐。大家争相传抄北岛和海子的诗,或高声朗诵或独自低吟,混合着年轻的悸动与澎湃的宣言,幻化出独属于个人的音符。音乐所承载的,不仅仅是越酿越醇的回忆,还有磕磕绊绊的成长。这种成长,来自于歌者的前进与听者的成熟,随着时间的沉淀而终在某些电光火石的片刻产生震撼的共鸣。
少年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有过热烈的爱恋和远大的理想,而后或人去楼空,或壮志难酬,潦倒天涯。等看过繁华与冷寂,经过孤独和自省,才学会笑看世事、做回自己。所以,我们看到歌手张楚在走过黑暗之后依旧想“回到葵花开放门口的午后”去寻找光,听到蒋明在不舍昼夜后愿以“弹琴/读书/酣睡”的方式度过剩下的时间,感到老狼永远是“此间的少年”,活得简单实在,活得单纯可爱。“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哪怕是同一首歌,在年少时和成年后再听,也会有不同的心境和领悟。
《一尘半梦》一书的作者梦醒,一边沉醉在旧时光里,也一边背上行囊走在人生的旅途中。其间,看过许多美景,累积很多飞行,也许梦碎了、人散了、力尽了,但还是感动于刹那间的惊喜,还是想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看看这个世界,和自己好好谈谈。有收获有失去,但仍好奇着探索着,这是旅行的意义,也是成长的意义。
读梦醒的文字,喜欢她流淌其中的细腻婉转,更被她对音乐的深度思考所打动。她触摸得到赵已然、尾崎丰等歌手的孤独灵魂,理解他们追求生命的极致与绚烂,所以当他人叹其伶仃和悲哀,梦醒却说他们的生命就是一场盛宴,“人生的剧场其实座无虚席”。关于歌手和粉丝,梦醒体谅歌手的改变而不指认其为妥协和媚俗,因为人都在成长和变化;她也看到歌手被当作“反叛偶像”的无奈,怒骂粉丝的行为背后是他们的音乐本身不被关注的辛酸。对于独立音乐,梦醒的话打破了我们的偏见,告诉我们“独立”并不意味着个人的完全封闭,而只是一种音乐的创作状态。而提及当下热议的“商业化”话题时,梦醒更是有着她清醒而客观的认知——并非所有商业化的音乐就是次品,商业化能给歌手带来更高的知名度和更稳定的生活保障,只要歌手自己不过分追名逐利,一样能创作出好的音乐。事实上,所有文艺作品的商业化趋势都是各有利弊,我们应明白,在任何时代里,有人放弃就有人坚守,大浪淘沙下方见赤子之心。
“天青云薄空回首,闲事虚名何所谋?旧琴弹破江湖梦,寂然忘忧思妙声。”这是音乐人李建傧在《低眉抚琴歌声咽》里写下的歌词。在灯红酒绿的生活里,我们常为五光十色的景象吸引,却忘了注视每一个当下,安静地和自己对话。还好有那么一群人,用音乐传达心底的声音,简简单单,洗尽铅华,带给我们由衷的欢喜与感动。(林金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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