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木心
在没有电，没有手机的时代，表达感情也许需要一封长长的信件，爱一个人也可能从第一眼就注定了一段姻缘。
木心的诗歌描绘了一个当代人无法企及的完美的爱情世界，那个时候的时光很慢，两个人可以慢慢靠近，也可以慢慢相爱。
1982年的电影《牧马人》完美还原了这样的神仙爱情。
被打成“右派”的许灵均，成为了被父亲抛弃的孤儿，成为了当时劳动人民眼中的异类，就在他为出身付出没有期限的劳逸代价而孤独困苦之际，逃荒来到这里的“毛丫头”李秀芝成为了他的心灵救赎。
这部改编自张贤亮的小说《灵与肉》，由谢晋指导的电影，以时代为背景，讲述了主人公许灵均牧马期间与李秀芝的美好姻缘，呈现了普通人心底的善良纯朴与爱国情怀。
电影用了插叙和回忆的方式由许灵均的视角把故事的来龙去脉徐徐展开，我们也由此窥见了他内心的种种矛盾与纠葛。
电影《牧马人》剧照
记忆是一座沙城，往事不堪，唯有一直往前看，才能化解三十年积下的生离之痛。
1.缺失父爱，父子分离
许灵均一出生就成了父母封建婚姻下酿成的苦果，他是父母婚姻悲剧的见证者，更是亲眼目睹父亲抛妻弃子远赴美国的目击者。
11岁就承受母亲去世父子分离的痛苦，30年后父子重逢，父亲对他来说已然太陌生。
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长房长孙，却没有像祖父预言的那样过着锦衣玉食的优越生活，反而穿着寒酸举止言谈老旧木讷，于早已在美国身价亿万的父亲来说，他又可笑又迂腐，父子之间的隔阂早已经让两人之间产生难以逾越的沟壑。
2.不被父亲理解的苦
与许灵均的困苦生活赤裸相对的，是父亲早已渗透内心的资本主义做派。
父亲西装革履，跳舞喝红酒，一顿晚餐竟需要80块，他们执着享乐，从不关心国家大事。
影片中有一幕，许景由带着许灵均去参加派对，跳舞时与秘书说：“他没有变成疯子都不错了，到了美国我一定要重新教育他。”
在许景由的眼里，许灵均是他与原配妻子封建婚姻下的一个错误，他甚至认为许灵均现在的“老”、“不苟言笑”都是因为教育的缺失和自身人格的不完整，他不理解许灵均对金钱和物质的拒绝，不理解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更不懂他内心的美好情怀，而是想要以自己的想法来树立他的信仰，重建他的个人价值。
这对于许灵均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痛苦。父子三十年未见面，自己受了那么多苦才得以活到今天，父亲却全盘否定他的人生，内心的矛盾与压抑，更是在父亲抛出财富与思想灌输利诱他脱离祖国的时候喷涌而出。
电影《牧马人》剧照
3.父子和解
作为父亲，在资本主义阶级斗争中为了追求自己的自由和幸福，无情地将孩子抛弃，三十年后，许灵均与父亲重聚北京，其实也是想要一个答案，想问问父亲，有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责任。
当父亲提及婚姻时说：
“婚姻本就是一种条约和义务，不管你与妻子有没有感情，都要把这种条约履行到底，否则就会良心不安，引起懊悔。”
许景由在美国又有了新的家庭，但他却一直对许灵均惦念不忘，实际上也能够说明他此行的目的，除了说服儿子与他去美国，还有弥补当初没有对妻子孩子尽到责任的遗憾。
他从内心里十分渴望能够与儿子团聚，也想让自己三十年的来无处安放的不安，能够得到慰籍。
他们父子谈列宁的书，谈国家与人民，他从许灵均的坚定里看到了他的成长与信仰。
时隔多年的父子之情终于潺潺流水般涌动。他不再以豪华奢靡的生活诱惑许灵均答应去美国，而是尊重了他最终的选择。
人们都说父子之情血浓于水，害怕儿子成为疯子的许景由，在看到已是中年的儿子心中的坚毅与希望也为之动容，他们自知此去一别也许再见也是遥遥无期，互相的原谅是最大的安慰。
二、普通人内心的家、国、爱许灵均说，他是个弃儿，但他找到了爸爸妈妈，找到了自己的个人价值，还有世间温暖。
1962年许灵均结束了教养，留在牧场放牧，从未得到过父母关爱的他为大妈给他做的两碗面条红了眼睛，在群众的保护下，他与朴实勤劳的牧马民族一起生活一起劳动，在广阔的天地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也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壤里深深扎下了根。
心思细腻敏感的他从小在原生家庭里不被关爱，又在长期孤苦无依的生活里慢慢变得沉默寡言，牧民们一点点的关心都让他觉得温暖，他亲近这片土地，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所以在金钱与感情之间，他选择了留在国土。
许景由在明白了儿子的抉择后也感慨说：“我是一个亿万富翁，但是感情上却一贫如洗，是个乞丐。”
人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感情，这是多少荣华富贵都换不来的。
汗水浸过的土地，患难与共的亲友，相濡以沫的妻子，都足以让他的生命扎根在这里。
电影《牧马人》剧照
失去的东西一定有它的意义。
在许灵均刚开始劳动改造的时候，无家可归的他只能睡在马厩里，一想到因为犯了“出身罪”再也不能被公平的对待，失去名正言顺重头做人的机会，他就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切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痛苦，甚至想到过去死。
户不遮雨，一碗一食，曾经的知识分子沦为了人人诛罪的坏人，生活窘迫还要遭人冷眼，许灵均的人生像是一眼就望到了尽头，这一切的因果让他背了二十多年的黑锅，忍受了二十多年的贫穷与饥寒，在无尽的黑暗里接受着命运的摧残。
人生是残酷的，但它也会*死你内心的懦弱，教你用强大来抵御这世间所有的不美好。
电影《牧马人》剧照
人既然不死，就一定会向死而生。
这个资产阶级的弃儿，曾经也沐浴过新中国的阳光，他在艰苦卓绝的环境里，想到了未来，他不能就这么放弃自己，祖国，劳动，大自然这一切给了他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他重拾了自信，以坚定的态度迎接生活，
所以被命运推进深渊里的许灵均，又从地狱里浴火重生，他在孤独的生活里找到了与这个世界制衡的方式找到了人生意义。
四、爱情是治愈一切苦难的良药“老许，你要老婆吗？”
李秀芝就在这样荒唐又别具浪漫的场景下被带进了许灵均的生活。
一眼便是一辈子，就像许灵均的内心独白：
“在我的生活中，突然闯进了一个善良的人，好像等待多年的人，终于来到了。
他是那么信任我，没有一点陌生感，好像她也等待了我多年。”
李秀芝的突然闯入让许灵均迎来了命运的反戈，匆匆一眼的爱情和一个彼此契合的灵魂都太难得了，虽然爱情到来的方式有些许荒唐，但两颗同样善良炽热的心终究走在了一起。
他们的爱情从分一碗白粥开始，从一句“你不是个坏人”开始，到后来的车马遥远，余生漫漫，就真的相伴了一辈子。
不同于父母包办婚姻的悲剧，许灵均与李秀芝的婚姻没有因为不具爱情而死去，反而是因婚姻而生出了爱情，在这之上繁衍生息，真正成为了脱离世俗的相濡以沫的爱情。
电影《牧马人》剧照
（一）、命运虽坎坷，但善良纯朴的本质使他们惺惺相惜。
和颠沛流离的许灵均一样，同样是惨遭命运不公的李秀芝也没有了家，两个人从见到的第一眼便知道对方是个善良的人。
相似的命运让他们遇见，既然一个人太苦，两个人也许会甜。
“秀芝，我是犯过错误的人。”
“犯过错误，我们以后不犯就是了。”
“我这个人，注定要在这劳动一辈子的。”
“一辈子有什么不好，我陪你在这劳动。”
“那你太可怜了。”
“我命好。”
“为什么？”
“我看出来了，我遇上了个好人。”
就这样许灵均和李秀芝在巴掌大的房子里成了家，他们辛勤劳作，相濡以沫，日子就一点一点过出了甜。
（二）、无条件的信任、三观契合的灵魂。
爱情里最难得的是无条件的信任。生在那样一个年代，李秀芝坚信丈夫是个好人，所以她嫁的从容不迫，即便许灵均要去北京，她也不怕他不回来，因为他懂他。他知道他放不下这边土地，放不下他的学生，他不会去美国。
当她把她所理解的一切坦诚地讲出来时，许灵均为她的信任和理解泪流满面。
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原本连自身的生计都难以维持，却有人愿意违背人性弱点毫无保留地相信我爱我，在亿万财富面前不为所动，这便是爱情的力量。
（三）、人生的“惊喜”。
对于许灵均来说，李秀芝的到来是人生当中最大的惊喜。原本以为一眼就要望到尽头的人生，却突然闯进来这么一个人，半辈子的苦收获来的是惊喜的甜。
让许灵均意外的是，这个“毛丫头”不但会洗衣做饭，还会拢土坯盖房子，她跟着他牧马，他教他识字读书，彼此从结婚开始便成了恋爱，他们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体味得到生活的甜。
电影《牧马人》剧照
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不正是这样朴实与纯粹的吗？
我们终其一生所追求的幸福与完整，最后都将交付给一个人，我们对爱情的最终诠释，也都是竭尽一生，极尽温柔。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孤立无援，无际黑暗，还有这世上深深的恶意，才能真正强大？
那些让我们深夜痛哭的苦难，总有一天也会成就我们。
和许灵均的人生一样，生而为人，我们总得去承受点什么，才能将生活的苦难化成甜。
愿我们余生善良赤诚，有人呵护，也有勇气独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