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神话传说散碎、凌乱,被不同朝代的统治者所粉饰,依据需要而篡改,到如今人们竟不知该取信于哪一方典籍。从《封神榜》、《聊斋志异》、《山海经》到《楚辞》、《诗经》和《左传》,跨越野史正史,遍及文学神学,上古中原几经战乱,又没有主流宗教,故而留存下来的神话实在自相矛盾,剪不断,理还乱。
然而,与此同时,正是这种暧昧不清的状态,才使得我国传统神话更神秘,更引人细究。古人讲究一个“藏”字,画中仙必云雾缭绕,处于苍山覆雪之间,隐隐拓印一个背影,只见衣衫飘带,不见其面容。神话传说也是如此。后人为这份留白沉迷其中,不停地为只言片语作出许多注解,甚至根据自己的经历撰写愁肠百转的爱情故事,也就十分常见了。
八仙传说作为文人墨客最喜爱的题材之一,千百年来不停在民间传颂,人们痴迷于韩湘子的潇洒,铁拐李的豪迈,蓝采和的俊秀,何仙姑的姽婳,也为吕洞宾和白牡丹的爱情扼腕叹息。但若细细深究,八仙在传说中的“天庭”是何地位,与文武曲、雷电神等正神有何区别,却又很难说准。
道教神话中的天庭体系佛教乃自西传入中原,与本土诞生的道教并存为东土两大教派,论及神仙天庭,在人们心中也多是和道教有关,而西天如来佛祖,尽管神通广大,也归属于“外人”,《西游记》中那一句:“快去西天请如来佛祖”,就隐晦说明了这一点。
道教中,至高无上的始终是“天道”,并不具有自主的人性意识,无论是开天辟地后即刻死去的盘古,还是主宰六道轮回秩序的规则,都并非人格化的个体。自古以来,人们就把类似全知全能、不带感情的存在称之为“神”。
以三皇五帝为分隔,中原神话分为两个时代,先天有伏羲、女娲、神农创世造人,而后有少昊、颛顼、炎帝、轩辕、太昊五帝,分别统领一方,这些出自于上古时代的治世者,自然也是至高的“神”。
而在神与神之间自然也不只有和平,传言在诸神之战中的共工怒触不周山,撞破窟窿、而女娲炼五彩石补天的情节,也随着野史流传,一并脍炙人口。在这些部落与部落、领导者与领导者之间的战争后,神界才正式与人间分开,形成了天庭和人族皇朝两大势力。天庭众神不能干涉人族运势,人族也无法轻易见到神仙。
从尧舜开始,人族的帝王就不再具有异能,而只是具备出色才智的平凡人,当然,人族与神界的大交集是没有的,但在两界之外还有地府存在,为了维护三界秩序,有时也不免产生小节上的交汇,如李世民时,魏征怒斩龙王,又如隋文帝杨坚乃天生龙颜,史载真假参半,亦足够神秘玄奇。
天庭以人身修炼历劫的玉皇大帝为首(《西游记》第七回),形成类似于人间文武百官的体系,中有主兵戈的战神,如四大天王、二郎神,亦有主人间事的正神,如文武曲星君、雷公电母、月老、二十八星宿等,还有处理天庭事务的官职,如太白金星。
根据传说的记载者偏好不同,这些名号所能代表的意义也大不相同,但具体来说,人间朝廷与天界差别并不大,总归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神话传说中“仙”与“神”之别更多耳熟能详的名字,如八仙,或是“赤脚大仙”,我们则并不能查到这些名号各有何职分,或者说他们是没有任何神职的。假如敏锐一些,我们可以发现,在传统语境中,“神”是极其庄严的称呼,代表了高高在上和重大的责任,各个被供奉的神,无论是最远古的伏羲、女娲还是火神祝融、水神共工,都十分威严,不可接近,而“仙”则不同,要更为亲和,更加闲适。
人间亦有不少传说,酒中仙李白,桃花仙人唐寅,或是自号或是他人称赞,都表明了“仙”不是太高高在上的称号,而更像逍遥天地、风流倜傥的代表,仙无需受太多清规戒律的约束,能够拥有凡尘俗世的情感和烟火气,似乎也不太展示自身的法力强大和威势,而更愿意以仙术过上一种平凡飘逸的生活。
仙与神并无孰优孰劣,方圆地界的小土地也是神,而广寒宫上的窈窕嫦娥也是仙,神仙之别,在中国神话中更表明有无责任的区别。神话传说中八仙过海,也不过是一种模糊的语境,说不上是受了天庭陛下的差遣,还是自身需要渡劫成仙。
铁拐李混迹在人群中,跛着一条腿,身背一方巨大的酒葫芦;汉钟离手持巨大的蒲扇,散着长发碘着肚子;韩湘子素日里别着玉箫,穿着儒不儒、道不道的长衫;吕洞宾背负长剑,一身短打总归干净利落,何仙姑手持一朵长莲,蓝采和提着花篮,曹国舅金冕玉圭,张果老骑着老牛... ...八仙的形象不一而足,经历人们丰富想象力的补足,与衣冠整齐、面容严肃的“正神”相去甚远。
倒是传闻中神秘而多变的南极仙翁、赤脚大仙也如这般风格,由此可见,仙并非隶属于天庭,而只是混迹在三界,不在五行中罢了。
通过历劫或是大功德,人或可以升仙成神,就像武圣关羽,又如黑脸包公,人世间关于他们的传言已足够丰富,无论是谈论他们上了天庭后继续主兵事、判冤案,还是认为他们留在人间,享香火供奉,护佑一方平安,这份功德和名望,都足够百姓把他们称作神灵。是耶非耶,都无伤大雅。
神的威严满足人们对天地间秩序整齐的要求,人们相信只要天庭尚在,人间便不会长时间处于战乱之中,天庭正神既享受了万民信仰,总要出手维护秩序。但同时,若天地间只有冷冰冰的神,似乎也太无聊,没有人情味了些,仙的存在,就填补了人们心中的空白。
自此天地间有神,也有得道成仙的散人,散仙不归天庭管束,无忧无虑,不时现身点化凡人,或在凡间留下一段佳话,这正是古代农业社会,一辈子踏不出村口的老祖宗们对于天地浪漫的终极描绘了。
结语自然,神仙之说对于现代社会已经接近于妖言惑众,人们清醒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神,登月探海,深入太空,人类的脚步遍及了这片土地,也遍及了以前只能遥望的天空。月亮之上没有嫦娥,云层之上也没有神仙。然而,研究神话并不止在于“真相”,那份烟熏雾绕的美感,那份腾云驾雾的逍遥 ,是人们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
八仙逍遥天地间,承载着肉体凡胎对生命界限的无奈,对山川河水的喜爱,对无拘无束的艳羡。对于一个自小生长在神话里的中国人来说,八仙的意义和宗教信仰无关,和是否讲究科学道理也无关,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需要在闲时手捧两卷志异读一读,就能领会到这份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浪漫。
我们的神话传说没有体系,很难说清,是因为太多人需要不同立场的神话,还是我们的老祖宗都隐隐一致地明白,神话的存在,仅仅是出于一种理想境界的追求需要,而没有“一言堂”的条件和必要。追求成仙,是在追求一种虚无缥缈的自由。在纷繁的典籍中拼凑三界,回过头来,要允许每个人在面对“八仙究竟在天庭担任何职”时都有自己的答案,这才是中国神话从想象中诞生的最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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