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项离大军已行进至楼烦势力范围的腹心,一路并未遇见敌军,甚至连游骑和牧民都很少看见。千里大草原上一片死寂,大军像一条蜿蜒的巨蟒,缓缓向前游动。
“报——”一骑自队伍前端飞驰而来,身后扬起一线黄尘。
飞骑驰至项离马前,骑士翻身下马禀报:“将军!前出侦察的斥候传回警报,前方三十里发现林胡、楼烦联军正与主父率领的大军鏖战,我军正处敌军后背!”
“敌军兵种、数目?”
“悉数为弓骑手,有二十余万!”
项离微微眯上眼睛,看着地平线上方那团巨大的黄云——难怪一路未见牧民,二十万已接近楼烦部族全部青壮男丁的总和,看来楼烦王已是孤注一掷。
一侧的裨将献策:“将军,我军可列成方阵,重车、矛手在前,剑盾手在后,弓弩居中,两翼骑兵防护,再用骑兵垫后,缓慢向敌骑阵推进,可击溃敌骑阵。”
“击溃……”项离双目一睁,寒光乍现,“我要的是歼灭!”
裨将疑道:“弓骑兵都为机动应敌,移动速度极快,歼灭恐难以做到。”
项离冷冷说道:“传令全军,即刻列成鹤翼之阵,将防护将位的重兵调向两翼。”
“将军!”裨将惊骇。
鹤翼阵左右张开如鹤之双翅,大将位于阵形中后,以重兵围护,是一种既可对敌形成大包围圈,又不丧失防御主动的阵形。但此刻项离已舍弃对将位的坚固防御,将所有力量放在两翼,把鹤翼阵改成全力包围进攻的模样。
“不用多言,速去传令!”
项离走的是一步险棋。敌军的正面虽有赵雍大军,但以他的十万人去包围二十万速度极快的轻骑,一般态势下很难做到。敌军一旦发现被围,只需集中力量攻击包围圈一点,便可突围。项离是要以自己为饵,诱使敌军向鹤翼阵中后方的将位发起冲击,自己只要顶住,两翼便可迅速将自己与敌军裹在中间。待敌军发觉被围,赵雍大军已在外围形成第二道防线,二十万胡骑只能任赵军宰*。但这一切的成败,都取决于自己的少量兵力能否顶得住敌军主力的冲击。
令旗翻转点动,号角呜呜吹响,十万将士穿插跑动,须臾之间战阵列成。项离的右臂朝前有力地劈下,覆盖数十里的庞大战阵向前隆隆推进,激扬而起的漫天黄尘向地平线上那片黄云逐渐逼近。
推进十里,战阵与敌军斥候游骑相接,除少量逃逸,数百游骑顷刻被强弩射*。
又推进十里,密密麻麻的敌骑已现于眼前。敌军战阵隆隆转向。
楼烦王先派出三千骑兵试探项离战阵左翼,左翼坚不可摧,三千骑兵死伤过半;又派出三千骑兵试探右翼,右翼同样稳如磐石,三千骑兵一触即溃;再探中路,少顷斥候回报:“敌阵中军只有五千余人防守帅旗,但战力剽悍!”
楼烦王的目光穿透烟尘,望向赵军整肃的鹤翼大阵。鹤翼阵要求大将有较高的战术指挥能力,大将本位必须防守严密,防止被敌突破。楼烦王脸上浮现出轻蔑,他觉得这是个幼稚的对手:五千人防守大将,就算再坚强的战力,也会被二十万铁骑踏为齑粉。大将被*,两翼自将崩溃。
“全军向敌阵中央突进!斩下帅旗的勇士,将获得五千头牛、两万只羊的赏赐!”
楼烦王振臂一呼,无数的胡骑鼓噪着向敌阵两翼中间冲去。二十万铁骑汇成的洪流,排山倒海般压向项离只有五千人守护的将位。
“怎么办?”喜的一双眼睛瞪成了牛眼,瞳人中映着万马奔腾。
“别慌,等他们全部进入两翼合围范围。”项离手上捏个梨子,咔嚓咔嚓地咬。
胡人轻骑确实很快,片刻便冲出十余里,尾队已越过翼尖。
“合!”项离一甩梨核。
号角和令旗同时发出指令,两个翼尖快速合拢,大张的两翼收成了包围圈。
“王!我们被合围了!”楼烦部众惊呼。
“合围?”楼烦王藐视着赵军的合围兵线,“本王掏了他们的心,看他们如何围!”
“射!”项离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合围住胡骑的弓弩手分三段射发,前排引弓,二排上弦,三排准备,依次循环。连绵不断的箭雨罩向射程之内的敌军,无数的胡人从马上栽下。胡人弓骑手身上毫无防护,长弓又比不过赵军硬弩的射程,只能往中间收拢,躲避飞蝗般的箭矢。
喜大声问道:“将军,是否要收紧包围圈?”
“不动。现在收网,胡人会强行突破防线。”项离盯着越冲越近的骑阵,“车阵预备。”
百乘装有拒马枪的防御重车围成一个圆阵。重车之后,是手执二丈长矛的矛手;矛手的间隙,是弩手;再往后,是手握大盾、背负圆盾的剑士,将项离众将和金鼓号角裹在中心。
胡人骑阵在距离圆阵五百步处倏然向两侧分开,在圆阵的周边强行冲出一道宽约五里的包围圈。至此战场已分三层,外层是赵军车、骑、步混编的包围圈,中层是胡人宽阔的骑兵线,中心就是五千人防守的将位。
也难怪楼烦王不急着突围——十万人包围二十万人,包围线太过薄弱,随时都可以冲破,而被他的部众围在中间的赵军主将,此时插翅难飞。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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