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作品:女神捕之销魂·一

温瑞安作品:女神捕之销魂·一

首页角色扮演三生捉鬼录更新时间:2024-04-26

第一章:这是那姑娘的猫

第一回:遇上她他没办法

  遇上她他没有办法。

  梁伤忠本来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要不然,在“太平门”一脉里,他才不能号称“天下太平”。

  这绰号的意思是:有他在,就算有祸事来,他也有办法能保太平。

  更深一层的意义却是:

  就算他偶然间得使用武力,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志在“太平”。

  他曾让几个本来很不太平的人终得“太平”,例如:

  江南大侠“虚空神拳”宋幻智,一直行侠江湖,老来体衰,却遭敌手暗算中毒,加上身患重病,他的对头“劫*派”高手,派出十一名*手,要灭绝宋氏全家。

  宋幻智病重力孤,正可谓除死无他。

  梁伤忠却在这时挺身而出。“劫*派”五次暗*宋幻智不逮,却让梁伤忠*四伤五擒二,瓦解了“劫*派”的狙*行动。

  “斤半堂”是一所著名的药局,主持人是一代名医“药师金刚”余是无。余是无一向济世为怀,活人无数,人皆奉之为万家生佛。

  他是仁心仁术,遍洒慈悲,为度人苦厄而行医济世,但从不为金钱权位而治病。有次,提刑按察副使查某的儿子查礼胡作非为,得罪了江湖人物,中了“老字号”的毒,群医束手,要余大夫医治。查某父子滥权恃势,残害忠良,敛财肆暴,鱼肉百姓,余是无心生厌恶,迟迟不肯下药。查礼终于毒发身亡。

  查某怀恨在心,一方面刻意招揽温家使毒好手,另方面又施惯技,诬陷*罪,将余是无收押充军,半途予以截*。

  梁伤忠听到消息,马上赶去保护余是无。结果挡掉了三次番子和内厂魔爪的狙*,后来干脆把余是无救走,让查某奸计毒心,不能得逞。

  另一次使他名动江湖的是决战“养神堂”之役。

  凌要得是个廉正耿介的好官,向来敢作敢为,不畏强权,遭内厂指挥查某诬告,依然持正行事,不畏不惧,于是查某暗中指使“养神堂”的高手,将凌要得劫持绑架,并说是流寇所为,并将之挟持至封神山私自刑死。“养神堂”坐落在“封神山”之上。

  可是梁伤忠悉闻此事,马上插手。

  他截住了已经胁持了凌要得的“养神”两大堂主:笑神和哭神,大战两百回合,格*了笑神,哭神却带人质退回“养神堂”。

  这时候,跟在梁伤忠身边两名得力手下:“毒牙”梁水和“宝耳”梁茶,都力劝他理应收手了。

  “养神堂”是惹不得的。

  何况还要身入虎穴!

  这一堂的人,据说都是不必睡觉的。他们疲乏的时候,只要合一合目,养一养神,立即就会恢复精神体力:所以,他们绝对有多余的精力时间,用以习武、对敌、暗算别人!

  况且,他们还有阉党宦官撑腰!

  不好惹!

  可是梁伤忠不理这个!

  他偏要惹。

  他直捣黄龙,独上封神山。

  他提剑闯入“养神堂”:血战“喜神”,*了喜神;决战“丧神”,*了丧神;力战“食神”,*了食神;并决战“哭神”、“恶神”和“煞神”,结果使三神自动放了凌要得,不敢再惹梁伤忠,也不敢再加害凌要得。

  那一役,除了“养神堂”的“战神”、“瘟神”、“神王”恰不在封神山之外,其他高手尽折服在梁伤忠这一役“独战封神山”里。

  这些都是梁伤忠的战绩。

  而且都只是战绩之一、之二、之三而已。

  这次,梁伤忠得知这位姑娘是义烈忠臣高攀龙的后人,他就不能不插手此事了。高攀龙因不肯攀附魏忠贤,故给诬奏下狱,分别用极刑*死。高攀龙怕连累家人,故投水自尽。惟魏阉仍怕高氏后人报复,他还*高攀龙两子,拟把高氏唯一后裔销魂姑娘也加以*害。就在东厂、西厂、内厂的番子都要搜捕追*她的时候,他就义不容辞,挺身而出,要保护她到岭南去。岭南“老字号”温家,跟高攀龙有姻亲关系;“老字号”在岭南武林,甚具势力,别人容不下销魂,温家却敢架这个梁子。

  只要一旦进入“老字号”温家的势力地带,加上他们在官道上和武林道上都有“特殊关系”,就算锦衣卫和番子再张牙舞爪,横行无忌,恐怕也不敢在“老字号”头上动土。

  可是,只要人未到岭南,“老字号”的高手再神通广大,也无法在沿路确保这姑娘的安全。

  于是,梁伤忠决定要仗义管管这件事。

  只要一路把姑娘送到西粤一带的“酸岭”上、“香溪”外七十里的“一洞天”,就自有“老字号”温家的人来相接。

  “一洞天”就在“香溪”附近。

  “香溪”横在“酸岭”北脉。

  “酸岭”一带已属“老字号”势力范围。

  “老字号”已派出“一曝十寒”温暖来接姑娘。

  梁伤忠的任务就是把姑娘安全的交给温暖。

  他的责任是这样。

  其他几个的使命也是如此。

  其他几个?

  其他几个是谁?

  他们是些什么人?

  就是因为有其他的人,所以才使梁伤忠伤神、伤情、伤感。

  还十分头大、头疼!

  第二回 这姑娘是有名字的

  这姑娘年纪很轻,走路、说话、笑时也很轻。姑娘是俏生生的,美丽丽的,自有一种迷煞人的甜,动时像一扭扭旋出来的活水,静的时候就像一潭清水,映着月。

  姑娘是有名字的:

  销魂。

  ──销魂是她的名字。

  她身边有一个丫头,粗大的头,粗粗的脖子,大大的手,厚厚的唇,扁扁的鼻子,以及粗粗大大厚厚扁扁的腰身,但居然也长得眉清目秀,粗功她做不来,武功看来她也一样不怎么弄得来。

  这丫头手粗脚粗皮肤粗,连声音也粗重得很,敢情是来保护(或是服侍)销魂姑娘;她跟在销魂身边,寸步不离。

  销魂叫这丫头做:

  “小姐姐”。

  她待“小姐姐”极好,无微不至,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但她对其他的人就极顽皮、俏皮、皮。

  她一点也不似是个落难女子。

  她全无逃难的样子。

  别人提省她:“你现在是逃亡啊!”她反问:“哦?逃难的人一定有个样子吗?没有逃亡的样子,就不是逃亡吗?我为啥不能逃亡得全无逃亡的样子?我觉得逃亡得全无逃亡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逃亡呢!”

  不但梁伤忠对她没办法,其他人也对她没办法。

  其他人?

  其他人是谁?

  其他人都是跟梁伤忠一样,至少,有两个相同处:

  一、都是一流高手,厉害角色。

  二、都是来保护销魂姑娘的。

  开始,梁伤忠并不知道这些,他以为只是自己一个人站出来,匡护销魂姑娘。

  他好不容易打探到销魂的行踪,看到销魂,是在野店里,吃着菩提子。这女子吃东西的时候,眼眯眯,唇红红,牙白白的,很好看,梁忠伤看着不禁很是销了一阵子的魂。正要过去搭讪,告诉这姑娘:不用怕,我保护你。可是,这姑娘却先他一步,向他笑了一笑。

  这一笑美得像一个梦。

  而她是他梦中的女子。

  那是个美梦。

  而这是个梦里的笑,清而亮的双眼望着他。她笑着对他说:“不要怕,告诉我: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他还没有回答。

  就先脸红。

  梁伤忠以为自己闯荡江湖多年,早已不会脸红了呢!

  他还来不及回答。

  有两个人就站了起来。

  也站了出来。

  并且同时发动了攻击。

  这是极可怕的一战。

  攻击的人,一个是皮肤粗糙得似全身长满了鱼鳞铁甲的歪嘴小伙子。

  另一个是脸色和身子平时灰褐,忧郁时变蓝,但在愤怒时彻底通红的汉子。

  歪嘴人的武器是罗索,会随情绪变色的汉子使的是锋利的弯刀。

  他们的攻击极猛烈。

  而且奇特。

  他们不仅攻向梁伤忠,同时也相互攻击,并且斗得愈久,愈是凶猛;敌人愈强,他们愈悍;受伤愈重,斗志愈盛;斗愈苦,愈是奋亢。

  弯刀和罗索,以及梁伤忠的“小掩剑”,不住炸出碰撞的星火来。

  但只有伤。

  没有人退。

  梁伤忠发现这次的敌手极不好对付。

  他们三人都越战越勇,越斗越悍,如果不是突有奇变,三人中再怎么勇、再怎样悍,也总会有人因互斗而倒下去的。

  惊变是狙袭突至。

  不少于六十三人对销魂姑娘两人发出突袭,有部分的人是在野店里佯充食客、伙计的*手。

  一下子,歪嘴的、变色的和梁伤忠及他的两名部下,全都转了向,对付那六十几个*手,这一来,才知道大家都是同一条阵线,保护销魂姑娘的人!

  第三回 她的名字叫销魂

  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后,三人化敌为友。

  歪嘴汉子原来是个世家子弟,早年官至校尉,但看不惯朝廷“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恶习,弃官不当,任侠江湖。

  变色怪人本是畸形儿。其母怀着他的时候,受阉官抢去为妾,她抵死不从,给下在牢里,受尽诸般刑求,幸得不死,生出来成了个怪胎,却是习武的好材料。

  梁伤忠最厉害的绝技是轻功。

  他以轻功为最主要的“武器”和“攻击”。

  别人是以剑快、刀快、出手快。

  他是以身法快见长。

  所以,别人可能是极快的攻上一刀、一枪、一剑,但梁伤忠却可用这一招的时间攻上了他整个身子;也就是说,他的身子只要可以忽尔转到了敌人的身后、头上、脚下,他要发动攻袭都一样令人防不胜防。

  这远比快招、快式、快出手更可怕。

  何况,身法快不一定用在出手上,就算闪躲、退走,也有利多了。

  变色怪人的绝招是,他一旦打不下来,就会发火。

  一光火他的脸就会变色。

  一变色他就俯在地上。

  大口吃沙。

  或吃泥。

  然后,他就像重新注满了劲和力,比原先更有精气神十倍乃至百倍的发动攻击,而且打着打着,还会猛地张口喷出一蓬狂沙。

  (梁伤忠听说过,他有个外号,就叫:“吃沙大王”。)

  至于歪嘴汉一旦拼得狠起来,他的嘴就更歪了,样子也更恐怖了。

  他以罗索狂舞,打得兴起时遍身冒火炎光,把敌人尽摄集索网里,动弹不得,也可以索上棱刺,把敌人割成碎片。一旦遇上敌人的袭击,也可以罗索自网其中,任何攻势,都破不了他自设的天罗地网。

  歪嘴的样子是忿懑的,与人交手,似是光凭怒忿就足以把人吞噬。他额有水波深褶皱纹,紧闭歪嘴,左眼紧合;右目突睁,跟他交手的人,胆小的根本已给吓死了半条人命。

  (梁伤忠也知道他也有个绰号,就叫“歪嘴少校。”)

  他们三人联手把六十三名来敌打退,这才知道两件事:

  一、他们都是来保护销魂姑娘到岭南去的。

  二、趁他们互斗时意图*害销魂姑娘的那一伙人,是“破坏帮”的徒众。

  什么是“破坏帮”?

  “养神堂”、“捉鬼屋”、“劫*派”、“破坏帮”都是近二十年来崛起武林的帮派。

  这四个帮派也都是阉党广布在武林中的爪牙,只不过,四个组织都为不同的目的而效命于阉党。

  “养神堂”为的是权。他们的总堂主也在朝里当官,要不为有权得势的太监效忠听命,那就既不能在朝里当官,也不能在江湖中保命。

  “捉鬼屋”的主持人根本就是提刑按察使查某派去的人。

  “劫*派”完全是为钱办事。阉党里有东、西、内厂,无一不付得起银子,反正也不必他们自己掏腰包:那都是搜刮剥削得来的民脂民膏。

  “破坏帮”的目的则是求名。他们原本声势比“养神堂”、“劫*派”、“捉鬼屋”都弱,而且也崛起较迟,如果要迎头赶上,大张旗鼓,招兵买马,那就一定要得到阉党的默许和认可。

  所以他们愿做一切事,以博取阉党和番子们的欢心。

  他们的确也获取了阉党头头们的信任。

  所以他们崛起得很快。

  像一头死象惹来蚂蝗一样蔓延迅速。

  “破坏帮”中有“四大天王”:陈春、李夏、张秋、王冬。

  这四人绝对就是“破坏高手。”

  但在这一役中,这四人一个都未出现。

  率领这一次行动的人,好像皆在“试探”:探一探护送销魂姑娘的人,有多少斤两;试一试护送销魂身边的人,有多少分量!

  他们三人因为彼此经过激战,所以都很欣赏对方的武功,同时他们也因为跟来袭的人历过激战,更激赏对方的胆识。

  销魂姑娘目睹这一场大战,仍眯着眼笑着,抚挲着她怀里的猫,很开心也很安详的样子,用秀颌擦着猫的背毛,笑说:“大王、少校、梁大侠,你们打了这一场,这会可是不打不相识了。”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了一眼。

  梁伤忠长吸了一口气:“你可认得我们三人?”

  销魂点点头,眨着美丽得接近媚丽的双眸:“嗯。”

  梁伤忠认真的问:“那刚才你为何不及时阻止我们的交战?”

  销魂天真得十分认真的说:“要是我说了,这一场这么精彩的打斗,岂不就错过了?”

  之后她偏着头,像她怀里的猫,灵灵性性的反诘:“你们刚才不是在互试对手的武功吧?多了解对手的武功,不是件好事吗?”

  这回是“歪嘴少校”忍不住歪了歪嘴,问:“万一我们三人交手闹出了人命,你也任由我们自相残*么?”

  “当然不。”销魂又漂漂亮亮的笑了起来,“现在不是什么人命都没闹吗?”

  “吃沙大王”摸了摸秃顶(他没有头发的部位汗也特别多),问:“刚才,那些人向你们突袭,你不害怕吗?”

  “不怕。”销魂爽快地答:“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解决得了。”

  三人又相互望望。

  “如果我们都没有来呢?”

  “我就靠小姐姐,”她依偎向那大脚板子丫头道:“但我知道,你们会来的。我爹生前帮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好事,结交了那么多江湖道上的好友,没理由上天绝人之路,没有人来帮我的。”

  三人又面面相觑,摸着下巴,摸着头皮,苦笑着。

  “你们问了那么多,”销魂姑娘嫣然道:“现在,轮到我问问你们了。”

  三人又你看我,我看你。

  “吃沙大王”平时不吃沙的时候,却是最易恐慌;一恐慌就口吃,“你……问……问我……问我们……”

  “对,”销魂抿着薄唇,以一种小姑娘的浅笑笑出了成熟女子的风情来,“我问你们,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要来帮我?”

  然后她眼珠溜了溜。

  像只小小的猫。

  猫眼。

  之后她顽皮的用指尖一指歪嘴少校,道:“你先说。”

  歪嘴少校吃力的歪着嘴、扭着脖子、冷着声调道:“为什么是我?”

  销魂姑娘哧哧的笑了起来:“因为我要你先说。”

  歪嘴少校看看左。

  左边是梁伤忠。

  梁伤忠看着他,有些妒嫉的样子。

  歪嘴少校又望向右。

  右边是吃沙大王。

  吃沙大王也睨看着他,很羡慕的样子。

  歪嘴少校歪了歪嘴,也弛了弛肩,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我向来跟阉党作对。他们要害的人,我偏要救。我曾给魏阉害得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他就不说了。

  销魂姑娘很有感情的望着他,隔了一会,才转向梁伤忠,幽幽地道:“你呢?”

  “我?”染伤忠道:“令尊不该受害,你也不该死,所以我来了。”

  销魂又用一双美目,凝睇向吃沙大王。

  吃沙大王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说出了:“我曾受过高大人的眷顾和恩典。他有难,我来不及出手……只好……只有……只得……”

  销魂笑了。

  笑得很销魂。

  “帮得很勉强吧?是不是?”她取笑他,善意的,“报答不了家父,就只好让我承受了。”

  然后她又向梁伤忠身边的人问:“你们呢?”

  “毒牙”梁水大诧:“我?不必说了吧?”

  “宝耳”梁荼讶然:“我们是下人,也要说?”

  “哪有分什么上人下人的!”销魂没好气的白了他们一眼:“不当自己是人吗?”

  梁伤忠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回答。

  梁水脖子很长,伸了一伸,又缩了一缩,才说:“他是我的老大,我是他兄弟,他做啥,我就做啥。”

  梁茶则一摸痘子,他一边挤着成熟的痘脓,一边心不在焉的道:“我是‘太平门’里的子弟,他是‘太平门’里‘不空成就组’的老大,他做什么,咱们都得帮他。”

  “真好玩,”销魂又露着贝齿,笑说,“你们!”

  又笑得小现了梨涡:“改天我加入你们的‘太平门’一定很好玩的了。”

  她这也不算是要问梁氏三雄的同意,才一瞬间,她又低首去哄她的猫咪了。

  梁伤忠展身道:“我倒有一事相询。”

  销魂微微抬起了头,剪水似的双瞳眨了一眨,微鼓着腮,央道:“不说客气话的,好么?”

  梁伤忠双目既是审视也是观察:“令尊大人的不幸,姑娘却似并不如何……这个……”

  销魂笑着将粉腮磨着猫毛,“悲伤?是不是?”

  梁伤忠又吸了一口气,放软了声调生怕自己用语太重:“仿佛……那位大姐……比你还伤感些……”

  “当然了。”销魂仰首望了望那个丫头,并把那丫头的大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脸上抚挲,“小姐姐对我家里有情有义嘛。”

  梁伤忠道:“噢,不……”

  还未把话答全,销魂却又追问道:“还有,为什么你这么大个儿,说话的声音却像女人一样,又娇又柔唔?”

  梁伤忠这会儿又涨红了脸,而他的两名结拜兄弟心腹手下都一个捏住了鼻子、一个掩住了嘴巴,窃笑。

  梁伤忠脸红的机会和时日还多着哪。

  销魂常对他调侃。

  没有恶意的那种。

  也因此使大少爷脾气的梁伤忠发作不得。

  譬如:他们正要启程,前路风险多,梁伤忠见销魂姑娘的手上还抱着猫,觉得不适合,便说:“把猫放回店子里吧,我们要走了。”

  “什么?”姑娘睁大了眼睛,像梁伤忠正逼她吃人肉。“你要我把小丁丁放在这儿?!”

  梁伤忠愣在那儿,他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话说错了,有什么事是做得丧心病狂的。难道还抱着只猫跋山涉水的去逃亡不成!

  “我这一路跟踪她来,暗中保护她;”吃沙大王忙替梁伤忠开解:“这只猫不是从野店里捡的,而是从她家里带出来的,一路上已经历了许多风和霜,看来,大小姐是绝无意思把它放在路旁。”

  “没办法。”歪嘴少校也提省了一句:“这是那姑娘的猫。”

  梁伤忠只好长叹一口气。

  他认识这姑娘了。

  他见识过这位姑娘了。

  她的名字叫销魂。

  她的确也令梁伤忠很销魂。

  有时也使他很没面子。

  虽然没面子,但仍然吸引着梁伤忠和大伙儿颠倒的神魂。

  遇上这姑娘他没办法。

  他独上“封神山”,大闹“养神堂”,把“太平门”里两个出名难惹恶搞的梁水梁茶昆仲收得服服帖帖,还大败“劫*派”,威震阉党,神医余是无主动与他八拜结义,大侠宋幻智把他佩服个五体投地,可是,遇上销魂,他没办法收拾。

  他们也没办法。

  歪嘴少校是恶人。他是好人中的恶人,只对恶人恶,对好人好。他年纪轻轻就打*了不少恶人,绝对要比衙门里惩办的恶人还多──何况,县衙里处以刑罚的,也不见得尽是恶人。

  吃沙大王则更是“罪恶克星”。江湖上甚至认为:他吃下去的沙子,还不如折在他手上的坏人来得多。

  对付十恶不赦的恶人歹徒,他们都很有办法。

  可是遇上她却都没办法。

第二章:黑电

  第一回 宵宵与小小

  从“老爷店”到“酸岭”,如果要避开东、西、内厂和刑部鹰爪兵马狙击之地,抄乡野山径走,全程三百五十七里,其中最危险也最难经过的地方有四:

  一、白猫大山(那儿是“劫*派”聚啸之地,就算绕路而行,也免不了要闯入这跟“劫*派”声息呼应的绿林帮派、黑道流寇遍布之地,冲突只怕避也避不过)。

  二、苦瓜江(这条江是抄近路所必渡之地,可是那水路已为“破坏帮”的人所纵控,只怕难免要硬渡抢滩)。

  三.屠鬼屋(那不只是一间屋,而是一个地域,却仍受“屠鬼屋”势力所笼罩,那里的草原、森林、沼泽、村镇,都是“鬼影幢幢,鬼气森森”,无不是魑魅魍魉,只怕非要有屠鬼伏神的手段才能强闯)。

  四.黑狗大山(那里衔接“酸岭”,如果他们能去到这地方,不管是东、西、内厂,还是锦衣卫、刑部侦骑,或是屠鬼屋,破坏帮、养神堂、劫*派的人,一定会尽数埋伏在那儿,予以全力及最后一击)。

  他们在一起计议,策定护送(逃亡)的安全路线。

  而经过反复商议,这是诸多路线中算是阻力最小的路线。

  三大高手中,梁伤忠说话最多(梁水则提供最多的资料,梁茶负责绘制地图与记录),但他说话语言太轻,常常给同僚嘲笑他“太姣”。

  “吃沙大王”说话虽然口吃,但提出来的意见通常都很有分量。

  “歪嘴少校”则很慎言,或者说,很少说话;说话时,只要销魂姑娘一看向他,他的脸就会红得发赭。

  像落霞。

  这时候也讨论到了漫天落霞的时分了。

  营帐里.得要点上了蜡烛,才照得见他们日后要踏上的行程。

  那儿山遥路远,荆棘满途。

  看销魂姑娘发亮的眼,却似只在计划一场行旅,充满着期许、刺激与兴致,还有好玩快活的心情。

  甚至这条“白猫、黑狗”的路线,她也有自己的看法,而且是力主走这条路,除了利害关系、避重就轻,易防敌犯、成算较高之外,更重要的理由居然是:

  “我喜欢那些名字!你看,白猫、黑狗,还有苦瓜、鬼屋,多新鲜呀,真好玩!”

  于是,路线就这样给敲定下来了。

  梁伤忠眼看路线就这样定下来了,未免有点拿不准:“真的是这一条吗?不考虑走‘元宵镇’转入‘通宵江’,再从‘小环河’渡‘小坪坡’这条路线吗?那儿比较难以结集大军,但吃亏在暗箭难防些。”

  吃沙大王想事情的时候,印堂上有一条深刻的悬针纹:“都一样,总有好坏。我不认为魏阉查某等为了这件事会出动到大军,走这条路反而小题大作弄巧反拙了一些。”

  歪嘴少校则说,“我有一个意见。”

  大家都要他说。

  他期期艾艾的说:“我怕说不好。”

  大伙儿又都请他直言无碍。

  “我认为,”他提出的意见居然是:“梁大侠说话的声音别这么娘娘腔好不好?”

  气煞梁伤忠。

  最后还是销魂姑娘拍了板:

  “还是走‘黑白路线’比较好。”

  大家都问:“为什么?”

  “‘宵宵与小小路线’虽然好听,”她居然把通“宵”江、元“宵”镇和“小坪坡”、“小环河”合起来称之为“宵宵与小小路线”,而她所提的理由竟然是:“但还是不如‘白猫黑狗路线’听来来得好玩。”

  “至少,”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猫儿一定喜欢。”

  她怀里的猫在这时候醒了,喵了一声。

  她也喵了一声。

  并用秀丽弧型的小颔,挲摩着猫毛,有条毛,还沾在她鼻尖上,映着烛光,像金丝一样。

  第二回 怨怨与愤愤

  一路跋涉,终于上了白猫山脉。

  逃亡毕竟不是远足。

  梁伤忠、歪嘴少校、吃沙大王在护送的路程中渐渐熟悉,也会偶尔听到吃沙大王低而沉、郁而豪的歌声:

  “漫天的飞沙漫天的尘

  寂寞的没有人

  我的悲酸不是你的伤可以说得清

  你这个没有家的人……”

  吃沙大王还带了他十七名手下过来,这些大红披风的汉子,每一个人都不惜为他效死,每一个人都曾有个温暖的家,但给宦官阉党害得家破人亡,最后只是容于吃沙大王,他们一身肝胆,满腔热血,只为吃沙大王效命。不唱歌时的吃沙大王,夜夜磨他的弯刀,霍霍。

  还有歪嘴少校拉着二胡,依依胡胡,像旷地里的风沙,回缠着怀国怀乡、忧国忧家的怀沙,九歌九问九太华,都是悲不能抑的错觉,怨怨与愤愤,凄凄而悒悒,唱不完三千年来历史的雪月风花。

  梁伤忠却喜欢画画。

  他画的大多是人物,不管僧俗官商,男女老幼,面孔全是像他自己的样子。

  总是这样:月下的他自己、小桥流水旁的他自己、高山峻岭中的他自己、冰封天地里的他自己……总之,没有自己,就没有人生。

  人只有一生。

  他就是人生。

  他们小心而大胆的横跨白猫大山,一路无战事。

  交战不是敷衍。

  偶尔他们也会在荒野扎营,趁女子都睡着之后,围着野火谈起如何度危解困。

  梁伤忠:“依你们看,我们的人手足以上白猫大山、渡苦瓜江、闯屠鬼屋、下黑狗大山吧?”

  这天晚上,无星,有月,多云,但荒野上隐隐有雷声滚动了过来,席掩了过去。

  吃沙大王:“光是苦瓜江那一关就很难过了。在水上不比在陆上,容易遭暗算。”

  梁伤忠:“茶茶和水水都善泅泳。你们呢?”

  歪嘴少校冷笑一声,继续拉他那把七世三生轮回不息都拉不完的二胡。大家都感觉到山雨欲来、凄风不息。

  吃沙大王:“泳术只是小道。”

  梁伤忠:“听说金老菊也会赶来,助销魂姑娘南下。金老菊是个浪里白条、水中蛟龙,有他在,好多了,却不知赶得及不?”

  歪嘴少校冷笑:“太迟到,不如不到。”

  吃沙大王:“多个帮手,总好于无。听说‘绝代单骄急急风’文随汉也会赶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雷声突自苍穹炸响开来,血红色的电往苍茫大地伸了那么一下比霎眼还快的手。

  歪嘴少校:“绝代单骄?哼!”

  “有没有发觉?”梁茶伸了伸很有弹性的脖子:“销魂姑娘当逃亡是闹着玩的事呢。”

  “她昨日沿路赏梅花,”梁水也挤着痘子说,“今天经过梅花屯,哈,她居然满街追起飘落的雪花来了。”

  “那不是很好吗?”吃沙大王慈和的说,他搏斗时的凶悍狠勇全消失得像初一的月亮一样,像根本不曾存在那儿(他脸上)过,“遇挫不折,遇悲不伤,这才是女中豪杰。”

  歪嘴少校低头在猛拉他的二胡。

  梁伤忠微微的笑着。

  近日,他的心里全是她。

  有刀有剑,有风有沙,有说有笑,有梅有花,的她……

  摆荡一如火舌。

  火的颜色──

  咦?这火舌怎么这般的蓝、如许之青!

  骤然,二胡凄凉的声调急止。

  急雨忽降。

  不是天雨,而是:

  暗器的雨。

  在这一刹那间,梁伤忠、吃沙大王、歪嘴少校三人都有极急极快极迅疾的反应和动作:

  歪嘴少校罗索陡张,像一只巨型八爪鱼般的罩住五人──吃沙大王猛在地上咬住了一大把沙子,猛吐而出,射向暗器雨的来处──梁伤忠双掌一晃,已打灭了生起的火光──梁水梁茶,也不闲着,一个矮身,一个滚地,已一左一右窜入了销魂姑娘和大姐姐的营帐里。

  梁伤忠正要跟过去,但吃沙大王道:“留一个人守在这里。”歪嘴少校更简单,只说了一个字:“你。”

  话才说完,两人早已不见了。

  他们一南一北,已窜入黑暗里。

  ──充满暗算、*手和埋伏的黑暗里。

  梁伤忠立即翻身扑入营帐里。

  他才入营,一把寒刃,两点青芒,已犬牙一般的向他噬来。

  他轻叱一声:“是我。”

  攻势立止。

  青芒和白刃,就陡停在黑暗中,寒飒飒的闪亮。

  梁伤忠低着声问:“姑娘?”

  销魂和小姐姐一齐应道:“嗯?”

  梁伤忠听到回应,心就落实了,道:“平安就好,我们得立即转移地方──”

  敌人在偷袭之前,定已看准了他们的坐落之处。

  这时候,黑暗中已传来格斗之声,此起彼伏,像黑暗中有许多强悍的兽,在默不作响的互相咬啮追噬。

  忽听销魂悄声也俏声的说:“你们觉不觉得……”

  梁伤忠忙“殊”了一声。

  销魂却还是说下去:“地上好像有点动……”

  梁伤忠急了。

  在黑暗中和暗算里发出声响是很危险的。

  他一伸手,掩住了她的口,可是指掌所触,柔腻得像抚一朵花,使他手上一酥,心里一荡──突然,地底轰的一声,灰尘纷飞,跃出七八个人来!

  雷声隆隆,雨始终未下。

  第三回 茶茶与水水

  打退了。

  大家屈指一数,吃沙大王干掉了七个,歪嘴少校*了九个,但还有三人是死在暗器之下的:暗器当然是沙粒。

  梁伤忠和梁茶、梁水,一个敌人也没*。

  由于销魂那一句话,使梁伤忠心里有了警省。

  埋伏在地底下的人一跃上来,他就立时做了一件事:

  将销魂姑娘移了位。

  他的手本来就掩着销魂的嘴,以他的轻功要将小姑娘转移位置,可谓不费吹灰。

  但小姑娘却扯住了大姑娘。

  大姑娘的“娇躯”可十分不轻。

  梁伤忠当然不可以只救一人,而对另一人见死不救。

  他只好两人一齐救。

  这就较费功夫了。

  漆黑里,他感觉到在他全身施展轻功时,有敌人已在他身边出手。

  他手上搂着的人也在挣动着。

  然后听到袭击的人闷哼。

  陡止。

  落下。

  倒地。

  ──他怀里有人出了手。

  ──看来,那“小姐姐”的武功还相当不错呢!

  难怪她以女流之辈,胆敢一路保护销魂姑娘南下了。

  俟攻袭稍歇,梁伤忠立即放下两个姑娘,用最低的声调说了句最快的话:

  “你们别动别作声。”

  他返身迎敌。

  敌人大约还有五名。

  他冲过去。

  拔剑。

  剑寒。

  夜,也是寒的。

  只有血,血是热的。

  倒下了三人。

  倒在他们自己的血泊中。

  另外两人退了回去。

  他们大概是想从自己挖过来的地洞遁逃。

  可是没有用。

  因为没有了地洞。

  ──地洞竟神奇的“不见了”!

  地洞前守着两人。

  他们正等着狙击者回来。

  他们是:

  梁水和梁茶。

  ──就是梁伤忠的结拜兄弟和心腹手下,他口中的“水水”和“茶茶”。

  梁茶和梁水当然不是等他们回来斟茶奉水,但确是要呈上一件“礼物”:

  那当然是“奉送”的。

  他们立即“送”了“命”。

  回地洞想逃遁的两名狙击手,他们行动的结果只是:

  送死。

  第四回 正正与常常

  敌人给成功地击退了。

  吃沙大王、梁伤忠、歪嘴少校、梁茶、小姐姐、梁水,都没有太大的折损;流点血,青肿了几处,那也在所难免。

  最重要的是:销魂姑娘没有什么闪失。

  大家还活着。

  ──只要大家还活着就好了。

  远处大概下着大雨吧?电在高处和山上无声的闪亮着,一记又一记,像失音的铙钹碰撞到宇宙的光。

  “来的是‘劫*派’的人,”吃沙大王用针和羊胎衣线在缝他肋下掀起的一道伤口,他仿佛已痛得失去了表情,“至少有三十七八人。”

  “来了反而好。”梁伤忠说,“不然,反而不知道他们要怎样下手;什么时候下手。”

  歪嘴少校不说什么。

  他只拉起了二胡,像一个浪子,哀哀切切的在心里泣诉他的百里长亭;似一名战士,凄凄惨惨的在指向泣诉着他的千里长征。

  敌人走了,大家又正正常常起来。

  “噤声。”梁茶忽拔出腰间的独钻杵,低叱了一声:“别响!”

  他向歪嘴少校叱喝。

  歪嘴的脸色一变。

  梁茶伏地,左耳贴到地面上去。

  歪嘴少校正要发作,梁伤忠阻止道:“让他听。他耳力好极。”

  静了下来。

  好一会。

  梁茶的耳朵才离开了地面,轻呼了一口气,摊了摊手。

  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突然,梁茶把手上的独钻杵往地上一插。

  惨呼一声,一巨大的身影踊土而出,狂嚎翻滚不已,额上插着独钻杵。

  一下子,裂土多处。

  每一处跃出一人。

  歪嘴少校、吃沙大王、梁伤忠等立即布成阵势,向销魂姑娘身边紧紧围绕。

  梁伤忠低声道:“‘屠鬼屋’的‘土遁鬼’!”

  “人来得不多!”吃沙大王用鲜红的长舌舔干唇,“还应付得了。”

  梁茶摇头。

  “人多。”

  “多少?”

  “八十余骑。”

  “骑马来的?”吃沙大王不敢置信,“怎么没有马鸣蹄响?”

  话一说完,吹来一阵剧烈的晚风。

  晚风中,传来马嘶,如急鼓密击,雷动而响,极快迫近。

  这下,吃沙大王变了脸色:“怕要有两百骑兵!”

  “不。”梁茶说:“只八十二骑。”

  翻土而出的人并没有马上动手。

  他们在等。

  等援军。

  也等大军。

  歪嘴少校一低首,肘一掣,又拉起他的二胡来,寒蝉凄发,风夜露寒,心头重。

  大军已至,万籁无声。敌人已包拢,策骑环视。冷月无声,兵刃在月下发出淬厉的寒光。人马都是湿漉漉的,他们必来自下雨的远方。

  果然只八十二骑,不多,亦不少,但有七面鼓,一面轰天动地的擂响,一面叱喝着策骑迫近,故而令人错以为有两三百雄兵纵骑涌*而至。

  骑兵分两色。

  一红一黑。

  红色甲军打着:“正”字旗。

  黑色甲军旗号是“常”字。

  帜旗正猎猎飞动。

  风里是湿的,雨快要下到这儿来了吧?雨声却已先把这荒原在视野上迷蒙了和听觉上沙哑了。

  他们冲*而至,掩*而来,像地狱里派出了一群收拾人命如同风卷残云的恶鬼。

  看了这般阵势,吃沙大王忍不住问:“他们是什么人?”

  “是‘养神堂’的两名大将,”梁伤忠以愤恨的神情说,“‘瘟神’桥正正和‘战神’乔常常。”

  “是他们?”吃沙大王也着实吃了一惊,转首问梁伤忠,“他们不是你手下败将吗?”

  “不是。”梁伤忠遗恨的道:“上次闻封神山一战中,‘战神’和‘瘟神’都不在山上。这两大神和‘神王’是‘养神堂’中战力最强的好手。”

  话只说到这里。

  已说不下去了。

  骑兵虽未冲至,但箭矢如雨袭来。

  “嘣”的一声,一箭已射断了歪嘴少校二胡的一根弦。

  歪嘴少校猛抬头。

  他双目中发出狼青色的厉焰。

  但这种光芒不是热的,而是寒的。

  他认准了发箭的人。

  他长啸。

  冒着箭雨,挥动罗索,冲入阵中。

  多少人拦截他。

  谁截他他便*谁。

  多少骑兵向他围攻过来。

  他披头散发,一定要冲到发箭的人那儿。

  放这一箭的人持着藤牌、穿着战袍,人在枣红色的马上,左肘顶着铜牌,右腋挟着斩马大刀,眉乱而卷,鼻长有勾,双目瞪而威,不瞪有势,正对冲*过来的歪嘴少校弯弓搭箭,正是“战神”乔常常。

  歪嘴少校无惧。

  多少狙击手向他袭击。

  他旋舞罗索,谁攻向他他便将谁先扯下马来。

  他终于冲近“战神”,虽然每近一步都暴现血光,每一步都踏在血沟里。

  但他只进不退。

  终于*到“战神”铁骑之前。

  “战神”勒着辔,人和马嘴里都喷着白雾。

  他的箭镞对准了歪嘴少校。

  围攻歪嘴少校的人全已散去。

  歪嘴少校的嘴鼻一样的不住冒出白气。

  战况很明显:

  只要歪嘴少校一动,“战神”乔常常的箭立即要穿身而出!

  就算他不动,这箭也已钉死了他。

  ──非要他死不可!

  “战神”与歪嘴少校对峙着。

  乔常常和歪嘴少校正对峙。

  两人正在对峙。

  两人对峙。

  两人

  对峙

  对

  峙

  他们之外的周遭,正*得天崩地裂、喊声遍野。

  一批人冲*过来,倒下了,又一批兵马冲*过来。

  雷声滚滚而来,像万吨巨木、千座大山,翻滚辗转而至。

  却不见电光。

  但有电极过后的感觉。

  敢情,连电也是黑色的。

  黑色的电光在黑夜的黑暗里闪过。

  那原来是“瘟神”手上的武器。

  那是一支电闪时形状的利器。

  不过却是黑色的。

  他的电极劈到哪里,他的手下就策骑*到那里。

  “哪里”主要就是销魂姑娘处身之地。

  吃沙大王和他十七名手下尽力维护。

  梁伤忠则与梁水、梁茶迎*向大军。

  他曾独闯过“养神堂”,结下了仇恨的梁子。

  而今他与“瘟神”桥正正遭遇,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对于这样子的局面,通常都只有一个解决方法。

  不死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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