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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疯子,初中那年得了躁狂症。
所有人都厌恶我讨厌我,连我的亲生父母都唯恐避之而不及。
说实话,我也挺讨厌他们的。
那段时间走在路上总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三五成群地在一起闲言碎语,我也从未在意过。
我只冷漠地看着他们,然后回头离开。
2
春寒料峭,残腊落梅。
十一月二十四日,是我确诊的两天后。
寒冷的风如小刀一般,冻得我全身麻木。我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毛衣,吸了吸冻红的鼻子。
早上的饺子难得打折,我像往常一样去了学校。
我看到我的书桌上用黑色记号笔写满了恶语相向的词语,更有甚者用红色记号笔写满我的名字和连带的诅咒。
「任涟,去死」
「下地狱」「疯子」「精神病」等恶劣的词句。
课桌肚里塞满了他们不要的垃圾,在他们眼里,垃圾就该和垃圾待在一起。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觉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不是害怕,是浑身的肌肉在兴奋地叫嚣着。
「谁….*?」我能察觉自己语气颤栗,冻的发紫的嘴唇有些哆嗦,这是我发病的前兆。
奇怪,他们本应该是最纯真的初中生,此时却个个都戴着标记着恶魔的面具。
他们每个人都十分嚣张,戏谑地看着我。
他们以为我是在害怕。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把我的病告诉了他们。
「她都害怕地发抖了哈哈哈哈哈!」
「你们看看她,她像不像疯子哈哈哈哈!」
他们嘲弄我的嗓音很恶心,唾沫星子都恨不得吐我身上。
我抑制不住颤抖摘下眼镜,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手哆嗦着。
我现在很兴奋,看着他们的目光也恍了恍。
我在犹豫,心中默默思考。
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就想把他们丑恶的嘴脸撕烂搅碎,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
这是大脑给我传递的指示。
抬头,我猛地抄起旁边的椅子就扔过去,人群惊慌失措地一哄而散。
女生害怕地大声尖叫,刺耳的声音很聒噪。
没砸到,我舔了舔发*嘴角。
他们显然惊魂未定,反应过来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他妈发疯了吧!会死人的!」
「疯子!疯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2
我朝那个叫嚣的男生扑过去,扼住他的喉咙,柔软的肥肉溢出指缝。我忍着恶心,清脆的巴掌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我的双手掰开他的嘴狠狠往外撕扯,嘴唇被撕扯得发白,直至透明。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疯狂的自己,眼尾发红,头发微乱,像个疯子。
见了鲜血的我更加抑制不住地兴奋,对着他拳打脚踢。
他害怕地捂着撕破的嘴角,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眼,伤口沾了水 痛的他面目狰狞呲哇乱叫。
他浑身害怕地颤抖颤栗,嘴里呼喊着救命。
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恶魔。
我拿起美工刀,准备把他的舌头割掉。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拼了命的摇头,哭喊的声音变得沙哑。
他的眼神透着看到死神的绝望。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嫌弃地看着他满脸涕泪的肥脸。
3
「你在干什么!任涟!住手!」
紧张暴怒的怒吼声如炸雷响起,盖过了男生的求饶痛哭声。
不知道是谁偷偷去叫了老师,那个往日熟悉的肥胖身影猛地把我推到一边,死死护住了男生。
另一个老师把我手上的美工刀夺过去扔在地上,整个场面混乱极了。
“当啷”刀落地,引得同学们往后退了退。
刺目的红血从他的嘴角璞璞流出,混着他满脸的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殷红的血很刺目。
我愣在原地,清醒了一些。
再清醒了一点我已经被推搡到了办公室。
校长指着我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口牙差点被他生生咬碎。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不可理喻!」
周围的领导老师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我默着,眼中黯淡。
4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净,脸上艳丽的妆容晕开,像一幅画,真丑,像她儿子一样。
头发有些凌乱,明显是赶过来的。
「我的儿子呢!」声音止不住地哽咽,分贝提高了许多。
我有些耳鸣,看着他们交谈了几句。
女人一脸怒色地瞪着我,恨不得把我盯出个洞。
「你为什么要打我儿子!」她不顾形象撕心裂肺地朝我怒吼。
「你儿子先惹得我。」我的语气尤为平静。
「疯子!我的儿子现在还在医院!你担当的起吗!」
接下来她不顾阻拦不停的用肮脏的语言谩骂我。
我的耳朵自动忽略那些脏字。
她真厉害,嗓子哑了也不停,喝口水继续骂我,真想割她的舌头。
她想扑过来打我,被几个老师拉住。
我的父母一直没来,准确来说,一直没接电话。
班主任不厌其烦地拨电话,我爸爸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班主任开的免提,空荡荡的办公室尤为安静。
「谁啊?不知道我在忙啊!」沙哑的声音从听头里 传出来,我都能想象到对面男人紧锁的眉头。
「我是你女儿任涟的班主任,她在学校打了人……」
还没说完,我爸语调嘲讽厌恶「我没有女儿,你打错了。」
啪,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了。
办公室里气氛凝固了般,班主任看向我「他是你爸爸?」
「是,不过他不要我了。」
女人好像又有了活力,恶狠狠地骂我「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还没骂几句又开始咳嗽,那架势恨不得把喉咙咳出来。
我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5
我浑浑噩噩地来到校门口,校长找了我,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他把我开除了。
能理解,毕竟哪个学校会放任一个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不管。
他让我赶快与父母取得联系,准备好支付医药费用。
那个女人早早地赶往医院,看她的宝贝儿子去了,不然我现在还走不了。
我攒着手里皱巴巴的两张一元纸币,那是早上吃打折饺子剩下的。
校门口外下着雨,密密地斜织,泠泠而下。
我迷茫地看向灰蒙蒙的雨幕,我该去哪呢?
家都没了,上哪去?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衣服和头发已经湿透了。
冰凉的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划过我的脖颈,我冷的哆嗦了几下。
破旧的衣服湿乎乎的,贴在我冻僵麻木的身体上,这种黏腻感让我非常不适。
空气中裹挟着雨水,直坠而下,打在我的身上。
地上雨水成积,肆意横流。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我拐到一个小巷子里躲雨,双手抓紧衣服挤水。
地上的积水照着我的影子,我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讨厌雨天,他好像在嘲讽我的落魄狼狈,然后再狠狠补一刀。
和那群家伙一样。
而我不知道,就在我最讨厌的天气,拯救我的神明降临了。
他光芒万丈,是天上人人敬仰的神明。
我肮脏恶心,是地下人人唾弃的恶魔。
6
别人都说我只配活在肮脏的秽土中。
身上沾满了恶心的臭水和泥污。
就应该浑浑噩噩一辈子,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这是我被推搡去办公室的路上他们说的话。
他们全然没有当时的害怕恐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好像他们为民除害一样。
他们把自己比做神明,把我贬低为恶魔,觉得自己多么善良。
好恶心。
我不想听。
我在废弃的小巷里等着雨停,坐在废品上摇晃着双腿。
抬头是错综复杂的旧电线,一种岁月沧桑的破碎感扑面而来。
双臂突然有点疼痛,低头一看,是男生反抗时的抓痕。
冰凉的雨水顺着臂膀流到伤痕累累的小臂。
钝痛的感觉已经让我麻木。
我痛恨麻木,我惧怕自己的不纯粹,我厌恶自己的反复和破碎。
雨水混着丝丝血水流到地上,与地上的积水混成一片。
模糊的雨幕让我无措,孤寂。
没有了眼镜让我更加心慌不安。
7
小巷废弃了很久,散发着陈旧的恶臭。
再无人问津。
雨声在静谧的小巷中有些孤独,飘飘忽忽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还以为是错觉,直到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那是我的神明。
是肮脏泥泞中的一缕光。
他长的很好看,尽管我没看清他的脸。
没有了眼镜,我眯了眯眼也没看清。
我跟着他走了,他很高,牵着我的手。
手掌温热,我不自在的挣了挣。
我的手很脏,沾上了泥污和血。
「别闹。」
清澈温柔的声音如三月春的暖风,飘絮的蒲公英仿佛在我眼前。
瞬间抚平了我浑身的尖刺。
我安静地和他走出小巷,一路上寂静无话。
我只默默注视他的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地十分整齐。
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好好看。
走到一辆车前,他止住了脚步。
两个搞大的保镖打着伞大喊一声「少爷」便急匆匆地跑过来。
他们神色匆匆,拿了件外套慌忙套在男人身上「少爷您这样会感冒的」
我和他上了车,看着干净的车坐我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我,会意一笑「没事的,坐吧」
我局促地坐在车坐,怕弄脏他的车。
突然温暖的环境让我感觉到身上湿透的衣服传来的阵阵凉意。
我哆嗦了一下,蜷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他向我伸出手,示意我到他怀里。
我心脏砰砰砰地跳,僵硬地到他的怀里。
脸上有点热,我看着车窗外的雨景不去看他。
他安抚似的轻轻拍打我的背,我忍不住转过头。
我像一只猫蜷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的。
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我忍不住嗅了嗅。
隔着衣物我感受到他的体温。
我不知道为什么,闻着闻着顿感委屈。
一天的委屈全发泄了出来,我呜咽着,泣不成声。
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往下掉,浸湿了他的衣服。
他温声哄我,我脑袋沉沉的,哭累了睡了过去。
8
我醒来时车停在一幢庄园前,他牵着我下了车。
庄园不算豪华,有些陈旧,但不掩房主的品味。
优雅,独特。
我没什么文化,憋了半天憋出两个词。
「不哭了?」他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一把打掉他揉我脑袋的手。
他无奈地嘱咐两名女佣带我去洗漱。
两名女佣带着我来到浴室。
过了一会,砸东西的乒铃乓啷声引得他赶过来。
「怎么了?」
「少爷,这位小姐不让我们碰她……」女佣小心翼翼地汇报,细弱蚊咛。
我如同炸了毛的猫,砸了浴室里可以砸的东西。
我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讨厌别人触碰我。
我眼睛红红的,冷静下来时低下头,身旁的手攥成拳头。
我不敢直视他,我害怕他把我赶走。
忽的,一双漂亮的眼睛对上我的眼睛,他蹲下来看着我。
温声对我说「那自己洗,我不让他们碰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的眸色很淡,是漂亮的茶色。
他叹了口气,让两名女佣走了。
他也走了。
我简单地洗了一遍,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走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
他已经洗完了,看到我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任涟」
「任何的任,涟漪的涟」
他愣了一下,说我的名字很好听。
「谭予」
「谭笑的谭,给予的予」
那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谭予。
本子上胡乱的写了几个字,看着他的名字我烦躁地划掉。
思绪很乱,和缠在一起的麻线一样。
9
他知道了我的遭遇,笑着让我不要怕,说他会摆平一切。
谭予长的很漂亮,长相温文尔雅,目如朗星。
他的眼瞳是那种淡淡的茶色,唇色很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绝世无双。
若是换成古代,他应该是那种待人亲和的翩翩公子哥。
是神坛上不可染指的神明。
他比我大四岁,却成熟的和个大人一样。
他今年刚满十八。
不知不觉我待在这庄园已经两个月了。
我的父母问都没问一下,好像真的没有女儿一样。
谭予给我找了一个新学校,还帮我找了心理医生。
而我在学校打的那个男生他帮我还了医药费。
听说那男的嘴角各缝了三针,我轻蔑笑了笑。
一切在遇到他后都顺风顺水。
恍惚地和做梦一样。
10
我从女佣的嘴里得知谭予那次去小巷是为了看望一名故人。
他的母亲在小巷里遭到非人的凌辱,在他六岁那年撒手人寰。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带着一束花去那里看她。
尽管她的坟墓不在那,但他仍执拗地每年都去。
他每次都是孤身一人,不让保镖跟着,让他们站在车前自己去。
应该是凑巧看到了我,然后带我回了家。
两位女佣正是当时给我洗澡被拒的女佣,我从她们俩嘴里知道了许多东西,渐渐的对她们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小姐命好,遇到了少爷这么温柔的人」
我默不作声,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遇到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11
有一段时间,我天天给他惹事。
昨天和同学发生矛盾 今天把餐厅的服务员打伤,明天把古董店叫不上名字的瓷器打碎。
他每次都来帮我收拾摊子,不厌其烦。
他把我拉到车上,揉了揉略显疲倦的太阳穴。
「为什么砸人家的东西?」
我「看它不顺眼」
「……」
真相其实是老板嘲讽我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他让我赶紧滚别影响他的生意。
一边让我滚一边谄媚地给穿着貂皮大衣的暴发户介绍。
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喜欢往身上套这个鸟毛大衣?真的很丑。
暴发户睨了我一眼,用戴满大金戒的手抖了抖雪茄。
烟灰抖到了我身上,还挑衅地往我脸上吐烟圈。
我登时脾气就上来了,把他店里的东西砸了个精光,还把暴发户手指折断了。
结果就是,谭予带人来赔偿。
「我告诉你!没个十万这事没完!」暴发户恶狠狠地抽了口雪茄。
还满脸嫌恶地冲我这地了口痰。
他满脸的褶子挤到一起,满脸油光麻子,头发梳到一边,就几撮毛还喷发胶。看了看我,似乎才看清我的模样。
色眯眯的眼睛随意上下打量着我,让我很不舒服。
「长的还一副欠*的模样……小*货」
我愣在原地,大脑宕机。一旁牵着我的谭予突然抬头。
周遭的气压瞬间达到冰点。
这是我认识他他第一次生气。
我抬头偷偷看他。
他的眼眸不再温柔,淡茶色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
保镖马上会意,拉着暴发户就开始狠狠地揍。直到打到见血。
「既然这张嘴不会说话,那就干脆不要了吧。」
冷漠无情的声音好像混着冰碴,冷的让人颤了颤。
我愣住了,此时的谭予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暴发户拼命大喊,嘴里污言秽语不断。
谭予牵着我的手突然松开,摘掉我的眼镜然后捂着我的眼睛。
微凉的手有些薄汗,有些颤抖。
「不要看,涟涟」他温柔缱绻的声音安抚着我,仿佛还是那个谭予。
「好」我嗓子不知何时哑哑的,闭上了眼。
12
到了最后,我也没看到那个暴发户的状况。
谭予面对恶语相向的老板和暴发户的巨额勒索报了警。
古董店被查出满屋子假品,而那个暴发户被查出吸毒。
最后两个人都进去了,钱到没怎么赔。
重新坐回车时,谭予抱着我。
时间好像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也是这么安抚我的,安抚湿漉漉的我。
愧疚如涛涛潮水一样,拍得我心脏顿痛。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
「对不起」
他的手顿了顿「涟涟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该给你惹事」
「我不该不听话」
「我不该随便发脾气」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我不解地抬头。
谭予钉钉地看着我的眼睛,神色专注。随后叹了口气,掰正我的头,葱白如玉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帮我顺了顺有些乱的头发。
「涟涟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涟涟没给我惹事。」
「涟涟很乖。」
我看着他的脸愣怔了一会儿。
第一次有人跟我说「涟涟,你没错,错都是他们」
在他的眼里,我不再是只配在泥污里挣扎的恶魔。
是我的错觉吗?
他好像站在光下朝我招手。
他像神明一样,拯救了身在泥潭中的我。
阳光下他的头发仿佛渡了层金,蓬松柔软。
他总是穿着浅色的正装。
他总是满目温柔地看着我。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这么漂亮,这么勾人心魄。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我脸上发热,脸颊升温滚烫,心控制不住的跳动。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我已经沦陷溺死在他的温柔潭里了。
13
谭予上了大学,他的成绩很好,上了国内的一所名牌大学。
我在新学校也收敛了脾气,没给他惹事情。
经过心理医生的治疗,我的躁狂症由中度转轻度。
不过,他无法时刻陪伴我了。
但他一有空就回来看看我,给我带好吃的。
我身边的同学非常友好,我的病也渐渐转好。
我突然萌发了和他考同一所大学的愿望。
那段时间我发了疯一般学习。
只为和他齐平。
我考上了!
心中的喜悦差点淹没心脏。
不知不觉,我十八岁生日到来。
同时是谭予毕业回来的日子。
我早早起床,他答应今天赶回来给我过生日。
我打算告诉他这个喜讯。
同时,也打算跟他表达心意。
一桌子丰盛的菜凉了他还没来。
我双手局促地握紧,掌心有薄薄一层温热的汗水。
心中有一万个猜想。
14
再缓过神我已经到了医院。
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奄奄一息的男人正是谭予。
他变得好瘦,白色的床单隐隐约约让我看到了他的身躯。
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直而无力。
看上去他呼吸非常困难,微弱而艰难。
苍白的面孔毫无血色,再无神气。
隐约透出一股死气。
看着我的双眼空洞无神,不似之前的满目星辰。
气息奄奄,神思恍惚。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发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会,却无力再说。只是看着我,用口型说「涟涟,生日快乐」
「他现在是胃癌晚期。」
我不敢相信。医生的话无疑是一级重量级炸弹,炸的我耳朵嗡嗡一片。
不知不觉间晶莹的泪珠断了线般地划过脸颊。
我的心脏钝痛,万般愁绪结成一张密密的网,包裹着我的心脏。越来越紧,紧的我呼吸不过来。
一阵阵隐隐作痛之后我浑身冰凉。
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天。
不同的是,他没有再来救赎我。
我脸色惨白,双眼看向他时迷惘失神。
我绝望的如同坠落到万丈深渊一样万籁俱灰一般。
我好像早已溺死在深潭中,冰凉的液体裹狭着我。
窒息感扑面而来,一种无力穿透我的身体。
我拼命反抗,最后却沉入了俱寂的潭底。
我拼命挣脱保镖的束缚想去看他。
却被医生拦截。
我透过无菌病房看着他。
心如被刀绞。
「他…还剩几天…?」我的声音在抖,嘶哑的嗓子显得无力疲倦。
「估计今天……」保镖的声音如同一记炸雷,轰的爆炸。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我疯了般扯住保镖的衣服,愤怒的嘶吼让我重新病发。
我全身都在发抖,愤怒充斥着我的身体。
「抱歉任小姐,我们也是刚刚知道。」
疲惫感席卷全身,我看向他们的目光渐渐模糊。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15
谭予死了,于十月二十四日。
我的生日。
我在他死前都没告诉他,我喜欢他,我考上了他的大学。
对比之前,我好像平静了一些。
就好比坠入深潭,之前扑腾着,焦急,绝望,恐惧蔓袭全身。
现在我已经快溺死了,反倒平静了一些。
无力的窒息感让我疲惫。
他死了,我的神明被扼*在这小小病床上。
光芒收敛,直至消逝。
愁闷倦意的思绪像一张网,我试图将他们编织得整整齐齐。
却发现最后无法抽身的是自己。
我被绞*在这张大网里,最后却心甘情愿。
我痛恨麻木。
我惧怕自己的不纯粹。
我厌恶自己的反复和破碎。
我的命运本该如此。
16
我在他的行李箱里翻出他给我准备的礼物。
思绪万千,波涛汹涌。
是一张绘画。
画的是是巴西里约热内卢的基督像。
神父张开双臂,拥戴苍生。
头顶着万丈光芒。
落款是deities
「神明」
17
他比我想象的有钱。
他把全部家业转移到我的名下,一个妹妹名下。
那段时间,我受尽他人的白眼以及嘲讽。
我颓废了,染上了烟酒。
整天郁郁寡欢,逍遥度日。
看着房子里他所剩无几的遗物,我沉默不语。
我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房间,不许他们踏足。
我经常坐在他的床上发呆抽烟,那幅画挂在墙上。
我望着画,手指夹着的烟慢慢燃尽,变成灰烬。手里轻柔地摩挲着一个项链,淡淡的茶色,像他似水的眸子。
里面是他的骨灰。
我近乎痴迷地吻着,温柔的,小心的,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吻着他的神明。我怕他会生气,会嫌弃,会厌恶。
失去神明的指引,我无人问津,像个无头苍蝇,找不着北。
湿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汩汩流下,和满地的烟灰融为一体。
再清醒过来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没再在他的房间里抽过烟了。
我不希望肮脏的东西去玷污他。
包括我。
他走了,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价值。
我甚至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和理由。
失去了他,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似乎有点过于贪恋他了。
现在离了他我像脱了线的提线木偶,明天行尸走肉地活着。
他是我生命中的全部。
我不是没想过自*,但我怕他知道了会难过。
他希望我一直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可灵魂被抽走了,留着这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用呢
18
我选择用忙碌去麻痹神经,去填补心中空出来的位置。我拾起学业,毕业后考验。打理家事和公司,压力像巨石一般压在我的肩上。压得我喘不过气。
悼念他成了一种奢求。
渐渐的,那幅画也落了灰。
我学着他的样子在商业场上叱咤风云,努力将对他的缕缕思念织成一张大网,困住别人。看他们像脱水的鱼儿无力挣扎,最后死在网中,如当年的我。
我恶趣味地将对他的思念发泄给商业对家,看着他们从当年辉煌跌落到污泥潭中,像我一样。
对此我乐此不疲。
19
不知何时我开始频频做梦,我梦到了谭予。
梦中的他呢喃着我的名字「涟涟……涟涟……」
温柔缱绻,引诱我越陷越深。
脑海里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我看着他的眸子久久不能回神,闭眼轻吻他微颤的眼睫,缓慢而赤忱。
他震愣了一霎,随后温柔浅笑,总若我放肆地吻他。
我捧着他的脸,认真端详他。眉目清俊,美得令人呼吸一颤。这张脸与记忆中的重叠,挥之不去。像被刻在我的骨骼上,一笔一划,深刻又深切。
我以为我能忘了他,以为我能释怀,而直至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刻我才猛然发觉,根本忘不了。
爱得深沉而热烈,再见似泉水喷涌而出,直到泛滥成灾。
这样的人怎能忘得了?
「谭予……谭予……」我唤他,他却不应,只是那样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心,他对我仅存亲情之爱,而我却生了魔念,产生了男女之爱。似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可我不管,他将我拉出淤泥就别想再抛开我,我恶劣地想着。
「谭予……你抱抱我…我要醒了……」
「抱抱我……」
我低声祈求。
我被他紧紧拥住,他的身体还是像以前一样凉。我用力地回抱住他,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胸腔和骨髓里,融为一体,永不分离。似跗骨之蛆,将他啃噬干净,片甲不留。
我是自私的。
我陷入梦渊,心甘情愿。
我不想醒来。
我不想苟且偷生地活着。
我不想过没有他的生活。
20
转醒,窗外下着大雨。
今天是谭予母亲的忌日。
我捧了束花看着车窗外移动的景物,噼里啪啦的雨声模糊的像背景音。我回忆起早上的梦,抿了抿唇。唇上仿佛还有他的温度。
泡影一般,恍恍惚惚,转瞬即逝。
他又丢下我了,我暗戳戳记下。
泪水又扑簌簌地滚落。
我挺爱哭的。
21
巷子里比之前更破了,我愣愣地盯着之前我坐过的破烂久久不能回神。回头看看,没人。
我坐了上去,像当年那样。
十四岁的我当年晃着腿在等雨停,二十四岁的我如今在等他。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年匆匆过去。
他二十四岁,我也二十四岁。
明明他比我大……
泪水混杂着雨水落地,成了我再也解不开的心结。无论多少年过去,我还是会哭的撕心裂肺。
我不懂,为什么他会那么狠心地抛弃我。是神明坠落凡间的时间太久了吗?他要回去了吗?属于他的天堂。
我安静地盯着厚厚的雨幕,不死心地等。
明知道结果却还执拗地等。
他再也不可能来接我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眶,鼻尖蓦地一酸,喉咙已然沙哑,呜咽着说不出话。透过火灼般的眼眶,潮湿划过脸颊,在皮肤上留下曲折的曲线。
我望着天上的他,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了。我知道,想说的话都随泪流走了。
水会被蒸发再传入他的耳畔吧,带着我的话。
带着我过期的独白。
那句「我喜欢你」
爱上你是十年前的事情,却至今无法忘却。
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我任为你跳动的心脏和刻在骨髓里的热爱。
22
我想见他。
我想撕破云层雨幕见到他。
再拥抱一次。
一次。
这次我一定会把他揉到我的身体里。
23
我与我的爱人隔了一片天。
不过我马上就能越过天去看他了。
24
今天是我的生日,是他的忌日。
也会是我的忌日。
二十四岁的我去见二十四岁的他。
十年终于熬完了……
至少,最后一刻我抱着他。
抱得很紧。
如果可以,我愿意跨越山河天地去爱你,不过小小一片天,跨过便是。
神明不愿见我,我便去寻他。
「望你珍摄吻你万千 ,情长纸短还吻你万千」
25
我曾想,遇到他是福是祸。
而如今,是福是祸我都认了。
是福也是祸。
我要去见他。
去他妈的是福是祸。
我只想见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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