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帝出一趟宫,带了个貌若天仙的美女回来,宠爱有加。
我偷偷摸摸跑去看情敌长什么样子。
当我看见情敌那惊人的身高和相貌时,我的表情一寸寸裂开。
我说:「我来攻略皇帝,你来干什么?」
前任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角:「巧了,我也是。」
1
月黑风高。
我偷偷摸摸出门,准备看看皇上最近宠爱的美人长什么样子。
当我刚到美人门外时,正好听见美人在恭送皇上。
皇上笑得一脸昏庸:「爱妃,不必送了,回去吧。」
难怪。
原来是有新欢了,怪不得皇上这几天都不来看我。
好吧,虽然他以前也不来看我。
身为贵妃,被皇帝冷落,我很高兴。
但如果我的任务就是攻略皇帝,我真的想撞墙。
当我正在暗自神伤之时,头顶上方传来美人雌雄难辨的嗓音:「我还以为哪里钻了个小毛贼进来。」
这声音实在是熟悉,熟悉到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抬起头来,对上美人那张阴柔的脸。
我下巴险些惊掉地上。
我惊愕指着他的脸,又慢慢下滑到他鼓鼓的胸口:「卧……」
冷玉轻飘飘捏住我手指:「卧什么卧?这里不是你卧榻之处。」
「……」我艰难咽回去,「你塞了面包了?我眼睛快瞎了!你没事进来宫里干什么!!!」
冷玉面无表情松开我的手,淡定地拍拍假胸,又颇为嫌弃地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手指:「你又进来干什么?」
我耐着性子说:「我得在丙戊月甲丑日前攻略完皇帝,这样我就能回去现代了。」
「哦。」冷玉将手帕塞回自己袖中,「巧了,我也是。」
我眸子微微睁大,错愕半天,下意识反驳:「你别骗我!你一个男的攻略什么皇帝!」
冷玉面瘫脸看着我。
我清咳一声:「...不会吧?」
我莫名穿书到这个君和王朝已经有两年时间了。
我穿的,是相府千金。
那本《攻略皇帝九十九招》也随着我穿过来。
书末尾提示我,要在君和四十九年丙戊月甲丑日前完成攻略皇帝任务,这样,我就能回去现代。
我没有哪一天不想着快点完成攻略任务。
我本以为这个任务很轻松。
因为当朝皇帝出了名的荒淫无度,宫中但凡有一点姿色的都逃不过他的咸猪爪。
但自打我半年前被选进宫中后,却成了一块背景板。
我分明有几点姿色,这狗皇帝却一点没看上我。
我没想到,冷玉也跟着我一起穿了过来。
此时,他正推搡着我快点滚:「出去。」
我挣扎着还想说点什么:「诶诶诶,别这么快赶我走啊!好歹我们也是旧相识了,你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皇帝喜欢你的……」
冷玉反问:「谁跟你是旧相识?」
我说:「你啊。」
冷玉停下脚步:「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脑子一抽:「前...前任的关系?」
「……」
我回头时,冷玉正低头看我。
他背对这皎洁月色,容颜隐匿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片刻,他松开推搡我出去的手,转身朝自己殿内走进去:「红菱。」
叫红菱的丫鬟即刻跑了出来:「诶!」
冷玉跨进门槛内:「关门,放狗。」
我:「……」
好歹是老乡,你至于吗!!
红菱点点头,随即反手将门关了。
我只好一个人灰溜溜滚回去。
2
冷玉和我是学生年代就在一起的。
当时我们因为什么事情吵架,我已经不记得了,总之不过日积月累的小事。
我只记得我一气之下提了分手,冷玉顿了片刻,平静说了个「好」字。
他那平静的神态,让我从头凉到了尾。
我才觉得,他其实也并不那么喜欢我。
好歹在一起四年,不然他又怎会这样平静。
3
我将冷玉的事情甩在了脑后,开始准备攻略皇上的正经事。
在蹲守了好几天之后,我终于碰见了皇帝。
我扯着嗓子,在花丛间唱歌起舞,试图引起皇上注意。
丫鬟绿玉在一旁鼓励我:「娘娘,皇上走过来了。」
「娘娘,皇上朝这边看过来了。」
我一边翩翩起舞,一边唱歌,试图用这新鲜没人听过的歌来吸引皇上注意。
绿玉在一旁给我现场直播:「皇上身边还跟着冷美人。」
我差点一个趔趄跌出去。
完蛋,还跟着冷玉,那皇上肯定不会再看我了!
我正心灰意冷之时,绿玉惊喜道:「娘娘,皇上撇下林美人,朝你走过来了!」
我顿时为之一振,一扫刚刚的颓废,笑着脸转过头。
我就知道,这些 21 世纪才有的新歌,这古人总是有兴趣的!
一回头,我果然见到皇上深情款款朝我大步流星走过来。
而冷玉,已经被他撇到一旁去,只是远远看着我。
我心底轻哼一声,脸上笑意不减,柔声羞涩迎过去,声音喊成波浪线:「皇上~~~」
皇上肉眼可见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才刚走近,皇上就恶狠狠打了个喷嚏:「你别过来别过来!身上什么味道,真重。」
我表情微微僵住。
狐臭?
汗臭?
不,不对吧。
我刚泡了花澡的啊!
难道这皇帝不爱花味?
皇上皱着眉头:「唱的什么歌?」
我这才摆出娇羞姿态:「妾身唱的是……」
皇上打断我的话:「下回不准再唱了。」
我:?
皇上瞪着我,给我补了一刀:「朕的耳朵受不了折磨!」
「……」
当我眼角瞥见冷玉在一旁扯了扯唇角嘲笑时,我正想找点其他话题,耳边忽地听见「嗡嗡嗡」声响。
我回头张望:「什么声音?」
这一回头,却见到黑压压一群蜜蜂朝我们这边飞过来。
顿时,现场乱了套。
「快快!保护皇上!」
「护驾!护驾!」
「你们这些蠢奴才,动作快点!快赶走它们啊!」
花园内一派混乱不堪。
我呆住了。
香妃没学成,我反倒惹来一堆蜜蜂。
丫环太监在赶着蜜蜂,护着皇帝。
我却见到这皇帝却跑去护着冷玉:「爱妃,快快躲起来!别被蛰到!」
那一边柔声和冷玉说完,皇上回头即刻换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冲我吼:「去面壁思过——!!!」
4
作为一个贵妃,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谁被罚面壁思过的。
反正我被罚了。
我站在墙壁前,对着白花花的墙壁唉声叹气。
天还下了雨,我淋了一身,俨然成一只湿哒哒的落汤鸡。
绿玉心疼我:「娘娘,我给你撑伞。」
我阻止她:「不用了,这样皇上万一知道了,说不定将我扔河里。」
绿玉:「娘……」
我挥挥手:「我还没当娘,你去歇息吧。」
绿玉道:「冷美人来了。」
我回头。
一片烟雨朦胧中,冷玉撑着一把天青色油纸伞,不紧不慢朝我走来。
我斜睨着他:「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
冷玉在我面前停下脚步,无比耿直:「嗯。」
「……」
我挥手:「出去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冷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也一动不动。
我问他:「皇上没发现你不是女的?」
我一肚子的话想问他。
冷玉瞥着我,大概将我脑中那些黄色废料都看穿了,没回答我,却朝我走近一步。
他将伞倾向我,给我撑起一片晴空。
我本以为他是专程来嘲笑我的,见此情景一时有些蒙住,反手推他一下:「干什么?」
「别误会。」冷玉如一樽石像,纹丝不动,「你抬头看看伞。」
我抬头打量一眼,没看出有哪里不一样:「干啥?没破啊!」
冷玉解释说:「眼拙,你没见它比别的伞好看多了么?皇上赏赐给我的。」
我:「……」所以?
冷玉慢吞吞说:「皇上每次来,我就说身子不适,他说愿意等我。」
我大为震惊。
如今的皇上谁不知道,是出了名的荒淫无道之君。
他竟然能有这样情深一面,着实令我感动——如果这份情深是对我的话。
我一时五味杂陈,颇为复杂地看着冷玉。
冷玉话还没完,继续往我耳朵里倒豆子:「哦,除了这些,皇上还赏赐了我好多绫罗绸缎、胭脂涂粉,还有据说是西域来的镜子,还有许多的金银珠宝……」
我捂住耳朵:「行了行了!闭嘴!」
我算是看明白了。
这是纯纯来找不痛快的是吧!
冷玉反手捂住我嘴巴。
我不客气一口咬下去:「是闭你的嘴不是闭我的嘴!你少来我面前炫耀暗示我还是失败者,你隐瞒身份,这是欺君之罪!」
雨声沙沙作响,冷玉掌侧被我咬出一排牙印,他却没什么波澜,只说:「听不清。」
我凑近点,又重复了一次:「哼!我要是把你这事情告诉皇上,你就没命了!」
冷玉又道:「雨声大,听不清。」
我又凑近他:「你个耳背!你让让我,别成天缠着皇上行不行啊?好歹给我攻略他的机会!」
这回,冷玉波澜不惊说话了:「不行。」
我又气又头疼:「你信不信我……」
一抬头,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几乎快钻进他怀里去。
冷玉正低头看着我,静静撑着伞。
我莫名气势就弱了下来:「信不信我去告发皇上。」
冷玉唇瓣润了水,显得尤为冰薄,吐字也是凉飕飕的:「那就去吧。」
我叉起腰来:「喂,我这是看在老乡面上,我才手下留情,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啊!」
空中忽地刮起一阵冷风来,伴随着雨珠哗啦啦洒在我脸上。
与此同时,冷玉手中油纸伞也朝上翻了个面。
我抬头说:「哦,你的御赐夭折了。」
冷玉似乎没为雨伞伤心,他淡淡抬头看一眼伞,继续撑着它往外走。
临走前,那把伞歪了歪,上头积蓄的水稀里哗啦泼了我一脸。
「……」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冷玉!」
5
我看着他背影,忽地想起当年高中时,冷玉也曾为我撑过伞。
想起他当时对我说:我会一直喜欢你。
现在想想这场景,又无端想笑。
我真弯腰笑了会,心头酸溜溜的,又喊了他一句:「喂!冷玉!你听见没有!」
冷玉稍稍停下脚步:「干什么?」
我挺直起腰板来:「你完成攻略任务,奖励是什么?」
冷玉却没回答我,他微微抬头看着天空:「我在这里,父母对我都很好。」
「来这里两年,我才知道一顿饭可以围成一桌,吃得很开心。」
我抿着唇瓣看着他。
冷玉说:「完成任务,我就能一直留在这里。」
我远远凝视着他,一时哑然。
冷玉和我不一样。
我从来这里第一天,就急切想回去。
虽然我这边的爹娘待我也不错,可总归不是我常年生活的地方。
我原本的家庭,父母恩爱,从小我就无忧无虑长大,头一次离开家这么久没联系他们,我每天都在想念。
但冷玉父母离婚,我记得,学生那会,经常见他身上挂伤,他爸是个家暴酒鬼,经常殴打他,以至于他从小就十分没有安全感,和我在一起的那几年,他说他像个流浪的孩子,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可是后来,学生时代的年代终究没能挺到最后。
他一点都不眷恋回去,我既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沉默片刻,我问:「但你现在不是已经完成攻略任务了么?皇上喜欢你了,你还不想个方法离开皇宫?等哪天皇上真发现你欺骗他,那就等凉了。」
冷玉微微侧头看我:「关心我?」
我梗着脖子:「谁关心你了?别瞎说!我完成任务就回去了!」
冷玉又回过头去,片刻,他问我:「你还有想说的么?」
我沉吟片刻,叹气:「听说你那边伙食不错,有烧鸡么?给我一只。」
「有,」冷玉抬腿走,「但我不给。」
我喊:「别这么小气啊!我们好歹是老乡啊!」
「不给。」
「我给你钱!我加钱给你!」
「不给。」
「我……」
「不给。」
小气鬼!
我朝他竖了个中指。
6
这一场雨,把我给浇病倒了。
在我病倒期间,后宫不少妃子特地专程赶来『看望』我。
每个人脸上都堆满幸灾乐祸的笑。
我也不知道我啥时候人缘这么差劲了。
大概是因为我出了名地想勾引皇上,声名远扬吧。
「娘娘,林美人来了。」
「不见。」
「娘娘,刘婕妤也来了。」
「不见。」
「娘娘……」
「都不见!」
我一天能打发走好几波人。
这几天没事,我就抱着八音盒,病歪歪躺在床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穿书时,连带着冷玉当年送给我的小王子八音盒都给送过来了。
八音盒上的小王子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守护着身前红玫瑰。
里头的音乐是定制的,是冷玉唱的歌。
我差点忘了,冷玉还是个颇有名气的歌手。
我正出神听着歌,额头的湿毛巾被拿走了。
我转头:「不用换了,我……诶,冷玉?」
我给他一拳头:「你这个翻墙贼!进来都不带声音的,想吓死我吗!」
冷玉截住我手腕:「你有这么容易被吓死么?」
我就势拽住他手心,反将他摁摔在床榻上:「失宠了啊?有心思来看望我?」
冷玉躺倒在床榻上,没反驳我,却指了指脖子:「眼睛别睁太大,小心闪了眼。」
我低头看去。
好家伙。
闪闪发光。
脖子上挂着的一串串色泽圆润的玛瑙项链、金银项链。
别的不说,这些珠宝,我是真爱啊。
表面上,我却轻哧一声:「俗气,没品味。」
冷玉随手将自己脖子上闪烁的珠宝摘下来递给我:「我也觉得,要不给你?」
我眼前一亮,伸出手去:「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不客气……」
冷玉将手一缩,冷笑道:「你还是客气点吧。」
我:「……」
绿玉在屋外叫我:「娘娘,你的粥熬好了,奴婢给你端进来。」
我催促冷玉:「快快快!你快躲起来!」
我一回头,却发现冷玉不见了。
「……」
跑得还挺快!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我左右看一眼,这才发现,我的八音盒给他合起来了。
我这才想起来,刚刚冷玉进来时,我的八音盒还一直在放着。
他不会以为我还对他余情未了吧?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有点脚趾抠地。
我才不是!我只是没别的音乐听!
「咦,娘娘。」绿玉端着粥进来,放在桌子上,「有烧鸡啊!」
烧鸡?
我扭头。
梨花木桌上,用油纸包着一整只的烧鸡。
我摸了摸,还是热乎的。
7
基于冷玉给我送了只免费烧鸡这事,我决定好心回访他一下。
第二天我病好后,即刻启程去拜访冷玉。
「我家娘娘说了,今日谢客。」
我对着拦住我的丫鬟说:「你再跟他说一下,就说是蓝贵妃来看他。」
红菱依旧不肯放我进去:「我家娘娘吩咐了,什么颜色的贵妃他都不见。」
「……」我试图进门去,「我就进去一会儿啊,一会儿,保证不耽误时间!」
红菱守着门:「一会儿也不行,娘娘,绕道走吧。」
我耐着性子问:「他病倒了么?」
红菱和冷玉一样,面无表情的:「无可奉告,娘娘,请回吧。」
干什么呢这是!
他病了?
还是就是不想见我?
我把目光落在墙上。
想挡我进去。
没门!
没门我还不会翻墙吗!
想当年,我也是逃课一把手!
我撸起袖子,摸索着来到墙角,开始鬼鬼祟祟翻墙。
好在墙也不高,我轻易翻过去,嘚瑟落到地面:「区区一道墙,还想阻止我!」
一睁眼,我却见到冷玉悠哉悠哉摇着寒鸦扇:「来人啊!抓贼。」
我:!!!
只一刹那,丫鬟们将我摁了个结结实实。
我连忙喊冤:「不是,我不是贼啊!是我是我!我是蓝贵妃!」
冷玉这些丫鬟估计是新来的,居然也不认识我。
还有一个丫鬟说:「胡说八道!贵妃哪里会像采花贼一样翻墙!」
我咽了咽喉咙:「饭后运动不行吗!」
我又将视线落在冷玉身上:「你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吗!我哪里得罪你了?」
冷玉这才看了看我,有模有样打量我一下:「哦,原来是蓝贵妃,失敬失敬,快将贵妃娘娘放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片刻,估计没想到真有翻墙的贵妃,好一会儿才将我放开。
我揉着被按疼的胳膊恶狠狠瞪着冷玉:「干什么呢你!」
冷玉竟然弯了下唇角,似乎从捉弄我当中获得极大兴趣。
他转身朝屋里走进去:「请进吧,贵妃娘娘。」
我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往他屋里走进去:「我还以为你是病得快死了,活得好好的,还来装神弄鬼。」
冷玉道:「没病死,让你失望了。」
我冷哼一声,目光随即落在他桌上的烧鸡上:「你这边过得还不错啊,天天能让丫鬟出去买东西,不像我那一边,冷冷清清,想弄只烧鸡都难……」
我伸手想抓只烧鸡吃,冷玉比我更快一步,劈手夺过我手中烧鸡。
我没成功扑到烧鸡,反倒自己绊了下,趔趄着磕撞到桌边。
「嘶——」
我倒抽一口气:「我来看望你,你给我吃块鸡肉还不行吗?」
话还没说完,桌上放着的一碗水摇摇晃晃倒下。
我连忙伸出手要去接。
那碗水从我指旁「咣」一下倒地,溅起的水花洒了我一脸。
我抹了一把脸,甩掉一脸水珠,睁开眼时,冷玉正好整以暇看着我:「落汤鸡。」
「……」我飞快夺过他手中烧鸡,「给我吃只鸡腿!我今早还没吃饭,快饿死了都!」
红菱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8
我咬了一半的烧鸡呛在喉咙,险些没噎死。
苍天!
让我吃只鸡会死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刚被皇上罚了面壁思过,我怕他气还没消,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皇上怎么又来了啊!」
「不行不行!我得躲起来!」
「快快快!我找个地方躲躲!」
我一边撕咬着烧鸡,一边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瞅着桌底就想钻进去。
我刚钻进去一半身子,冷玉无情揪着我衣服将我扯进来:「进去里面。」
我这才忙不迭跑进去冷玉房间里躲着。
进了房间,我一边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一边漫无目的观望周围。
冷玉的房间十分整洁,和他从前一样。
我无意见到他枕头边放着本书,有些眼熟。
我走过去一看,正是那本《攻略皇帝九十九招》的书。
我穿过来时,这本书也随着我穿过来了,我那也有一本,所以见到冷玉这一本,我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
外头皇上还在和冷玉说着话,我也挺佩服冷玉能装这么久的。
百无聊赖之下,我随手翻起了枕边书来。
胡乱翻了下,和我那一本没有什么不同。
我正要将书合上时,余光瞥见书末几行字。
我顿了下,又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我拿着书站起来,走到窗边,借着光亮,彻底看清末尾写的什么字。
这一看,我手猛地哆嗦了下。
书没拿稳,摇摇晃晃从我手中跌落,发出声响。
我却呆在原地,头脑中嗡嗡嗡蜜蜂嘈杂声,浑身血液像从冰水里过了一遍。
直到我听见皇上在外面疑惑道:「什么声音?」
冷玉清清嗓子说:「红菱,做事轻点声,别吵到皇上。」
他又转而对皇上解释:「妾身没管教好丫鬟,还请皇上责罚。」
换作平时,听见冷玉这么装模作样的「妾身」两字,我一定忍不住大笑出来。
但此时,我只觉得从头冰冷到脚指,没有丝毫想笑的心思。
我听见皇上笑了笑:「爱妃说的什么话,朕哪里舍得罚你?」
我没心思再听皇上说什么,匆匆忙忙翻窗出去了。
出去前,我翻得太急迫,手指被木窗划了下。
我倒抽一口气,低头时,才见到划破皮,渗出一丝血来。
只是我连肉疼的心思都没有了,恍恍惚惚逃走。
临走前,我听见皇上问:「爱妃今日身子如何?」
冷玉又拒绝了皇上:「妾身身子不适。」
我头皮一阵发麻。
9
我一回去,即刻闭门谢客。
绿玉很懵:「娘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我挥挥手:「这几天谁来都别让来了,就说我身子不适。」
我进屋子前,特地嘱咐一句:「哦,特别是冷美人。」
我关了门,恍恍惚惚坐在床榻上。
坐下来时,我深吸几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很快的,我脑海中又闪过刚刚翻到最后一页时,冷玉的那本书上,写的一行字——
任务:*死蓝烟
期限:君和四十九年丙戊月甲丑日前
任务奖励:留在这个世界
失败惩罚:死
我就是蓝烟。
我浑身又浮起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
他一直在骗我。
我的书后也任务显示,却和冷玉不同。
他的任务原来根本不是攻略皇帝。
他的任务是*死我!
怪不得冷玉已经攻略完皇帝,却丝毫没有打算走。
我脑中胡乱闪过许多想法,想起冷玉这几次的见面。
一时间,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觉得暗含*机。
我颤巍巍问绿玉:「我有没有中毒?」
绿玉茫然问我:「娘娘,你在说什么?」
我开始怀疑冷玉给我的那只烧鸡,是不是有毒的。
正当我爬起来想着能不能去找个太医瞧瞧时,又忽然想起来我已经吃了那只烧鸡好几天了。
要是有毒,应该也早死了吧?
我又冷静下来:「绿玉,帮我倒杯茶。」
对了,他可能怕给我烧鸡这样毒死我,容易被人发现。
我胡思乱想着喝了茶,转身躺倒在床榻上:「不见!记住!谁也不见!」
-
过了两天,绿玉来向我报告:「娘娘,冷美人来了。」
我翻身坐起来,头疼地揉着脑袋:「不是,我不是特地说了不见他嘛?」
绿玉点点头:「其实,昨天冷美人也来了。」
「他来了四五回了,在外面一直没走。」
我心惊肉跳地想着,果然是要来*我吗?
还是想探听我什么消息?好找个万无一失的方法*了我?
绿玉问:「娘娘,那今天……」
我一口回绝:「不见!」
我重新要躺会床榻时,嗅了嗅屋子:「什么味道?」
我起身来:「烧鸡啊!哪里来的烧鸡?」
绿玉茫然道:「娘娘,没有烧鸡啊?」
「胡说!」我打起吃货的精神来,「一定有烧鸡!我都闻到了!我鼻子很灵的!」
绿玉跑出去:「我去给娘娘看看。」
过了会,绿玉又跑进来:「娘娘,冷美人让人摆了炉子,在门外烧鸡,说是娘娘想吃,可以来吃。」
「……」我拍桌而起,吞咽下口水,「放肆啊放肆!我好歹也是贵妃,他他他、他就在我门口烧鸡?」
「荒唐!」
想靠这个诱惑我出门,没门!
我朝门外走:「绿玉,和我去赶人!」
绿玉拉住我衣袖,为难道:「娘娘,还是...别吧?」
我扭头:「干什么?你也想吃烧鸡了?」
「……」绿玉清咳一声,「最近皇上宠爱冷美人,谁不知道,前儿不是听说皇后因为说了冷美人几句,还被皇上责骂了,我看娘娘你还是别这样了。」
绿玉生怕我想不开般,又诚恳地补了句:「何况皇上还不喜欢娘娘你。」
我:「……」
其实你也可以不用补充后面一句。
我长叹一声:「关门关门!关窗关窗!」
我捂住鼻子,努力抵制烧鸡诱惑,
我躺在床上,又叹一声:「怎么不关门啊?」
「吱嘎——」门才这关上。
我翻了个身,随即看见替我关上门的冷玉。
10
「……!!!」
我麻木了。
冷玉二话不说,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我手。
我浑身一哆嗦,张口就咬下去:「你干什么!」
我咬得狠,冷玉手心微微颤了下,却没回答我的话。
他将我手指翻过来,指腹在我结痂的指尖轻轻拂过:「翻个窗还笨手笨脚的。」
他这话说得却很温柔,我却脑补出了一万个不好念头。
他手上是不是有毒?
他身上有毒?
他带了暗器?
他...
我站起身来,打开门就要出去。
冷玉问我:「去哪里?」
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房间好吗?你脑壳清醒点!你才是擅闯民宅的那个!」
冷玉波澜不惊道:「想去攻略皇上?」
我扭头:「不行啊?你能攻略皇上,我就不能?」
「倒也不是。」冷玉微微挑眉,「这回准备继续唱歌?还是跳舞?像上次一样招来一堆蜜蜂?」
我反怼回去:「你想替我出主意啊?你要教我唱歌?」
冷玉垂下睫毛:「死了心吧。」
我:?
冷玉说:「你攻略不了皇上。」
我努力不翻白眼:「请你出去,谢谢。」
说完之后,我一个转身出了门。
-
一出门,我浑身松懈下来,暗暗拍了拍胸口喘气。
没死没死,还没死。
我抹了一把冷汗,漫无目的闲逛起来。
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一棵梨花树底下,顺着树干往上爬。
烦躁时我总容易上蹿下跳。
我一只手按在树杈上,脚上正要使劲蹬上去,忽地听见身后有人恭敬道:「皇上。」
我手一抖,一时没扶好树杈,身子一歪,磕磕撞撞往下滑。
等我蛇一样滑到树底下时,察觉到身后一只手扶住了我。
我回头,见到皇上那张并不熟悉的脸。
我结结巴巴道:「皇、皇上。」
完蛋了,这皇帝平时就讨厌见我四处蹦跳,这回给他撞见了,怕不是要叫我面刀思过。
想到这里,我正打算不要了脸皮抱大腿磕头认罪时,跪下去一半的身子却被那双大手温柔扶起来。
诶?
我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恍惚飘渺的深情眼。
我脑中噼里啪啦闪过无数个念头来。
皇上傻了?
我今天化的妆太好看了?
皇上也被人穿了?
这时,皇上开口了,柔情万分:「蓝婉。」
「……」
11
待我恍恍惚惚回去之后,有公公告知我,晚上洗刷干净,准备好侍寝。
我去问了绿玉今天日期。
绿玉告诉我:「娘娘,今天是丙戊月甲丑日。」
我任务的最后期限啊!
这阵子一直担心着被冷玉*掉的事情,我居然给忘记了!
皇上要我侍寝,那过了今天,我的任务也算成功了吧?
我脑中嗡嗡响,又摸索到椅子,坐下来冷静冷静。
皇上刚刚叫我什么?
什么?
蓝婉?
蓝婉是我妹妹啊!
我抬起头来,正对上梳妆台上放着的铜镜。
我看着铜镜里的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
我和蓝婉本来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只是自从进宫之后,我总爱化着妩媚浓妆。
今天出门匆忙,我也没来得及浓妆艳抹,和我妹妹乍看上去还挺像。
我又想起来,当初进宫前,本来选中的是我妹妹,据说还是皇上亲自点名要的。
只是我妹妹近年来病重,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我爹告诉皇上,最后勉强折换成我进宫去。
想起之前也听蓝婉偶然提过,当年皇上还是大将军时,和她见过几次。
这么一想,莫非皇上一直对我妹妹念念不忘?
所以...我成替身了?
思及此,我抬手扶了下额。
好吧,管那么多,能帮我完成任务,我还得感谢和蓝婉相似的这张脸了。
这替身,值了!
绿玉走进里屋来:「娘娘,门外来了个公公。」
我走了出去,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这几天信息量过大,导致我现在还是恍惚状态。
门外灯光昏暗,来人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对我说:「娘娘,跟老奴过来。」
我叹一口气,跟了出去。
等走了一段路,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上寝宫怎么往这边走?
这不是去御花园的路么?
我越走越觉得怪异,也是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这皇上有什么癖好。
我刚抬头想问问时,却见引路的公公不见了。
我停下脚步,往前看去。
花园宫灯之下,摆放着一张石桌,桌旁歪歪斜斜倒着一人,桌上还放着零零碎碎的酒坛子。
光线模糊,我看不清人,小声开口:「皇上?」
当今的皇上向来荒淫,在哪里侍寝都听说过。
只是越走近,我却越觉得身形熟悉。
在石桌那人略微动了动身子时,我眸子微张,转身就想跑。
身后人却眼疾手快,一把擒住我手腕:「蓝烟。」
12
我对他拳打脚踢:「你还假冒皇上!骗我过来这边!」
冷玉攥住我手腕:「难不成你真要去侍寝么?」
我用力掰开他手腕:「我不去成吧?我肚子疼,我要去方便!」
任凭我怎么掰,冷玉却没松手。
我脑中浮出的都是凉凉两字。
今天是我任务的最后一天,也是冷玉任务的最后期限。
他这不是来*我,还能来干什么?
我用力攥住掌心:「你松手!」
我抬起脚,恶狠狠朝他脚上踩了下。
冷玉闷哼一声,松了手。
我赶紧转身就跑。
还没跑两步,却听见冷玉不紧不慢道:「别乱跑,小心没命。」
我一下刹住脚步,下意识低头看看脚边是不是有什么暗器。
「笨。」冷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没听见声音么?」
声音?
什么声音?
我稍稍冷静下来,这才听见皇宫内隐隐传来的喊*声。
冷玉说:「今晚军中叛乱,能不能活过去就看他的命了。」
我明白了。
如今的皇上,原本只是大将军,全靠篡权夺位来的天子之位。
只是他上位之后,却不好好工作,不是在寻欢作乐之中,就是在肆虐官民的路上。
搞得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三天两头听到某某地又有起义叛乱的消息,听得我耳根麻木,习惯成了自然。
见到周围没什么暗器,我撩起腿就跑。
冷玉问我:「你跑什么?」
我此时只嫌弃这身绫罗长裳真不好跑:「你少装了!」
冷玉在身后追我:「你看过我床头的书了?」
大概撒谎是我来宫中的习惯,我下意识否认:「没有!」
冷玉道:「书的位置,你放反了。」
「……」
我咬着牙关,努力忽视身后追着我的脚步声:「冷玉,你冷静点,我们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说不定你不是一定非要*我才能活对不对?」
我周围总是时不时传来喊*声,搞得我也不知道我说话冷玉能不能听见:「要不我们都停下来,这么跑也累对不对?」
我气喘吁吁的,自知跑不过冷玉,正打算趁着拐弯隐匿进黑暗中时,一只手将我从身后拽住。
「扑通!」
我被他拉着一起摔进湖里。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冷玉一把捂住我嘴巴:「别说话。」
岸上倏然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
我偷偷抬眼望去,见到一队禁军举着火把,从岸边跑过去。
冷玉将我抓得紧紧的。
我紧绷着后背,头皮发麻,只觉得被悬挂在刀口上,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是湖中太冷,还是太过紧张,我竟然慢慢觉得困了。
我想努力睁眼,眼皮却有千斤重。
我意识到,这是快到子时了。
今天快过了。
我听见身后匕首出鞘声,却依旧困得睁不开眼睛。
我要死了。
我还困得没力气睁眼。
那只匕首却是拨开了湖边杂草,借力拖着我上去。
在我睡过去前,冷玉拍了拍我的脸:「醒醒。」
我努力睁眼,却只能睁开一条眼缝。
我见到他额前莫名开始有血珠滑落,一颗颗如断线珠子。
我怔怔看着他,挣扎着试图抬起手。
冷玉抓住我的手:「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攻略了皇帝却不走吗?」
他严肃着脸说:「因为我想见你。」
「我今晚骗你过来。」
「是因为我吃醋。」
有血珠顺着我指尖滑落,我眼皮重得再抬不起来,眼泪却顺着眼角噼里啪啦掉。
「别哭。」他在我耳边叹气,「我怎么会用你去换我自己活。」
「我后悔和你分手了, 蓝烟。」
13
冷玉和我不同, 他性格向来如此, 无论喜怒哀乐, 总看不太出来。
我却是忧愁喜乐都挂在脸上。
但却有点我们却相同。
死要面子活受罪。
分手后, 哪怕我们都后悔一时冲动,也梗着脖子,不到最后关头, 撑死不说。
14
我醒来时, 已经回到了现代。
睁眼, 我正躺在自家的床上,落地飘窗外, 是熟悉的城市风景。
一束暖暖春光透过明净玻璃窗,徐徐洒在我的床头柜上。
我一转头, 看见小王子八音盒,不知道什么时候碎裂了。
小王子的雕像裂开了, 歪歪斜斜耷拉着脑袋瓜子。
但他身前的红玫瑰却安稳待在玻璃盖子内, 娇艳如初。
我跑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能修复它的店铺。
我只好抱着八音盒回去, 打开了开关。
刹那间,冷玉熟悉的歌声传了出来。
我不知坐在那里听了多久, 直到我哥哥敲了敲我房门:「蓝烟,你听不腻啊?连续一星期都是这首歌,放几百次了,我都要听吐了!」
我关掉八音盒,四处找冷玉。
可哪里都没有他的消息。
我没有哭,只是站在树底下,捂着心口,总觉得空落落的。
我想起那时闭眼, 见到他额前不断滴落的血珠。
直到有一天,我重新翻到了之前那本《《攻略皇帝九十九招》小说,无意间看见,它的书末尾还有一段注释:
如果任务失败, 会在失败的一年后重生回原先世界。
我险些将桌上玻璃杯打翻。
我即刻翻看日历。
距离我回到现代, 明天正好满一年。
我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但第二天,无论是我去敲冷玉家门, 还是去他自己住宿,哪里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他。
人人都说他失踪了。
我心灰意冷, 茫然走进一家书店,漫无目的。
我恍然间发现, 这家书店,恰是当时我在这里翻看到那本小说的书店。
我还记得当时我看书的位置。
我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书位时, 上头早已摆放上别的书籍。
我伸手,摸了摸新书封面。
就像一场梦幻泡影。
就连在那个世界的故事,我都开始变得模糊。
我拿出了那本新书,随意翻了翻, 了然无趣。
我准备将它放回去时,一本新书先我一步抢占了位置放进去。
我转头。
冷玉穿着一件白衬衫,朝我弯起眼睛笑。
随即, 他提着一只烧鸡,严肃着脸问我:「吃吗?」
我红着眼,摸了摸烧鸡。
还是热乎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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