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听说了富察家兄弟请胤禟吃酒的事,起先没想明白,听老九一席话才捕捉到重点——那不能说是示威,大概是想展示实力以求妹子出嫁之后得到足够多尊重。
就冲这一家子疼人的程度,就可想见这场婚礼的排场。
福晋受娘家重视对老九而言绝对是好事,大婚之后,宜妃就能对这个不着调的儿子稍稍放心。抱着这样的念头,宜妃过了个和和美美的好年,难得没同其余三妃争风吃醋。
娶媳妇儿的高兴是理所当然,嫁闺女的就纠结了。女儿能穿上大红嫁衣给当朝阿哥做嫡福晋是修来的福气没错,只要想到这么早就要送她出阁,马斯喀并福晋索绰罗氏都难免伤怀,甚至阖族都不舍宝珠出嫁,底下那些个小不点更是语出惊人——
大哥家的小不点逮着宝珠好一顿撒娇:
姑爸爸,你别嫁给九阿哥,等我长大了就娶你做福晋好不好?
隔房侄子挥了挥手里的小木剑:
为什么要姑爸爸嫁过去?让他嫁到咱家来不行吗?咱家有钱,不怕养个白吃干饭的!
……
亏得这些话没让九爷听见,否则真尼玛要遭。
看他们那可怜样,宝珠只觉得好笑,她伸手在侄儿肥嘟嘟的脸上揉了揉:“姑爸爸给九阿哥做了福晋就不能天天见到我们达春了,达春要好好吃饭好好练武,做大清的巴图鲁,给姑爸爸撑腰!”
小娃娃就这么让宝珠带跑了,虎着脸瞪着眼哼哼道:“他要是敢欺负你就回家来,我带阿克敦、额尔金揍他去!”
说着他又想了想说:“我这就去揍他一顿,把他揍服了就不敢欺负姑爸爸了!”
宝珠还没说啥,三个穿着厚重棉衣圆滚滚像粽子样的小侄儿就摇摇晃晃往外去了,宝珠险些笑趴在炕桌上,她赶紧给天冬递了个眼色:“你去看看有人跟着小阿哥没,再给额娘递个话,说达春带阿克敦额尔金找九阿哥去了。”
天冬赶紧出去,正好瞧见三个小阿哥摇摇晃晃出院门,后头跟了三个丫鬟六个奴才,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她转头就往福晋院里去了,将宝珠那番话学了学,又理清因果:“……格格让小阿哥好生吃饭好生练武,长大了做巴图鲁替她撑腰,小阿哥就说九阿哥敢欺负格格非揍他不可,之后又临时决定今天先去揍他一顿,把人揍服了再说。”
索绰罗氏险些没回过神来,正好达春他额娘也在这头,听天冬说完满脸崩溃:“那小混蛋!我是管不了他!赶紧的,去个人知会我们爷一声,让他去宫门外领儿子!”
达春比他们想的还要聪明,他暗搓搓去玛法书房转了一圈,把前头康熙赏赐的武功褂子给顺了出去,裹包袱里背好了,手一挥,带着人就往宫门口去。
亏得马斯喀*成风,常拿着腰牌指着行职褂子瞎嘚瑟,说自个儿能佩刀面圣,前朝畅行无阻……以至达春这么小就知道皇宫不是随随便便进的,还想到要带个信物。
早先就说了,领侍卫内大臣出门原就要穿黄马褂,马斯喀有一身,后来康熙额外赏的也就休沐日能用上,平时都收在书房里的,达春很顺利就把东西偷了出来,然后领着一大票人往皇宫去了。
要说也是巧,三个小不点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下朝,几个正一品大员带头,一大帮子穿补服的从里头出来。康熙留下马斯喀商议要事,马齐马武并排着出来就瞅见几个熟悉的肉团子。
带头的是大侄子家的达春吧?
后头那两个圆得走不动的蠢货不就是阿克敦额尔金?
真好,大房二房三房每房出了一人,这是干啥来了?
那头小不点分队也没想到玛法口中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皇宫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这么多人懒懒散散走出来……在人群中,他们一眼就见着自家人,阿克敦一头朝马齐扎去,抱着双腿嘿嘿道:“玛法怎么在这儿?”
马齐把肉团子抱起来,拍拍他的屁股:“我们阿克敦过来做什么?等玛法下朝?”
阿克敦是真耿直:“不,我们来找九阿哥!”
“……”
隐约感觉不太妙,马齐还是好脾气回说:“这里没有九阿哥,来,告诉玛法,找九阿哥做什么?说得好玛法带你去!”
阿克敦就这么卖了队友:“姑爸爸让我们好好练武做大清的巴图鲁,谁欺负她就给她撑腰,达春说咱们先揍他一顿,把他揍服了保准对姑爸爸好!”
三四岁大的小娃娃,说得真清楚,看热闹的大臣全听了个明白,富察家可以的啊!
马齐往他肥嘟嘟的脸上掐了一把:“那是能给你揍的?胡闹!”
阿克敦还没说啥,达春双眼瞪得留言:“他敢欺负姑爸爸我就要揍他!天王老子照揍不误!”
额尔金也想跟着表决心,结果脚下一滑在雪地上打了个滚,仰躺在地上蹬着腿儿像个小青蛙……本来就肥溜,穿得又臃肿,这一摔就起不来了。
董鄂七十打旁边过,冷哼一声说:“贵府真是家学渊源。”
这话里有话,他儿子博敦就是被迫同富察家二三十人“切磋”,结果非常惨烈。
倒是另一头的直郡王胤褆,就喜欢这种自幼练武有大志向的娃娃,比自家一水儿的格格喜庆多了,他蹲在额尔金跟前,把人拎起来,扶着站好了笑道:“你们准备去揍谁啊这是?你玛法不帮忙爷带你们去!”
马齐很想说大阿哥您就别捣乱了,他没敢,这么一怂额尔金就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说什么姑爸爸真好看啊,特别好看,天上的鸟看到她都排着队落下来。好看就算了,还特别温柔,阿玛不给吃糕糕姑爸爸给,说他们约定好了长大之后打一架,谁赢了谁就娶姑爸爸当福晋,这样就能每天吃糕糕……呔!一个不注意就让九阿哥捷足先登了!简直欺人太甚!不揍他个屁股开花,他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
……
醉了,真是醉了。
富察家教得好啊。
哪怕有心理准备,大阿哥胤褆还是好悬没给呛着,边上太子也听乐了,一把将气鼓鼓的达春抱起来:“这么说是该揍他,你玛法不带你们去,孤带你们去!孤也可以请你们吃糕糕,是揍他?还是吃糕糕?”
“揍他!”
“先揍他!”
“揍完再吃!吃不完打包带走!”
……
真是有原则的好孩子,太他妈讨人喜欢了,太子恨不得把人抱回东宫去,他的确也这么做了,抱着人往自个儿宫里去不说,还遣小太监去给胤禟递话,让他赶紧走一趟。
马齐马武想拦的,太子一脸笑眯眯让他们放心,回头保准把人平安送回。
那还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
两人只得告退,骑马往回走了没几步就撞上来宫门口截人的。
来得是不慢,可惜已经晚了。
达春让太子抱着,额尔金让直郡王抱着,阿克敦也让后来的五贝勒胤祺抱了个满怀,三人带着一大票奴才往东宫去。胤祺原不爱凑热爱,事关他亲弟弟,这才跟着想听一耳朵,出了状况能抢救一下,看得热闹了还能去给太后给额娘学一学。
他这趟走得值,没想到这三个肉团子还真敢同九弟动手。
胤禟糊里糊涂被请到东宫,听说这茬彻底就懵了,他往亲五哥那儿瞅了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依然没反应过来。
福晋娘家侄子组团来揍他了?
这是搞啥呢?
当爹的先来听他吃饭,明里寒暄,暗里威胁。
爹走了儿子又来,敢情好,揍他来的。
胤禟一个忍不住就放了狠话:“本阿哥不和你们计较,十个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本阿哥!”
说的人特别自信,听的人不敢相信。
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和三五岁大的肉团子对掐,还放狠话?
可以的,真他妈太可以了。
胤祺扶额,不敢相信这是自个儿的嫡亲弟弟。
直郡王哈哈大笑起来:“九弟好志向!不过呢这光说不练嘴把式,不如摆开了比划比划,不用你一个打十个,打他们三个就成!”
然后他们真的找了个空地……打起来了。
胤禟真的很后悔,后悔太轻敌,他可劲儿的放水,人家可劲儿怼他。
三个肉团子就像秤砣砸他身上,一边出招,一边喊话——
“海底捞月!”“嘿!”
“神龙摆尾!”“哈!”
“看我抓鸟龙爪手!!!!!!!”
讲道理,胤禟哪怕干不过胤褆,拳脚功夫还是不错的,今天就吃了大亏。
功夫再高也怕流氓。
阿克敦一个海底捞月,捞起胤禟的左腿,额尔金一个神龙摆尾,撞飞他右腿,胤禟好悬没劈一字马,重心不稳的瞬间,达春把手伸向了他用来尿尿的地方。
就他那身高,也只能抓这种地方。
亏得胤禟反应快,拼着屁股着地也没让他拿住,否则宝珠很有可能还没嫁人就要守活寡了……
不多的几个围观群众都惊呆了。
富察家可以的!
教得很好嘛!
长大了又是一员猛将!
短暂的懵逼之后,老大太子老五哈哈大笑。
“九弟你太让哥哥失望了!”
“没想到你还真打不过这三个奶娃娃。”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九弟!”
……
胤禟恨不得踹死这几个冷眼看戏还不停说风凉话的人。
他更想把几个小兔崽子摁地上揍一顿。等三个小的回来已经是下半晌,他们倒是没闯祸的自觉,非但如此还高高兴兴扛回大堆赏赐,原想直接搬姑爸爸院子里去,又想起出门之前顺了玛法的黄马褂,达春让两个小弟站岗,自个儿熟门熟路还东西去了。
他刚探了个脑袋进去,就被马斯喀逮了个正着,劈头盖脸一顿喷:“偷偷摸摸的做贼呢?麻溜的滚进来,说说你今儿个干什么好事了?”
达春嘿嘿一笑:“玛法您回来了!玛法我可想你了!”
马斯喀表示不吃这套:“好好说话,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达春这才委委屈屈进屋去,他顺手把包袱藏在身后,想逮着空档塞回去……可哪怕再敦实,四岁大的小人儿能藏住什么?
马斯喀真是气乐了:“手上拿的什么?”
“……是问玛法借的东西。”
“老子什么时候借东西给你了?”
“……我单方面问您借的,这不又给您原封不动还回来了。”
单方面的意思是不问自取?
可以的。
到底谁是爷爷谁是孙子!
马斯喀气得吹胡子瞪眼,达春还是一脸憨样,堂堂一品大员和四岁大的孙子置什么气,马斯喀这么告诉自己,才稍稍平复下沸腾的心血:“你问老子借了什么?拿过来看看!”
等真正看到包袱里头裹着的东西,马斯喀只恨不得把他揍个屁股开花。
“这是随随便便就能借的?你个小混蛋真是无法无天了!站好了,给我说说,拿去干嘛了?”
达春揪了揪小辫子,把前因后果给他玛法捋了一遍。
“不是您说要好好练武,当大官,给姑爸爸撑腰?孙儿今天就带阿克敦额尔金去给姑爸爸撑场面了!我狠狠揍了九阿哥一顿,给他说清楚明白了,敢欺负我姑爸爸,往后见一次打一次让他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那怕听说了发生在宫门口的闹剧,这个展开马斯喀还是没想到。
“你小子再说一遍?你揍了谁?”
达春挺直了腰板,拍拍胸膛说:“我揍了九阿哥!”
……
……
“老子先揍死你得了!连龙子凤孙你也敢打,我平日怎么教你的?”
达春仔细回想了一番,说:“您说了,谁要是敢欺负姑爸爸,揍得过就揍他,揍不过就回来搬救兵,实在不行还能抱上祖宗牌位去撞那登闻鼓,滚过针板好好给皇上学一学!咱们富察家满门忠骨,皇上一定会体恤咱们!”
马斯喀:呵呵。
随口装个逼你还当真了。
就算真要收拾他,能直接上手?
不该记的倒是记得清楚,该记得一句没记住。
这蠢货,看了就生气。
“你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拿黄马褂去干啥了?”
达春已经站不住了,他就想往姑爸爸那头去,不想对着玛法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也没干啥,这不是没来得及吗?我们刚到宫门口,就遇上了好心人,问您借的这个压根没派上用场,那好心人就把九阿哥带过来了,我们在他家院子里打了一场,用过午膳刚回来就让您逮了个正着。”
孙子明明很听话,问啥说啥,马斯喀咋就那么心塞呢。
正好他长子听到动静一路追到书房这头来:“阿玛我听说达春往您书房来了?那混蛋小子,看我今天不收拾他!”
听到这话,马斯喀越发气不顺:“我看你才是混账,生了儿子不好好养,到这节骨眼上喊打喊骂有什么用?你倒是问问他干了什么!他带着二房三房两个蠢货在东宫把九阿哥给揍了!”
达春他阿玛是马斯喀的长子也是嫡子,名叫富察辰泰,他就和小胖子一样耿直,听到这中气十足一顿骂险些坐地上:“阿玛您说什么?达春他干啥了?我仿佛听到他揍了九阿哥,这一定是在做梦。”
“呵。”
马斯喀才恨不得是在做梦。
他这么能耐,堂堂正一品大员竟然生了一窝蠢儿子,蠢了儿子还蠢孙子。
“得,我也懒得废话,你自个儿问问他就知道,问完你亲自备礼去给人家赔不是……原就是可大可小的事,咱们总要摆出个姿态来,省得九阿哥气不过算你妹子头上。”
听马斯喀这么说,辰泰就是一个激灵,他家蠢儿子生来就皮实,挨顿揍是没啥,要是真连累妹子那就坑了爹了。
辰泰点头应下,拎着达春的衣领子就把人提溜出去,回自个儿院里才问他到底咋回事,详详细细听完一遍,辰泰觉得他注定要英年早逝了。
抓鸡龙爪手……呵呵呵呵呵呵呵。
“胆儿肥了!你这就给我去向九阿哥道歉。”
达春也硬气,一扭头:“不去。”
行行行!
你是我爹!我是你儿子!我欠你的!
“罚你一个月只许吃饭,糕饼点心甜嘴儿蜜饯全没收,把家法誊写十遍给我交上来,好好说你还乱不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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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家乱成一锅粥,大的小的都是能耐人,一个比一个会闯祸,至于宫里头,也热闹得很。
直郡王回头就让所有兄弟都听说了这茬,太子转身就给康熙学了学,至于五贝勒胤祺……他径直去了慈宁宫,正好撞见宜妃也在那头,谨慎措辞之后当乐子说了。
“那三个胖墩大的四岁,小的三岁出头,走出门就跟三个球一样,这酷暑寒冬天蹲在宫门口说要见九弟,正好遇上朝臣出宫,太子并直郡王也在其列,太子问过之后直接取消了行程把人带回东宫去,又使人传话让九弟走了一趟。”
“您二位没亲眼见着真是可惜了,那三个胖墩非要同九弟切磋,说是把他揍服了等富察氏进门来九弟就会巴心巴肺对她好……九弟拉不下脸来欺负小孩崽子,好不容易才点了头,结果放水放得太过,直接让那三个撂翻了。”
“人家小是小,一身肉不是盖的,我就看见三个秤砣砸在九弟身上,眨眼之间,胜负已分。”
还别说,胤祺真有说书天分,太后听得乐呵,宜妃直接停不下来,回翊坤宫之后脸上还挂着笑。她前脚回去,胤禟后脚就过来,看到儿子那张郁闷的脸,宜妃直接笑晕在榻上。
“你同你媳妇儿娘家小侄儿计较什么?你还真气上了?”
连亲娘都没关心关心他,胤禟憋了半天才说:“不是这个,是老大,把这事宣扬得人人都知道了……儿子还有脸出门?”
胤禟本就生得好,可说是整个皇室最俊的一个,瞧他这样宜妃就想起胤禟小时候。
兄弟调戏他,气!先生罚写大字,好气!皇上只抱太子不抱他,真气死了!……他鼓着脸特别可爱,宜妃表面上是一片慈母心,其实好悬才绷住一张脸没破功。
到今天,她终于还是没撑住,只要想到三个胖墩放话说要同老九干架,想想那画面,简直醉人。
“行了行了,额娘不笑了!”
“今儿这事也应证了富察家满门对你媳妇儿的态度,可说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就是心肝肉!能讨得这么个福晋是你命好,额娘替你看过,富察氏甭管模样身段还是周身气度都是独一份,通透水灵,是个会过日子的。远了不说,比四阿哥府那位董鄂格格强了不知道多少,摊上那董鄂氏才有得受,我冷眼瞧着就不是个安分人。”
“要是别家上赶着想卖女求荣就算了,富察家半点用不着,你自个儿想想,要是嫁去别家,哪怕是正一品大员家,谁敢给她气受?就这态势,但凡她受了丁点委屈马斯喀就能在朝上大义灭亲把亲家给参了。皇家就不同,甭管出身再好,吃的苦头还能少了?皇后也不是事事顺心。”
“富察家就是武勋出身,她阿玛穿的是正一品麒麟补服,比起文官性子铁定暴烈些,这种反而易交心,你别想岔了。”
听宜妃这么说,胤禟点点头。
“儿子肚量没那么小,这不就是随口一说?”他端起茶碗灌下一口,又道,“遇上这么些事,我真好奇富察氏,到底是什么厉害角色能让全家疼她到这地步。我没领差事,同马斯喀没多少往来,倒是马武那头,自从皇阿玛给指了婚,他对我多番照拂……富察家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往常还真小看了。”
宜妃笑得很是好看:“富察氏家风清正,从来只靠男儿建功立业,不靠女儿笼络人心,两朝后宫都没他家的人,你不熟悉也无可厚非。我看皇上极为看重马斯喀四兄弟,对他们儿孙也有颇高期待,这一家子男丁成群,都成年之后那才了不得。”
“待人以诚,人以诚报之。你用不着去想那些有的没,大婚之后就好生过日子,切莫为了后院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同福晋生了罅隙。”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这会儿争啊斗啊全没用,算计什么都多余。你结了这么房福晋铁定会有人眼红上赶着来笼络,可别想不开犯蠢,莫说你没那份心,即便是有,如今也不能动。”
这不消说,胤禟心里门清,他还是感动于额娘一片护子之心,又在心里下了决心,往后铁定要把福晋照顾好了还要让额娘过上舒心日子。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前来示好的太多了。
最直接是老大和太子,聪明的是老八,这几家都惦记他呢。就连三哥也送了东西来,三福晋同董鄂氏沾着亲,这是表明立场划清界限让他别多想。
胤禟没多想什么,他压根没打算站队。
额娘说得极是,皇阿玛才不过四十多,算计什么都太早。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他老人家再活个二三十年,底下的小阿哥全成年了,到时候属意谁难说。
哪怕真想在新皇跟前卖个好,那也得知道新皇是谁。
翊坤宫这头,母子二人相谈甚欢,马斯喀府上,宝珠瞅着可怜兮兮进房来的达春,将手炉递给他抱着,又把人牵到炭盆边上将身上的湿气烤干,这才上塌说话。
“达春这是怎么了?给姑爸爸说说。”
小胖墩趴在宝珠身上,蹭了好几下,这才委委屈屈说:“我替姑爸爸收拾九阿哥去了,回来就让玛法揍了一顿,阿玛还罚我一个月不许吃糕糕……他们坏,他们不疼姑爸爸!姑爸爸别理他们!”
宝珠听得好笑,捧着胖脸好一顿揉搓,小胖墩瞧着越发可怜,双眼湿漉漉的,宝珠这才搂着哄了又哄,从手边拿了块枣泥酥饼来,喂到他嘴边去。
小胖墩顿时高兴了,连啃了好几块酥饼,感觉肚儿饱了又撒娇。
“阿玛让我别见天往姑爸爸这边跑,反正等你出嫁了基本再也见不着……他一定是在骗我,没错就是在骗我!姑爸爸嫁出去也没关系,让九阿哥搬到咱们隔壁来,把墙壁打通不就能天天见面了?这么简单都想不到,多蠢的人呢!”
宝珠想说大哥没骗你,等回头出嫁了,要见额娘嫂子还方便些,阿玛大哥侄儿之类真不容易。
她还在犹豫要怎么开口,还是直接把这话题带过,达春就已经在做梦了。
乍一听说,还真有点懵。
但凡皇阿哥大婚之后都应出宫建府,按规矩,康熙给拨二十万两安家费,地方是能挑一挑,可大方向跑不了。阿哥们的宅邸相聚都挺近的,边上全是皇亲,怎么可能选在富察家边上?
哪怕真行,胤禟也不会这么乱来。
宝珠觉得她还是别费心解释这么复杂的问题,等回头嫁了,达春自然会缠上大哥大嫂,总有人给他解释。
已经翻过年,宝珠越发觉得距离出阁不远了,更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时光,哪怕再怎么纠结,日子还是过得飞快,也就是一个恍神,大地回暖,枯树抽出新芽。又一个眨眼,就到了大婚前一日。
三月十四,这天富察家要将宝珠的嫁妆悉数抬进宫去,在南三所胤禟房里摆开,让亲朋仔细看看,看富察家对女儿有多重视。
而抬出门之前,族亲要来添妆。
因着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全塞满了,为避免溢出,所有人提前约好,全拿了金票。
福晋索绰罗氏早听到风声,特地备下大红色龙凤祥云漆盒,添妆全装里头。五服族亲过一遍,少则百两金,多则千两,粗粗算过,怕是有十万两黄金。
一两金十两银,一女出阁,族亲添妆百万,简直闻所未闻。
前来观礼的都惊呆了,哪怕早知道富察家疼女儿,这也太过了。
这还不是嫁妆,只是添妆而已,百万两银能拾掇出五座阿哥府,这就全归老九了?
是,女子嫁妆受律法保护,属私产,夫家不得强占……可既然已经带着嫁过去了,和白送给九阿哥有啥区别?总归是要用在他身上。
但凡家里生闺女的,无不咋舌,顺便恨死富察家,这是恶意哄抬“物价”。今天富察宝珠添妆百万两,往后他们嫁女儿可咋办?尤其那些同样是做皇子福晋的,添妆少了拿得出手?不嫌丢人?
至于家里生儿子的,对九阿哥那是羡慕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哪里是娶媳妇儿,这是娶了座金山。
马斯喀府上备的嫁妆就够夸张了,添妆更是唬得大家伙儿一屁股坐在地上。百万两,那可是百万两,当官的拼老命贪污也不一定能挣回这笔钱,给个丫头做陪嫁?这是疯了吧?
心里不平衡的俨然忘了这是五服所有族亲凑出来的添妆,还有人准备回去就写个折子参富察家一本。
明摆着是贪污受贿来的钱!
嫁个闺女填进去这么些,不难想象他家多富,一品官俸禄也就那么点,这偌大的家产怎么来的?
不就是底下孝敬来的!
藏着掖着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这么大喇喇抬出来,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还是得带出笑来,眼看着金票全装进漆盒里,吉时也到了,第一抬嫁妆就从正门出。抬它出去的正是保住亲大哥亲二哥。
别家是奴才抬嫁妆出门,富察家五服之内,宝珠同辈男丁到了个齐,打头的是他亲哥,往后是庶兄堂兄族兄,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排成长龙,自富察家出,浩浩荡荡往宫里去。
抬嫁妆的要么身着补服,要么锦衣华服,这排场,哪怕太子妃出嫁也比不得。
京城百姓闻风出来观礼,道路两旁满满全是人,他们亲眼见到第一抬嫁妆已经到宫门口,后面的还没出家门。十里红妆莫过于此,满京城无人不羡慕。
等到嫁妆进宫,震晕了无数人。
类似的排场宫中老人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回,皇阿哥大婚都在宫中,有时每年都能见着,再不济三五年也有一场。有对比才能看出差距,打旁边过瞄着两眼的回头就和同伴聊开了,说九福晋的嫁妆比前头八福晋的实在太多,每一台装得满满当当,全都顶好。更惊人的是,九福晋的嫁妆全是她族里兄弟抬进宫的,没让外人经手,穿补服的就有好几十人,虽然六品以下的小官居多,这毕竟是同辈兄弟,这已经很了不得。
不过是嫁个闺女,富察家却逮着机会狠狠装了回逼。
亏得消息还没穿开,都不知道百万添妆这回事,否则才真要吓死一片。
只能说亏得马斯喀只生了一个闺女,多两个还不把家底掏空?
太监宫女窃窃私语只是小意思,众阿哥、福晋、后宫妃嫔反应才大。都知道嫁妆要提前一天送过来,胤禟宫里早不早就去了人,等着看热闹。这些人要么是来蹭喜气,要么是来找碴,盯着瞅了半天,恍恍惚惚只剩下羡慕嫉妒恨。
这这这、这也太夸张了。
数着是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实际装了有二百台的东西,这就算了,走到最后的还捧出一个漆盒,说是九福晋族亲凑的添妆,合计黄金十万两。
胤禟:……!
众阿哥:……!!!!!!!
这尼玛是开玩笑吗?
一定是睡懵了这会儿还没醒过来。
你告诉我富察氏族亲添妆十万黄金?
呵呵,你早说啊,早说拼死也要和老九争上一争,就算娶回来是个丑八怪也认了。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富察家疼女儿太过。
有如此卖力的岳家,何愁大事不成?
……
康熙虽然没过来,他消息灵通,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这事,惊得执笔的手一抖,笔尖杵到纸上。
“你说富察家五服合力凑了十万两黄金给老九媳妇做添妆?”
“回皇上话:正是。”
“你去查查,马斯喀这女儿到底有什么门道。”
“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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