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正当空照着,晒着洋洋得意的笑脸。可牛盈儿的心情很不好,因着她爹攀上了富贵,要和她娘和离了。
九岁的牛盈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和离代表着什么,爹爹和娘亲要分开了,这个家要散了,而爹爹也要娶别的女人进来为她的继母。
“姐姐,姐姐,呜呜呜……”一声的哭喊声传来,那童稚的声音里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的。
牛盈儿抬头看去,便见着自己六岁的弟弟牛思远哭着跑了过来,绊倒在了草地上。
“阿弟”牛盈儿惊呼出声,慌忙跑上前去扶起了摔在地上的弟弟。
“呜呜,痛痛”牛思远摔到了地上,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不痛不痛,阿姐呼呼。”牛盈儿检查着弟弟的手和膝盖,发现没有摔破皮,轻松了口气。
“哇哇哇……”牛思远哭的更大声了,好似要把全力的力气给哭完似的。
“怎么了,哪里还痛。”牛思远这一哭声,可把牛盈儿吓坏了。
“哇哇,娘亲不要远儿了,阿姐快回去,娘亲要走了,呜呜……”牛思远哭的断断续续的,非常的伤心和害怕,小手紧紧地抓住着牛盈儿的衣襟。
牛盈儿如雷遭击,娘亲要走了。
当下人小,细胳膊细腿的牛盈儿,挥发着自己九年来最大的力气,抱起了她胖胖的弟弟牛思远,跌跌撞撞朝家中奔去。
“娘亲,娘亲。”还没有到家门口,牛盈儿就已经喊了起来了。
这个时候牛盈儿的家中已经围了不少人了,看着昔日冲她笑脸讨好的村里人,此时全都怜悯、同情地看着她,牛盈儿小脸更加的发白了,像要被丢弃的可怜儿一样。
“盈儿”一道娇柔的嗓音带着悲泣声传来,围在牛盈儿家的人已经自动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盈儿,远儿。”此时跑过来的妇人看起来二十七岁左右,虽然生活在牛家村里,但因着富户家的小姐出生,所以整个穿衣打扮还有气韵都在一*村妇姑娘当中突显的很。
跑来的娇美妇人便是牛盈儿的娘亲陈迎春,她原本是很坚强的,可看到了一双儿女泪眼汪汪,身上还有摔倒的泥土痕迹,清丽的妇人当下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压抑许久的泪水渲涌而出。
“娘亲,不要走,不要离开。”牛盈儿和牛思远扑到自己娘亲的怀里,拉着娘亲的衣服哭喊着要留下娘亲。
“娘,快让人把陈氏和盈儿、思远拉开吧,和离书已经拿了,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让陈氏快些离开吧。”一道尖锐的嗓门传来,这便是牛盈儿的二婶,现在连大嫂也不叫了。
说起牛盈儿的这个二婶,对于自己的大嫂确实嫉妒的很,她嫁给牛永新,可几年了,才得一个小花,肚子再没有动静。
陈迎春家的条件好不说,长的又比牛二婶漂亮,又生了儿子,牛永才很争气地考上了秀才,陈迎春还花钱给牛永才弄了个县尉官当。
待牛永才和离娶了县令家的千金后,还得再上一级,成为正九品的县主薄。
牛二婶对一向对处处比自己优的陈迎春嫉恨,如今看到陈迎春凄惨的下场,心里就乐开了花。
牛盈儿大大的眼睛凶狠地瞪了过去,这个二婶就是个坏女人,牛盈儿恨不得抓花了二婶那刺眼的笑脸。
“娘,你看,盈儿肯定是被教坏了,小小的年纪就朝着大人无礼了。我还是她二婶呢,这么不敬长辈,到时候新嫂嫂过门,可要把盈儿交给新嫂嫂好好管教一番,别老是丢了我们老牛家的脸,让人觉得我们老牛家没有家教。”
牛二婶那大嗓门的声音很是刺耳,牛永才皱了皱眉头,牛家老二牛永新一见到自己大哥的表情不满,对着自己家不省心的婆娘瞪眼,准备出声喝斥着,可却已经有人出声了。
“老二家的,你闭嘴,这里没你的事。”苍老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喝斥出声,接着咳咳了两声。
“迎春啊,是我老牛家对不起你啊,你嫁到老牛家来,尽心服侍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孝顺我,还得照看这几个不争气的。”牛盈儿的阿嬷牛李氏说着瞪向了自己的长子、二子还有二媳妇等,眼里也已经流下了泪水,又说道:
“我老婆子没用,也护不住你,但是你放心,有我在的一日,盈儿和远儿也不会受委屈。便是哪一日我这老婆子没了,永才也不会弃自己的儿女不顾。”
牛李氏看着自己的大媳妇,心中一叹,她对这个媳妇是非常满意的,也是她老牛家祖坆冒烟了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而且这个媳妇嫁到她家来,从不摆小姐的谱,对她这个老婆子也是照顾有加。可惜了,这样的好媳妇,与她们老牛家无缘了,大儿子作孽失了这样的好媳妇。
想到了那令儿子儿媳和离的县令千金,牛李氏虽然被县令这两个字给吓怕着,但对县令的千金是非常的不耻的。
这金池国,哪有一个千金小姐还没有出嫁,便有了身子的。
牛永才是个有志向,不甘居在牛家村,牛李氏也知道这个儿子,不然也不会这么勤奋读书。只是儿子读书出人头地,牛李氏是赞成的,但现在儿子的糊涂行事让牛李氏非常的失望。
大儿子娶了富户小姐为媳妇,生儿育女,牛李氏就已经觉得老牛家的祖坆冒青烟了,万没有想到儿子居然搞大了县令千金的肚子,做出这样的糊涂之事。
看着坚强到现在才哭出声的陈迎春,牛李氏心中同样也难过,可改变不了结局,只能以后尽力对孙女孙子好一些。
一个和离的女人,是可以再嫁,可哪这么好再嫁,到底得受委屈了。作孽啊,他们老牛家对不住大儿媳妇,她同样也没脸要求什么。
“迎春,我……”牛永才立在牛迎春的身边,眼里带着丝丝情意,还有愧疚。牛永才知道自己负了陈迎春,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答应着陈迎春的和离。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想出人头地。县尉之职是武官,根本不适合他,他想再升职,想得到县令的赏识。
能娶到陈迎春,是牛永才这辈子最大的梦,他想过要好好对侍妻子的。可牛永才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一天会跟县令的千金睡在一起,他不想与妻子和离,但现在县令千金必须娶。而且取县令千金的好处让牛永才心动,所以他只能负了妻子了。
看着妻儿女悲伤的情景,牛永才心中触动,心里也有很深的愧疚之情。他甚至想着,若是县令千金愿意当平妻就好了,或者陈迎春可以当平妻。
只是平妻之事,县令家也不会同意,陈迎春的性子也不愿意为妾。牛永才这下完全体会到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在爱情与前途的选择上,他选择了前途,选择放陈迎春离开。
“大哥”牛永新拉了拉牛永才,怕自己的大哥心一软又坏事了。
牛永新也承认自己的大嫂是个好女人,比自己家的婆娘好的不知道千倍百倍,但牛永新却更支持着自己的大哥娶县令的千金,甚至更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大哥娶县令千金,可人家县令的千金看不上他。
牛永新这一拉扯,牛永才回头看着那边高高在上的县令管家,手握成了拳头,不吭声了。
陈迎春心中一冷,十年的夫妻,他们一直恩爱着,也从未有过争执,她从不后悔嫁给牛永才。而且牛永才娶她的时候,还承诺着一生一世对她好,便是富贵了也永不纳妾。
此时的陈迎春心中不是没有委屈的,毕竟自己为了这个男人,跟家里反抗,一心要嫁给他。嫁过来之后,她照顾着这一家老小,侍候牛永才,为牛永才生儿育女,为小叔子牛永新出钱娶媳妇,侍候着生病的婆婆。
牛永才只负责读书,这一家老老小小全是她出钱出力照顾着,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着,可现在牛永才为着县令家的千金要和自己和离了,只为着县令家许诺的正八品县主薄之位。她当真是瞎眼了。当初牛永才想当官,她也把嫁妆变卖了给牛永才捐了个官,哪知道换来这样的结果。现在自己的嫁妆也没了,没点东西留给女儿儿子,自己虽说还有娘家收留,可一个和离的女人,以后能如何。
县令的千金名声,陈迎春不是不知道,那凶悍之名二十五岁了至今无人敢娶。自己的儿女到时候受了欺负怎么办,陈迎春想想就悲从心来。只是她不和离,难道做妾,她即便去死,也不愿意从妻变成妾,陈迎春的家世自是无法跟县令千金比,但这点骨气和自尊她是有的。
不是不想闹,可她不想把那点情份给闹没了,甚至累着儿子女儿。
如果可以,陈迎春真想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带走,但她知道不行。思远是牛家的儿子,牛家也不会放人,带着盈儿走,儿子在牛家,陈迎春更加不放心。
“我有一个要求,以后盈儿和远儿每个月到陈家住几天,你们不许拦着。”陈迎春就怕着县令千金过门后,不善待她的孩子,若是自己的孩子能回娘家,县令千金总有顾忌吧,自己看到儿女也能放些心。
今日陈迎春和牛永才和离,陈迎春的两个哥哥嫂嫂都来了,陈家虽然心中不愤,可县令家那里已经给陈家施压,他们也只能认了。
因着不能给女儿作主,陈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气病在榻了,在陈家人的眼里,牛永才就是个陈世美的人物,陈家人的恨不得把牛永才千刀万剐才解恨。
陈家和陈迎春这么说,牛家哪有不答应的,特别是牛李氏,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是怕县令千金不慈,待两个孙子女不好。
“我们家二小姐说了,她进门之后,陈氏可以不用离开牛家,小姐做大,陈氏做小。”这傲慢的管家话一出口,便是高高在上的施恩语气,让人很讨厌。
陈迎春一听当下喝道:“休想,我陈迎春绝不与人为妾。”
做小,亏的他们说的出口,不要脸,陈迎春气的脸色通红,便是陈家的人也同样如此。陈家在江宁县虽然比不上县令家,但也是有头有脸的,若单止是一个县令官,陈家还不怕,但县令的背后还有知府,而且县令的大千金还嫁给了冀洲刺史的小儿子,这层层的关系陈家根本无法抗衡,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陈迎春不禁想到了什么,对着牛永才诉求道:“你答应我,决不让盈儿给人为妾,盈儿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若是盈儿不愿意嫁,你不许勉强,答应我。”
“我答应你,不会把盈儿给别人当妾,我不会卖了自己的女儿,盈儿的婚事她自己做主。”牛永才在陈迎春的目光中承诺道,虽然心中渴望着前程,但对陈迎春也是有感情的,本就因为亏欠,所以牛永才答应的很爽快。
傲慢管家也无所谓,眼皮抬了抬,“我家小姐大度不计较,既然陈氏不领情,那也不怪我家小姐了。陈氏你已经领了和离书了,不再是牛家的人,那便尽快离去,我还要跟牛家商量我家小姐与牛大人的婚事。”
陈迎春身子颤了一下,抱着牛盈儿和牛思远,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沙哑和应咽说道:“盈儿,远儿,娘亲没有离开你们,娘亲在外祖家,以后每个月,娘亲都会派人来把你们接去外祖家。别害怕,娘亲不会丢下你们的。你们在家里要乖乖的,听阿嬷的话,别和大人顶嘴知道吗……”
陈迎春不断地跟着孩子们说话,她怕自己此时不说,以后想说的机会便少了。
“迎春,走吧,下个月我们派人来把盈儿和思远给接过去。”陈家大舅看着伤心的妹妹和一双小侄,心中对牛永才,对县令家愤恨的很。这牛家的地方,这些丑恶的嘴脸,他们一刻也不想多待着。
牛盈儿握紧了弟弟的手忍着泪朝着陈迎春点了点头,看着娘亲放开了他们,跟着大舅和二舅上了马车走了。
娘你保重,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陈迎春离开之后,牛家门口的一众也都散去了,尽管同情陈迎春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县令大人希望牛大人与二小姐完婚后,便搬到县上住,县令大人已经为牛大人和二小姐准备好了宅院。而陈氏的这两个孩子就留在牛家村陪老太太,我们二小姐也不会亏待了陈氏留下来的孩子,也会派人来侍候老太太,替牛大人尽一份孝心。”傲慢管家看似商量,态度却很强硬,已经替牛家决定好了一切了。
傲慢管家的话一落,牛李氏便气的浑身发抖,他们愿不愿去县上住是一回事,但不让去是一回事。
欺人太甚了,牛永才心中也很不高兴,但看傲慢管家眼里威胁的样子,又隐忍地握了握拳。
牛二婶可不管这么多,看到傲慢管家说出的条件,两眼放光,那是恨不得贴上去,头不停地点着。牛永新扯了扯牛二婶,这婆娘就不能谈定一点吗,真是丢人现眼。明明当初娶回来的时候看着还好的,可现在牛二婶越来越原形毕露,就是牛永新也为此皱眉了。
被牛永新这么一扯,牛二婶总算是收敛了一些,只是心里盘算着,他们能得多少好处。
牛盈儿站在门外,手牵着弟弟,听着厅堂里的话,看了里面一眼,便垂下了头,再抬眼的时候,表情和目光已经看不出悲伤了,那里只剩下了平静。
仿佛一瞬间,牛盈儿长大了,迅速的褪去了小女孩该有的天真。
“姐,我饿了。”牛思远哭累了弱弱道。
“好,姐姐给你做饭去。”牛盈儿拉着牛思远离开了厅堂,朝着厨房而去。
她也不想留在这里,看那傲慢管家得意的嘴脸,还有二婶尖嘴猴腮的丑样。
杨家这边,县令夫人唠叨对着坐在铜镜面前打扮的女儿唠叨着:“你啊,就是被宠坏了,凭你爹在江宁县的势力,什么青年才俊都可以挑,偏偏挑了个牛永才,娘看那牛永才能舍弃。
了陈氏,也不见得是个好的。”
“娘,怕什么,有爹在,牛永才哪敢对我不敬,还不是我说了算。当初就是看中了牛永才性子比较绵和一些,好掌控,反正都嫁不成表哥,嫁谁都无所谓。娘,你不觉得牛永才和表哥长的有几分相似吗,我一看到他就仿佛看到表哥的影子,只不过他并不是表哥,也并不如表哥清贵文雅。”杨氏说着手轻抚着肚子。
县令夫人一看,也不禁叹了口气,“是娘对不起你,谁知道公主会看中你表哥,你外祖家也是没有办法的。”
杨氏眼里闪过不平,她与表哥青梅竹马长大,自小就定了亲了,奈何半路*出了个长公主,毁了她的亲事。
“你啊,也是不听娘的劝,这么固执。你表哥既然尚了公主,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若是被公主发现了,杨家刘家都逃不过。”县令夫人刘氏一想到女儿的大胆,也是冷汗直流,如今女儿嫁牛永才也好,虽然是不起眼的人,但只要不被公主怀疑就好。
“谁也表哥,我谁也看不上,谁也比不上表哥。现在牛永才虽然处处不如表哥,但就冲着他与表哥有几分相似这一点,我不介意。”
“谁你吧,只是陈家那里到底是江宁县的大户,你爹虽然是县令,但陈家在县上的风评很好,你爹顶着的压力也不小。”县令夫人的话一落,杨氏不屑道:“不过是一个商贾,敢与官斗,若是陈家不老实,娘,你让爹也不必留着陈家。”
“你这话真是大胆,现在外面对你不利的流言一直没消,陈家虽然是商贾,但到底不是一般的商贾,那是在江宁县有善名的义商,为江宁县做了不少事。你爹才上任一年多,很多时候还得靠着江宁县的这些商户支持,若不是你大姐嫁到了贺家,杨家身后有贺家,又有你外祖家,你以为陈家会善罢甘休。”
县令夫人跟着女儿杨氏分析着,并不希望女儿再去动了陈家,以杨家的势力,要动陈家也不是不可,但到底影响大,官场瞬息万变,一个弄不好还得污了一身。
“只要陈迎春识趣,我自然不会做什么,至于她那两个儿女,我就当养个闲人,不过个乡下的野丫头和野小子,别想住到县里来。”杨氏表态着,她下嫁给牛永才也是一番情急之选,但不表示要接受牛永才的儿女。
“随你,到时候就让牛永才的那一双儿女留在牛家村侍候牛永才的生母,这样牛永才也能安心跟你过日子。”县令夫人倒没有意见,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这样委屈了女儿,一想到女儿嫁了这么个平凡的人,县令夫人难过的很,又替着女儿委屈。
“娘,若是表哥娶的不是公主,是京中的其它贵女就好了,那样就是在表哥的身边做个妾,我也是甘愿的。”杨氏还是不甘心道。
县令夫人忙道:“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惦记这个,你还是好好跟牛永才过日子吧,娘是瞧不上他,但到底也是县令长的较俊的男子,就冲着这相貌也过的去。公主那是不容人的性子,前几年你表哥娶了公主,别说你舅母给你表哥安排的两个通房,就是你表哥身边的丫环全都打发了,那两个通房直接被杖*了。那样的公主,娘如何敢让你靠近,你不知道你的大胆,可把娘吓坏了。”
“就因为她是公主。”杨氏不甘着。
“就因为她是公主,那是皇上的女儿,雪晴,你还不明白吗,同样的,就因为你的是县令的千金,你在县里可以无法无天,你爹都给你撑着。”县令夫人希望女儿想明白一些,别惦记着表哥了。
“娘,我明白了,我已经有了表哥的一份念想,已经满足了,不会再去缠着表哥。”杨氏最终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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