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给了薛慎那夜,我一夜未眠,翻来覆去全是和薛慎的曾经。曾经我和他策马游玩,马儿惊了,他会一跃而下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就算翻滚了好几圈也没让我伤到半点,反而是自己被石子划破留下一道疤。
曾经我大病一场,他冒着大雨一步一跪上慈云寺为我求一个平安符,他说我只要我能康复愿折寿十年。他好像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似乎看见了,又似乎没看见,只是第二天兰园变空了。
后来我和盛浔成亲了,婚礼那天他容光焕发,半点看不出来当初跟我说时日无多的虚弱样子。我皱眉看他,阿盛,你骗我。拿着合衾酒的盛浔并没有在意我的不悦,只是笑笑,你知道的,我是因为太爱你了,娶你是我们的约定,你要怪我吗?
说着又咳了两声,我心软了,扶着他坐下,没有,我怎么会怪你呢?红烛帐暖,盛浔将我压在身下,一时恍惚,我竟分不清嘴里念着的名字到底是阿盛还是阿慎。他唤我,公主,你真好看。依稀记得这句话薛慎也说过,那时他无比温柔,我像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一样。
成亲以后,盛浔的身体很快就好了起来,开始游走在京城权贵之间,我经常看不到他,也不知怎么了,我竟然走到了兰园。自从薛慎离开以后,这里就荒废了,没人打理,也没人来,就连院子里原来开的很好了兰花也已经尽数枯萎了。
红豆偷偷看了我一眼,以前府里的兰花都是薛驸马打理的,我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望着满园萧瑟,心中涌起一抹悲凉。红豆,你说薛慎是不是很恨我?其实他对我真的很好,可惜在还的薛慎也不是盛浔。红豆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成亲半年,我*了,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告知,公主命好,还能有自己的子嗣,要是还和之前的薛驸马,只怕...我皱眉,你什么意思?太医叹气,事到如今,只怕那薛驸马早就已经魂归阴间了。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在救盛驸马的战役里被毒箭射中,伤了心脉,军医费劲心力才勉强救回一命,只不过也是即将燃尽的烛火,活不了多久的。臣当初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就知道了,可薛驸马吩咐不要告知公主,没想到世事无常。
太医走后,我脑子里像是涌出来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残留着带着药渣的白瓷碗,那浓烈的药味,那吐出来的鲜血。那一声,如果我真的死呢?公主会抛下盛将军多陪陪我吗?李绍华,你真是天下第一负心人,竟觉得他是在拿性命在争风吃醋。原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我却一次又一次的折辱他,让他伤心。
红头红着眼宽慰我,公主,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在想了。如今你有了身孕,别伤了身子,眼泪砸在我的手背上,烫的我生疼。红豆,帮我去找薛慎,我要见他。红豆也忍不住流泪,公主,薛驸马应该已经...我急切道,那就把他的尸体找回来。门口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不行!公主,如今你是我的妻子,怎么敢想着别的男人。
盛浔恼怒,将桌案上的茶具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红豆急忙拦住他,驸马,公主有孕在身,你别吓着她。那一刻,盛浔看我的眼神格外的意味深长,还带着一丝不忍和无奈。夜里,原本寂静的卧房喧嚣起来,盛浔端着一碗药进来了。公主,喝了吧,我很信任他,即使这碗药闻着格外苦涩,只当是安胎药。
喝完以后,盛浔坐在我面前静静的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阿盛,你在看什么?都说*的女人会变的不一样,我是哪里不好看了吗?不由得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盛浔摇头道,我只是想永远记住你的样子,我怕以后,我会忘了。我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呢?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呢。
盛浔又摇摇头,没有了,公主。我没明白他的话,疑惑的看着他。很快,腹部传来的阵痛让我明白,阿盛,我肚子痛,快叫太医。他避开我向他伸出的手,堕胎药是我亲手喂你喝的,我又怎么会帮你叫太医呢?我惊住了,连腹部的疼痛都顾不上。为什么?为了你,我和薛慎和离...连他死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盛浔红着眼看我,我也不想的!被抓住的那两年,我被关在暗无天地的地牢里受尽折磨,那时候我只想死,可他们连死都不愿意成全我,我只能帮他们。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我只能选择屈服,选择出卖国家,出卖爱情,出卖信仰。你不会懂的,亲自选择丢掉自己一身傲骨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公主,对不起,我只想好好的活着而已..你没体会过一万只蚂蚁在身上啃食的感觉,你没体会过七天七夜不合眼的感觉,你没体会过手指甲脚指甲被拔下来,在重新长出来又被拔下去的感觉,你不会懂的.... 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喊打仗了,蛮夷打了进来。盛浔抱着我,公主,别怪我,我爱你的,我真的爱你的...可我不能要这个孩子,他会成为我被控制的把柄。别怪我,我只想为自己活着。原来,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竟是如此下贱,我心目中的英雄竟然变成了贪生怕死的鼠辈,真是讽刺啊!
身下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裙,刺痛了我的眼睛。盛浔,你真的爱我吗?他毫不迟疑的点头,那就好..趁他不备,我拿下头上的金簪,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脖子,鲜血溅了我一脸。等天亮了,才迎来胜利的消息。还要,京城保住了。红豆去把盛浔的尸体送到送到宫里去,告诉父皇,都是儿臣愚昧,信了盛浔的话,才导致的这场战争。
红豆点点头,安排人抬走了盛浔的尸体。一场火就这样在公主府里烧了起来,火光冲天,映红了京城的天。是我放的,我本就该死。盛浔拿的是我的公主令牌,火光中,我似乎看到薛慎的身影奔我而来。阿慎,这一生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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