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周刊 | 福地

■ 苏梦

五指山山脉向南逶迤蜿蜒，在乐东和三亚交界处突兀成一座山峰，名曰青岭。青岭向南延伸直奔大海，其状如龙，是为龙栖岭。龙栖岭东西两端各分出二个小山脉，形似两只龙爪。往东的在三亚地界，往西的在乐东地域。山海相连，逶迤数十里，天造地设般形成一个静谧的月牙形的港湾，是为龙栖湾。山和海构成乐东一景“青岭观海”。登上青岭主峰，南望，眼底是美丽的龙栖湾，西望则是乐东平原，田畴阡陌，楼房栉比鳞次。就在伸向西面的“龙爪”下，我靠自己的双手，锄头搁下山刀起，开辟出了数十亩果园，这就是我的乐园。

园中遍植花梨，还有其他各种果树。沿着“龙爪”建房搭寮，果园中建一木亭，名曰：红森阁。园地的西边搭建一鸡舍，为数百只散养土鸡遮风挡雨。

虽然搭建了一个一百六十平方米的铁皮鸡舍，一字排开，严严整整，并搭建了供鸡栖息的铁架。但在晚上，我发现鸡们根本不在鸡舍中栖息，都飞到树上去了。这一本领，可能是鸡们为了逃避蟒蛇和山猫的袭击才练就的。园中常有一些不速之客光顾，偷吃在草丛中的鸡蛋。有时，一些母鸡从山上或从草丛中带出一群毛茸茸的小鸡，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样子甚为可爱。刚当妈妈的母鸡变得温柔体贴，白天带着小鸡四处觅食，晚上则把小鸡严严实实地罩在翅膀下。倘若有东西靠近，它们即刻张开双羽摆出决斗架势，样子甚是凶猛。这就是为母则刚的伟大母爱吧！

土鸡白天在园中觅食，啄食青草和园中掉落满地的诺丽果、百香果，还有蔓生在林下的血通菜青草等等。我养的都是本地土鸡，体型小，因自由放养练出了飞天遁地的本领。求学英伦的孩子们告诉我，在国外，大自然中自由放养的鸡，鸡和鸡蛋价格是圈养的数倍。每到园中，只要听到打开铁门的声音，鸡们就会从山上的林间欢叫着朝我所在的方向飞来，充耳都是翅膀扇动的声音。它们围住我，用尖喙啄我的脚，到底是对我这个主人示好，还是抗议我不定时给它们喂食呢？抑或二者都有吧。离开时，它们温顺多了，吱吱咯咯簇拥着我，相送到门口，久久不忍散去。

园内已成飞鸟、山猫、兔子等动物的觅食之地。天一亮，各种鸟儿在树上啁啾，小鸟是园中的精灵。果子成熟后，摘果时我往往要留一部分在树上供小鸟们啄吃。我的果园成了各种鸟儿的乐园，它们衔草在树上筑巢、下蛋，还孵出一窝窝小鸟，悠然自得。山猫则在草丛中找寻我故意遗落的鸡蛋——捡蛋时我会留下一些给山猫充饥。小兔子则在草丛中蹦蹦跳跳，快乐无忧。我知道，它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我的果园成了琼南文友聚会的好去处。园中植有忧遁草、南非茶等。朋友来访，随便扯一把，可煮出一锅黄澄澄热腾腾的茶水，友人更愿意在木亭中慢慢品茗，谈诗论文。

客人们在木亭中品茗闲聊的间隙，我的小兄弟们就地取材开始做菜。园中有木瓜、地瓜叶等各种蔬菜，都是绿色食品。再到三百米远的渔港买几斤刚上岸的海鲜，煮一锅杨桃或酸梅豆鲜鱼汤。园中的招牌菜自然是土鸡，其肉质没有油腻感且结实，其色金黄。在花梨树荫下垒三块石头，安上一个土锅；园中有收剪花梨树的枯枝，煮鸡喷出的香气氤氲在园子中，诱人食欲。以这种土法煮出来的鸡肉，保持原始的美味，让客人赞不绝口。

这片果园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背山面海傍河，上风上水天赋之地。翻过山脊是传说中当年七仙聚会的石壁。山脊往上二公里是《崖州志》记录过的仙井，还有七仙崦、仙人足印、石柱、石公坎等，处处仙踪。园子的西边穿过一片果地就是抱沱河，沿河两岸万亩果园，如同一张巨大的绿毯，一直铺到了北边环岛高速公路，一年四季花果飘香。

时间穿越至二十一世纪，这个原处荒僻之地的果园成了风水宝地。高层楼房如同一个个巨无霸矗立在山海之间。在果园的西边，方圆二公里的范围内有旅游公路、环岛高铁、西环铁路、海榆西线国道等。它们把我的乐园夹在其间，形成了闹中取静的秘境。

这里往日极少人烟，花果飘香的土地，如今热闹起来，工程车挖掘机来往穿梭，来过冬的“候鸟”操着南腔北调在山水间游荡，有些还到我园中拜访，饮茶谈天，一来二往成了朋友。果子成熟时，还让他们免费摘一点。有时候，我不在园里，他们就自己摘果或捡鸡蛋，然后把钱钞压在木亭中的茶桌上。想不到这种已经绝迹的古礼，会在天涯僻地得以重现。

这片果园，是我魂牵梦绕的热土，诗意的栖息之地。身心俱疲的时候，我会离开居住的喧嚣小城到园中小住几天。白天，吃过水煮鸡蛋的早餐后开始劳作。修剪树枝、喂鸡捡蛋、给果树施肥、除草、种菜，忙得汗流浃背。看到满畦嫩绿的蔬菜，灯笼椒像红灯笼一样挂满枝头。还有硕果累累的木瓜、芒果、荔枝等等，我心中充满了成就感。累了，就一路小跑到海湾游泳或垂钓，一湾碧水漾着微波，我在碧波中舒展双臂，拨着浪花尽情享受微波的爱抚，凉爽惬意，身心得到净化。港湾是鱼虾的觅食场，往往收获甚丰。

俗话说，能吃就能做，其意是指一个人的身体健康，对此我有很深的体会。我就是通过劳动，让人到中年的身体还保持着壮硕。所以说这个果园也是我的养生福地。

夜晚，可安静地坐在屋里读书、写作或者思考问题。静夜里，山上林涛阵阵，仿佛在述说着昔日的繁茂；海上传来有规律的涛声，似乎吟唱着远古的丰饶；包裹着植物气息和咸腥的海风在园里交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半夜醒来，我喜欢到亭中独坐，看窗外幢幢大楼上变幻莫测的彩灯，和满天繁星辉映闪烁，听蟋蟀弹琴宿鸟幽鸣，心便沉醉在那美妙的意境中。

园中的清晨是美妙的。一轮红日从山顶上缓缓升起，青岭翠峰上云雾缭绕，万道金光照射着刚刚苏醒的大地，沉寂了一夜的园子倏然间喧闹起来。土鸡们欢叫着从树上争相飞下来，在林间觅食。山脊上的山鸡鸣叫着，那美妙的声音此起彼伏；小鸟在树上欢跳着，尽情地啄食小虫子。青草上挂满晶莹的露珠，一派勃勃生机。

此时，我喜欢在林木葱郁绿荫匝地的果园中徜徉流连，这是天然氧吧！吮吸着湿润清新带有花香的空气，顿觉心旷神怡，好想变成一只小鸟，自由飞翔餐风饮露。

最享受的是劳作后的午后。白斩一只红脸小公鸡，炒园中的山栳叶，再炒一盘地瓜叶，外加一盘花生米，一杯山栏米酒，悠然独酌、微醺浅醉。再摘一个椰子，砍开一饮而尽。倦意袭来，躺在花梨树下的吊兜里，手里捧着一本心爱的书籍随意翻阅。山岚伴着海风在园内吹拂，太阳曝晒后的暑溽全消；树上鸟儿在啁啾，地下鸡们欢呼，落叶萧索，仿佛一曲天籁般动听的催眠曲。书本不知不觉地掉到地上，我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