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只妖,嫁給了一個道士。在我相公眼里,我乖巧善良,柔弱不能自理。但我已經演不下去了。死遁后剛睜開眼,就看到我光風霽月的相公,清凌凌地看著我:「夫人玩膩了就扔?」
1.
嫁給臨淮純屬意外。
彼時,我跟族人們立下豪言壯語:「我將效仿妲己老祖宗,做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姬。」
妲己最后什麼下場啊,還有人的夢想是找死的?
族人們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目送我下山闖蕩。
可我還沒走到皇城,就被不長眼的土匪綁到了山寨。
我正打算大開殺戒,拿這群土匪練練手時,臨淮出現了。
他一襲白色道袍,面如冠玉,一副光風霽月的人間公子模樣。
但他殺起人來,卻毫不手軟。
甚至比妖怪還要兇殘。
劍花四起,人頭滾地。
頃刻間,整個山寨除了我,就沒一個活人了。
看著臨淮還在滴血的劍尖。
我嚇傻了。
難道壯志未酬身先死,才是我的宿命?
臨淮提劍一步一步靠過來。
而我,在到底是跟他硬剛,還是認慫之間反復橫跳。
最后靈機一動,假裝驚嚇過度,暈倒在臨淮懷里。
就這樣,我被臨淮帶到了蜀山。
2.
我一只妖,混在修仙之人的地盤,就猶如羊入狼群。
弱小,可憐,又無助。
但好在我妖丹生來就被封印,就連臨淮也感受不到我的妖氣。
彼時,他也逼問過我的身份。
我低頭垂淚,露出一截白如細瓷的脖頸:「我,我就記得叫阿楚,其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他們把我打暈,抓了回去,好多血……」
臨淮神色淡漠,負手而立,定定地看著我,像是在衡量我話的真假。
壓迫感撲面而來。
我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
更不敢在他面前使任何妖術魅術。
氣氛正凝滯時,一股冷風突然襲來,吹開了半掩的窗。
我不由得打了寒噤,雙手柔弱無骨擋在胸前,楚楚可憐地蹙眉:「呀,好冷~」
臨淮頓了頓。
回頭把窗重新關上。
迫人的氣勢終于消散,他又恢復成翩翩公子模樣,眼神溫和:「春寒料峭,姑娘注意保暖。」
我捏著衣角,聲如蚊訥:「謝謝道長。」
見狀,他聲音更輕柔了:「姑娘別害怕,在下是蜀山掌門臨淮,此次下山是為了誅殺妖邪。」
臨淮說那群土匪并不是普通人,他們專門綁架妙齡少女,煉制邪術。
在我之前被綁的少女們,都已經都被殺了。
只剩下一個我,被臨淮所救。
我滿臉感激,說著客套話:「掌門大恩,小女子無以為報,愿來生做牛做馬報答……」
臨淮打斷我:「何必等來生。」
我:「?」
未必還想我今生做牛做馬?
你怎麼不上天呢?
臨淮挑眉輕笑:「既是救命之恩,姑娘就以身相許吧。」
我:「……」
讓我一只妖,嫁給道士,你禮貌嗎?
臨淮柔情脈脈:「姑娘可是不愿?」
我臉染紅霞,不勝嬌羞:「當然愿意。」
笑死,根本不敢反抗。
而且我很懷疑,臨淮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3.
對這場婚事反對最激烈的,是仙霞派的掌門人桑蘿。
我以為又是什麼虐戀情深,你愛我,我愛她,她愛他的戲碼。
結果桑蘿半夜翻進我臥房,二話不說,抱著我就跑。
御劍飛行飛在半空時,桑蘿迎風大喊,話音斷斷續續:「姑娘,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救你來著,臨淮就是個變態,快跑。
」
我:「?」
我欲哭無淚。
怎麼各個都說自己不是壞人。
卻各個的行事作風,比我這個妖還要跳脫。
還沒飛多久了,就被臨淮追了上來。
那兩人在空中斗法。
根本無人在意我從半空中跌了下去。
我又一次面臨抉擇。
在放任自己直挺挺摔死,還是施展妖術被道士發現殺死之間反復橫跳。
千鈞一發之際,臨淮終于發現,及時接住了我。
我臉色慘白,倒在他懷里,身子微顫,哭得梨花帶雨。
這次不是裝的,非常真情實感。
什麼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這就是!
我差點真以為自己的小命,今天會交代在這了。
桑蘿訕訕地看著我:「抱歉啊。」
臨淮神色還是一貫的溫文爾雅,話中卻帶著森冷的殺氣:「桑蘿,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桑蘿瞬間暴走了,拔劍相向,粗著嗓子喊:「來啊!殺啊!不殺,你是我孫子!」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要不是時機不對,我都想給她鼓掌。
4.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眼看兩人又要打起來。
我趕緊攔住,硬擠出幾滴眼淚出來:「兩位掌門為我刀劍相向,勢必會引起兩派爭斗,無辜之人因我而死,那我就是千古罪人……」
無論何時,善良柔弱的人設不能倒!
我可能,會成為史上第一只靠演技征服人類的狐妖。
桑蘿觸到我哀婉凄絕的眼神,虎軀一震,立馬愧疚道歉:「是我魯莽了,沒有考慮到你的處境。」
她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像你這種善良柔弱的姑娘,根本玩不過臨淮。」說著,話鋒一轉,「我也是一派之首,我也可以保護姑娘的,你愿意跟我走?」
說實話,有點心動。
臨淮我看不透,但是桑蘿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姑娘。
跟臨淮這種人在一起久了,感覺做妖都會短壽。
我忍不住瞥臨淮一眼。
他身姿如修竹,言笑晏晏望著我,像是真把決定權交給了我。
要不是看到他眼底一片冰寒,我就信了。
無所謂,我們做妖的,向來都是能屈能伸的。
「桑蘿姑娘,您的好意阿楚心領了,只是……」
我以袖遮面,眼波流轉,欲語還休:「可我心系臨淮掌門,生生世世,不愿與他分離……」
小樣,本姑娘迷不死你。
我偷偷看臨淮的反應。
他的神色有點奇怪。
有些茫然,又有些痛楚,就好像是在透過我看向別的人。
我居然沒拿捏住他?
臨淮,你算什麼男人!
反倒桑蘿突然面紅耳赤,呆呆說道:「阿楚,你真好看。」
很好,自信回來了。
我說過。
我只要略微出手,就是整個狐妖種族的極限了。
5.
就這樣,我嫁給了臨淮,成了掌門夫人。
留在蜀山最大的好處就是,這里靈氣充沛,對修煉有益。
妖丹被封,修煉受阻,我至今都是族內最沒出息的那一個。
反正禍國妖姬的夢想一時半會兒也實現不了,不如先把修為提上去。
而且聽說妖與人雙修,可以迅速增長修為。
我豁然開朗。
嫁都嫁了,合理使用一下自己的夫君不過分吧?
可自從成婚后,臨淮就再沒出現過,連新婚之夜,我們也是分床而睡。
山不來就我,那我便去就山。
我決定主動出擊。
是夜,我精心梳妝打扮,提燈夜行,去沉淵閣找臨淮。
途中遇到的蜀山弟子見到我,都停下行禮,恭敬地叫我掌門夫人。
我眸中帶笑,聲音溫柔:「不必多禮。」
春風瑟瑟。
我身著素色紗衣立于風中,衣袂翻飛,滿頭青絲隨風舞動。
幾縷發絲,不小心擦過那些弟子的臉。
他們臉色暴紅,頭垂得更低了。
我剛要勾起唇角,就聽到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阿楚。」
才勾到一半的嘴角,又火速收了回去。
明明沒做什麼,卻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感。
幾個弟子如夢初醒,紛紛跟臨淮行禮,飛速跑了。
我轉身,回眸,看向臨淮。
他翩然站在廊下。
我們就這樣,隔著七八步的距離,遙遙相望。
燈籠朦朧的光影打在他身上,瑩瑩發光,宛如神明。
我被攝住了心魂。
情不自禁生出一股摧毀欲。
想要毀掉他,揉碎他,馴服他,把他拉下神壇,讓他染上我的氣息。
臨淮率先打破沉默。
「阿楚深夜找我,所為何事?」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靜靜凝視著我:「都想聽。」
「我迷路了。」我頓了一下,說道,「這是假話。」
「那真話?」
「我想你了,特意來見你。」我抬眸看他,眸中波光粼粼,「這是真話。」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我們眼神交織。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都沒有退讓。
他忽然抬手,替我把額前那幾縷調皮的青絲,勾回耳后。
氣氛曖昧至極。
臨淮忽然俯身靠近我,眼神晦暗不明。
「阿楚你記住,你整個人,你的每一根發絲,都是我的。」
「不要讓任何人碰你。」
6.
他的醋意毫不遮掩。
我從不知道表達占有欲,也能讓人心跳加速。
可隨即又生出一陣懊惱來。
明明是我要勾引他,怎麼反而被他勾引了。
身為狐妖怎麼能輸?
「那你為何對我避而不見?」我泫然欲泣,委屈控訴,「既然入不了你的眼,為什麼娶我?」
臨淮的眼神像一片雪,輕輕落在我臉上。
從我光潔白皙的額頭,劃過嫵媚的狐貍眼,到挺翹的鼻子,最后停在殷紅小巧的唇上。
溫潤的聲音也摻上了幾絲喑啞:「阿楚姿容絕世,身嬌體弱……我怕自己會傷到你。」
傷到我?
可惡,我真的不想懂啊!
我小臉通紅,微微側過身去,移開視線,聲如蚊訥:「夫君~我可以的~」
話音未落,我就被人騰空抱起,往臥房走去。
臨淮上鉤了!
他把我安置在床榻上。
一抬手,抽掉我的發簪扔在地上,滿頭青絲如瀑布散下。
我看不見自己的模樣。
但應當是,柔弱如菟絲花,顫顫巍巍又風情萬種的模樣。
臨淮眼神幽深,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我的臉。
帷帳落下,遮住一室旖旎。
……
難怪桑蘿罵臨淮是個變態。
他是真的很變態。
我一個妖,都快受不住了。
要不是為了提升修為,這種苦,誰愛吃誰吃吧。
沒過多久,大荒傳來上古兇獸和大妖出沒的消息。
臨淮身為蜀山派掌門,帶領幾個長老下山除害。
臨走之時,我裝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其實心里已經樂翻天。
終于能好好休息幾天了。
我激動得快要哭出來。
7.
可臨淮下山還沒幾天,我居然開始想念他了。
好在桑蘿經常跑來找我玩,這偌大的蜀山才顯得沒那麼無聊。
可能是我演技太好。
桑蘿對我的人設深信不疑,很是照顧我。
她是個活潑話多的姑娘。
有她在,整個蜀山的八卦,上到臨淮怎麼當上掌門的,下到弟子們的糗事,都了如指掌。
「半年前,臨淮突然性情大變,出其不意殺了一批蜀山的長老,手段狠辣又變態,他自己也身負重傷,修養了半年。」
他殺那些長老,甚至沒有給出任何理由。
說殺就殺了。
整個蜀山血流成河。
等桑蘿收到消息趕來時,事已成定局。
只看到臨淮渾身是血,面無表情站在尸堆之中,宛如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桑蘿有些唏噓:「他之前不是這樣的,你別看他現在裝得像模像樣,他原來才是真正的君子如玉,光風霽月,慈悲心腸~」
她偏頭看向我:「阿楚,我當初以為他對你不懷好意,現在看來,他對你應當是真心的。」
「這次下山之前,他特意到仙霞見我,求我多多照顧你。」
「他從未求過人。」
桑蘿嘰嘰喳喳說完,就告辭離開了。
我呆呆坐在窗前,思緒又飄到了千里之外。
不知是不是太思念臨淮的緣故。
晚上睡覺時,斷斷續續開始做夢。
我似乎見到了桑蘿口中那個君子如玉的臨淮。
夢中,我不是現今這個柔弱少女的人設,宛如活色生香的傾國妖精。
是我夢想中禍國妖姬的模樣,妲己老祖宗轉世也不過如此了,而臨淮明明已經被我勾得亂了陣腳,他卻竭力自持,一副克己復禮的嚴肅模樣。
可愛至極。
夢境畫面一轉,突然變成我化為原身白狐,身陷火海,奄奄一息。
那種皮膚焦灼的痛感太過真實,我一下就醒了過來。
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時,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8.
我居然沒在自己的臥房,而是身處后山的密林之中。
一具蜀山弟子的尸體,滿目猙獰地橫在我眼前。
尸體上都是野獸利爪留下的抓痕。
我嚇懵了,低頭一看。
發現自己雙手滿是血,連嘴角也都是斑斑血跡。
我忍不住心中發涼。
深更半夜,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又為什麼會滿身是血?
難道這個蜀山弟子,是被我在夢游時所殺嗎?
要是讓人知道蜀山掌門夫人是只妖,還殺了門下弟子……
我瞬間心亂如麻。
只想快速毀尸滅跡,拖著尸體就丟下了懸崖。
密林野獸出沒。
不出一日,就會被它們分食。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遮掩過去了,可是一連好幾晚,我都莫名出現在這密林里,且每次都有一個弟子死在我面前。
我越來越害怕了。
正當我慌亂不已,到了晚上都不敢再閉眼睡覺時,一個陌生男人突然出現在我的臥房。
他高大挺拔,容貌俊美無雙,對著我開門見山道:「你殺害蜀山弟子的事情,都被我用留影石記下了。」
我驚疑不定,警惕地看向他:「你是誰?」
心中猶豫不決,想著要不要干脆殺了他滅口。
男人眉目有些陰郁,仿佛猜到了我心中所想,直接點破:「別想了,小狐貍,你打不過我。」
我努力維持表面平靜,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他不僅看到了我殺人,居然還識破了我的真身是狐妖。
這男人到底是誰?
他彈指一揮,一個小小的玉瓶出現在桌上。
「這是可以讓你死遁的假死藥,就算以臨淮的修為也看不出來,如果你想逃走,這個藥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來歷不明,是敵是友都未可知,我憑什麼相信你?」
他嗤笑一聲:「你現在除了信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直勾勾地看向他眼睛深處。
使出了狐妖的看家本領,魅惑之術。
眼看他的眼神逐漸茫然,可到了關鍵時刻,居然又重新恢復清明。
「普通的魅惑之術就想對付我?」他挑眉,似笑非笑看向我,不緊不慢地開口,「或許你可以試試狐吻?」
狐吻是比魅惑術更高級別的法術。
只需一吻,就能惑人心智。
我覺得他在想屁吃。
我想都沒想拒絕了,毫不留情嘲諷回去:「我們妖也是很有原則的,像你這種長得太丑的,著實下不了嘴。」
男人瞬間氣得臉紅鼻子歪,留下藥就消失在夜色中。
9.
我看著桌上那瓶藥。
想了很久,還是把它收了起來。
漸漸地,失蹤的蜀山弟子越來越多。
整個蜀山謠言四起,留在蜀山的長老,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此事。
而我每日提心吊膽,生怕查到我頭上來。
桑蘿聽聞后,特意跑來問我:「可能是有大妖作祟,蜀山有上古護山法陣守護,普通妖是沒辦法興風作浪的,你待在這不太安全,要不要隨我去仙霞躲避幾天?」
可我怎麼敢去仙霞?
萬一晚上又夢游殺人,那一切都完了。
在我的再三推拒下,桑蘿放棄了。
她送了我一個玉簪,細細叮囑:「有危險立馬摔碎,我能第一時間得知,趕來救你。」
我把玉簪放在手心里摩挲,心情很復雜。
她居然如此信任我。
我的負罪心和愧疚感越發強烈了。
臨淮還沒回來,而我已經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一旦查到幕后兇手是我,勢必會牽連到他。
我考慮再三,被逼到毫無辦法,只能放手一搏,決定死遁。
先是假裝染上風寒,再讓病情逐步惡化。
還好我平日里的柔弱人設早已深入人心,沒有人懷疑我會作假。
就這樣演了幾日,時機已然成熟。
我拿出陌生男留下的那瓶假死藥,毅然決然地吞下。
不一會,藥效開始發揮。
我還殘留著一絲意識時,模模糊糊聽到丫鬟報喪的消息,大夫匆匆趕路,脈號了又號,最終不得不宣布我已經死亡。
在丫鬟的嚎啕大哭聲中,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少天,假死藥藥效消失,我逐漸恢復了一些意識。
這個過程是緩慢而磨人的。
四周寂靜無聲,我應該是被葬在了一個很安靜的地方。
畢竟是掌門夫人,下葬規格肯定很高。
也不知道臨淮除妖除得怎麼樣了,回到蜀山沒有,如果知道我已經「病死」了,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為我流淚?
在一連串胡思亂想中,我身體的各個器官,都慢慢開始恢復正常。
我睫毛輕輕顫抖,緩緩睜開眼睛。
以為會看到漆黑的棺材蓋。
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臨淮那張溫潤如玉的臉。
他立在我床頭,光風霽月的模樣,雙眼清凌凌地看著我:「夫人玩膩了就扔?」
我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嚇得立馬又閉上眼睛。
閉上睜開,閉上睜開。
來回好幾次,臨淮還是好端端地站在我身邊。
「死遁」失敗。
我完了。
10.
我眼淚汪汪,小心翼翼地解釋:「夫君,如果我說,我是跟你鬧著玩的,你信嗎?」
臨淮聲音溫柔似水:「夫人覺得呢?」
「不會信對吧。」我哭喪著臉,自暴自棄,「那你殺了我吧。」
臨淮修長的手指撫上我有些干裂的唇,輕輕嘆了口氣:「夫人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殺你?」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干了什麼。
如果你知道我是只妖,如果你知道我還殺了很多無辜的人,如果你知道保下我就會與世為敵,那麼,你還會這麼篤定地說,不會殺我嗎?
我心中酸澀不已,眼淚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禍國殃民真的好難。
憑妲己老祖宗的本事,她明明可以逃走的,為什麼不呢?
是因為愛吧。
愛到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
臨淮眼里浮現出心疼,俯身給我擦淚,聲音低低地,帶著誘哄:「別哭了,蜀山弟子失蹤的事情與你無關,不要自己嚇自己。」
我猛地睜大眼睛,眼淚瞬間收住,狂喜不已地追問:「真的嗎?真不是我*?」
他有些好笑地看著我,輕輕「嗯」了一聲:「給你假死藥的男人叫歐陽祁,是他布的局,那些弟子也是他的人殺的,想要嫁禍于你。」
我徹底懵了:「可我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他為什麼要害我?」
「阿楚,他就是沖著你來的,他知道你不敢暴露自己身為狐妖的身份。」
所以,人真的不是我殺的。
我后知后覺發現,自己已經徹底洗脫了殺人嫌疑。
可狂喜還沒片刻,又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剛剛……臨淮說狐妖?
所以,他其實,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狐妖了?
我緩緩看向臨淮,有些心虛地眨眨眼睛。
他睨我一眼,語氣沉靜道:「夫人,你以為你的夫君身為蜀山掌門,連你是人是妖都看不出來嗎?」
我震驚!
既然知道我是妖,那為什麼還要娶我?
人妖殊途,他就不怕被世人千夫所指嗎?
還有我在他面前表演的那些,自認為精湛,實則拙劣的演技……
天啊,還是讓我死了吧!
11.
臨淮給我倒來一杯茶,喂我喝。
假死讓我渴了太久,這茶喝得又急又快,不小心嗆到了。
茶水順著白膩的脖頸滑落,在胸口暈開,洇濕了一大塊衣料。
臨淮眸色深沉。
拿出手帕幫我擦拭。
「夫人寧可信歐陽祁,也不信自己的夫君。」
從臉頰到脖頸。
「還拋夫棄子。
」
脖頸到鎖骨。
「該罰。」
我臉紅心跳,求饒般握住他的手。
他卻面不改色,擺出一副清肅端方的君子模樣。
我委屈巴巴看他,嚶嚶嚶地假哭:「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我也是怕自己犯下大錯,牽連到你。」
臨淮神情復雜凝視我良久,低聲道:「你怎麼還是那麼傻。」
我懵懵懂懂。
看他情緒有所松動,趕緊撲進他懷里,抱住他撒嬌。
一場家庭危機就此化解。
沒幾日,蜀山大擺筵席,接待貴客。
只是我沒想到,這個所謂的貴客,居然就是給我假死藥的歐陽祁。
他搖身一變,成為高高在上的皇朝太子。
當初若是我沒被臨淮帶到蜀山,若是我順利到了皇城。
那我很可能要勾引的人要麼就是皇帝,要麼就是太子歐陽祁。
想到這,我忍不住一陣惡心。
歐陽祁是代表皇帝來嘉獎蜀山派的。
臨淮此次降妖除魔有功,免于生靈涂炭。
流水的皇家珍寶被侍女們送進蜀山大殿,連見多識廣的長老都忍不住咋舌。
臨淮不為所動,淡淡道:「蜀山派謝陛下厚愛。」
歐陽祁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七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父皇對你這片舐犢之情,連本太子都忍不住艷羨。」
我又震驚了。
臨淮居然也是皇子?
那他怎麼會跑到蜀山來修仙?
12.
歐陽祁視線看向一旁的我。
皺了皺眉,仿佛一副從未見過我的神色,裝模作樣地問:「七弟,這位是?」
臨淮望著我,溫柔道:「幾月前我已成婚,她是我夫人。」
我們四目相對,視線交纏。
歐陽祁卻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發瘋:「這樁婚事作廢!七弟貴為皇子,婚事當由父皇做主,不是什麼鄉野村婦都能配得上你的。
」
說著,他瞥我一眼,陰惻惻地補了一句:「來歷不明,誰知道她是人是妖。
」
我渾身驚出一身冷汗。
雖然臨淮不在意我是妖,但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歐陽祁對我的惡意都到了不加掩飾的地步。
若他這時當眾揭穿我的身份……
「對,她是妖。」
身旁忽然傳來臨淮平靜無波的聲音。
我臉色慘白,露出駭然之色,幾乎癱軟在地。
臨淮迅速扶住我,堂堂正正看向大殿眾人:「我的妻子,蜀山掌門夫人是妖,諸位可有異議?」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等著眾人審判。
良久,堂下鴉雀無聲,無一人質疑。
桑蘿率先站了出來,朗聲道:「是妖又如何?人有窮兇極惡之徒,妖也有一心向善的好妖。」
「仙霞派掌門桑蘿,代表我派,祝蜀山掌門及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接著蜀山派,玄天宗,萬佛教紛紛站出來。
「蜀山派,祝蜀山掌門及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玄天宗,祝蜀山掌門及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萬佛教,祝蜀山掌門及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
我淚眼模糊,看著那一張張真摯的臉。
感動得熱淚盈眶。
長久以來那塊壓在心底的大石,終是卸下了。
13.
正當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我被歐陽祁綁架了。
那夜,我換了輕薄的紗衣,打算給臨淮一個驚喜。
院外傳來腳步聲,我撲過去開門。
門還沒打開,就聞到一股異香,然后迅速墜入黑暗。
等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化為原形,四肢被鐵鏈鎖住,被囚在一處豪華的宮殿內。
正當我茫然不知所措時,歐陽祁出現在我眼前。
我勃然大怒:「歐陽祁,你這個瘋子,快放開我!」
他蹲下來,撫摸著我的狐臉,眼神癡迷:「乖乖。
」
我張嘴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躲也不躲,被我咬得鮮血直流,甚至還笑:「乖乖咬吧,脾氣發出來就好了。」
我氣急敗壞:「你是不是有病,我要見我夫君,我要見臨淮!」
這句話瞬間激怒了他。
「你本來就屬于我,是我們先相遇,也是我們先相愛的!臨淮才是個那個偷竊者!」
外面傳來刀劍之聲,侍衛滿身是血,跌跌撞撞沖進來:「太子殿下,蜀山掌門殺進來了,我們的人擋不住了。」
話音未落,臨淮就飛掠到了殿中。
當著歐陽祁的面,「刷刷」兩下就揮劍砍斷了鎖住我的鐵鏈。
我一躍,撲進他懷里:「嗚嗚嗚,夫君。」
他輕輕摸了摸我的毛發,把我拉到胸口:「阿楚睡一覺吧,待我殺了他,就帶你回家。」
我安心窩在臨淮的胸口看戲。
兩個男人猶如世仇,一句話不說,直接開打。
一時間刀光劍影,眼花繚亂。
不知過了幾個回合,歐陽祁被一掌擊飛出去,吐血不止。
臨淮用劍尖指著他的脖子,森然道:「你不該動她。」
歐陽祁看著臨淮,突然瘋狂大笑:「兩輩子我都輸給了你,老天為何如此偏愛你?我不服!父皇喜歡你,連我的小狐貍你也要搶走,憑什麼,你憑什麼?」
這戲看得我有些茫然。
為什麼是兩輩子,為什麼歐陽祁一定認定我是他的?
臨淮不再跟他廢話,一劍封喉。
歐陽祁癲狂的神色還留在臉上,就斷了生氣。
14.
歐陽祁死后,我在桑蘿那兒誤食了回魂草。
據說吃了這種神草,甚至能找回前世的記憶。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是一只剛下山的狐妖,立志要做禍國殃民的妖姬。
我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皇城。
在中元節的燈宴上,偶遇了出來看燈的歐陽祁。
他對我一見鐘情,把我帶入宮中,金屋藏嬌。
在東宮半年,我們日夜相對,他對我有求必應,教我各種技藝,卻始終不曾碰我。
我以為這是他對我珍之愛之的表現。
沒想到他轉頭就把我送給了蜀山的掌門臨淮。
他讓我勾引臨淮,幫他成就大業。
他酒后跟我訴說自己的苦悶,雖為太子,但皇帝卻偏心七皇子臨淮,無論他怎麼努力當好這個太子,也不曾得到過帝王歡心。
臨淮是他登向帝位最大的絆腳石,必須鏟除。
我被他說動了,心軟了。
我們狐妖最擅長的就是惑人心智,幫他一下又如何。
可在我勾引臨淮的過程中,我也漸漸愛上了臨淮。
臨淮和歐陽祁,對我也是截然不同兩種態度。
歐陽祁對我是虛情假意,不過是想利用我,而臨淮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嫁給了臨淮。
正當我們琴瑟和鳴時,突然有謠言傳遍大江南北。
蜀山夫人是妖。
蜀山掌門臨淮與妖勾結,有違天道。
不配為一派之首。
一時間,蜀山上下深陷流言。
歐陽祁見過我一面,他深情款款對我說:「乖乖,你做得很好,臨淮聲名已毀,以后無論是蜀山掌門,還是帝王之位,都將與他無關了。」
「你放心,一旦此間事了,我會暗中將你帶走,你屆時換個身份再入宮,我們就能相聚了。」
我這才知道歐陽祁真正的目的。
利用我,徹底毀掉臨淮。
我破口大罵著讓他滾。
晚上等臨淮回來,我把歐陽祁的計劃全盤托出,他卻絲毫沒有生氣,情緒穩定,溫柔地安慰我:「阿楚,我與歐陽祁矛盾由來已久,就算沒有你,他也會向我出手,這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
」
我淚流滿面。
盡管臨淮在努力平息此事,卻收效甚微。
有一天,蜀山長老趁著皇帝召見臨淮時,突然出手將我擒拿,把我丟到困妖陣,用三昧九轉真火活活燒死。
在臨死的最后一刻,我看到臨淮瘋了一樣,持劍飛到陣中將我抱了出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在臨淮的懷里魂飛魄散。
15.
我瞬間從夢中驚醒。
抬手一摸,滿臉是淚。
臨淮正在一旁的桌案,挑燈批閱奏折。
歐陽祁死了,皇帝把事情全部掩蓋了下來,將太子之位塞給了臨淮。
聽到我這邊的動靜,他放下奏折,快步走過來,低聲道:「怎麼了,做噩夢了?」
我怔怔地望著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好像夢到了上輩子的事情……歐陽祁利用我借刀殺人……」
「你少年成名,君子端方,一世清名都毀在了我手里。」
「我把你害得好慘好慘……」
臨淮頓了頓,俯身吻了吻我的眼睛:「別哭了,夢而已,都是假的。」
我撇著嘴,委屈巴巴地問:「真的是假的嗎?」
「嗯,都是假的,現在才是真的。」他擁著我躺下,目光柔柔地落在我的臉上,「睡吧,我守著你。」
我輕輕「嗯」了一聲,微笑著又閉上了眼睛。
16.
臨淮視角:
我叫臨淮,蜀山派掌門,出身皇族。
母妃是皇帝最愛的女人。
在我六歲那年,母妃受不了父皇的多情和帝王心術,很快郁郁而終。
為了遠離皇室的斗爭,我上蜀山拜師,入了仙門。
我天賦奇高,年少成名,名聲漸漸響遍大江南北,在我師傅仙去由我接任成為蜀山掌門后,達到了頂峰。
這也讓我的太子皇兄坐立難安。
雖然我一再跟他表明過,我對太子之位沒有絲毫肖想,可他還是不放心,送了一個美人給我。
那個美人就是阿楚。
她很是膽大妄為,對我對我百般撩撥,說各種甜言蜜語,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我面紅耳赤,方寸大亂。
被她逼得節節敗退。
一顆心,就這樣徹底地淪陷了。
當我知道她是太子安排的棋子時,我瘋了一般,一邊嫉妒太子居然比我要先要遇到她,一邊又忍不住慶幸,還好太子眼盲心瞎,看不到她有多好,把她送到了我的身邊。
我知道一旦跟阿楚成婚,我的把柄就被捏在太子手里了。
可我不在乎。
哪怕不做這個蜀山掌門,我也不會放棄阿楚。
正如她拿話哄我時所說的那樣:我心系于她,生生世世,都不愿與她分離。
所以當阿楚是妖的傳言四起時,我早已有心理準備。
有這麼好毀掉我的時機,太子又怎麼會錯過?
我以為我能化解掉這場危機。
我高估了自己。
沒想到,蜀山也會出現叛徒,八大長老早已和太子勾結。
趁我被皇帝宣召入宮時,突然對阿楚下手。
等我反應過來,趕回去救人時,阿楚已經奄奄一息,在我懷里咽下最后一口氣。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魂飛魄散。
明明是白狐,卻已經被燒得黑如焦炭。
我的阿楚,該有多疼啊。
我跪在地上,只覺心如刀割,瞬間對世間再無留戀,拔劍自刎:「阿楚,我來陪你了。」
可沒想到,再睜開眼。
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阿楚還沒下山的時候。
我召集上一輩子殺害阿楚的那八個長老,以一敵八,將他們全部斬殺。
所有人都說我性情大變,說我瘋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一次,我將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絕不會再坐以待斃。
上輩子的賬,我會一筆一筆地清算。
而所有的危險,我也會在見到阿楚之前,全部鏟除。
我等了足足半年,終于等到了阿楚下山的日子,我打算提前把她拐回家。
在那個陰森蠻荒的山寨,我終于再次見到了她。
只一眼,恍惚就像過了一生。
不同于上一世的風情萬種,這次她的人設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人類姑娘,清新漂亮得就像清晨的露珠。
雖然演技蹩腳,讓人忍俊不禁,但她是鮮活的,靈動的。
她是我的。
真好。
阿楚,這次終是,我先遇到了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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