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勒铭漾悲音

燕然勒铭漾悲音

首页角色扮演冉冉传奇星王合击更新时间:2024-05-11

燕然勒铭漾悲音

(1)

一个古代天才,因为一部史学巨著,而千古传诵;却因为一篇短文,而死于非命。这部史学巨著,就是名列“前四史”的《汉书》;这位死于非命的才子,就是东汉史学家班固;而那篇为他带来厄运的短文,就是很有名的《封燕然山铭》。追想班固先生的惨烈故事,直令后人心怀凄然,无语凝噎……

班固(32-92),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人,生于儒学世家,其父班彪、伯父班嗣,皆为当时著名学者,《后汉书·班固传》载,班固9岁能“属文诵诗赋”,稍长,“遂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所学无常师,不为章句,举大义而已”;他性情雍雅,“宽和容众,不以才能高人,诸儒以此慕之”。

永平初年,汉明帝刘庄继位,其胞弟刘苍以骠骑将军身份辅政,“开东閤,延英雄”,20岁的班固致书刘苍,希望他“蹑先圣之踪,体私懿之姿,据高明之势”,要求他“隆照微之明,信日昊之听,少屈威神,咨嗟下问,令尘埃之中,永无荆山、汨罗之恨”。他要求刘将军洞幽烛微,兼听所闻,放低身段,不耻下问,使这个浮尘飘漾的世界上,永远不再出现卞和荆山抱玉之悲,屈原自沉汨罗之恨。一个乳臭未*无名小子,居然如此居高临下地指点辅政王,可谓胆大包天,幸亏刘苍贤明而低调,阅罢上书,虚心接受——“苍纳之”。

后来,班固走上著史之路,缘于老爹班彪。班彪敬仰太史公司马迁,酷爱《史记》,痛惜《史记》仅止于汉武帝年间事,于是发奋续书,草成《史记后传》65篇,不幸病逝,班固继承老爹遗志,续写《汉书》,被告发入狱,汉明帝刘庄刚毅明断,下令放人,并提拔他出任兰台令史,从此成了皇帝的文胆,“肃宗(刘庄)雅好文章,固愈得幸,数入读书禁中,或连口继夜。每行巡狩,辄献上赋颂,朝廷有大议,使难问公卿,辩论于前,赏赐恩宠甚渥”(《后汉书》本传)。

可以说,班固以冲天才华揪着自己的头发,脱离苦海,冉冉入云,续成《汉书》,铸成一代传奇;然而,诡异的是,当他再次挥撒弥天文采,抒写了一篇旷世铭文《封燕然山铭》,却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这篇铭文也成了他的天鹅绝唱。唉,世事弄人呀!

其实,《封燕然山铭》之诞生,缘于一场不期而至的北伐战争。

东汉永元元年(89),漠北发生蝗灾,大量北匈奴人南逃,南匈奴单于致书东汉朝廷,请求出兵合击北匈奴。对是否出兵,朝廷意见并不统一,朝臣纷纷反对,有人说匈奴是“变诈之国”,不过是畏惧大汉威灵,献媚求和而已,吾国且不可中了“北狄猜诈之计”。班固引经据典,支持与南匈奴联合,他说:我堂堂大汉,历来讲究忠信,注重礼义,“岂可逆诈示猜,孤其善意乎”。

那时候,东汉皇位已经过三度更替,光武帝刘秀、明帝刘庄、章帝刘炟之后,正值汉和帝刘肇在位,窦太后独掌天下。这位窦太后,曾祖是东汉初年大司空窦融,生母是光武帝刘秀的孙女沘阳公主,可谓根正苗红,血胤高贵,加之天生丽质,颖悟聪睿,一入后宫,便赢得汉章帝刘炟宠爱,被立为皇后,“后性敏给,倾心承接,称誉日闻”(《后汉书·皇后纪》)。窦后虽然获得皇帝专宠,夜夜颠鸾倒凤,肚皮却很不争气,始终没能诞下麟儿,于是蛊惑章帝,连施毒手,先废黜太子刘庆,逼*其生母宋贵人,再夺来皇子刘肇做养子,逼*其生母梁贵人。章和二年(88),章帝驾崩,9岁的刘肇即位,史称汉和帝,其养母窦太后临朝称制,权倾天下,她的哥哥窦宪,弟弟窦笃、窦景、窦瑰,一个个环列朝堂,盘踞要津——窦宪位居侍中,内主机密,外宣诏命;窦笃官居中郎将,统率皇家羽林军;窦景、窦瑰为中常侍,侍奉皇帝左右。一介顽童汉和帝在窦氏集团的夹辅之下,沦为了一枚任人摆布的木偶。

南匈奴单于的求援书信传来之时,搅得满朝一片喧腾,却是嚣嚣反对之声,汉和帝冷眼旁观,窦氏兄弟缄默无声,班固的“书生之论”,不过是瓦片丢进池塘,一丝涟漪也无。窦太后虽属女流之辈,却心雄万里,立志恢复汉武帝时期之恢宏气象,可是,三公九卿齐声反对,弄得她一时间骑虎难下。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围绕着太后的一场“绯闻风暴”席卷而起,直接促成了这场战争的爆发。

原来,汉章帝刘炟驾崩之后,窦太后一直青春守寡,每天夜晚苦捱苦熬,那燃烧的欲火,煎迫着她性感的胴体与*动的灵魂。都乡侯刘畅生得玉颜花貌,乘机接近太后,至于日渐炽热起来。这个风流倜傥的登徒子刘畅,是光武帝刘秀的兄长刘縯之曾孙,因为与步兵校尉邓叠往来密切,通过邓叠之母元氏夫人进入太后寝宫长乐宫,与太后打得火热,《后汉书·窦宪传》载:“畅素行邪僻,与步兵校尉邓叠亲属数往来京师,因叠母元自通长乐宫,得幸太后。”两人干柴烈火,日夜颠鸾倒凤,自不在话下。窦宪害怕刘畅与老妹如胶似漆,夺去他的权势,公然派出刺客,追踪到皇宫之上东门,刺*了刘畅,并嫁祸于刘畅之弟刘刚,窦太后查明真相,勃然大怒,下令将哥哥关进后宫,听候处置。对于刘畅之死,《后汉书》的记载是——“宪惧见幸,分宫省之权,遣客刺*畅于屯卫之中,而归罪于畅弟利侯刚,乃使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杂考刚等。后事发觉,太后怒,闭宪于内宫。”

到了这时候,遥夜弥天,罪犯嘶喊,狱卒嚎叫,窦宪吓得心胆俱裂,害怕老妹“大义灭亲”,于是请求出征匈奴,戴罪立功——至此,窦太后下定了出师北征的最后决心。

一场重大战役,就因为一场闪烁迷离的“绯闻风暴”,一条快活至死的“风流人命”,阴差阳错地爆发了!

于是,这年六月,拜窦宪为车骑将军,征西将军耿秉为副将,各率四千骑兵,由朔方(今内蒙古河套地区)出塞,会合南匈奴、乌桓、羌胡三万人马,在稽落山(今蒙古国西南部)与北匈奴展开连番鏖战,汉军大获全胜,北单于大败遁逃,“斩名王以下万三千级,获生口马、牛、羊、橐驼百余万头”,先后归附汉朝的有81个部落共计20余万人。此后,汉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到了三千里之外的燕然山。

燕然山,今称杭爱山,位于蒙古高原西北部,跨越扎布汗省、前杭爱省、后杭爱省,主峰鄂特冈腾格里峰海拔4031米,是蒙古北冰洋流域与内河流域的分水岭,色楞格河、鄂尔浑河均发源于此山北麓,经俄罗斯注入北冰洋。当年,西汉骁将卫青、霍去病先后率领汉军席卷蒙古高原,猎猎雄风,凛凛铁蹄,彰显了大汉声威。作为前朝英雄卫青、霍去病的后辈,窦宪登临燕然山,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令随行的中护军班固作文勒石,以记其盛况。班固四顾渺然,犹闻战鼓之声来自天外,写下了著名的《封燕然山铭》——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南单于、东胡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遂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殚,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

这篇只有350余字的铭文,被认为是我国有史以来“边塞纪功碑”之源头,其文字凝厉如铁石,气概豪壮冲九霄,辞采绮丽如虹霓,班固盛赞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统帅三万“鹰扬之校,螭虎之士”,雄赳赳气昂昂进军大漠,“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历经连番鏖战,“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取得了一连串辉煌胜利,“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赢得无尚荣耀,“光祖宗之玄灵”,万神为之舞蹈;“振大汉之天声”,寰宇响彻回声。其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王师威武兮,征伐荒僻之地),

剿凶虐兮截海外(剿灭凶残兮,统一大漠之野)。

藑其邈兮亘地界(邈远万里兮,直捣天地尽头),

封神丘兮建隆嵑(祭奠山神兮,筑起耸云丰碑),

熙帝载兮振万世(传扬古今兮,辉耀万代之光)!

(2)

一篇铭文,金声玉振,传诵千古,为作者带来了巨大声誉,也带来了灭顶之灾。

其实,班固此次北征,其缘由并不像北国冰雪一样,纯净无尘。班家与窦家,既是扶风同乡,又是累代世交。那一年,班固老母辞世,他按制度去职回乡,为母守丧,称为“丁忧”。《尔雅·释诂》:“丁,当也”,遭逢之意;《尚书·说命》:“忧,居丧也”,守丧之意。丁忧制度始自汉代,双亲辞世,孝子必须守丧三年,官员要离职返家,在父母坟前搭个小窝棚,睡草席,枕砖头,夫妻分居,不喝酒、不洗澡、不剃头、不更衣,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匿丧不报者,将受到严厉惩罚。遇到特殊情况或突发事件,譬如守丧者患了疾病,或国家遭遇危机,方可酌情权变,结束丁忧,上班视事,称为“夺情”。作为一名谦谦儒者,班固的守丧岁月,自是形销骨立,蓬首垢面。他听到窦宪率军出征的消息传来,便上书朝廷,请求随军出征,为国效力,这才结束丁忧,奔赴军旅,被任命为中护军,官衔虽然很高,不过是窦宪的随军参谋兼吹鼓手。

窦宪班师回朝,被封为大将军、武阳侯,窦氏兄弟,皆被封侯:窦笃为郾侯,窦景为汝阳侯,窦瑰为夏阳侯,窦氏势力急剧膨胀,弄得天怒人怨。且看《后汉书·窦宪传》之记载:

宪既平匈奴,威名大盛,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皆置幕府,以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门。尚书仆射郅寿、乐恢并以忤意,相继自*。由是朝臣震慑,望风承旨。而笃进位特进,得举吏,见礼依三公。景为执金吾,瑰光禄勋,权贵显赫,倾动京都。虽俱骄纵,而景为尤甚,奴客缇骑依倚形势,侵陵小人,强夺财货,篡取罪人,妻略妇女。商贾闭塞,如避寇仇。有司畏懦,莫敢举奏。

这段记载,要点有四:其一,窦宪凯旋而归,声震天下,爪牙、心腹齐备,类似“黑恶势力”。其二,两位扶风大才子,班固与傅毅,因跟随窦大将军北伐有功,“皆置幕府”。古代实行“幕府制度”,即为军政大吏设置府署,麾下设置幕僚,其主要功能是参议决策、掌控机要。班固作为一介文人,能够开设幕府,他的心头,肯定荡漾着“封侯拜将”之豪壮吧?其三,两位尚书仆射郅寿、乐恢,因为违逆窦大将军遗志,先后被迫自*身亡。其四,窦氏兄弟如狼似虎,盘踞朝堂,窦笃进位特进,位同三公,掌握用人大权,窦景为执金吾,窦瑰为光禄勋。最不堪的是窦景,放纵家奴侵凌百姓,强暴妇女,强夺财货,导致商贾逃窜,避之如同蛇蝎,官吏畏之如虎,哪敢吱声?

种种诡异情形,引起了少年天子的高度警觉。永元四年(92),14岁的汉和帝已是雄心勃勃,伺机夺权;窦宪忧惧不已,密谋*害皇帝。双方的生死较量,一如箭在弦上。危急时刻,大太监郑众峥嵘毕现。郑众是和帝“死忠粉”,身居中常侍、钩盾令,《后汉书·宦者列传》说他“为人谨敏有心机”,在满朝尽为窦氏党羽的情形下,“众独一心王室,不事豪党,帝亲信焉。及宪兄弟图作不轨,众遂首谋诛之。”郑众与和帝决定率先出击,务求将窦氏集团一网打尽。

这年6月23日,夜幕降临,燥热异常,和帝仿佛自天而降,骤然亲临北宫,喝令禁军严守南北宫,不许任何人出入,立即逮捕窦氏党羽,长乐少府郭璜、射声校尉郭举父子,卫尉邓叠、步兵校尉邓磊兄弟等人,转眼之间就被诛灭,然后,和帝命令禁卫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包围窦宪府邸——至此,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将军窦宪,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到了这时候,和帝依然顾忌窦太后颜面,不肯公开*戮,迫令窦宪与其兄弟窦笃、窦景、窦瑰一律自*,可怜一世枭雄,落得个灰飞烟灭,窦氏宗族宾客为官者,一律罢免。

对于窦宪之死,《后汉书》著者范晔颇为感慨,他说,窦宪率领羌胡边杂之师,一举荡平匈奴,论其功绩,比前辈名将卫青、霍去病强多了,“列其功庸,兼茂于前多矣”;他并引用东方朔的话,说“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在历史上为窦宪“鸣”了几声不平。不过,仅此而已。综其一生之斑斑劣迹,窦宪的下场,实在也是咎由自取啊!

班固因为曾经写了一篇雄文《封燕然山铭》,被指为逆贼窦宪“吹喇叭,抬轿子”,受到株连,被捕入狱。汉和帝听说著名史学家班固被捕,急忙下令放人,然而,等诏令到达监狱时,班固早已经被害死了。

与班固同时投身窦宪麾下、同时跃居高位“设置幕府”的大才子傅毅,也在这时候黯然辞世,享年约四十岁。

(3)

其实,班固与傅毅之死,至今疑影重重。

傅毅,字武仲,才华横溢,以辞赋闻名,早期仿枚乘《七发》而作《七激》,说徒华公子“托病幽处,游心于玄妙,清思乎黄老”,玄通子闻讯前来,为之陈说音乐、宴饮、乘骥、游猎、雕藻等“天下之至妙”“耳目之通好”,最后宣称“汉之盛世,存乎永平,太和协畼,万机穆清。于是群俊学士,云集辟雍。含咏圣术,文质发蒙。”

文中“永平”,汉明帝刘庄年号;“辟雍”,原为周朝设立的大学,校园呈圆形,周围有流水环绕,前门外有便桥相通。东汉仿照周朝设立“辟雍”,作为举行尊儒典礼的场所,此后历代盛行不衰。傅毅此赋,与其说是“讽”,不如说是“颂”,表达了他奋身求进、大展宏图之勃勃雄心。徒华公子闻此高论,振衣而起,“瞿然而兴”,投入皇家宏业之中。傅毅后期赋作《舞赋》,仿宋玉《高唐赋》《神女赋》而作,假托楚襄王游云梦置酒宴饮,令宋玉为之陈赋,精彩丽句纷呈,其歌声“气若浮云,志若秋霜。观者增叹,诸工莫当”;其舞姿“委蛇姌袅,云转飘忽。体如游龙,袖如素霓”……

如此名冠天下的大才子,正值四旬壮年而骤然崩逝,且死在其恩公窦宪举族覆灭的敏感时刻,其死因史无明载,至今存疑。有说他是病故,自然死亡;有说他是自*身亡,成了窦宪之祸的牺牲品,可惜了!

而班固之死的隐情,则被范晔记入了《后汉书·班固传》:

固不教学诸子,诸子多不遵法度,吏人苦之。初,洛阳令种兢尝行,固奴干其车骑,吏椎呼之,奴醉骂,兢大怒,畏宪不敢发,心衔之。及窦氏宾客皆逮考,兢因此捕系固,遂死狱中。时年六十一。诏以谴责兢,抵主者吏罪。

由于班固平时疏于家教,“诸子多不遵法度,吏人苦之”,班氏诸子违法乱纪,没人敢惹,家奴横行无忌,恶名昭彰。一天,京城洛阳市长种兢车驾出行,居然受到班固家奴的阻挠,“固奴干其车骑,吏椎呼之,奴醉骂”,班氏家奴公然在大街上撒酒疯,与市长随从斗殴,破口大骂,种兢大人被骂得狗血淋头,怒火中烧,因为畏惧窦宪的权势,发作不得。心怀怨恨的种兢先生,平日里忍气吞声,如今看到窦宪一命呜呼,班固啷当入狱,脸色骤变,乘机把班固*害了。一代英才,如此窝囊地告别人世,享年61岁。

和帝闻讯,痛惜不已,下诏严厉谴责种兢公报私仇,并下令将害死班固的狱吏处死。然而,班固的弥天才华,却是永远地熄灭了。班固逝后,《汉书》尚缺《天文志》与《百官公卿表》,其妹班昭披星戴月,呕心沥血,续完书稿,使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断代史成为“完璧”。

一部煌煌《汉书》,成了班固永恒的纪念碑。班固著史所遵循的原则,概括而言,一是严格记述历史史实,努力去伪存真;二是严格贯彻儒家正统思想,循规蹈矩,近于拘泥。史载,班固性格宽厚,谦逊大度,大有圣人倡导的儒者之风,而对于前贤的所谓“逾矩”之言行,他却很看不顺眼。对屈原的《离*》,他颇有微词,认为三闾大夫屈原“露才扬己”,不该指责楚怀王,更不该自沉汨罗江;对于前辈司马迁,他也不吝批评之词,说太史公著书立说不遵循圣人之道,“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贫贱,此其所蔽也”(《汉书·司马迁传》)。

《后汉书》著者范晔批评说:班氏父子讥笑司马迁“是非颇缪于圣人”,然而他们的议论,“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守节愈矣。固伤迁博物洽闻,不能以智免极刑;然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呜呼,古人所以致论于目睫也!”

范晔先生这番话,有点不够厚道。他说,班氏父子讥笑前辈司马迁,说他的议论常与圣人之说相悖,然而班氏自己的说辞却“排死节,否正直”,不颂扬*身成仁之美,必然导致“轻仁义,贱守节”,实在不是一个良史应该具有的叙事姿态。你班固笑话前辈司马迁不能以智慧规避宫刑,遭到惨烈戕害,可是你自己最后也“身陷大戮”,窝囊地死于狱吏之手,其智慧实在也很不咋地嘛。呜呼!由此而论,古人之论人论事,那见解则犹如“目睫”,就像人的眼睫毛一样长,“鼠目寸光”而已矣。

其实呢,范晔虽然笑话古人“鼠目寸光”,只看到了自己的眼睫毛,而他自己的结局,更其悲惨。一介书生,居然卷入“谋反”闹剧,48岁即被宋文帝下令诛*,其三子范蔼、范遥、范叔委,皆被株连毙命。老范临刑前感叹:“可惜!满腹经纶,葬身此地。”唉唉!天地翻覆,世道轮回,人生在世,无论为人,还是为文,切记厚道一些,不要轻易笑话别人,弄出“五十步笑百步”的悲喜剧来。

(2019,2,18)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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