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月禅师回顾四周,对众人道:“今日的比武,实在令人大开眼界。各位对未来的正派同盟的领袖人选,有什么看法?”众人都议论纷纷道:“此间参加比武的人选,无不以天山剑派代掌门元公子为佳。若元公子能做咱们正派同盟的领袖,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再说,天山剑派人才济济,有哪一门哪一派可以相比?”芷月上人听了众人议论,点头道:“与老衲所见略同。”忽听一人冷森森的道:“天山剑法重现江湖,固是难能可贵,倘若你能胜得我,当不当这个盟主,那就再说吧!”
那人说话声音刺耳,便如两块生锈的铁板在一起用力摩擦一般,内力稍差的,心中烦闷之极。众人大愕,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广场来了一人。那人身穿灰袍,身材高大,但脸上却蒙着一张光闪闪的铁面具,只有眼鼻口耳露在外面,加上他说话声音刺耳难闻,众人猛然见到他,宛若看见一具活尸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般,背心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凉意。但见那人大剌剌地走到场中,沉声喝道:“我白白等了你十多年,你依然不肯以真面目示我么?我今日特地上山来与你了结这段往事!”
左手在剑鞘上一按,嗤的一声响,长剑在剑鞘中跃出,青光闪动,长剑上腾,他右手伸处,抓住了剑柄。他这貌似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按便能以内力逼出长剑,内力之深,当真罕见罕闻。镜空上人上前拦住他道:“你到底是谁?今日是正派同道盟誓之期,你为什么跑来捣乱?”那人冷哼一声,长剑前指道:“我才没功夫到你这破寺庙里来捣乱,今天我只找他,不找别人!” 镜空上人还未搭话,忽只见人影一花,有人哈哈狂笑道:“白山君,爹爹给你面子留着你的性命,我可未见得要给你面子。既然你坏我大事,上来找死,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身形晃动之下,已扑了上去。镜空上人见了那人,吃了一惊道:“衍空,怎么是你!?”
那人正是水镜心在山路上遇见的那挑水和尚衍空。但见他空着一对双手,却进手如风,直逼那白山君白山君而去。那白山君毫不示弱,手中长剑突地剑光一吐,长剑化作一道白虹,向衍空直刺过来。这一招虽带些邪气,但气度颇大,这一剑刺到衍空胸口尚有尺许,便已缩转,一斜身长剑圈转,向衍空左肩削落。
镜空上人眼光何等敏锐,对剑法毕生浸淫,天下知名的剑法几乎没有他不知道不熟悉的,纵是少见江湖的奇招怪式,也照样在他脑海中留下深深烙印,无不了然于胸,这时突然见到白山君这一招,心中吃了一惊道:“你和度灭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么?!”原来曾闹上昊天宫去的疯僧度灭就曾用过这一路剑法,只不过这路剑法在这白山君手下使出,竟似功力还在度灭之上,各招中所含破绽几乎全部弥补,剑力之强,比度灭尤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又是惊奇,又是骇然。
原来度灭伪装极巧,卧底小雷音寺偷学了不少小雷音寺的精妙武功,以疯僧为名四处树敌,直弄到小雷音寺颜面扫地,镜空上人也被芷月上人罚面壁百日,小雷音寺上下无不以此为耻。当年小雷音寺曾与天山剑派并肩作战,在西域扫荡群魔,靖土安民,小雷音寺数度与魔教会战,派中好手死伤几尽,许多绝艺绝招,都随本派前辈高手去世而逝。芷月上人做了掌门后,为本派未来计,便处心积虑汇集本派残存的剑招剑招,不论精粗,尽数录了下来,终于汇成一部残谱。
数百年来,他去芜存菁,将本派剑法中种种不够完善的招数,一一修改精到,使得本派剑法渐渐完美无缺。芷月上人名高一时,修改本派剑法虽未创设新的剑路,却委实算得上小雷音寺传世剑法的一大宗匠,而镜空镜光两位上人,也为本派剑法的修缮完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因此镜空陡然见到那白山君所使的小雷音寺摩柯无量剑剑法,却是本派剑谱中所秘载,惊愕之下,头脑中竟是一阵空白,顿时失魂落魄,哪有余暇来细看敌手剑法?
但那白山君内力精深,长剑飞舞,连环剑使,逼得衍空一阵手忙脚乱。只听衍空倏地一声长啸,不来接那白山君的剑招,反倒腾身倒飞出去,站在人群边上的水镜心只觉腰间一轻,长剑已被他闪电般拔出鞘去,紧跟着那衍空左手三根手指一转,手中长剑翻了上来,当的一声响,与白山君长剑一撞,喀喀喀十余声轻响过去,那白山君手中只剩了一个剑柄,剑刃断成数十截掉在地下。那白山君纵身飞跃,倒退数丈,失声道:“好小子,原来小雷音寺的摩柯无量剑你已全部偷学到手了?”
芷月上人面色凝重,对镜空上人道:“镜空师弟,这两人的剑法是从何处学来?”镜空上人愕然半晌,才喃喃地道:“请掌门师兄恕罪······”镜光上人知道这个师兄平日醉心剑法武功的深研,连寺中事务,也渐渐不太多管,他爱武成痴,也许修炼之时无意中被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偷学了去,那也是情有所原,忙合十道:“师兄天性淳朴,当不会随意传授本门剑法给一个不入辈分的弟子。”芷月上人面色严峻,道:“这位弟子仗着一点小聪明,偷窥本门剑法,便能下山去自称小雷音寺剑法。其实本派历代宗师留下来的武功均有秘传心法,偷看到本派招式的外形,若论能说到‘精通’二字,则谬之远矣。
镜空,我要你把这两个人都给我拿下,问明事实,还小雷音寺历代祖师一个清白,你做不做得到?”众人在旁,都是不约而同微微点头,均想:“偷学别派武功,原是武林中的大忌。何况这僧人与这白山君暗中偷窥,令小雷音寺防也防备不来。芷月上人此举,既是为了小雷音寺数十万年的清誉、也是为了还天下武林正派同盟一个明白。”镜空上人脸色苍白,连忙领法旨,道:“师弟遵命。”脱了身上袈裟,从弟子手中取过长剑,身形微动,轻飘飘落在两人之间。此时夕阳即将下山,日光斜照,映射其身,他那高瘦的身躯忽然显得无比高大,宗师气象,立刻大增。元胤心头一凛,暗道:“小雷音寺武学果真非同小可,佛门‘忍辱’的内修之功,果非别派可及。”
只听镜空上人森然说道:“衍空,七十二路摩柯无量剑你是从什么地方学来?”衍空嘿嘿一笑道:“小雷音寺十数万年门派威仪天下,可惜固步自封闭门造车已久,门派之名,渐渐弱于旁门左道,我从哪里学来的剑法你何必管得那么多?想来若是可以致胜,便是好剑法,便该公布出来,让大家都来学习切磋。”他这话虽有些胡搅蛮缠,众人一一想来,却的确不无道理。镜空上人更是不知,他好武成痴,每当闭门练剑,左近便别无旁人,只是佛门众人,修行固高,决无防人之心,那衍空在本派执役,熟知镜空上人习性,偷入他练功之地,潜伏观摩,终于将剑法偷学了去。
剑法之道,不若拳脚掌法,但得其形,便可自修内力、增强剑法修为,而拳脚掌法,却必须以内力为主,先练招式,毫无益处,强行学练,只对自身有害。那衍空天性聪明,心计深沉,偷学了镜空上人的剑法,却大智若愚,隐藏极巧,阖寺上下竟无一人看得出来他练成了小雷音寺七十二路摩柯无量剑。
镜空上人虽还不知他如何将自己的剑法偷学了去,听了他这番话,却是气得长眉微微颤抖,森然道:“好。既然你学了本派剑法,那老衲就以这门剑法,向你讨教讨教!”他这话一出,围观众人渐渐议论起来。要知小雷音寺三位护法中,除了镜元上人早已仙逝,镜光上人云游四海,本寺“镜”字派长老中,就数得镜空上人剑法最为高深,几乎不在掌门师兄芷月上人之下,武林中见到他亲自出手的人,寥寥无几,今日见他竟然要向一个本派辈分并不高的“弟子”衍空“讨教”,都不禁有些愕然。
只听衍空又是嘿嘿一笑道:“剑法高的,未必人品也高。弟子就算胜得了护法大师,也不见得能胜过天下其他剑派中的高手。”他口中说得谦逊,但每一句话都若有若无地露出一些狂傲之气,镜空上人越听越怒,冷冷的道:“今日天下正道英雄毕集,便请衍空大师露一手高明剑法,也好让老衲开开眼界!”他性如烈火,说话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但见他白眉微微颤抖,脸上神情肃穆,眉间微有忧意,手中长剑斜斜指地。他剑法高明,修习本派“雷音天乙神功”造诣已颇不低,旁人难以摸清他的底细。想道:“此人偷入小雷音寺来卧底,乃是极工心计,若不当着众人之面逼得他从实招来,则此人将来必成后患。”当下渊渟岳峙,一言不发地盯着衍空与那白山君。只见芷月上人盘膝坐在椅上,轻轻念道:“若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去无边方。蟒蛇及螟蝎,气毒烟火燃,念彼观音力,寻声自回去。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念彼观音力,应时得消散。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遍身,观音妙智力,解救世间苦……”众人听他念经声中充满虔诚热切,便知是他在为师弟镜空向观世音菩萨祈祷,他语气平缓,毫无阴阳顿挫,众人听了,却都不禁肃然起敬,人群之中顿时鸦雀无声。
那衍空见镜光上人亲自出手,脸上笑容也不禁渐渐凝固。他潜伏寺中多时,镜空上人性情严厉是他所知,他更知今日若不出全力,恐怕难以从这位佛门剑术大师剑下逃生,当下左手向外一分,右手长剑向右刺出,使的正是小雷音寺七十二路摩柯无量剑剑法的第一招“开门见山”。镜空上人深吸一口气,长剑中宫直进,剑尖不住颤动,剑到中途,忽然转而向上,也是七十二路摩柯无量剑剑法的一招“雪山飞雾”,剑势若有若无,变幻无方。
衍空一剑自上而下直劈下去,却有石破天惊的气势。旁观众人中有不少小雷音寺弟子,见了这一招,都是 “咦”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摩柯无量剑剑法中并无这一招,那衍空是借用了小雷音寺“佛陀般若手”中的一个招式,以剑为拳,变换其形,突然使出。小雷音寺这套“佛陀般若手”原以气势雄伟见长,招式虽平平无奇,但拳法变在剑法中,从空中疾劈而下,确有开山裂石之势,镜空上人微微冷笑一声,侧身闪过,斜刺一剑,还的是一招“仙袂飘飘”。衍空见他法度严谨,心知此老确是劲敌,当下长剑自左而右急削过去,正是一招七十二路摩柯无量剑剑招“天外飞仙”。
这一剑却使得奔腾矫夭,气势雄浑,但见他长剑自半空中横过,剑身似曲似直,长剑便如灵蛇一般。围观的名宿高手一见此招,都不禁暗自惊讶:“幸亏这套剑法还是偷学来的,若是正经拜师学艺,又岂是如此水准!”要知小雷音寺剑法虽然见过的人不多,但剑法庄严质朴,气象森森,却是名传许久,江湖中人大凡见过小雷音寺剑法的,无不欣悦欢喜。那衍空使出这一招,虽然剑力雄厚,但气度却稍有不如,但能把这路剑法使到这个程度,却的确出乎所有见过这套剑法的人的意料之外。
只见二人各使本派剑法,斗在一起。衍空使剑,气象宏伟,便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长枪大戟,鼓荡千里;镜空上人却是轻灵机巧,恰如飞燕流连柳间,高低左右,回转随心。场上剑气纵横,衍空出剑所至,攻势占了八成。镜空上人剑不如衍空快,只是一味闪避游斗,眼见他剑法虽然精奇,但单仗一个“巧”字,终究非摩柯无量剑风樯阵马、堂堂正正的宗旨。但似镜空上人这等武学宗师,他所用剑招较少,但小雷音寺摩柯无量剑剑法素以变化繁复见长,招数亦自层出不穷。
拆了二十余招,衍空忽地右手长剑一举,左掌猛击而出,这一掌掌力笼罩了对方上盘三十六处要穴,镜空上人若是闪避,立时便要受伤。但见镜空上人长眉飘扬,疾出左掌,砰的一声,双掌相交。衍空身子飘开,镜空上人却凝立不动。镜空上人冷冷地道:“我道你是什么来历?原来你是冷天渊门下弟子!”围观众人听了“冷天渊”三字,登时都不由自主“啊”的叫了出来。
原来正邪两道争雄,正派以七剑四柱为首,魔教以玄魔一手创立的天杖山魔教五大分支为首,但两派之间,依然有数个门派非正非邪,游离在正邪两派之外。这数个门派之中,便以太极山剑派与冷天渊剑派最为知名。冷天渊剑派的始祖冷天渊是个性情孤僻的人,武林之中无人知他住在什么地方,但知他那一门的内力阴寒,厉害无比,中了他内力,血脉冻结,修行稍低者,不出三日必将全身冻僵而死,功力高深者,也要时时运动内力,与这种阴寒内力缠斗纠结,不得法者,寒毒深入肺腑,终身为患。
三十年前,传说冷天渊与魔教五大分支最大的一支血宫宫主血魔结交,冷天渊门下弟子归附血宫,与正派为敌,四处作恶。当时七剑四柱曾集合了人手,将来到西域境内的冷天渊弟子一网打尽,但那场恶斗七剑四柱也死伤惨重。今日到场的众人,很多人都记得也参加过当年那场恶斗,对冷天渊的名字不可谓不熟知。那次大战之后,冷天渊忽尔在江湖中失去消息,一甲子以来无人知道他的去向,也很少有人再见过冷天渊的门下弟子。而那场恶斗中,镜空上人曾与冷天渊面对面单打独斗,因此镜空上人一接对方手掌,立刻便明白了衍空的来路。
只听衍空笑道:“你认得我师门的剑法,甚好。”舞动长剑,向镜空上人刺去。镜空上人仗剑封住,数招之后,砰的一声,又是双掌相交。镜空上人长剑圈转,向衍空腰间削去。衍空竖剑挡开,左掌加运内劲,向他背心直击而下,势道奇劲无比。镜空上人反掌拍出,啪的一声轻响,双掌第三次相交。衍空矮着身子,向外倒飞了出去。数十招过去,衍空见对方封得严密,担心对方内力陡发,自己难免支持不住,起了先发制人的心思,剑力越运越劲。镜空上人左支右绌,似是抵挡不住,突然剑法一变,剑刃忽伸忽缩,招式诡奇绝伦,所使剑招的路子竟与天山剑派“绵里藏针”剑法竟极为相似。
这套剑法使出,果见衍空不住倒退,眼见镜光上人剑力越来越重,情势越来越险,不由得暗暗心惊,手上连连催劲。果然他一剑横削,镜空上人举剑挡格,当的一声,衍空长剑把捏不住,脱手直飞上天。蓦地里见衍空空手猱身而上,双手擒拿点拍,攻势凌厉之极。他身形飘忽,有如鬼魅,出手之奇之快,直是匪夷所思。镜空上人右手舞动长剑,越使越急,一招接一招,剑法精奇,劲力威猛,每一招都激得风声虎虎,许多人都喝起采来。过了片刻,衍空突然之间一掌拍出,半空中剑光一闪,只见他左眼中流下一道极细的血线,横过面颊,直挂到下颏。原来镜空上人竟是无声无息的疾出一剑,将他一只左眼给刺瞎了!衍空只觉眼眶剧痛,登时血流满面,怪叫一声,飞身倒窜出去,嘶声叫道:“铁面,帮我挡住这个老秃驴,剑法心法我全部送给你!”
那白山君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已被人家废了一只招子,还想来命令我吗?你自己找死,我可不给你陪葬,要人救命,叫你老爹去救你吧!”他话音未落,忽见白影急晃,衍空向后滑出丈余,立时又到原地,一退一进,竟如鬼魅一般迅捷。那白山君“啊”地一声,身躯连连晃了三两晃,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摔倒在地,竟是死了。衍空满脸是血,只微一侧身,早已避在一旁,但见他右手一抖,从水镜心手中夺来的那口长剑自中而断,仰天哈哈狂笑,笑声远远传出,山谷为之鸣响。狂笑声中,灰影一闪,只听砰砰砰砰四声,四名小雷音寺的看守沙弥被他一一击倒,但见他灰色身影在大门边一闪而过。
但见镜空上人徐徐坐倒,长出口气道:“好厉害的阴寒掌力!本慧本明,你们带领弟子,一定要把这个卧底给我抓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两名和尚,是他的首座大弟子和二弟子,当下应了一声,带领一队僧兵,出寺直追去了。
元胤走到镜空上人身边,但觉手掌一触他的袈裟,一股寒意直透心头,吃了一惊道:“这是什么掌法?好生厉害!”
镜空上人内力深纯,运功良久,这才站起,谢了元胤,又躬身对芷月上人道:“这是冷天渊的独门绝学玄冰神掌,我已不碍事了。师弟授徒无方,令本寺蒙羞,师弟愿自裁以谢历代祖师。”芷月上人沉声道:“你自裁谢罪,固本当然,但此刻本派面临重大抉择,你此刻自裁,无异于助长魔道一分气焰,于事何补?本座令你戴罪图功,维护正道,捉拿叛徒,你能不能听命而行?”镜空上人满面惭色,合十低首道:“师弟无德无能,本寺声名及日后种种兴革,还须掌门师兄做主,师弟不敢自专。现下叛徒逃去,师弟定效犬马,必将叛徒捉拿回山,死而后已!”合掌三拜,去取了九环锡杖,戴了斗笠,穿了八搭麻鞋,也不来与众人告辞,径自出门去了。众人见他若此,无不暗暗叹息。
元胤走到镜光上人身边,低声道:“上人,此刻睡佛峰下,只怕颇有魔教中人心怀叵测,欲对贵寺不利。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上人身在睡佛峰中,可须小心在意。追拿叛徒,本派愿效犬马之劳,以免分散贵派人手——上人意下如何?”镜光上人微笑道:“这是敝师兄的一个劫数。蒙元代掌门如此热情,本座铭感五内,且请元代掌门与老衲一道去见掌门大师,再作定夺。”元胤深深一揖,道:“请上人代为引见。”镜光上人招手叫几名沙弥过来,吩咐道:“准备晚饭,招待武林同道。若在山中留宿,可妥帖安排,若不在山中留宿,分派人手,送出山去。”众人分散,各自去用饭或打点行装。镜光上人带了元胤等人一道到方丈来求见芷月上人。
几人到了方丈,见本字辈几位弟子,正在门外伺候,见了镜光上人与元胤等,上来行礼道:“方丈大师刚刚进门,护法要见他么?”镜光上人点头道:“天山剑派元代掌门来了,你去替我通传一声。”那弟子应声道:“是!”合掌作揖,进方丈去了片刻,快步出来道:“方丈大师听说元代掌门来了,请快进去吧。”元胤谢了,令公孙詹龙等人在门外候着不可喧哗,跟在镜光上人身后,走进方丈。
镜光上人与元胤进了方丈,见芷月上人正在禅床上端坐,镜光上人快走几步,合掌施礼道:“本寺居然出了偷学武功的叛徒,师弟罪莫大焉,请师兄责罚。”芷月上人轻轻哼了一声道:“你云游在外,事原也不在你身上,你有什么罪过?元代掌门,请坐下,奉茶。”门外沙弥弟子急忙去取水煮茶来。
但见芷月上人露出淡淡的笑意,道:“我当日与天山老祖一道出游,老祖途中斩妖除魔,用的便是元代掌门今日施展的剑法。”元胤连忙躬身站起,抱拳道:“后辈弟子不及前贤多矣,岂敢当老上人厚赞?”芷月上人又是淡淡一笑道:“非但如此,你功力与当日老祖所使,并无二致。你可知道我等你等了多长时间了么?你今晚能来见我,正是与我佛门有缘。”
元胤颇为意外,问道:“上人此言何故?”芷月上人道:“我当日受老祖托付,请我有生之年,好生看顾天山剑派后来能穿他水火袍者,今日老衲见到元代掌门,老祖这个托付总算可以放下了。”元胤不解,道:“请老上人见示。”芷月上人道:“老祖道德神通,远在我等之上。当日他与我一道云游,曾对我说起这番话来,但凡能能穿他水火袍者,当能继他衣钵,为天山剑派开一大局,并嘱咐老衲若在人世未曾涅槃,当谨慎看守此人,并道安定三界的重任,都在此人一身。年轻人,你的定力修为,的确不如当日的天山老祖,但剑法大致已成,身带天罡,又有定海天珠为辅,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对镜光上人道:“老衲不负天山老祖相知之情,亲眼见到了老祖转世法身所附者,我的使命也就完了。”镜光上人俯伏在地道:“恭喜师兄。”芷月上人微笑伸手,轻摩镜光上人头顶,道:“镜字辈众师弟得恩师所传者,你是人中第一。这些年云游,你可有想过回山来么?老衲的衣钵迟早要交给你,老衲等你可也等了十多年了。”镜光商人伏伏不动,不敢抬头道:“罪过,罪过!”芷月上人微笑道:“十数年中,你云游数地,弘法建寺,驱妖除魔,功劳不小,趁你还在壮年,老衲的担子你就接了过去吧。老衲要等的两个人都已等到,红尘俗世,已没有什么可值得老衲流连的了。”
镜光上人三叩首后站起,合掌微笑道:“师兄这就要去么?”芷月上人微笑点头道:“正是要去。你过来,接老衲的九环锡杖和景蓝袈裟。请天山剑派元代掌门为老衲做个见证。”将身边的景蓝袈裟与九环锡杖,都递给镜光上人,镜光上人不敢怠慢,伸手接了。元胤吃了一惊道:“上人这是要?”芷月上人微笑道:“正是。老衲与老祖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元施主,你能穿天山老祖的水火法袍,能驱二十四诸天之重的定海天珠,是老祖涅槃入灭回归人世再历劫数的法身传人已然无疑,你日后有位列仙班,飞升彻地之期,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学玄魔走错了道路,辜负老祖一番心血所盼。”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元胤的手背。
元胤急忙单膝跪下时,但觉放在自己手背上芷月上人的手渐渐冰凉了下来。此刻但见芷月上人闭目端坐禅床,忽然一道霞光,肉身倏然穿出户外。随侍弟子全部匍匐在地,寂然无声。镜光上人拉了元胤步出方丈,但见夜空点点,香风满地,天空中四尊神像护卫芷月上人,飘然而去。众人见此异相,都是默然不敢出声。
是日清晨,金钟鸣响,镜光上人升座,言明芷月禅师月夜飞升,然后昭告同门,就任小雷音寺新一代掌门,众人与贺毕,渐次告辞下山。镜光上人将元胤等人留住一日,自在款待。元胤知镜光上人留下本派三十人,定有交代,吃了午饭,便来见镜光上人。镜光上人见他来了,微微一笑,道:“先师兄说元代掌门与我佛门有缘,果然不假。我这里有几句先师兄之于天山剑法的见解要送给元代掌门。”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纸来。元胤单膝跪地,三拜而受。但见那纸上写道:“天山三十三种剑法乃正道剑术至尊,先练剑气,再练剑神。气神基定,剑法自精。奇功妙诀,皆在神中。练气之道,首在意诚,凝意集思,心田无尘,绵绵汩汩,剑气充盈……”对于芷月禅师对于本派剑法的真知灼见,更添敬佩之情。
两人正在说话,只见一名沙弥弟子急匆匆走进,见了镜光上人,合掌作揖,道:“师伯在山崖上即将将叛徒捉拿归案,不料叛徒穷途反击,结果被几位师兄联手打下山崖去了。”镜光上人站了起来,道:“师伯何在?”沙弥弟子道:“师伯自忖此人武功了得,定当不死,只恐他将来害人,所以将师兄们都遣回,自己一个人顺着山谷而下,估计出山追寻叛徒去了。”镜光上人道:“召般若堂首座大师前来见我!”那弟子去不多时,见三位老僧联袂而来,见了镜光上人,行参见掌门之礼。镜光上人道:“叛徒侥幸逃走,请般若堂首座大师派遣弟子,即刻下山追寻,不得有误。”
为首那老僧合掌应道:“尊掌门法旨。”告辞退出。元胤道:“不知那衍空到底是什么来路?”镜光上人沉吟片刻道:“你先坐。我来说段往事与你知道。”再令门外侍者泡茶来。
镜光上人道:“据我们的弟子已经查实的,那疯僧度灭,竟乃是当日怪杰冷天渊之子。他天赋甚高,但惜乎心术不正,在我佛堂之内,戾气非但丝毫无所收敛,还蒙骗了镜空师兄。镜空师兄不知他是冷天渊的弟子,而是把度灭误认为只是冷天渊的门下弟子。”
元胤点头道:“这个我大概也听到一些了。只是这度灭如今杳无行踪,他当日所学,又有几何?”镜光上人道:“小雷音寺佛门绝学有一十八种,其中剑法六种,掌法九种,心法三种。度灭入寺,痴迷剑法与掌法,对本寺可以化解戾气增进修为的三种内功心法,却弃之如敝履。其他六种剑法与九种掌法,他学得也是不多。”
元胤道:“但当日他打上昊天宫来,修为却非同小可?”镜光上人点头道:“那就没错。他学了本派的掌法与剑法,对本派内功却是一无所知,乃是倚仗他乃是冷天渊之子、深承乃父所遗之故。天下武林皆知当日玄魔反出天山,倚仗的便是正邪合一的神功道法方能称霸天下,纵横两道,所向披靡,度灭大约从前人往事中得到了相应的启发,因此并不修炼本派心法,而是以冷天渊传下的内功心法来运使本派剑法与掌法,因此短期内他武功大进,这也可以想见。但他不了解的是,本派内功心法却是最能克制外魔入侵、消除戾气增进修为的内功心法,他反其道而行之,其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元胤道:“那衍空呢?”
镜光上人微微喟叹,道:“听那白山君所言,衍空的父亲就是度灭,可惜镜空师兄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元胤道:“难道冷天渊与小雷音寺有过往仇怨不成?”镜光上人微微一笑道:“这里有段故事,外面从未流传过。冷天渊年轻时不知从何处学来一身武功,自忖可以纵横西方,所向无敌。那时我和师兄都还未入门,小雷音寺的掌门是我们的大师兄芷月上人。大师兄佛法精湛,武学之道,更是被称为继天山老祖、三衣真人和玄魔之外第四位正邪两道皆无法战胜的绝顶高手。不过他老人家淡薄名利,韬光养晦,极少在外抛头露面。冷天渊不知从何处知道大师兄的威名,就在一天,找上门来,要与大师兄比试武功。”
元胤点头道:“以芷月上人的定力修为,决不肯轻易与人动手。”
镜光上人点头道:“不错。他老人家避而不见,冷天渊恼羞成怒之下,下重手连伤本寺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终于逼得大师兄破关而出。两人斗了半个时辰,冷天渊被大师兄打伤逃去,从此约莫六十年间,江湖中不再见他出头露面。”元胤道:“以他如此狠戾之性,岂肯善罢甘休?”镜光商人点了点头,道:“恐怕他这么长时间不露面的缘故,元代掌门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元胤想了一想,道:“难道他死了?”镜光上人微笑摇头道:“他才没死。他的所为,我们都没想到。原来此人有一项奇能。他只要一见人家武功路数,便能牢牢记住,丝毫不差,然后回去,关起门来自练自学,常常在别派武功剑法之外大加改造,天长日久,竟被他练成了一门独门武功。”
元胤呆了一呆,道:“这世界上奇人异事还真不少。这个我还的确是想不到。”镜光上人道:“他被大师兄掌力震伤,的确有十来年无法自由走动,几乎可说是寸步难行。但就在他养伤的十多年里,竟然被他逐渐想通了大师兄当年施展的这门‘佛陀般若手’的关节所在,并以这门掌法为基,另辟蹊径,创制了一门他自己的武功,这门武功叫什么名字,我们并不知道,我只知他练成了这门武功后,又以这门武功与血宫主人血魔为易,换得了血魔三种不同的内功心法,冷天渊这一系武功的威力,这才开始在江湖中传播开来。”
元胤道:“既如此,如果冷家上下三代都投靠魔教的话,危害不小。事不宜迟,本座这就告辞,带本派弟子一同追踪衍空的下落去吧。”镜光上人合掌道:“阿弥陀佛。元代掌门肯出手,那是最好不过。”元胤还礼道:“大师言重。”镜光上人携了元胤的手,两人一道走出方丈,正要说道别的话,忽见又两名沙弥弟子一道进来禀报道:“启禀掌门大师,龙、虎尊者回来了。”
镜光上人十分诧异,道:“我让他们在路上去接天山剑派还未到来的客人,他们怎就回来了?”
两名沙弥其中年岁较长的那位道:“两位尊者都已受伤,带了很多人回来,其中有一位姓姜的施主伤得最重,至今还昏迷不醒,一位姓玉的姑娘,自称是天山圣女。”元胤心中一跳,道:“他们都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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