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刀剑录 第十回:觅亲路远

英雄刀剑录 第十回:觅亲路远

首页角色扮演侠义刀剑录更新时间:2024-05-09

李诗天离开菊花镇,沿着嘉陵江一路而下,经华蓥、合川、北碚,这日到了嘉陵江的交汇地,面前一条浩荡奔腾的大江直穿向东。江中的船不再是摇船、竹筏、小舟了,全是些挂着白帆彩旗的官船、商船、货船。

  码头纷乱的很,有官船驱船的喝声,有艄公喊起锚开船的声音,有物主称小心的声音,更多的是啪啪的鞭笞搬货声。岸上则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叫买声、赶骡声、鸡鸣狗叫声糟杂声,肉案上有刀剁砧板声,卖者少剁一分肉买者偷偷拎走一块肉,旁人指破,相互破口争执吵闹,围观一圈人,有人调和有人叫打,更有人抄袖偷笑,小孩拍手咭咭叫,地痞流氓钻了窍,众人腰间掏了个饱。

  船上饮烟四起,有沙沙炒菜声,油锅里有吧吧煎蛋声,更多是爷儿们酗酒的声音,娘儿们发唠劝慰声,怀里孩子哇哇啼叫声。当真繁华热闹!

  晚上,热闹的码头平静下来,江中船灯点点,把暗蓝的天空也映的星星点点。江中船灯一明一暗,天上的星辰也一隐一现,相映成趣。船头传来哗哗洗澡的声音,几个艄公在船外捡一空地秉烛夜谈,一会豪情万丈“自己经历的恶水险滩”,一会感慨不已“想当年”,一会叹今昔明日“生活艰难”。天南地北古今趣事随着酒性久久不歇,妇人们听着自己男人的历事,哄着怀中的孩子,直至深夜。

  一打听才知已到重庆,重庆原先称恭州,自南宋时有个叫赵惇的人在这里称了王,后来时来运转又当上了皇帝,他称这里是喜庆双重的地方,所以就把恭州改叫重庆了。李诗天站在江岸,心道:“原来长江便是这般浩荡壮观,难怪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及“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诗句。望着江中船泊船行,想着与姊姊承诺过的话,此时只自己一人望着这副壮丽美景,心中顿觉茫然一片。

  李诗天在重庆逗留了数日后,又沿着长江一路往东而行,有时出些银两搭趟便船观赏一番江中风光。一路经涪陵、万县、巫峡、宜昌、鄂州、安庆……然后陆行到浙江,再由浙江转入福建。当真千里迢迢,跋山涉水。

  这年五月,李诗天到得莆田。福建的语腔实是难懂的很,外省人听来如是青蛙唱歌一般。自踏入福建的省界到达莆田有二十来天路程,对一些问语应酬的话多少能听懂一些,说是能听懂倒不如是猜谜一般。莆田盛产龙眼荔枝及茶叶,所以多有各省各地的果贩茶商前来,更多的则是骑着高头大马,腰挂长剑的江湖客,所以言语中多是些京腔官调,免去许多言辞方面不少尴尬。

  让李诗天大为奇怪的是,这些来往穿梭的人每人手里都有一提粽子,有的篮里还装有馒头及包子,小孩们手里也拿着荷叶饭。一算时日,才知离开菊花镇有八月之久了,此时正逢端阳节。过往的孩童吃着荷叶饭,乌眼溜溜看着自己,还故作舔态向他亵笑炫食。李诗天咽了几口涎唾正要回个鬼脸,一旁大人扯了孩童远远走开。

  李诗天来到一间馆子,现在的馆子大多也是如此几样,他看了看笼中的粽子,叫道:“店家!来两个红枣粽子!一个荷叶饭!”把银子递了过去。老板娘见是一乞儿迟疑了片刻,从笼中把粽子及荷包饭给他,将银子接过。

从店里冲出一汉子把老板娘手中的银子抢了过去,喝道:“作死么!”忙向李诗天陪笑道:“妇人家不懂规矩,平时也少有来店搭手,所以店上诸事甚是生疏,花爷莫要见怪。”又将银子归还李诗天。李诗天甚是奇怪,“我不是跟你行讨,是跟你买!怎么不收我钱?是我这银子有古怪?”店老板陪笑道:“花爷哪里话!我们如何能收你的钱,你来小店已是……已是小店的荣幸,时逢端阳这几个粽子又算得什么,正好祝花爷佳节喜乐!”回身又从蒸笼里拣了几个包子放在李诗天手里。

  李诗天摇头笑了几声,拿上食物出了店来,店老板笑着送出门外,恭声道:“花爷!你走好了!”李诗天当真奇怪的很,走得十几步听得店老板在斥责妻子,“这店还要开不要开了?等下来……”见李诗天没走远,下面的话就如蚊呐一般了。李诗天心道:“当真风情各异,别的地方见到花子不是一盆水泼来,就是放狗追来。这莆田可怪了,硬把花子当上客!这里的花子可比他处享福多了!”

  李诗天吃着粽子,眼睛不停看着过往的行人,他起始没发觉,现在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路上行人见了他都远远避开,原先也有人嫌花子身上污臭难闻闪身避让,却不似如今像见瘟神病鬼一般远远便走开。回思自己所经每间店铺时,皆有店家掌柜向自己点头露笑,难不成把自己当成了地痞无赖?现在这种迎脸陪笑的举措让他浑身不自在,反是那卑夷啐口水的招呼让他心里踏实。

  李诗天此时头都不敢抬,眼也不能乱观,只要一抬头一望眼便有人点头哈腰示好,弄得他只好低头前行。他心里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呐闷,走到哪里都有人远远让道,这让他心里发悚,难道这些人视我为妖怪?又或许疑心我是得了麻风病?若不向我示好就怕我会上前传染他们?心里认定是这理,当下走到一家酒楼,高声叫道:“店家!去弄只烧鸡来!”

店家果真笑容可鞠的给他一只鸡,还陪笑送他出店。李诗天哈哈笑道:“老板生意兴隆!哈哈!天下怪事年年有,唯有今年莆田多!你们待客热忱周到,我可不想走了!”店老板眉头微皱,一愕后复又点头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李诗天如身在雾中云端,总觉这事蹊跷异常,似乎要出什么事,而自己竟又稀里糊涂的踏进里头去了,没得平白无辜丢了性命还不知个所以然。他越想越心惊,简直有点手冷。他再往前走,前面的屋舍不比别处少也不比别处差,但这样一个街道里却连行人也没一个,更没有铺馆酒舍。好似全部都搬走了,四下静悄悄的,静的有些瘆人!

  李诗天有些不敢往前走,但自己无端成了这局中人,好奇探究心使他壮着胆子不由自主又向前走。走不多远便听见有哄堂大笑声,还伴有叫骂怒吼声。走近前,一条街道被黑压压一群人堵住了,有二三百之多。这几百人都是一般服饰,全是东一块西一块打满补丁的破衣烂服,满身油污,个个污秽邋遢。这群叫花子用箸敲打饭钵,叫声震耳。

  李诗天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那么多人向自己点头哈腰,原来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么一大帮!李诗天心里直笑:“他们打下的地盘,我却跟着享了一回福。”看着这么多花子。他心里又想:“丐帮难道是在这里聚会?”他抬头张望,看能否瞧见孟单关孟爷爷。他挤进花子堆中去时却看到三个和尚夹在中间,而孟单关却不在里头。三个僧人都不出三十岁,一袭蓝僧衣,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十分胖,称将起来有两个常人重。一个偏瘦个头却高,比常人高出有一头,一脸精干气。还有一个虎背熊腰,一看就知手上有几百斤力。

  三个僧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各有一大木桶,大木桶上都冒着热气,一桶粥,一桶粽子,一桶粗面馒头。还有几个僧人在店内劈柴生火,这间店铺门头上有块大匾,大匾上写着“施斋行善”四个大字。

  一个面目诙谐邋遢的花子坐在桌上,跷起二郎腿,嘴中还衔着一根草签,众花子都称他于杆头。于杆头用勺子搅了搅桶中的粥,对胖和尚挑戏道:“大肉包!你们少林寺在武林中算是拔了尖的门派,怎么施舍起来竟这般寒酸!大过节的也不施些个鱼肉来?尽拿些粗饭素食出来,花子爷这段时日都淡出鸟来了!我瞧你便不是个念正经的和尚,定是那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的跳墙和尚!要不这一身肥肉怎会象蒸馒头一样?”手下乞丐一阵吆喝大笑。

  那胖和尚被这群乞丐围得水泄不通,满脸湍汗,加上肥胖之人本就容易出汗。他夺过于杆头手上的勺子,木盖“啪”的一声将粥桶盖上,说道:“臭要饭的!粥都别想喝!”旁边两个僧人也把木桶盖上。于杆头咭咭笑道:“大肉包!说中了也别恼呀。哟!都出汗了!大肉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少林寺捞了不少油水?说!哈哈哈哈!”手下兄弟又是哄然起声。

  这时一个乞丐看着李诗天,将他拉将过去,问道:“你是哪个坛的?”李诗天不知这话什么意思,嗫嚅着道:“我……我不是……”那乞丐听李诗天说话的口音与自己不同,又道:“听你口音不是我们东路分坛的,管他呢,天下花子是一家。”身边几个乞丐也点了点头。那乞丐指着于杆头道:“他是我们的杆头,我们都听他的,他叫我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这时群丐又哄笑起来,这乞丐也跟着吆喝几声,殊不知为何吆喝,只为壮声势。

  李诗天挤在群丐中从空隙间望去,于杆头把胖和尚压在木桶上的手掀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凑口就勺喝了两口,啧啧叫道:“不错!不亏是少林寺伙食房出来的,这粥熬的好。来来来!大伙都来尝尝大肉包的手艺!”边上高个僧人把勺夺过,将粥桶盖上,怒道:“咱们的粥是施舍给穷民难夫的,可不是给你这帮无耻无赖吃的!快快散去!”于杆头怪眼瞧了高个僧人一眼,嘻笑道:“瞧你瘦得个饿死鬼一样!喂!瘦竹杆!你师兄偷了你的油水你不找他出气,拿我们撒什么气?”

  高个僧人气得脸都红了。于杆头趁他发愣间快手揭开木盖伸手拿了个馒头,放在嘴里边吃边道:“试问天下还有谁比咱们花子更穷?咱们每日朝不饱夕,世上还有比这挨饿更难的吗?嘿嘿!你们吃得肚鼓腰圆出来施舍,哪知道饥者腹空的滋味!天天念经连这么浅薄的经都念不通,当哪门子和尚?还不如还俗回家搂女人生孩子去!”众乞丐又是一阵大笑。

  三个僧人忙合什念唱:“罪过!罪过!”于杆头拂手道:“别假正经了!”挥手叫一些乞丐让开,指着墙上贴着的一张告示,说道:“这施斋行善里的‘示民’是怎么写的?有米无一日无粥!有人无一人不施!有苦无一人不帮!有难无一人不渡……,现在有粥又有人,难道要留着自己吃?难怪一个吃成胖子,一个撑成瘦子!”

  这些僧人修行寺中未经世事,嘴上功夫哪里比得上吃千家米万家饭的乞丐?直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又偏偏不敢动手。这时店里面一个僧人实在气不过,上前将于杆头推下桌去,怒道:“臭要饭的!别欺人太甚!你们胡搅蛮缠好几个月了,我们处处忍让,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我们虽是出家人但忍耐也不是无边无止的!”

  于杆头摔在地上耍赖起来,“和尚不施粥还打人!少林寺仗势欺负要饭的!”他这一吆喝,几百花子也跟着叫唤起来,声音震耳。李诗天将耳捂住,见那僧人把木桶一推,说道:“撑死你个臭蛇烂鳅!”于杆头从地上一跃而起,又坐回桌上,笑道:“出家人怎么可以咒人死?罢了罢了!现在世道都变了,和尚自然也变了!”拿起一个粽子剥开粽叶吃了起来,嘴里说道:“嗯!香的很!”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向那僧人递过去,笑着道:“你舍我一粽子,我敬你一口酒!来来!喝一口!”

  那僧人如见蛇蝎一般避将开去,口里直念:“罪过!罪过!”转身回了店内。于杆头又将酒递给胖僧人和高僧人,“大肉包!瘦竹杆!他不敢喝你俩来一口!”胖高两僧人都拂手拦开。

于杆头哈哈笑道:“臭和尚!敬酒不吃吃罚酒!迟早一天非把你灌一肚子酒,看你会怎样?”一身横肉的僧人听他口中无好话,伸手飞快朝他脸上打去,叫道:“出口喷粪的家伙!掌嘴!”于杆头身子往桌中一躺避开巴掌,起身把酒葫往他手中一送,笑道:“要喝也用不着抢呀!给你便是!”一身横肉的僧人正待上前又打,胖和尚拉住他道:“师弟!不可生事!他是要激咱们动手,莫上了这臭要饭的当。”

  于杆头哈哈笑道:“还是大肉包聪明!哪个王八蛋说人肥猪脑的?去他奶奶的大头鬼!”李诗天看了好一会儿,却终没瞧出这些乞丐为了什么要刁难这些和尚。拉了拉身边乞丐的衣角,问道:“这于杆头为何要捉弄这些和尚?”那乞丐道:“你不知道么?咱们是要逼少林寺放人。”李诗天问道:“放什么人?”那乞丐不烦的道:“跟你说了也不懂。”李诗天不好再问,心道:“你不说我自然不懂。”心里这么想口里却不敢说出来,这些少林寺的和尚都怕他们,何况自己。

  此时于杆头对群丐们道:“今日杆头我高兴,闲下没事给众位弟兄讲个故事消遣一下如何?”众乞丐大声喝好。

于杆头整了整思路,朗声道:“这是我们乡下的一个故事,说镇上有户姓钱的员外,这钱员外不但钱多女儿也多,且个个模样儿生的标致,其中生的最标致的要属三姑娘了。镇上的年青后生无一不伸长脖子想娶她回家,但钱员外另外两姑娘都嫁的好。大姑娘嫁了个秀才,饱读诗书,二姑娘嫁了个商人,金银不缺,这三姑娘当然不能嫁逊了,左挑右选了好些年都不如意,镇上年青后生都有了家室,眼看三姑娘就成老姑娘了。员外心里大急,三姑娘也大急。一日,从山上下来一个化缘的和尚,你道怎地?这三姑娘偏偏相中了这和尚,而那和尚呢,哪里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姐……”

  那一身横肉的僧人知道这于杆头是要讥讽少林寺,开口说道:“吃饱了快滚!寻开心别处去!”又将于杆头推了下去。于杆头叫道:“你又不是那和尚,你发什么惊?除非……”横肉僧人叱道:“休得胡言!”于杆头不去理他,坐在地上又讲:“钱员外得知女儿心思,便与那和尚说了。和尚一听高兴的忘了自己是个和尚,天上掉下个美娇娘哪里有心思做什么和尚!”众僧人听得面色涨的通红,却又作声不得,都合什念道:“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一捧黄沙……”

  于杆头见和尚都闭目吟经,脸现怪笑高声又讲:“那和尚巴巴的还了俗,把三姑娘乐呵呵的娶回家。一过数年,钱员外已到六十寿辰,三个姑爷自当前来送礼祝寿。大姑爷是秀才学富五车,第一个上前说词祝寿,他摇摇手中扇子说:‘恭喜老泰山!贺喜老泰山!寿年如松柏!小婿这扇子打开为大合拢为小,夏天使得多冬天使得少。’亲朋一阵大赞说大姑爷才华横溢。二姑爷见大姑爷抢了风头,上前说道:‘恭喜老岳父!贺喜老岳父!福寿如东海!小婿这雨伞撑开为大缩回为小,雨天使得多晴天使得少。’亲朋又一陈称赞说二姑爷精明能干。三姑爷和尚心无点墨身无寸金,却也赌气上前祝寿:“恭喜老丈人!贺喜老丈人!寿命像乌龟!’他指了指头又指了指裤裆,道:‘我上面这个光头大下面这个光头小,媳妇他人使得多自己使得少。’亲朋听后掩嘴偷笑,暗骂钱员外是个老乌龟,生个女儿偷汉子。”众乞丐早已怪笑各异,更有几人笑得直在地上打滚。

  众僧人哪里还能念得下经,受此大辱都抄起戒刀戒棍上前就打,于杆头翻身后退,嘿嘿笑道:“终于肯动手了!你七八个臭秃驴能打过我三百多花子兄弟?”僧人知道自己实力悬殊,打将起来自然大大吃亏,但眼下受这耻辱又如何忍得。就在这时,于杆头突然被人扇了两耳光,跟着被人抛出一丈多远。

  一个灰衣僧人迈进施斋铺来,店里舍粥的和尚忙低头唤道:“师叔!”灰衣僧人指着他们叱喝道:“受此奇耻大辱,尔等也受得!少林寺的颜面都被丢尽了!”回头对于杆头怒道:“就是孟单关孟帮主也不敢口出秽言,尔等竟敢这般不自量力!今日瞧在孟帮主尊面且饶过于你!若再见你满嘴污言,绝不轻饶!”

  于杆头摔在地上好一会才起得身来,却再不敢出声挑趣。这老和尚早把群丐震慑了,饶有几百人却没一人敢作声。老和尚僧衣一拂,喝道:“乱棍打出!”铺中七八个僧人不敢犹豫,提棍便打。正所谓将是兵的胆,有老和尚一人在纵有几百乞丐也无人敢斗上一斗。

  几百号乞丐退出施斋行善铺子来到一个大院中。院子里脏乱不堪,犹如花子头上的乱发。众乞丐都倒坐在地大骂出口,有人骂臭和尚,有人骂贼和尚,有人骂老秃驴……。李诗天拣一墙角坐下,掏出鸡撕下一块吃了起来,耳边听得这些花子的怨骂声简直不堪入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精炼古怪的骂语,骂声中夹杂着一些有关和少林寺瓜葛的话,但东一句西一句不成章法。

听了好一会儿才理清一些头绪,原来是少林寺将他们一个少坛主监禁在寺中,且有好些日子了。至于是怎么得罪少林寺的,七嘴八舌都说的十分含糊。有的说少林寺的臭和尚吃饭不给钱让少坛主给打了。有的说少坛主瞧见秃驴挑戏妇女打抱不平。有的说贼和尚化缘不成硬抢被少坛主撞上,打将起来,和尚人多少坛主落了单,所以捉进寺中不放……所述诸事都是少林寺的百般不好,少坛主受了冤屈。

  次日一早李诗天就来到施斋铺,正逢那虎背熊腰一身横肉的和尚在施粥,见李诗天到来,瞪目道:“昨日没把你们腿打断!今日还敢来?快滚!”李诗天本待相告自己不是与众丐一伙,但转念一想知他不会相信,只得欲言又止。胖和尚此时出来问道:“又来作甚?粥还没好!”李诗天迟疑着道:“我……”一只巴掌在他肩上一拍,有人道:“哟!还有比我早的!”转声又向僧人道:“大和尚!早上好呀!粥好了没?”李诗天见是于杆头,说道:“我……我饿急了,所以……”于杆头又拍了他一下,说道:“多说什么!饿了便来吃!瞧人家和尚多聪明,向人要钱要吃不说讨,改个法子叫化缘。咱们也得跟着学学,来!和尚!化碗粥!”

  这帮寺院僧人遇上这些泼痞当真无法可施,一身横肉和尚叫道:“拿钱来!”于杆头哟了一声,道:“和尚要了钱来干么?买酒?娶娘们?”转口改了个语气,嘻笑道:“和尚爷,小的实在没钱!要不家中还有一妹子你领了去?”横肉和尚抬手一撩他的饭钵,“砰”的一声把门关了。于杆头大声吆喝道:“看呀!施斋铺关门啰!”众乞丐也跟着吆喝起来。

  于杆头伸手拍打店门,却又不敢用力撞门。里面的僧人凭他怎么拍打就是不开。双方互相僵持着。一个乞丐在于杆头耳边出策,于杆头点了点头示许,当下叫众花子放弃拍门。此时从街上走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丫鬟手中拎着几包药,见到前面这许多乞丐忙埋头而行,捂住鼻子从花子间走过。于杆头喝止道:“小姑娘!你花子爷很臭么?来来,让花爷闻闻,看你身上香不香?”伸手去拉那姑娘。

  抓药丫鬟想闪身避过,但几百个乞丐早已将她团团围住,躲到哪里都有人伸手摸来。于杆头哈哈一笑,一把将她揽住。抓药丫鬟“呀”的惊叫而起,手中的草药掉将地上,惊呼道:“你……你要作甚?”于杆头笑道:“我想闻闻你哪儿最香!看能不能压压花爷身上的臭味!”伸过头去在她颈中嗅了嗅。

  抓药丫鬟惊叫不已,吓得差点要掉眼泪。于杆头啧啧笑道:“妹子好香呀!小嘴就更香了!”抓药丫鬟几乎要吓昏过去,疾快捂住嘴,肯求道:“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我给你钱!你去……你去……”于杆头猥笑道:“妹子比窑院里的姑娘漂亮多了,给花子哥哥亲一口又打什么紧?”抓药丫鬟吓得全身痉挛,哪有力气挣扎而去。

  李诗天实在看不过去拨开人群,扳开于杆头的手,将抓药丫鬟拉过来护在身后。众乞丐见出手相救的不是和尚是个小叫花,都停声不哄。于杆头怪眼一翻,道:“嘿!你小子是乞丐兄弟么?还窝里反了!胳膊肘往外拐!”

  李诗天大声朗道:“你们算什么丐帮兄弟!尽欺负良善!帮规中什么是‘四不’?什么事‘四救’?”于杆头如被木槌猛击一下,怔在当地猜疑不透眼前这小叫花是什么来路,他又怎么知晓帮中规法?他手下这些丐众知道帮规的只寥寥几人,多数是些未正式开坛入帮的。而这小小年纪的叫花子却知道帮规,如何不让吃惊。

  于杆头试探道:“你倒说说什么是四不,什么是四救?”李诗天知他是怀疑自己不知丐帮帮规,当下说道:“一不贪官,二不图荣,三不烧抢掳夺,四不欺弱奸淫。”他说到欺弱奸淫时故意提高嗓门,让众乞丐听得清楚。接着又道:“四救是……”于杆头听得已是满头大汗,赶忙说:“不必说了!”他起始以为这叫花是无意听得帮规的,此时见他说的只字不差哪里还敢不信。李诗天哼了一声:“今日你不但犯了四不,还犯了四救!看坛会上怎么恕你!”

  于杆头见过坛会上处罚犯帮规的阵势,一股凉气直冒上来,不由冷汗直流,颤声道:“你……你……”李诗天道:“我不是你们丐帮中人,不过这些帮规却多少知道一些,你身为帮中头目却领众犯规,实是过加一等!不过我也懒得管你们的事。”于杆头听得后面一句话,心上放下一块石头。此时施斋铺门已打开,铺中僧人都开声叫好。于杆头面色变了变,瞧了李诗天一眼,叫道:“回院去。”

  众乞丐拥着于杆头散开街道,昨日拉李诗天问话的乞丐狠狠瞪了他一眼。李诗天只作不见,将地上的草药拾起放在丫鬟手上。抓药丫鬟惊魂待定弓腿歉腰相谢,“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李诗天拍了拍身子,哈哈一笑道:“我像公子么?”抓药丫鬟脸一红低头离去。

  胖和尚出来拉住李诗天,说道:“小施主!来,喝碗刚熬好的粥。”李诗天一口气喝了两碗,摸摸肚子起身谢道:“谢谢师父施粥!”胖和尚笑道:“我们寺的粥给小施主吃心里高兴。听施主的口音不是福建人氏吧?”李诗天回道:“我是从蜀中来的,昨日才到这里。”胖和尚道:“我们都是少林寺了字辈的僧人,我法号叫了尘。”指着瘦高和尚道:“这是我师弟,法号了缘。”又指着一身横肉的和尚道:“这是师弟了凡。敢问小施主怎么称呼?”

  李诗天敬声回道:“小子贱号李四。”了尘一愣,心道:“哪有用李四做名字的?”李诗天忙道:“我爹妈是庄稼人,没念过书不识字,听人家张三李四的叫,也就直接叫我李四了,爹妈说叫起来顺口,写起来也不麻烦。”了尘想想觉得在理,乡下人叫狗子、娃子、水生、火生的也常见。当下问道:“李施主远到至此,是投亲戚?”

  李诗天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了尘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细问:“是亲戚搬走了?还是不肯相认?”李诗天“扑通”一一声跪在地上,肯求道:“了尘师父,你收下我吧,我可以替你们熬粥、劈柴、挑水我什么都能做,只求你收留我。”

  了尘面露尴尬,看师弟们也脸现难色,把李诗天扶起,愧声道:“李施主,请恕我们不敢收留之苦,这事我们做不得主,要方丈师伯允许剃度方可,我们……”了缘开声对师兄道:“了尘师兄,你看这样可好,李施主刚到莆田举目无亲,刚才又得罪了那些臭花子,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咱们暂且把李施主安顿在斋铺里,明日我上山请示师父去,再求师父到方丈师伯这里说话,师父的话可比咱们有用的多。你看怎样?”

  了尘点了点头,“我看也只有这样了。”李诗天又复跪地相谢,“谢谢各位师父收容。”了尘将他扶起,说道:“李施主慢些作谢,成不成还未可知,一切全凭施主造化。”

  李诗天就在这“施斋行善”的铺上住下了,每到清晨、傍晚,铺中的僧人都要练功打拳,晚上敲打着“的的”声响的木鱼坐禅念经。了缘一去数日不见回来,想是要在寺中留住些日子。每日那帮乞丐来要粥时,都狠狠的瞪着李诗天,嘴里嘀嘀咕咕却没有以前那般肆意放纵了,亵言秽语也收敛了不少。

  李诗天闲时问了尘是如何招惹了这丐帮弟子。了尘告诉他:“那是去年的事了。那天下着雨,所以寺门开的晚了些,当我们打开寺门时,寺门外跪着一个少年,少年全身都淋透了。那时候天气有些冷了,我们把这事告知师父,师父前去问知他来意,原来那少年是要上山学艺的。少林寺武学渊博武林皆知,所以常有心术不正之徒想混进寺内偷学少林绝技。听师父说,以前少林寺就出过不少类似之事,后来少林寺收徒纳弟就十分严谨慎重,不详身世来历不明者一概拒收。”

  李诗天见了尘脸上露有兴奋骄荣之色,显然是自己身为少林寺弟子倍感荣幸。心里暗思:“能成为少林寺的僧侣谁又不会感到庆幸?”想到此时的自己也和那少年一般的心境,心里十分想知道那少年进没进少林寺,问道:“收了没有?”

  了尘道:“哪有这般容易就收!方丈师伯出来劝慰:‘施主!何苦这般遭罪自身?你入我少林实是无益,还是趁早下山去吧。少林寺多是佛学经书,既便有些武学经书那也是供寺内僧侣闲时强身健体的技能,皆非正途。实不值施主执着!武林门派众多,武学精妙各有所长,少林一派只是大海中一叶小舟,施主又何必弃川河而入扁舟?你执武背道便思欲过甚,多思则神疲,多欲则智损,多学则心杂。从哪来回哪去吧。’”

  了尘续道:“方丈师伯说的话那少年只闻不答,一味嗑头不止。方丈师伯见他心如顽石,摇得摇头进了寺去,嘱咐我们不必理会。那少年倒是倔犟的很,足足跪了有半月。那时我们偷偷窥望,每天早晨有一少年乞丐为他送饭来,那少年起始不吃,那乞丐便说:‘少林寺的臭……少林寺的和尚是铁了心了!那是要瞧你能跪多久。你一天不吃可以,两天不吃可以,但三天四天你能撑住吗?你把饭吃了,咱们就这样跟他耗着,让上山来的香客信徒们知道少林……’那少年就这样被乞丐说的吃了饭。

  “每到下雨天的时候,那乞丐就拿一把伞和一张蓑衣过来,总是替少年打着伞到雨停了为止,还常劝说少年回去,说我们是……,为此还有几个师弟上前与他斗嘴。方丈师伯却只作不见,不以为意。

  “少年的腿跪得几天后,哪里经受得住!我们这些师兄弟也开始心疼他,为他这求技志坚的毅力由然生敬,却又帮不上忙。那乞丐这天把一块做得厚厚的棉垫送来给他,可那少年的腿连动都不能了,乞丐只得将他抱起放在棉垫上,看得他兄弟的膝盖都跪烂了,腿部也发黑了,乞丐不由痛哭起来。他向少年问道:‘小兄弟,你这样值不值?”

  “少年举袖替乞丐拭泪,哭笑道:‘兄长,我都不觉痛,怎么你倒替我痛起来?”乞丐道:‘我……我……我们不学了!成么?我去求孟帮主收你作徒,他老人家的武功好的很。’少年摇头道:‘兄长,我跪都跪了近十天了,现下放弃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李诗天听到此处,心中一阵沸腾,心道:“世上竟有这般志强意坚之人!像那乞丐这样友情真挚的人世间只怕也已不多。”

  了尘脸上愉悦之情可见,说道:“我们打扫寺院时,总是把水浇得特别多,到他跟前时,扫的特别轻,趁师父不在还偷偷和他说上几句话。了因师兄还通风报信,说:‘师弟,再坚持几天,方丈现在有些松动了。’那少年笑道:‘谢谢师兄!’”

  了尘、了凡还有一个法号了明的施粥僧都相续笑了起来,了凡道:“其实不止了因师兄一人把那少年当作师弟,虽然方丈师伯没有替他剃度、赐法号,但我们已经把他当作师弟。”李诗天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因为你们认定方丈会收下他?”了尘了凡了明都点了点头。

  了尘接着道:“又过了两日,了因师兄又前去报信,说:‘师弟,就快成功了,你的法号方丈都取好了!那天我听方丈和几个师叔在商讨,方丈说罢了罢了!他意志坚定在寺门跪了十几天了,咱们不收会冷灭他的热忱,正因少林以正为道,以慈待人,才使得他前来皈依,说不得他日能为少林开一朵奇葩!他的法号就叫了了吧,了却他一番诚意。师弟!你说这消息好是不好?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了了师弟了。’了了师弟听了高兴的落下泪来。”

  了尘、了凡、了明、包括李诗天此时都面露喜悦。了尘续道:“方丈师伯十几年来未收弟子,竟破例收了了了师弟做关门弟子!了了师弟人又聪明,悟性又高,我们一年才能练成的功夫,他三四个月就能练熟,不到一年中就学会了少林棍、戒刀式、罗汉拳、金刚手、达摩步……方丈师伯很是喜欢……很是喜欢。”

  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讲了,李诗天等了一会,见了尘仍是没讲,再看了凡了明两人也是低头不语,不知出了什么事,问道:“后来呢?”了尘道:“后来……后来……没有后来了。”李诗天见他吞吞吐吐,知道后面定然有话,他们都不言语自有难言之处。但丐帮的少坛主为何又被监禁在少林寺?了尘却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当下问道:“你们还没说这些乞丐为什么来这闹事的原因呢?”

  了尘含糊答道:“那替了了师弟送饭送棉垫的乞丐,就是丐帮福建分坛的少坛主江云飞!那晚他来……他来寺中闹事,被巡夜的僧人捉住关在寺中。这些乞丐来这滋事就是要少林寺把江云飞放出来,方丈师伯没有问明他半夜来寺中的目的,所以一直未放。”李诗天从了尘的话中听出他隐瞒了许多细枝末节,他既不愿讲自己也不好问了。

  几天后,了缘从少林寺下得山来。李诗天见他脸上无半点喜悦之色,知道多半是方丈没有同意。了尘问道:“了缘师弟,方丈师伯答允了没有?”了缘皱眉道:“我连方丈师伯也没见到,我把这事向师父一说,师父立时叱斥我一顿,把我关在面壁室面壁十天!我猜想可能是了了师弟的事他们……”

  了尘咳嗽了一声,截过了缘的话道:“看来这事要从长计议。”李诗天知道这事不那么简单,否则怎么一说到这位了了师父这里了尘就止住了缘说话?越是如此李诗天越觉得奇怪,心道:“难道不收我与那了了有什么关联吗?那了了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令了尘他们说都不敢说!”

  李诗天后来才知道,这“施斋行善”铺不是专门规定了尘、了缘、了凡、了明这七八个僧人打理,每半月一换,要换几次才又是了尘、了缘、了凡、了明等人。但不管是哪一拨人,都对李诗天十分友善,重的活都不用他干。但每次谈到了了一事时,众僧人都噤若寒蝉,最多只是敷衍两句。

每拨人上山李诗天都不忘托咐他们向方丈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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