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宗师》是王家卫2013年的功夫艺术电影,由梁朝伟、章子怡、王庆祥、张晋、张震主演。
名字跟艺术脱不了关系的王家卫,竟然要拍一部武术大师叶问的电影?其实王家卫想拍叶问的故事,应该已经构想了十年以上,只是一拖再拖,等到别人已经拍完两部评价不错的叶问电影,王家卫才好不容易推出他的《一代宗师》。
而王家卫想拍叶问的故事,我想根本的出发点,大概是因为,叶问最后落户香港,成了香港人。王家卫的十年构想规模不小,可惜上电影院播出的版本,只有2个小时,主线的交代还算清楚,其他线就忽隐忽现,让人有些不知所云。
《一代宗师》大部分取材自真人真事,然而结构上,却有一个和大多数电影与小说的剧本,都不一样的特色。绝大多数的作品,反派一定和主角走同一条线,主角最后对决反派;而配角有自己的一条线,或许和主线交织,或许自成一线,但不管如何,反派一定留给主角。这是大多数作品营造戏剧张力,安排情节架构的方法,可《一代宗师》却是罕见的例外,因为它的主角无疑是叶问,然而整场电影,叶问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反派对手,唯一的大反派马三的主要对手竟然是配角宫二小姐。
我们来归纳一下剧情线。上一代的“一代宗师”,统一形意拳与八卦掌,伟大的北方武术大师宫宝森,南下广州,进行他生涯的最后一战,南方人普遍以为是北方大师南下踢馆,实际上,是相当有远见的宫老先生,希望能把毕生的名气和声望传给一位潜力新秀,而这位南方的新秀就是咏春拳的传人叶问。
宫宝森自己也有两位传人,分别是性格冲动,得其“刚”的大弟子马三,和处处在意家族名声,得其“柔”的二小姐。后来日本入侵,马三投靠日本人,误*师父宫宝森,二小姐为了报仇,立誓不婚不传艺,打倒马三报了父仇。同时,南方的叶问最后逃往香港,收了学生,推广武术,终于成为一代武学宗师。宫二小姐虽然也避难香港,却没有将自己门派的招式教给传人,导致一度兴盛的“六十四掌”终于失传。
加上两位配角,不难看出每位角色的作用。这两位配角的戏份,希望在四个小时的完整版里完整地演出来。
其一是宫宝森南下后,重逢当年的师兄“忽悠大师”丁连山;其二是出场三次,大家乍看都不知道做什么的“美发老师”一线天;
丁连山、一线天和以上四位主要角色,形成的对照十分鲜明:宫宝森和丁连山,是上一代的“一代宗师”,只是一明一暗,宫宝森为面子,丁连山为里子,叶问和一线天,则是下一代的“一代宗师”,叶问是面子,一线天是里子。明显的,电影大半都在演面子的故事,然而里子戏份虽少,对于武林传承的重要性,却同等重要。就像一个篮球队,有专门得分,出尽风头的明星,也一定要有专干脏活,替主将卡位掩护的蓝领球员,这两者缺一不可。
这里就要强调宫二与马三两位,他们是没成为宗师的下一代。也许有人问,一线天能算“宗师“吗?当然算!他成功把他的门派功夫传下去,当然是成功的宗师,只是没用“高、大、全“叶问那么光彩就是了。
有趣的是,电影最有戏剧张力的一条线,却是宫二与马三,最为高潮的对决,也是宫二与马三的火车旁决斗,这正是《一代宗师》特殊的地方,主角叶问本人表面上没什么对决上的高潮迭起,实际上却是整个时代,取得最大成就的人,反观马三与宫二,打得轰轰烈烈,却什么都没留下,在历史洪流中消失,这个启示不言可喻。
讲到对决,宫二对马三,宫二对叶问,都是明着对决,不是什么武学内行也看得懂,但叶问对宫宝春的传位一战,还有丁连山替叶问点烟一段,却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能使出的“形而上”的对决,这也展现了上一代大师和下一代大师,对武术发展的想象力。
上一代大师,最进步的观念,就是统一武林,不分你什么拳我什么掌,大家都是一家,下一代的武术大师,最先进的观念更上一层,武术不再只是武术,把武术提升到,和“艺术"和"学术”一样的高层次,乍听之下有点玄,但一门学问发展到后来,真的就是这样。
要如何才能成为一代宗师?首先当然要弟子够多,前提就是要多收徒弟,不能像宫小姐那样,完全不教人。但光教一堆平庸之辈也不够,弟子还要够厉害,能推陈出新,把师门发扬光大,否则尽管弟子无数,出去实战都是当沙包,这个门派很快就会变成沙包帮,成不小大气。
咏春拳之所以成功,靠的也是后来李小龙那强大的宣传力量。而当了宗师之后?那就是成了面子,嘴炮能力比拳脚功夫还重要(我想读过研的朋友都能体会),要战,弟子去战,师父负责出的是文斗/嘴巴,引导整个观念和门派运作。
整体上,《一代宗师》的主轴相当浅显易懂。另外几个附加议题,像是暧昧的爱情关系,纠缠了多年纠葛,被大时代压迫的苦命男女,在王家卫的前作都一再上演,《一代宗师》最佳的创新价值,大概在把“装腔作势”发扬到了极致,别的不说,光看在宫宝森和叶问大战,后面那片旗袍海,多么惊人的气势和压迫感啊!没有一点功夫,可会被那股压力活生生憋死。
最后谈谈整部《一代宗师》最抢眼的角色章子怡。身为当代中国一线女演员,章子怡至今却只演过三部真正的佳片,分别是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以及王家卫的《2046》和《一代宗师》,继《2046》的妓女白玲之后,章子怡在《一代宗师》对宫二小姐的诠释更上一层楼,堪称生涯代表作了。
只有王家卫,才真能拍出章子怡的好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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