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丈夫过世第二天,我被公婆赶出门

故事:丈夫过世第二天,我被公婆赶出门

首页角色扮演嗜血微变传奇更新时间:2024-06-05

本故事已由作者:陈澈,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她在王生死的第二天被他的父母赶出家门,为儿子之死哭得肝肠寸断的老妇不忘将案台上的茶杯狠狠砸向她的额头,言语中的恶毒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淫妇,狐媚!”

她就静静地站在门口,时值梅雨时节,雨水茶水和额头上的血水一起沿着她的脸颊流下,尽数滴落在素色长裙上,在细雨的浸染中缓缓开出一朵朵尽态极妍的花,而她便是由这些花捧出的倾城绝色。

丈夫过世第二天,我被公婆赶出门。

有邻居从家中探出头来,那些平日里嫉妒她美貌厌恶她媚意的女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辱骂出声。不知是谁先向她身上扔了一个臭鸡蛋,然后烂菜污泥和污言秽语就像决堤洪水一样向她涌来,甚至有色胆包天趁乱揩油的男子在她白裙上留下肮脏的手印。

她不躲不闪,却在众人力疲停歇的间断抬眸一笑,一霎间,仿佛天地间的颜色都汇聚在她一人身上,满身狼狈非但没有夺去她的任何光彩,反而更显她欲说还休的楚楚可怜。

甚至想要*她泄愤的老妇在这一刻也不由失神,但等大家回过神来,又开始了新一轮更恶毒的咒骂。

他就是在这时出现的,其实在这样一个狭仄昏暗的巷子里出现他这样的男子,的确是一件令人惊奇的事。

踏过泥水却纤尘不染的云靴上用银线绣着潇湘纹理,白袍玉冠,行走中似有月光流动。

他走过众人,将墨竹为骨的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剑眉星目中原有的凌冽被温柔取代,开口说话时仿佛带走了缠绵细雨,驱散了小巷中的阴霾,三月暖阳重新普照:

“还是这般狼狈,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了吗?”

沉默不语的她终于懒懒轻笑,下颔上一滴雨水滴落在他的手背:

“这些事对一个妖来说,的确很难懂。”

说完话她抛下因他到来而屏气凝神的人们转身起步离去,他跟在她身后,小心地为她遮去所有雨丝。

她在走出小巷后推开他仰头正对无边细雨:“有时候,我真想离开这里。”

她轻轻闭上双眼,雨水从眼角滑落,恍若怔然落下一串眼泪。

这里是江南春城,年年岁岁无秋无冬,这里有像王生一样的普通人,有像她一样的妖,更多的是像他一样的修仙者。

2

他在酒馆找到了她,她像是喝醉了般趴在满是油垢的圆木桌上。他将她带回不过一天,她又穿上了齐胸襦裙,脖颈处大片裸露的肌肤在昏黄油灯下莹莹生辉。

“霏霏。”他在扫视过散落在她周围的酒坛后开口。

她应声抬头,两道眉飞羽般挑起,金珠流苏跳动时的流光溢彩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我的情郎死了,借酒消愁也不许吗?”

他温和地笑了,坐在她的面前帮她温酒,身形挡住黑烟漆漆的油灯,投下的阴影仿佛为她披了一件斗篷:“喝太多凉酒会伤胃的。”

她似睐非睐的双眼玩味地看着他良久,哈哈大笑道:“你总是不把我当妖。”

她继续喝酒,而他继续看着她,被喝空的酒坛不断堆积,从夕阳西下到月朗星稀。

她的酒量更好了,他记得她刚来春城时,他和她一起喝酒,他喝得烂醉如泥,她便指着他嘲笑,如玉纤指几乎要戳到他的脑门上。

她说自己来自漠北,那里终年积雪,她的族人们靠喝酒御寒,还说就他这样的酒量在漠北是要被姑娘嫌弃娶不到老婆的。他打趣地问她是一只什么妖,她眨眼时似明星闪烁,神采飞扬的样子亦如群星璀璨:

“你猜啊!”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醉了,平日里深藏眼底的清明开始漫漶,站起时身形踉跄一下,沿桌走了几步后弯下腰狠狠呕吐起来。

她没有吃别的东西,吐出来的全是酒水,他终于忍不住扶起她,她缓缓抬起头,迷离的眼波从他的脚底盘桓至四目相对,她忽然甩开他手,喃喃自语道:“别碰我。”

醉醺醺的眼里添了几分孩童的懵懂天真,依稀是旧时节,屋檐细雨,他们初初相见。

她是被城主从北地带回的小妖,他是奉命守着她的侍卫。她如新生儿般对一切都好奇,不知疲倦地跑过春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指着迎亲的队伍问他那是什么。

“成亲。”他向她解释。她垂首沉思片刻,再抬脸时满眼笑意,“原来春城是这样的风俗,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和祁豫成亲呢?”

她有太多的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他们为何不直呼祁豫的名字而是叫城主,不明白为何春城总是无秋无冬,更没有满天飘雪,“我这么喜欢雪。”她说。

而他回答不了,她便一头扎进酒馆,仿佛只要一醉方休就能看到故乡的飞雪,他将醉醺醺的她送回家,她在迷迷糊糊中总爱嘟哝:“别碰我。”

他不解地问她为何,她继续迷迷糊糊地嘟哝:“你们不是说……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我……还要嫁给祁豫。”

从初见到现在不过二十年而已,无论对于妖还是修仙者,二十年的光阴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只能算是弹指一挥间。如今他们还是在这个破旧的酒馆醉眼朦胧,久久凝视。

她忽然靠在了他身上,酒香与油灯松香染成暧昧情怀,随着她身上的温热一同浸透他的衣服触及肌理,仿佛之前经历的近万个日日夜夜如烟云般骤然消散,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从未发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龌蹉龃龉。

她的声音也如这风月秾丽般缠绵悱恻:“这么多年游走于各色男子间,我依旧不明白如何喜欢两个人,不过没关系,你敢不敢与我春宵一度,结一段露水情缘?”

这一次是他毫无征兆地推开了她,末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好像方才之事并非他亲手所为。

她踉跄后退,最后伏在桌子上,烛影在她已经清明的双眼中跳动。

“沉墨,”大笑声中不辨情绪,“你还真是个懦夫啊!”

3

再次见面是她相约,在城墙根旁她最常去的酒馆。

这不是一件常见的事,他提前一个时辰到达,问店家要了一壶她上次喝的酒,捡了最角落处坐下,酒入口辛辣无比,呛得他涕泗横流,这么多年他的酒量还是一如就往的差。

晚霞渐散,店家点起油灯,浓烟熏黑了白墙,他上楼坐在了约定的位置,她还未来。他环顾四周,在正对大路的窗子上看到了一个剪影,云鬓襦裙,发髻间金钗流苏垂下,随风而轻轻晃动。

剪影映在窗纸之上,仿佛影子的主人置身于粉雕玉砌的冰天雪地中,这让他想到了多年前细雨如雾的时候,她坐在房顶上眺望。

粉墙黛瓦间人群熙熙攘攘,因雨极小而几乎没有人撑伞,但他还是跃上房顶将伞遮在她的头顶,也是因雨极小,她无从察觉,所以在抬头看到他时惊讶地笑了。

“谢谢你,”她伸出手让雨丝落在掌心,“祁豫什么时候能闭关结束呢?”

他听出了她的殷殷期盼,但他没有答案,她继续道:“明天是我的生辰,漠北每年这时候都会下雪。”神色在这一刻猛然黯淡,“要是这些雨能变成雪该多好。”

她已经不再是刚到时无忧无虑的小妖女,或许她只是想要看一场雪,或许她想要的更多,因为她握紧其余四指,中指划过空气指向四周,“这城墙四四方方的,多像一个……囚牢。”

他在那晚用法术在她房间外造了一场雪,他庆幸连夜不停歇的雨,到清晨皑皑白雪便从房门延伸到院门,但整个春城仍是花开时节,暗香浮动间晨光游走在一地积雪上,熠熠光辉仍抵不过她开门时眼中迸出的惊喜。

“真好,谢谢你,沉墨。”她腾身而起,在雪面上轻盈旋转,青丝泼墨,长袖回转中带来清浅花香,系于发梢的银铃清脆的声响碎在空气中,仰头时飞雪轻轻落于额间,嘴角上扬的微笑更是春花秋月般动人耀眼。

院门在这时开了,不知何时出关的城主祁豫立在门下,迎着门后飞雪,隔断门前细雨,二十年前的他,并不懂祁豫变幻莫测的眼神中真正的含义。

他被罚面壁半月,她过来看他,踌躇过后轻轻道:“对不起,是我害得你这样。”

“不怪你。”他回应,这的确并非安慰她的语句。

他一向都知道春城最大的禁忌,在春城熏人醉的暖风中长大的人们似乎对飞雪有种天然的恐惧,甚至厌恶。

在惩罚他之前,祁豫同他讲起一个流传千年的古老预言,当无边丝雨凝成雪花飘下,当房顶不能再看见砖瓦的青黛,四方城墙将轰然倒塌,漠北寒气长驱直入,春城将凛冬永驻,饥寒会像大雪一样永不停歇,温暖将和春花一同不见天日。

末了,祁豫问他:“你信吗?”不待他回答自己却古怪地笑了起来,“快了。”

祁豫那时古怪的神情和古怪的语调一直是此后二十年来纠缠他的梦魇。

“快了。”

这是他无数次在梦中听到的魔咒般的话语。

4

剪影在窗纸上映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当更夫又一次经过,影子终于开始移动至消失,楼梯口的竹帘被掀开,她终于走了进来。

灯光被竹帘割碎,洒在她身上时斑驳陆离如同年久失修的壁画,而她高耸云鬓上金簪的光辉四射,行走时的长袖生霞,以及微抿的双唇带来刹那的庄重神情不由让人怀疑她就是从壁画中走出的天女。

“我来迟了。”她漫不经心地解释。

他想自己应该配合,用最温和的态度向她表示无妨,但他最后却文不对题地答道:“这里的酒真烈。”

她眯着眼睛看他,在忽然之间放声大笑:“若不烈,又怎能忘记自己身处囚笼呢?”

接着是已经上演无数次的毫无意义的对话,他再一次地劝她:“离开吧,回到漠北。”语调中的真诚甚至因多次重复而染上了虚伪。

她依旧站在他面前,目光在他身上徘徊,淡淡挑起的眉微颦,映出幽深眸子里漠然的讽刺:“你也曾求我留下,春城离不开我,对吗?”

春城的确不能没有她,他比谁都清楚,因为当初正是他把已经离开的她追回,并请求她不要离开。

那是她到春城的第五个年头,年年岁岁长春的日子让她几乎要发疯,而没有雪的冬天更让她觉得自己将会像落叶一样凋零死去,所以她选择在北国千里冰封时离开。

他在第二天敲她房门时发现了她的离去,以及书桌上笔墨未*一封书信。这令他第一次见识到了祁豫的失态——问道数百年、向来临泰山之崩而不变色的春城城主把那轻飘飘的一张纸掷于地上,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对他说出颤抖的一字:“追!”

多年不曾动凡心的城主终于喜欢上了那个从北地来的小妖女,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她并未径直回到漠北,而是停留在离春城不远处的小镇,这里正下着雪,有大户人家在举行婚礼,红妆在雪染过的大道上横铺十里。

他劝说她:“霏霏,跟我一起回去吧。”她笑着摇头,一支冷箭剑却在此时破开飞雪擦着她发髻而过,他连忙揽住她的腰将她压在身下。

数十人为了上来,领头的一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臭小子,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他站起鞠躬,“在下春城沉墨,不知各位为何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那人不屑地冷笑,“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个妖女是灾星,会给整个漠北带来灭顶之灾。”

他回头看她,她已经早有预料般站起,散乱地发髻映出平静容颜,喃喃道:“你们果然还是来了。”

他趁众人不注意,猛然用法术筑起一道屏障:“快走。”

她惊讶地看着他,他又大喊:“快走!”

她终于转身向远处跑去,而他在苦苦支撑精疲力尽后单膝跪地,她早已不见踪影,那些人便把怒意发泄在他的身上,而他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神智几欲混沌却因极度的痛苦而清明不已,目光顺着鲜血蜿蜒至尽头,他看到了她。

你怎么回来了?他想开口问她,可下一幕生生让他把这句话咽回。

追捕她的人身上无缘由地起火,并迅速蔓延至全身,她所到之处白雪尽化,那些人哭嚎与雪水沸腾的“滋滋”声交织不绝,一片混乱有人哀求:“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啊!”

他看向她,她恍若未闻未觉,愣愣地一步一步走近,眼中似乎只有跳动的火苗。

终于,火中人没了生息,她才转头看向他,眼神中的嗜血在一刹那间回归到了懵懂无助。

她神秘的身份,诡异的能力,以及判若两人的举止都让他疑惑不已,他早已忘却了身上的痛苦,几番揣测后最终说出的却依旧是那一句“回去吧”。

她跪坐在他面前,用颤抖着的手为他擦血,“好。”重重点头后滚滚泪珠顺着脸颊流下。

他们回到春城后他被祁豫单独叫了过去,高座之上的城主并未对她的身份有过多的解释,祁豫只是说:“霏霏是漠北雪狼族的公主,春城唯一的希望。”

然后祁豫笑了,再度对他说:“快了。”

5

今年八月比往年要凉一些,但歌舞升平的春城中无人在意这些,她也又有了新欢。

他在大街上看到她挽着男子的胳膊,男子垂眸,她仰首,郎情妾意,风月无边,甚至在他与她擦肩而过时她也未有丝毫察觉。

“我爱他的眼睛。”后来相见时她如是说。不肖细想,他便知道这双眼睛的样子,因为它曾无数次地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眼睛的主人古怪地对他说:“快了。”

可他仍劝她离开,她罕见地没有立刻拒绝,沉吟片刻后问他:“你呢?”

他笑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良久后又回到她身上:“大概不会离开吧。”

“可你比任何人都有理由离开。”

她说的是实话,他本是浪迹四海的修仙者,因仰慕春城城主的高德而成为了他身边的侍卫,他对她说过他的家是偌大江湖,他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而我比任何人都有理由留下。”

他明白她的意思,祁豫离世之际,拼尽全力望向她,挣扎着嗫嚅出两个字——“拜托”,自此她以春城为牢,永远地困住自己。

他又沉默了,她哈哈大笑,发丝随之张狂起舞:“沉墨,沉墨,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终于,他开口了:“你的父母一定很想让你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她的亲人,她依旧大笑不止,眼中却渐渐变得雾气蒙蒙:“当初我想要回去,是因为我的母后去世了。”

她忽然急促地转过头,眼角莹莹光亮一闪而过:“那时你求我留下。”

她恨他,他一直都知道,不单单因为他阻拦她为母奔丧,更因为他亲手*了她深爱的男子。

是的,十四年前,他亲手*了祁豫,一剑穿心。

他至今仍记得他哆嗦着把剑插进祁豫胸膛时血往外冒的“噗哧”声,然后他慌忙拔出剑,从半截未染血迹的光亮截面上看到门外的她,以及她满是不可思议的眼神。

祁豫用尽最后力气侧头看向她,苍白的脸色映着同样苍白的嘴唇,他吃力地发出两个音节:“拜托。”

她有多爱祁豫,大抵是为他困守春城二十年,大抵是自他过世后由活泼开朗的小妖女蜕变成世人口中放荡的狐媚。

她有多恨他,大抵是每次相见时的漫不经心和每次大醉后的故意挑逗。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他为她穿过整个春城买她爱吃的烧饼,她喜欢吃中间的肉馅,他便小心翼翼撕去饼皮,而她也总在他练完剑后送上一杯热茶,大抵那时他们都没想到,他们中会隔上血海深仇,最终相对无言。

她又一次转头看向他,方才的失态已了无踪迹,她问:“如果我离开了,沉墨,你还会像现在一样陪着我吗?”

他握着酒杯的指尖渐渐发白,呷了一小口酒后定睛看着她。

“或许……不会吧。”

6

恐惧与*乱在春城中央那棵终年苍翠欲滴的银杏一夜变黄时开始滋生,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古老的预言,长冬将来临,春日永不复。

她对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们漠不关心,日复一日地流连于酒馆,醉后便含笑看着坐在对面他,他察觉到她的眼风而下意识低头,她以手撑额,似笑非笑道:“多好啊,该下雪了。”

大雪便在此时突兀而至。

厚云密密匝匝压成一片,天空似乎触手可及,雪花扯絮般落下,仿佛春日里城南万顷梨花盛放,暖风拂过香雪海,花瓣簌簌而落。北风不眠不休地咆哮,门楣上风铃刺耳的声音和人们绝望的哀号倔强地从门缝挤进。

终于下雪了。

她机械一样地转头望向窗外,然后一动不动。待杯中热酒冷至彻底,触目之处皆是苍白的雪和同样苍白的天,她终于站起,宽大的衣袖因动作急促将酒杯掀翻,酒液顺着桌沿滴落在他的长袍上。

她走了出去,广袖轻举,似要钩回从前的无邪时光,回眸转身之处,腰身柔弱无骨。她旁若无人地跳起了十多年前那支被祁豫打断的舞。

他驻足于她面前,神思在她轻浅似踏云端的舞步中飘回当年,但这梦幻一般的恍惚很快被直击她头部的雪团所打断。

王生的母亲正恶狠狠地看着她,手里还握着另外一团雪球,而她恍若不觉,轻盈旋转的身姿未有片刻停顿。

早就恨她入骨的老妇被她置身事外的态度所刺激,开始向周围人大声诉控她的罪行,讲她对王生的勾引。有老人认出她就是二十年前城主从北地带来的小妖,老妇在激动下口不择言道:“一定是她,一定是这个妖女害死了城主,一定是她给春城带来了灾难!一定是她!”

“*了她!”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双眼通红的人们便将手中所能拿到的东西纷纷向她身上扔,雪球,菜叶,甚至砖头轮番袭来,更有几个情绪激动的人直接向她走了过来。

他们并不需要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害死了祁豫,是不是她带来了这场毫无停歇之意的大雪,他们只是在绝望的境地下想找一个发泄的对象。

而他张开双臂,以身护住了她,也有人认出了他,惊讶地问道:“沉墨大人,您为什么要保护这样一个妖女呢?”

他不回答,暴乱渐渐平息,绝望的情绪再度在众人之中流淌,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疯癫大笑,更有人以头抢地,想要用身体的痛苦缓解内心的无助。

而她丝毫未被这一切影响,一舞终了,她叫他的名字:“沉墨。”

他回头看她,却发现她双目盈盈间有泪光闪烁,再度开口时两行清泪自眼角流出,一左一右汇聚于下颌,啪的一声滴落在已经没脚的雪地。

“原来这里的雪落在脸上竟是温热的感觉。”

然后她走过人群,回首与他遥遥相望,大笑的样子如同此刻冰封万里的孤寒:“为什么阻止他们呢?你明明知道我的死对春城意味着什么。”声音低了下去,“况且你觉得……我这么恨你。”

7

大雪三天不止,人们由最初的疯癫绝望变成麻木求死。第四天清晨,城东北角地动山摇,白墙黛瓦的低矮房屋连绵倒塌,雪粒子与烟尘齐飞,霎时遮天蔽日,四周混沌不清。

片刻后,道道金光如利刃般穿透茫茫灰霾,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尘埃此刻齐刷刷地落下,仿佛为从地下缓缓升起的高大宫殿揭开帷幔。

十四年前随祁豫的死去而沉入地下的宫殿再度重现,春城的人们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回光返照般兴奋地向宫殿朝拜,渴望英明神武的城主能够死而复生,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他和她拾级而上,到了朱红大门前时她回首瞥了一眼虔诚的人群,像是在问他,更像是自言自语:“祁豫会回来吗?”

殿中摆设依旧,半分不染尘埃的窗明几净不由让人怀疑大殿的主人仍然还在,但正座上的森森白骨昭示着祁豫已经彻底离去。

她走过大殿,踏过台阶,抬袖时似带来满天青霞,纤细的指抚上骨架胸前明显的剑痕,对他微笑时眼里的狡黠是他在她身上从未接触过的空白。

“我知道你为什么*了祁豫,”仿佛她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洞晓了惊天秘密一般得意,“他苦苦支撑春城已是油尽灯枯,你*了他,是为了让他少受些痛苦,对吗?”

她将头靠在骨架上:“我小时候,母后教我跳舞,她说……算了,也没说什么。”

“后来我的那些诡异的能力显现,族人们都要*了我,祁豫把我救了出来,他说此后他就是我最亲密的人,可最亲密的关系是什么呢?我想我应该会嫁给他。”

话音刚落,她和骨架的周围燃烧起熊熊烈火,灼灼热浪逼人,他忍不住叫:“霏霏,你在做什么?”

“小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能有一位大英雄,每次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保护我,那该多好啊!后来到了春城,我还是想遇到一位英雄,他能带我离开这个囚牢,带我去看雪。”

火势疯狂地蔓延,在他欲上前时被烧断的房梁梁轰得一声落下,隔在他们之间,仿佛隔断了半截生死。

他真的离她并不远,只要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她,可他觉得他们之间虽是咫尺距离,实际却是天涯之遥。

“小时候……真的天真。”

她再次对他微笑,跳动的火苗映衬得她的轮廓异常温柔,“可是沉墨,你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囚笼里呢?”

她靠紧骨架,仿佛下一刻这具骨架便会鲜活起来,变成她心目中的英雄带她离开。

“我成全你。”她说,然后她高举广袖,强大的气浪将他推至殿外,他后知后觉地从地上爬起,将燃烧的宫殿留至身后,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每一次抬腿都是千钧之重。

她终于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他想,这一定是她心中所愿。

8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以宫殿为中心积雪迅速融化,涓涓雪水汇聚成流,飞雪在半空中化为细雨轻轻落下,光秃秃的枝丫上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并极快地伸展成叶,雪水流过的青石板缝隙中开始爬出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风吹花轻舞,仿佛是她最爱的万里雪飘。

人们以为是他救了春城,纷纷向他跪拜,并高呼“城主”——祁豫留下遗言,谁能解救春城于危难之中,谁就是下一任城主。

一位年轻人推开众人直直向他走来,失魂落魄地揪住他的衣领问:“霏霏呢?霏霏为什么没有出来?”

他浑浑噩噩地看向年轻人,而年轻人那一双熟悉无比的双眼如同惊雷闪电一样将他狠狠劈开。

他弯腰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后将年轻人推开继续向前走去,人们看他的目光以由方才的崇拜感激变成惊恐,因为他头顶一方细雨又复化为雪。

“我爱他的眼睛。”

原来她口中的喜欢之人是他,她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他。

她的母后教她跳舞,告诉她这支舞是为心爱的男子跳的,所以她在他面前用相隔近二十年的光阴将舞跳完,当年雪花落于她的额头,温热轻柔的触感让她以为这是他的吻,所以她微笑,十数年后,她再度在雪地起舞,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痴念。

他以为她爱祁豫,所以甘愿留在春城,却不知她留在春城的理由一直是他,也只有他。她说春城是座囚牢,但她为了他心甘情愿地困守于此,那些借酒消愁下的苦闷,那些暧昧跳逗下的试探,他从未知觉。

那他呢?他踉跄向前几步,他以为他深爱她,他以为他是为她留下,其实他才是真正被祁豫“拜托”二字困住的人,春城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座囚牢,但他进入这座囚牢、留在这座囚牢的理由从不是她。

他从来没有爱过真正的她,他只不过是,爱上了对她求而不得的感觉,所以他对她的任性皆包容,对她讽刺皆沉默,一次次将狼狈的她带回,只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思而不得的假象。

他想到在他劝她离开时她问他:“你会不会像现在一样陪着我?”

这大概是她作为一只妖所能想到的最直白的表达爱意的语句,他用含糊不清的语句拒绝,因为他自始至终从未想过同她一起离开。

所以最后她微笑,说:“我成全你。”

从此她只会存活于他的记忆中,他对她所有爱不能求不得的感觉都将得以保存,并永远鲜活。

白雪落满头顶,仿佛历经沧桑终得以白发,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飞絮飘扬,寂寂无声,仿佛初次相见时天真的姑娘伏在他耳边:

“我叫霏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霏霏,就是大雪纷飞的样子。”

杨柳依依,雨雪霏霏,故人一去不在,从此偌大春城,只是他一个人的囚牢。(原标题:《春城为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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