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派的衰落是其实必然的,任何门派都不可能长盛不衰,对于天山一派,也并不是说一直都保持着繁荣兴盛,只能说相对长久稳定,且比之邙山衰微得较为缓慢而已。这里面离不开作者对天山派的宠爱,他给天山一派配置了太多能够保持长久稳定的软件硬件,而这一些刚好是邙山派在内的其他门派所欠缺的。因此想要探讨邙山派衰落的原因,只要对比分析天山派保持相对稳定的因素就能看出。
天山派
一、作者给予天山一派长久稳定发展的两大配件作为作者的宠儿,被注入带有名士侠客基因的第一名门正派天山派,在梁羽生武侠作品中,这一门派的发展史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篇幅。梁羽生给他偏爱的天山派,也配置了太多太多其他门派所远不能及的配件。
天山一派始于明朝,最早的源头是剑术大师霍行仲,当年霍行仲矢志搜集各家剑谱,因战乱避于西域,想以毕生之力,开创天山剑派。霍行仲死后,其子霍天都继承遗志,继续致力于创出一套包罗万象的“天山剑法”,开创天山一派。之后霍天都得第一大侠张丹枫指点,终于让“天山剑法”成形,为日后天山派的开枝散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只是由于沉溺武学,霍天都与其妻子凌云凤分道扬镳,成为日后天山派分为南北两支的根源。
霍天都死后,他的弟子岳鸣珂(晦明禅师)继承了衣钵,他将“天山剑法”继续改进发扬光大,采集了各家各派之长,独创了三百六十一手“天山剑法”,攻守兼备,剑法繁复,剑招奇多,都在各派之上,开创了天山派北支。而凌云凤这一脉留下的“反天山剑法”,则由其弟子白发魔女练霓裳所继承,同样继续改进发扬光大。只是练霓裳较之晦明武学修为尚有差距,而由晦明所创的北支也更明显是天山派的正统,因而最终天山南北两支合并,并由晦明的弟子凌未风出任天山派正式第一任掌门人。
岳鸣珂
作为“天山七剑”里成就最高者,凌未风在晦明禅师去世后,得其拳经和剑诀,更创立“大须弥剑式”,对天山派影响也极为深远。当然,无论是晦明北支还是练霓裳南支,他俩名下弟子都人才济济,“天山五剑”和“天山七剑”先后为天山派闯下了响亮的名头。只是这段时期天山派主要均是独居西域而不为中原武林所重视,但经这段时期创派前的原始积累和创派后初期的武学改进和发扬光大,三代传人为天山派攒下丰厚的武学家底,为天山一派在清朝的兴盛和长久稳定,打下了稳固的根基。
天山派的武功融会各家之长,精深博大,只因僻处西陲,名头才不如少林武当等旧门派响亮。但若论实力,天山派的高手则绝不在中原各大掌门之下。剑法融会各家之长,号称天下第一剑法;源自张丹枫《玄功要诀》的内功心法,足可以与少林达摩祖师所传的《易筋经》、《洗髓经》并驾齐驱;还有“天山神芒”乃天下威力最强的暗器。剑法、内功、暗器也合成了天山派威震林的三大绝技,此外还有天下第一等防身功夫的“须弥掌法”等诸多拳掌。
可以说,只要不急于求成,将天山派的这些内外功都修习稳固,天山派的继承人(特别是有机会学全这些武功的掌门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最终都能成为顶级高手,并将天山派继续再发扬光大。这点从少年时平平无奇的唐晓澜身上就能得到验证,而天山派其实也是自唐晓澜时期开始名扬天下,当然这跟深宫屠龙的吕四娘也有关系。而后,无论是唐晓澜的儿子唐经天,还是他的孙子唐加源,继任天山派掌门的祖孙三代,其实都是凭借天山派武功绝学在稳中居上,成为一代高手,也是梁羽生笔下最推崇的稳重名士类侠客。
唐晓澜
比如唐经天少年时是风度翩翩的白衣少侠,成年后是斯文稳重的天山少掌门,之后是名扬天下的天山第三代掌门人,晚年是一代高人,《游剑江湖》中被称为“当代第一位的武学宗师”,武功、见识、修为折服武林群雄;除了远在海外的金世遗,没人能是他的对手。而即便是被读者诟病说行事优柔寡断、被认为是天山派衰落开始的唐加源,实际上他也是当时第一流的高手。在唐加源身上,可以看出的实际上并不是天山派的衰落,而仅是唐家在天山派地位的衰落而已,天山派依然是第一门派,同样还有杨炎这样的人才可以重振声威。但实话说论起做掌门,杨炎未必有唐加源够火候。
在杨炎之后,梁羽生未再有天山派后续的着墨,但也并没写天山派的消亡,可以说,在作者笔下,天山一派一直保持着稳定发展,别的门派销声匿迹,它也依旧在武林中举足轻重。总结起来,天山一派之所以能保持长久传承,主要还是作者厚爱为其配置了稳定的配件。硬件上为其配置了天下第一的武功绝学,软件上则为其配置了源源不断的人才。这两大配件,实际上就保证了天山一派必定能高手辈出,让邙山派等其他门派可望而不可及。
二、邙山派自吕四娘后逐渐走向衰落的原因邙山派乃武林奇人独臂神尼所创,山门在河南邙山玄女观。独臂神尼,传说中为明朝崇祯皇帝的女儿长平公主,作为亡国公主又被崇祯自尽前砍断一臂的她,其事迹相当悲惨,也极具传奇色彩。因此她的故事,历来也备受小说家们的欢迎,武侠小说中的两位大宗师金庸和梁羽生,笔下都有其为原型的独臂神尼。只是不同于金庸新写独臂神尼中年之前的故事,梁羽生则以民间传说蓝本刻画了她中年之后的传奇。
独臂神尼武功所学甚多,个人本领深不可测,同期不在“天山七剑”的易兰珠之下,主要以隐世高人形象在梁书中出现。独臂神尼收有八个弟子,江湖人称“江南八侠”,其中犹以大弟子了因、五弟子白泰官、七弟子甘凤池、八弟子吕四娘武功最高。但是了因贪图富贵,被雍正收买,背叛师门。晚年为收服了因,神尼亲上天山,向易兰珠请教剑法精义,参透创下“玄女剑法”,并将之传给关门弟子吕四娘。吕四娘凭借这套剑法,名震江湖,她最终也成为邙山派第二任掌门人。
作为《江湖三女侠》的第一女主角,吕四娘深宫屠龙,斩*雍正让她誉满天下,后来成为武林领袖。她不但将邙山派武功练至最精,而且凭借个人过人的武学天赋,融合“天山剑法”与“达摩剑法”的变化之道加以改进,创出了“玄女剑法”“身外化身、剑外化剑”绝技;晚年更创出了可以抵御“修罗阴煞功”阴毒之气的“少阳玄功”。“玄女剑法”和“少阳玄功”也成为后世邙山门下的主要武功,吕四娘不仅将邙山一派武功发扬光大,更还青出于蓝,而邙山派也在她的执掌下进入全盛时期。
吕四娘
但邙山派的辉煌还是较为短暂的,可以说只出现于吕四娘这一代,这段时期的第二代弟子也是人才济济。吕四娘之后,江南八侠之一曹仁父的女儿曹锦儿接任了邙山派第三任掌门人。曹锦儿的上位可以说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父亲,她本人算是较为平庸的,并没有多大作为,而且性格刚烈倔强,行事拘泥板眼。她因家世原因逼走师妹谷之华,但临死前醒悟过来,希望谷之华执掌邙山门户,邙山派的衰落就是从曹锦儿开始。
谷之华本是邪派第一高手孟神通的女儿,但她却是吕四娘的唯一传人,武功必然在师姐曹锦儿之上。由于家世原因谷之华在师门备受委屈,但在关键时刻却依然会挺身而出维护师门。但是,很可惜,作者对她的刻画,着重点并不在她的武功,而是在她与金世遗二十年悲欢离合的艰苦爱情上,这就让她不可能跟她的师傅吕四娘那样,带领邙山派创造新的辉煌。假如谷之华是厉胜男那样的人物,那又完全不同。后来,清廷高手攻上邙山,邙山一战若不是金世遗,只怕邙山派危矣。而这一战后,谷之华将掌门之位让给谷中莲,随金世遗归隐海外。
谷之华
第五任掌门人谷中莲,也是《冰河洗剑录》中的第一女主角,但好像梁羽生更多是把她当作工具人去刻画。因服食“天心石”和“寒星石”,功力大增,在后来的《风雷震九州》中是英雄大会上的四大顶尖高手之一,却不是天下第一。她的形象一直不是很出彩,从她的人物经历就能看出,多是服务于别人,这样的人设也不可能重振邙山派辉煌,只能说是个合格的掌门人。而在谷中莲之后,梁羽生也未再有邙山派后续的着墨,同样也没写邙山派的消亡,只能说后来的邙山一派更多只是在啃老一代的威名而已。
通过对邙山一派发展史的浅析,我们就可以看出,作者给予天山派的配件,邙山派有着不小的差距。首先从硬件配置的武功来说,“玄女剑法”虽同样融合有“天山剑法”和“达摩剑法”之长,也号称不在“天山剑法”之下,但毕竟是独臂神尼请教易兰珠再加上自己的感悟而来,在剑法成形的原始积累上,根本不可能与搜集和改进了几代人的“天山剑法”相比,更何况“天山剑法”汇聚的还是张丹枫、霍天都、凌云凤、晦明、练霓裳和凌未风等这些大师的心血。同样,邙山派虽也有吕四娘创下的玄门正宗“少阳玄功”,但内功一道也未必能与天山派相比,最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就是金世遗走火入魔,需要用正宗内功打通经脉,吕四娘那时已是天下第一,武功还在唐晓澜之上,但却要叫金世遗去求助唐晓澜。可以说邙山派的武学家底并不丰富,在硬件配套方面是明显先天不足。
其次从软件配置的人才来说,作者给邙山派的角色,除了吕四娘及第一代弟子,其他都明显不是能带领邙山派创造辉煌的人物。在武侠世界里,无论是帮教门派,还是武林世家,他们的一半荣辱基本上是系于掌门人(或称帮主教主)这个主心骨一人之身。能人掌门在位,自能凭借他个人高超的武功和其在武林闯下的影响力,凝聚门下弟子帮众,做到上下一心而威立于江湖。若是无能人任贤,不仅门派在江湖上影响力薄弱,还往往会引起门下弟子争权夺利而互不相容,最终致使门派衰微,于江湖中声名不再。所谓先天不足后天补,但邙山一派在后天人才软件配套这方面明显依然有亏,可接力的人才储备明显不足,自曹锦儿开始,接任掌门明显就不是真正的能人角色。
而且邙山派与天山派的唐加源时期又不一样,天山派是除了唐加源,还有其他可以重振声威的人,而邙山派则基本没有。其实不仅是邙山派,即便是先天硬件配套过硬,武学家底极为丰富的武当派,当年也是这样。自卓一航离开武当之后,新一代弟子当中,同样没有真正能重振武当声望的人才可以继任掌门。这也是白石道人为何在那么多年后也要远赴天山,去求卓一航重回武当的原因之一。
卓一航
由此可见,邙山派的传派武功并不足以支撑这个门派能够持续稳定发展,除非后世弟子中出现吕四娘这样的人才,否则很难能再创辉煌。邙山派与天山派的差距,其实也类似于金庸武侠中五台山清凉寺与少林寺的差距。《天龙八部》中清凉寺的神山上人,凭借自己的武侠天赋和努力,将清凉寺一派武功练至最精,才能与少林玄慈齐名,但他已是清凉寺百年一遇的人才,这也是他自知在清凉寺武学上自己武功难再进一步,继而觊觎少林武学的原因。
所以说,邙山派在吕四娘之后,武学家底本就并不丰富,后继之人又无真正人才,硬件配套先天不足,软件配套后天有亏,门派逐渐走向衰落,声名不显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实际上在武侠世界里,基本上所有的门派由兴而衰都逃不过这两大配件的原因。而天山派由于作者的厚爱,无论是武学家底还是人才配置都应有具有,因此天山一派才能保持长久的稳定。说到底,对于这两个自创的门派,还是作者创作时明显存在偏心。
梁羽生先生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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