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生命版图的边界应如何重建?| 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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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角色扮演文字交叉logos更新时间:2024-06-21

2020年的我们经历了分外诡异的开端,承受了意想不到的灾变和伤痛,其中更蕴涵着可以总结的教训。在疫情的起源渐趋明朗之际,反思不应该缺席。从生态哲学的角度看,它牵连出不可回避的问题:如何重建生命版图的边界?

原文 :《重建生命版图的边界》

作者 |深圳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王晓华

图片 |网络

疫情的背后隐藏着深层的生命地理学

这次疫情既是一个公共卫生事件,又是一次生态危机。疫情主要出现于文明与自然的交织地带,扩展于人类已有抗体失效之处。在追根溯源时,人们发现不恰当的动物接触是产生疫情的重要原因。由此可见,疫情的背后隐藏着深层的生命地理学。

在人类历史上,常规疫情主要源自我们身边的动物,如鼠类、跳蚤、松鼠等。

英文中的瘟疫(plague)主要指鼠疫,后者曾夺去了数千万人的生命。随着疫苗的成功研制,人类身体中出现了可以抵制相应病毒的抗体,这类疫情逐渐进入了历史。在常规疫情获得遏制之后,可以造成流行病的动物仅仅栖居在地球上的特定地带,而非到处都是。它们基本上处于野生状态,或者生活于远离人类的深山老林之中,或者栖居于城市的边缘。

大多数野生动物属于未驯化的领域,属于生命世界中的游牧群落。由于承载着不同的抗体,它们可以与某些病毒和平共处,而人类则不能。当它们与人类世界出现不必要的交集时,危险就会发生。如果人类不闯入它们的领地,非常规疫情就可能不会出现。正是由于人类试图享用已经边缘化的生命,正是由于它们最后的栖居地受到威胁,它们身上的病毒才成为人类危机的源头。

文化的另一面相:泛滋补主义

问题不在于动物,而是我们与动物接触的方式。适度与过度之间存在根本的差别,一旦越过了界限,危险就会发生。

在确立尺度的时候,起决定作用的是生命哲学。如果我们把所有动物都当作资源,那么动物的动物性就已经被忽略,生命被连根拔起,这是危险的真正源头,它会随时反弹到人类身上。在生命的生命性受到威胁时,人也会显现出其脆弱品格。此刻,我们和其他动物的共性以吊诡的方式显现出来:都是短暂、有限、脆弱的肉身性存在,都能感受痛苦,都随时会抵达生命的大限。

在领悟到这个事实以后,中国诗人白居易曾经写道:“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这是肉身之歌,这是生命之诗。它既表达了跨物种的悲悯之心,又表达了重绘生命版图的原初意志。几百年过去了,它的主题依然没有过时。

与白居易的悲悯情怀相比,当下依然流行的泛滋补主义无疑展示了文化的另一个面相。在后者的坐标系中,宇宙被当作一个巨大的身体,被理解为相互滋补的活物。

按照这种逻辑,自然万物都是为人的滋补而存在的,其意义就在于强化人体的某种机能。由于与人相似,动物成了主要的牺牲品,它们的肾、心、胆、肝、生殖器官都被抽象化为不同的滋补力量。这种无根的想象是危机的起源。事实上,过于复杂的食谱有百害而无一益,除了增加风险外,它不会引发别的结果。这种思想虽然看上去很质朴,但实际上是人类中心论的原初形态。它越过了前现代文化的边界,进入了当代人的生活,演变为一种具有悖谬意味的生活方式:一方面,它的基本图式已经被现代科学所证伪和解构——野生动物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滋补作用,而且可能是陌生力量的承载者;另一方面,它的人类中心论倾向又被强化,甚至似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支撑——恰如海德格尔所言,现代社会已经把自然降格为资源仓库,野生动物显然也不例外。破解之道不在于把锅甩给传统,也不是简单地批判现代性,而是告别人类中心论。这正是生态学(ecology)的基本原则。

依然存在不应随意突破的界面

德国博物学家 Ernst Haeckel

在海克尔(Ernst Haeckel)于1869年提出生态学概念时,他将两个希腊词oikos(家)和logos(研究)组合起来,造出一个新词oekologie(1873年被翻译为英文词ecology),用它来意指“研究生物体在家(环境)中生存的科学”。每个生物体都有自己的家,都有他者不应随意闯入的区域。如果说地球是生命的家园,那么,它实际上由无数生物体的家构成。在这个复合体中,所有的家都是不可替代的中心,没有哪个物种或个体占据特殊的位置。一旦告别了以人类为中心的物种假象,那么,一种原初关系就会显现出来:“人只是自然进化的长期冒险之旅行中与其他生物同舟共济的伙伴。”(利奥波德语)认识到这个事实后,人就会对其他生物伙伴产生一种同胞感,一种想生存也让其他生物生存的愿望,一种对生物世界在时间和空间的广度所产生的惊叹感。

在我们当下的生物伙伴中,野生动物是不可忽略的重要群落。恰如美国环境保护之父利奥波德(Aldo Leopold)所言,它们也是地球上的生物公民(bio-citizen)。恰如人类拥有不可侵犯的私人空间,它们也拥有自己的栖居地。尽管人类与自然已经处于交叉状态,但二者之间依然存在不应该随意突破的界面。事实上,正由于野生动物的家园不断被侵入,致命的危险(包括这次疫情)才不断发生。从这个角度看,危机是提示和警醒。当且仅当人类遏制自己掌控万物的冲动,危机之链才有可能被斩断。

一花一世界。所有世界都有其边界。有道德的生活方式首先意味着最基本的允诺:不随意越界。尊重自然的最好方式是“让其存在”(let it be)。这似乎已经是老生常谈,但却道出了地球村时代的生存法则:人类的归人类,野生动物的归野生动物,这可能是我们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699期第6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之于自然,我们到底作何态度?| 社会科学报

观点 | 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生命共同体”思想为什么是不二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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