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邻家颁奖的典礼上,主持人问我是如何走上写作之路的,我说上学时候不爱说话也不怎么跟人交流,课余时间就很喜欢看点小说,看着看着觉得不过瘾,就有了自己动手的想法,这是实话,但不全面,回来后我仔细想了想,到底是怎么走上写作之路的呢?
严格来说,我并没有真正走上写作之路,一来我没有加入任何作协组织,二来我不靠稿费生活,也没有严肃的写作计划,我的写作,全凭一时的脑现灵光,所以只能说是一直在写作之路的道沿下顺着路往前溜达,充其量是站在了写作的马路牙子上,就算这样,也应该有个起点。
我初次接触文字是在上小学之前,由我爷爷来启蒙的,我记忆最深的两个字,一个是“羊”,一个是“手”,羊是拆开了教的,前两笔是羊头上的一对犄角,往下三横是身子,贯穿一竖上半截是脊骨,下半截是尾巴,这是我认识且会写的第一个字,到了第二个字“手”就有了麻烦,结尾那个“勾”,我总是往右甩,我爷就训我“往左拐才是手啊,往右拐成了啥”,我还不服气,“往左拐是左手,往右拐就是右手呗”。我爷就怒其不争瞪我一眼,说我没我哥在学习上有天赋,后面再教我乘法表也就不那么较真了,但夏夜里在场边讲故事却是一直不曾间断过的,我尤记得他讲济公活佛头顶三道金光跟老道斗法的情节,或许那会就在我心中埋下了写作的种子。
说到讲故事,我小学四年级之前的语文老师也是如此,他是我们徐家门里的一位长辈,我得管他叫四大爷,我们小学在村里读,老师少,四大爷带着我们语文数学两门课,他教语文时常在正常讲课之余附赠一些小故事,尤其一些鬼怪仙神的段子,只见他往门前的木凳上一坐,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米,往嘴里丢两粒,嚼着,故事就从他嘴里一点点冒出来,他教了我们四年,也讲了四年故事,从不重复,我那会总想他脑袋里装了多少东西呀?可惜他得了肝癌,我还没读完小学,他就过世了。
我的初中是在镇上中学读的,语文老师还是我们初一的班主任,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那会正是纸媒杂志的黄金期,各类杂志铺天盖地,校门口有专门租书的小店,一毛钱租一天,但真看杂志的不多,倒是武侠小说成了抢手货,那会金梁古温正从宝岛漂洋过海而来,老少通吃的时候,连带着司马翎、卧龙生、上官鼎、诸葛青云、柳残阳、独孤红,这些人的小说也流行起来,当然我们看到的多半是盗版书,纸质喜人的又黑又薄,可这并不影响我们追书的热情,上课也看下课也看,被老师发现没收更是家常便饭,好在那会我的语文老师并不太反对我们读课外书,他还鼓励我们多多阅读一些文摘之类的正规杂志,以此拓宽我们的眼界和知识面。那会除了武侠小说恐怖悬疑故事,传统的四大名著也断断续续看过,虽然许多字都不认识,但仗着一点点初中生的古文知识,也硬是顺了下来。我不止一次想起这位老师,心中总怀着对他的感激,只可惜,我记不起他的名字来了,我们到初二就换了学校,也换了老师,剩下两年遇到的老师们,至今毫无印象。
一直到了高中,可巧,高一班主任也是教语文的,李如峰老师,大腹便便,装的都是智慧,他讲课从来都是气定神闲,课本往桌子上一放,从头到尾慷慨激昂妙语横飞,我那会总想他是不是把教案都一字不落全背下来了,但他讲课又不仅限于课本上的知识,尤其讲解古诗文,常常引经据典,历史掌故、奇闻轶事信手拈来,却又紧扣他所讲解的主题,毫无生搬硬套,听他的课,从不担心打瞌睡。李老师也是鼓励我们多读多看的,在他的支持下,我们班的课外书从来不间断,有人买有人租,但一致的是,每一本书都会在班级里流传一圈,几乎人人读过一遍才会“逃出生天”。高一接触到了三毛的文字,至今深受其影响,从那些文字间飞扬出的乐观洒脱,就像沙漠里的一汪清泉,浸人心脾。从此,自己也开始断断续续写一点随笔,敝帚自珍从不示人,直到高中毕业也就失了踪迹。我的非正式处女座应该是在高二时写的一首长诗,起因也是受到当时的语文老师影响,那会文理分科之后,李如峰老师负责文科班级的教学,我一个理科生只得分在了别班,换了一位语文老师,名叫“高明德”,高老师的教学在当时也算一大特色,只是并不为我所喜欢,甚而有些抵触,他从不讲解课本,每学期伊始,教材发下来,第一节语文课,高老师就交代下来课本自学,随即让我们预定接下来半年的某语文报,他讲课全程都是按照报纸来,如果真的是不屑于应试教育的枯燥乏味,借着课外读物来开启一些新鲜的尝试,我自然也是喜欢的,但高老师的语文报教学向来是旧瓶装旧酒,毫无新意,依旧是那套三板斧,读背抄,且他讲课从来都是照本宣科居多,丝毫没有李如峰老师融会贯通后的博古通今之感,但高老师又在学生面前表现出极度的自傲,时常把自己某篇文章又发表在了语文报上挂在嘴边,作为一种无声的反抗,我把精心写的一首长诗投出去参加了某征文,那征文的启事还是在杂志里看到的。将近两个月后收到一封邮件,里面信纸上写着作品已入围,让我打五十块钱过去作为活动费用,那会并不了解这些黑幕,还当是真的要得奖,欢欣鼓舞从生活费里抠出五十块打了过去,从此杳无音讯矣。处女座凉了,也没存底稿,但我写作的心思却从此活跃起来,且在随后的岁月里逐渐生根发芽。
我正式走到写作之路的路边是在大学期间,虽然学的是工科材料学,但我四年间的大部分空闲时间都是在图书馆里那几十排文学类书架间度过的,古今中外的小说散文读了不少,只是我读书有个习惯,就是看过就忘,这一点就使得我自己写作时无法随手引经据典,也不知是好是坏。我读大二的时候,接触到了榕树下文学网,加入了几个文学社团,把平日里写的那些随笔和短诗都发了上去,读者不多,我却乐在其中。有一篇短文还被报社刊用了,虽然那传说中的五十块钱稿费单直到我毕业都没收到,但总归是个让我欣喜的事情,随后第一位找我约稿的编辑也出现了,是《山东画报》的一位老师,让我给他们提供的图片配文,收获了第一笔稿费,心情愉悦长达半年,从这点来看我这人是经不起大喜的,也就是传说中的穷命。果然之后许久没人主动来约稿,好在我没放弃,毕业之后也没有断开写作,只是效率很低,每写成一个作品都会试着投出去,或是征文比赛,或是杂志报刊,这些年断断续续也得了一些小奖项,刊登过几方豆腐块。
近两年因为工作,写作的时间越发缩减,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显现出来,我好像缺少了最初写作时的那种愉悦感,不知是否因为工作以来接触到的社会阴暗面太多,自己都感觉自己身上戾气越来越重,化成文字就失却了温暖阳光的力量,开始冷涩晦暗起来。昨天读汪曾祺的两栖杂叙,汪老说他追随沈先生多年,受到教益很多,印象最深的是两句话。一句是“要贴到人物来写”,另外一句是“千万不要冷嘲”,我心里一震,这就是我的症结所在了。既然发现了症结所在,以后便可着重注意,尽量避免,我想,沿着写作这条大路的道边,不论是青草漫坡还是砂砾黄土,我总还能继续沿马路牙子走下去。
试用汪老文章里的一段作为结尾,也算与君共勉:
“我在旧社会,因为生活的穷困和卑屈,对于现实不满而又找不到出路,又读了一些西方的现代派的作品,对于生活形成一种带有悲观色彩的尖刻、嘲弄、玩世不恭的态度……一个人,总应该用自己的工作,使这个世界更美好一些,给这个世界增加一点好东西。在任何逆境之中也不能丧失对生活带有抒情意味的情趣,不能丧失对生活的爱……”
壹点号青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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