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于快步离去。
赵襄子抬头，被烛火晃了一下眼睛，忽然意识到此时天色已晚。便抬手欲要招呼封于，刚才只是一时兴起的想法想就此作罢，见到封于已到门外，犹豫了一下，终未开口。
封于做事干脆利落，叫来赵治及其手下，打听白河。却不料从赵治手下口中得知白河失踪一事。顿时心头莫名一紧，狠狠地瞪了那两人一眼，顾不上责骂，便急匆匆带着兵士返回赵襄子的住所。
一定有问题！作为跟随赵襄子多年的将军，封于相信自己的直觉。
赵襄子这边正闭目养神，忽觉腹中有些不舒服，便起身前往茅厕。
豫让藏于大梁之上，闭目假寐。忽听闻门口处传来脚步声，略显焦急，但脚步声沉稳。
豫让心头一动，是赵襄子的可能性极大。右手握紧青铜剑，左手扶住横梁，身体紧绷，目不转瞬盯着入口。
入口处露出一道身着华服的半个身影，是赵襄子！豫让脑海中曾经浮现过无数次的身影，近在咫尺了！一股莫名的兴奋感刺激着豫让，数个时辰蹲守带给身体的疲惫，一扫而光。
强大的精神力量充斥着豫让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豫让觉得自己正处于最佳状态！
再向前几步，豫让便计划出手，自己的刺剑，赵襄子绝对躲不开！
豫让稍微平稳了一下呼吸。
赵襄子的下一步落在了门内，此时由于大梁的阻挡，还不是最佳时机。
再向前两步即可！
“大人，大人！”门外忽然传来封于的高声呼喊。
赵襄子的脚步停下来。
豫让心里猛地一抽，一股不详的感觉油然而生，是现在就出手还是再等等？然而，赵襄子已迈步走了，出了门口。
如同坠崖一般，巨大的失落感侵入，令豫让如针刺一般头疼。豫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待下一次机会。但同时，一个念头却止不住地升腾起来：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屋外响起嘈杂声。
粪坑的盖板被人掀起，同时一群兵士涌进了茅厕。
确实没机会了！
众多的火把将茅厕内照的如同白天，无死角、无阴影。
。。。。。。
赵襄子坐于大堂之上，案上摆放着豫让那把青铜剑。
豫让被两把铜剑压脖，跪于赵襄子身前。
“你。。。似乎见过？”赵襄子眉头微皱。
“豫让。”豫让昂首道。
赵襄子略一思索，便记得了。当年赴智伯宴，席间智伯曾介绍过豫让，不过此人一直比较低调，不同于旁人的高谈阔论，也正是这一点，当时反而吸引了赵襄子的注意。
如此低调还能得到智伯重用，必有过人之处。
“我记得豫让先生，可是这黥刑到底是怎么回事？”赵襄子有些惊疑道。
豫让指了指赵襄子案上的青铜剑，大笑道：“豫让用那把剑自己划的，只为了能混进赵府。”
赵襄子盯着豫让脸上纵横交错的划痕好一会，又瞅了眼案几上的青铜剑。剑身在摇曳的灯火下，不断变换着颜色，闪烁着冷色的光芒。
豫让脖子上的剑松开了些，压得没那么紧了。
赵襄子一时有些恍惚，低声道：“可是，豫让先生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只为混进我府中，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封于闻言一愣，大人这是犯迷糊了？豫让干嘛想方设法的进府，拿一把锋利无比的青铜剑，躲在茅厕的大梁上，不是来刺*的，难道是来表忠心的？
豫让大声回道：“行刺！”，中气充足。
牛皮！封于暗道。
牛皮归牛皮，封于拔出手中宝剑，立于豫让身前，怒喝道：“竖子，胆敢如此？！”
豫让哈哈狂笑，猛地起身，直面封于，竟令封于手中剑微微一颤，“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生死无所畏惧，难道还不敢说这一句话了！”
豫让起身时，脖子被铜剑划破的伤口，正渗出丝丝血迹。
封于一时无语。
“豫让先生因何行刺与我？”赵襄子忽然问道。
豫让道：“我乃智伯家臣，智伯死于大人之手，头颅被做成酒器，此等羞辱，我当为智伯雪耻！”
赵襄子沉默片刻，轻咳两声道：“封将军，给豫让先生看座。”
封于看向赵襄子，赵襄子摆摆手。
豫让坐在了赵襄子侧首的案几后，虽面目狰狞、衣衫褴褛、身后还有两把铜剑压身，但气质依然优雅、高贵。
“豫让先生，智伯之死乃是顺乎天意，何况当初智伯瑶水淹晋阳城，*死了我赵氏多少平民百姓！难道我赵襄子将智伯的头颅做成酒器，用以祭奠我赵氏枉死的百姓，有何不妥吗？”赵襄子看着大义凛然的豫让，一字一句地说道。
豫让身体微微一颤。
“大人所做之事，在大人看来无不妥之处。然豫让身为智伯手下，自然觉得此事极为羞辱。”
赵襄子又问道：“先生，我还有一问：智伯死后，手下如此多的家臣，并且很多人平常的地位也在你之上，却无一人想着报仇，；不仅如此，智伯的家人应该感受到更多的羞辱，然而也无一人行此行刺之事。为何先生非要如此？”
豫让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赵襄子闻言一愣，低声吟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众人皆有所思。
“先生，真义士也！”赵襄子肃然道，微微躬身。
豫让躬身还礼。
赵襄子接着道：“不知先生今后有何打算？是否愿意为我赵氏效力呢？”，面含希翼之色。
豫让愣了一下，起身行礼道：“多谢大人厚爱，豫让此生是没有为大人效力的缘分了。”
赵襄子神色一黯，沉默了良久。
“先生请走吧！以先生的能力足以找到良主。”赵襄子忽然起身，挥手示意道。
“大人？”立于身旁的封于急道。
豫让很是意外，已做好身死的准备，未料到赵襄子居然会放自己离开。
赵襄子冲封于摆手道：“不必多言。”
豫让起身，施以大礼，完毕扭头便走。
“豫让留步。”封于叫道。
豫让脚下一缓。
封于道：“大人本次即已放你离开，你当要保证以后不会再行行刺大人之事！”
豫让身形一顿，随即大步离去，没有搭理封于。
“你，你。。。”封于顿时火冒三丈，扭头看向赵襄子。
赵襄子微微一笑道：“此天下贤人也！不忍*之。”
“要不要。。。”封于低声道。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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