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高僧见月律师口述自传
康熙甲寅(公元1674年)冬,离言等各位阿阇黎(轨范师。意教授弟子,使之行为端正合宜,而自身又堪为弟子楷模之师。即导师),以及寺中众班首领、执事,恭敬恳请,要我述说我的行脚参访经过和事迹,以资鼓励后人。所以就提笔,从始至末,拉杂直述,不加文饰。
我是云南楚雄府许家之子。十四岁时,两个弟弟尚小,不幸父母先后去世。兄弟三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伯父年事已高,膝下无子,对我们倍加爱怜,恩育教诲。当时我曾临摩画了一幅观音大士像,人们都称赞我是小吴道子。
我性好到处游览观光,脚步不停。天启六年(公元1626年),我二十五岁时,听说大理府和北胜州接壤之处,有一条金沙江,沿江居民以淘沙金生活。我就邀约了二三个同伴,走了五百里路去观光,看到了实际情况,真是大地造化,养育生灵竟有如此方式。
又听说鹤庆府,地处群山之中,山势如墙壁耸然而立,河流平坝道路险阻。古时有一条业龙想把它变成海。此处东南地势低凹,叫甸尾,水流到此,积聚受阻,渐将泛滥。
有一印度神僧摩伽陀尊者,慈悲救生,用锡杖在甸尾的山脚处,穿凿了数十个孔洞,深达五里多,把积水导入金沙江。在此我遇到了浪穹县的学士萧暗初,他曾在楚雄请我为他画一幅观音大士像,一见面,很高兴,就邀请去浪穹县。
接着又有孝廉杨绍先等人前来访会。萧暗初和杨绍先两家是亲戚,都是巨富人家,各有名园别墅,大家情投意合,因此,我在那里逗留了一年。
我二十七岁那年,正是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十二月初旬,正与诸位好友相聚于梅园游玩。此园离浪穹县城二十里,是萧暗初的书斋所在地,背靠石宝山,面积有十多亩,种了数百株梨树,四季都可欣赏各种花卉。
大家欢饮谈笑,兴头正浓之时,我接到老家来信,告知伯父一直盼望我回去。他七十岁刚满不久就去世了,未曾等到见我一面。当下我受到极大震惊,酒也醒了,伤心地哭了。我从来不信佛和道,这时突然发起出家的念头,就对众友说:“我实在不孝,父母和伯父之恩未报,大逆之罪难逃。现今决志出家忏罪报恩。
从此一别,不复再聚。”大家听后,都睁大了眼睛望着我,以为我发疯了。萧暗初说:“你一天都离不开酒,怎么说起出家吃素的事。如果要出家,不必到别处去,我把这座园子奉送施舍给你修行。”
杨绍先说:“萧兄既然奉施了园子,以后日用所需之物,一概由我包下,并把我随身的家僮施舍给你听便差使。”我说:“出家后的饮食、衣服、卧具、汤药四事幸蒙二公成全,实属多生良缘。我还要祈请你们今后荤酒不要再带入此园。
柴米就不限多少了。凡是行脚僧道,我都愿供养斋饭。”他们都欣然答应下来,没有丝毫碍难。
离此园二十里外有一座道观,我前往拜访,叙说了我想出家之事。该观的一位老道士想诱说我做他的徒弟。我见他举止没有威仪规矩,谈吐又不合情理,我就说让我回去想一想再来回复。我见他桌案上供着一部皇经,就想请回园中阅览。
他说:“你不是道士,怎么能随便说请经呢!”我当即脱下身上所穿之衣,穿上了他给的道袍。他说:“既然你真出家,可以请去。”我回到了园里将经卷供在案上,顶礼膜拜,自己改名为真元,号还极。
到了腊月三十日,我写好一玉皇牌位供起来,至诚口称神号进行礼拜。到了中夜,精神有点疲倦,不知不觉跪伏在地上睡着了。梦见万里碧空如洗,一轮红日高照。我来到一个大寺庙前,只见殿台高敞宏大,外有红墙围绕,松柏成行,中间有一门,看到有许多僧人在里面,都是光头,身披袈裟。
我心生欢喜,想进去,但门槛太高,无法跨越。奋力试了几次,忽然,就进去了。进去以后,觉得自己不是道士,而成了僧人模样。见到众僧围绕之中有一高座,上坐二老僧,身着红衣,笑嘻嘻地招手要我上去。我就挤开众僧走上去。
那位老僧拿了一卷经书给我,说:“你来给众僧宣讲。”我就接过来,站在座旁开讲,众僧都跪地而听。
待到一觉醒来,浑身汗流,讲的什么内容也全忘记了。我就想,我终究不是道家门中之人,以后必定做佛门之僧。天明之时正是崇祯二年,我二十八岁。从此每天跪诵《皇经》一部,隔三日拜忏谢罪一周,每次作回向祈祷时都悲咽涕泣,申白报恩。
旧时的熟人好友来园随喜,见我以前的俗气全无,真实修行毫不懈怠,都生发信心,赞叹不已,有的发愿终身吃素,有的要脱尘出家。从此百里以内都知道萧家梅园有一位还极道人。
离浪穹县城八十里,有个三营镇,那里有座大觉寺,定于崇祯三年春起建龙华法会。我就于元宵节前往随喜,恰遇主僧云关法师和筹建法会的各位会首在大殿里。我肃整威仪礼佛之后,进了斋堂坐下。有一居士,白发儒巾,走上前来合掌致礼,问我从哪里来。
我说:“自浪穹来。”他问:“你会见过肖家梅园的还极道人吗?他的道念和修行如何?”我说:“曾经见过面,此人只可听听名声而已,不能见面,假装修行,实在是炫耀虚声,惑骗群众。
何况他出家不久,有什么道德修持可言呢!”那位老居士脸色沉了下来,严肃地说:“你既然是一位修道之人,见人有德,应当赞扬,知人有过,应当善隐。这样嫉妒同行的道友,如何能称为修道之人。”
这时有一居士从外面进来,他认识我,高兴地对我行礼。那位老居士见状就问:“你认识这位道人?”答说:“这就是萧园还极师。”老居士说:“差一点当面错过!”他立即告知主僧和各位会首,一齐向我作礼问好,并且恳请我主坛。
我说:“主持龙华法坛者,应该通晓玄门法事,我只是静修,专门礼诵,不宜。”他们一再诚恳请求不已,我也推谢再三。后来,我见众人情坚难却,就说:“此大法会,必须以斋供僧众为首要任务。
你们可曾作好准备?”众人答:“没有准备。”我说:“如果缺了斋供僧众这一条,怎么能称为胜会呢!这件事,我将勉力承担下来。一来与众居士共同庄严道场,二来可引导所有善信之人布施植福。”大家听了欣喜拜谢。
第二天准备去拜访该镇的知名人士,劝请他们带头赞助此次法会。有人说,本镇有一艾姓家族,为乡宦,另有一吕家,官为指挥。两家联姻,为翁婿,都是富户而且好为善事,又是浪穹县萧暗初家的至亲,此外就没有人可比了。
我一想,此事看来有希望,就决定先去拜望吕家,在门口恰好遇见萧暗初派来送礼的人,我就顺便请他进去通报一声。我被请了过去,艾护法也正好在此,他虽听说过我,却未曾见面。我叙说了法会斋僧之事。
艾护法说:“哪里有建龙华法会而不斋僧的道理。还极师既然肯一肩承当此事,老夫也愿带头倡导。”他马上就派人邀请本镇有德望之人和善信之士前来共议,大家都乐于随从。
第二天,艾、吕二位护法,擎着一青一黄两把盖伞在左右,我身着道袍草鞋在中间,后面乡耆善信随行,把该镇大小街巷周游一遭,各自劝请亲友共成善事。当日所施之钱物,共计有银钱三百余两,米五百余石。
回寺后,即时聘请工匠,起造草房数十间;其它一应什物用具向各家借用,只有主管伙食一事,很难找到合适人选。到了下午,有一行脚僧来,相貌古朴,语言柔和而有力。问他从哪里来,说是前去朝礼了鸡足山而来,是寻甸府人,法名成拙。
我请他相助,他当即允应,很有道念,他日夜操劳,全无一丝轻慢倦怠之意,从此我俩成了志同道友。每天前来赶会吃斋的云水僧道,不下千人,孤寡男妇乞丐贫人超过百数。凡是前来设斋供僧的施主,我都劝请他们礼敬僧众求福。
又向他们开示说,那些贫苦人中,并非没有我们以前多生多世的父母及眷属。因为他们前世不供养三宝,不济救贫苦,所以今生招来这样的果报。你我都是肉眼凡夫,看不到这一点,应当折服高傲我慢的习气,恭敬礼拜。
他们听了都很信服,依言而行。这是滇南地区,自古以来罕有之事,也是我未习经典,出自己意所作的教化开导因缘。到了法会将要结束时,听到各位会首私下议论,要准备礼物酬谢我。法会圆满的前一日,我就私下向成拙一人辞别,乘天色未晓,一人悄然返回浪穹县。
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我三十岁。二月中旬,剑川州当时有李君辅和李君弼弟兄,都是学界名士,笃信三宝,常和我会晤。
他们有一书室,离剑川州城三十多里,青松苍古,赤岩奇秀,极其幽僻,想请我去那里静修。他俩与萧暗初交谊甚厚,就派人送信给暗初。暗初开始犹豫不决,从道友感情论,难于与我离别,从儒友交情想,又该满足李氏兄弟之求,因此两难。
我说这里离剑川不远,还是舍己从人为美。我就辞别萧园而应请去李园。三月十五日抵达,在那里斋僧如前,修道益加精进。李氏兄弟增加了信心,其兄也发心毕生吃素了。
六月初,天气炎热,我为纳凉,攀登至赤岩上,找了块巨石,盘腿而坐。向西一望,只见约莫五里远的地方,群山环抱之中,树林蓊郁,想必是一座古刹。就起身向那里走去。到了那里,只见一座茅庐,竹扉半掩,从里面传出木鱼和诵经之声。
等到经声停止,进去见一老僧,仪容可敬,我就礼拜。他说:“你们黄冠(道士)之流,多不礼僧。你从什么地方来?名号是谁?”我说我是浪穹萧园的还极,现今受请住在赤岩书室。他就拱手问讯,说:“听说还极师在三营龙华会中,斋僧济贫,不分门户贵贱,并且善于开导施主和信众,空去我相。
请问你拜谁为师?看什么经教,能这样作广大佛事?”我说:“未曾拜师,也未诵阅佛门经教,全凭自己的意思这样做的。”他颇感惊讶,说:“你所做的,都是菩萨行,你大有慧根,快些拜位明理之高僧为师,剃发为僧吧,以便弘扬佛法,化导众生。我常诵读《华严经》,你可以请去,恭敬跪阅。
佛、道之理,有浅有深,而菩萨的悲愿行持是无量无边的。你自然发菩提心,不用藉助于别人的开示。”我听后拜谢并请了《华严经》回到赤岩,焚香跪阅到“世主妙严品”完,就回想起最初出家时夜里所作之梦。想披剃为僧的心情,骤然急切起来。
七月终,浪穹县大寺主僧妙宗,带了萧暗初的信来会我,邀我同朝鸡足山,这正合我意,立即辞别李氏兄弟,会同暗初和妙宗二人,于八月十五日到山,夜宿寂光寺。打听山中有无明师,听说狮子峰有大力和白云二位老和尚,精修净业,三十年不曾下山。
我便于十八日同妙宗和暗初,穿松林,绕溪径,下山谷,登峭岩,到达了静室,礼拜哀求为我剃发。大力老和尚详细问了我的根底和缘由,幸得垂慈应允,命我准备衣钵。暗初就说:“既然承蒙和尚摄受还极,他的衣钵斋供等事物全由弟子我承担。”白云老和尚说:“我观此人终究要成佛门大器,不可草草行事。
恐怕出家容易,持戒不坚。必须要他自己沿门乞讨化缘,以折服他的我慢习气,考验他的心志。乞化得了衣钵,再回山披剃。”我心想这两位善知识,一个慈悲摄受,一个要折服我之贡高慢心,实在令人敬畏,佛门全然不同玄门(道家),慎重而不泛滥,心知因缘未到,含着眼泪说:“和尚所说,一一遵依。
但既然登山来到此地,我不忍空手而回,求和尚慈悲,赐我一个法名。我虽未剃发,暂且作一名心僧。”大力老和尚听了以后,破颜微笑,就给我起了法名书琼。
我礼拜之后退了出来。心中想到下一步应当怎么办,正在踌躇之间,有一僧人名月峰,走上前来问我:“道人,你心中有什么事委决不下?”
我说:“正在想到哪里去乞化衣钵,没有熟悉人的地方才能前往。”他说:“从浪穹县出发,过凤尾山二百里,有个地方叫落马井,产盐,有数万户人家,好善多富。我就是那里的人。最近几天我要回去拜省我的师父。我想你没有去过那地方,可以一同去。”九月末,就与月峰离开鸡足,向凤尾进发,走了半个多月才到落马井,住在西山放光寺。
主持僧悟宗,欢喜地接待我们,不像初初会面的样子。这寺是杨旌家族的香火庙,一家世世乐善好施,晚辈子侄多半从事儒生之业。又加上月峰和悟宗两师的赞叹促成,所以善信们都来相助,又有当地土官名自晏之,和我一会,非常投机,彼此十分爱敬。
原本来到的是生地方,反而成了熟热之地。我急切想回鸡足山披剃,却一再被当地善信施主们挽留。到了崇祯五年九月初(公元1632年),有一位省城的亮如老法师应邀去永昌县讲经,圆满后返回省城,正好从这里路过,住在东山大觉寺。
我就和月峰商议说:“这里的善信施主坚留不放,我出家之志未遂。我打算随从亮老法师剃发,以便随侍在他身边参学。但又担心这样做违背了想在鸡足山披剃的本愿,背信于大力老和尚。
这事该怎么办呢?”月峰说:“我知道,亮法师是寂光寺那一法派的人,曾在寂光寺作方丈三年,你的法名,也属寂光宗派,若在亮法师处披剃,看似离了鸡足,但就法派而论,仍然是大力老和尚之法孙,不能算背信,还是满了本愿。
这件事应当速办,不要再迟疑不决了。”于是我才下了决心,就和月峰离开放光寺,下西岭、登上东山大觉寺,礼拜了亮如法师,只说前来瞻仰供奉,不敢放肆直说要求落发。承蒙亮法师恩允,就移住到西山放光寺。
第二天一早我焚香向亮如法师哀恳为我披剃。亮如法师笑着说:“我昨晚梦见一僧,身着袈裟,随从之众无数,对我说头发长了求我给剃去。今天应了这一因缘。你是再来人,可以绍吾(继承我)弘法利生,应该取名读体,号绍如。
先选定吉期,备好五衣,受根本五戒。”我深悲自己出家太晚,但可喜的是我宿有深因。就卜算决定十月初五日披剃。街上的善信男妇,在当天接踵登山来寺随喜。我正在为缺少帮手着急,信步走出寺门,当面就撞上了成拙。
我们三营镇一别至今已有两年,今天相见,恰如早有定约。问他从哪里来,他说,“从永昌府宝台山来,想随侍亮老法师。昨晚赶到山下,听说法师在放光寺,今天要为一道人披剃,原来是你还极师哟!”两人大笑,真是不可思议的奇缘。
巳时(九点至十一点间)摆设好法座,举行了披剃受戒仪式。很多男妇围座观礼,如观至亲,叹息依依,不忍舍离,斋供完毕才散去,一路上只听佛号声绵绵不断。
第二天晚上,月峰说:“这个地方的善信们持诵佛经的人多,但从未见闻法师宣讲。绍师若肯承当讲经,请亮老法师慈悲肯允,那么就永远不会忘怀在此处披剃的因缘了。
哪有人正逢饥饿之时,遇到美膳而不想饱餐一顿的呢!”因此我就把月峰师的提议,向亮如老法师呈报了,并表示自己愿意作期主。师允许我讲《法华经》。就从初十日开始,讲经期间,期场所用什物,都向土司自晏之借用,日用钱米,由百姓自愿捐助。
我白天作期主讲经兼作知客接待工作,夜里研读经文,第二天上座宣讲。司库内勤工作委托成拙师,外办采购全由月峰师作主。每天听经的四众甚多,三顿粥饭和素肴,无有短缺。到十二月初八,讲经圆满,钱米有余,既有利于众生,又增加了信心。
初九日,向众施主和护法作了告别,初十日我便随着师父出发,十五日抵达浪穹县,住妙宗寺。萧暗初因出远门未晤,杨绍先得知后把我们接到他的书院中安居过年。
有位同行的道友名遍周,鹤庆府人,是龙华山栖云庵的僧人,见到我初出家就作了讲经期主,主动请求宣讲大法,他亦发心恭请亮如师到栖云庵讲《楞严经》。
师父慷慨法施答应了。正月十五日以后,我向杨绍先并诸旧交辞别,看到我必不可留,就赠送路费,我一概谢绝,大家感到扫兴,因此只收了少许。亮如师见我淡薄财利,息灭贪心,对我就更加慈爱。
二十二日到栖云庵。丽江府上官姓木,笃信三宝,当地的规矩规定不准出境,但听到有善知识和法师来到鹤庆府,他就派人迎请入境,所以就前来恭请师父。
我就随侍师父同去。丽江府的地界东止金沙江,西至黑水河,南接剑川州,北临土蕃(西藏)。土官的府院倚建在雪山下,银峰高耸虚空,翠林铺满大地。留住那里半月,随时请问佛法。
二月十八日,我们辞别返回鹤庆府,二十日开始讲《楞严经》,我有幸被指派任职后堂(内部)工作。剑川州了然法师为首座,他是石室山万佛寺僧,幼时曾去江南各讲堂参学。这一期讲期,由四位堂口班首轮流复讲。
当了然法师复讲到八还章时,超越了原经旨意,推翻贬低正座亮如师,众人不服。西堂班首一云的话激发了我一时冲动,就在讲堂当众揭露首座了然的过错,用清规石处罚他。亮如师父知道后下得堂来,询问原委。
众人说:“首座欺昧良心,后堂性情耿直。两人都未向师白告,乞求师父慈悲饶恕。”亮师对首座说:“八还章,文字道理显然明了,是你毁谤经法,自招众忿,自己应该明察这一点。”又对我说:“你不奉师命,擅自动用清规,应当重加责罚。
现在根据众人的评论,从轻处罚,跪香一炷。”又对众人说:“后堂绍如认真维护经法,将来领众出头。只知道要守规矩,是不知道要给人留情面的。”
有一天,来了二三个初出家的到庵上听经,一派世俗之态,令人厌恶。亮如师劝诫他们说:“出家必须先受沙弥戒。再受比丘戒,行住坐卧应当具备诸种威仪,才能称作僧。若不受比丘戒,威仪不具,不能叫僧,玷污了法门的清誉。”当时我正侍守在亮如师旁,听了以后就向师父礼拜并说:“请师父为我授比丘戒,使我得成合格之僧。”师说:“我是法师。
受比丘戒,必须请律师。”我又问:“谁是律师?”师说:“律宗现在快失传了。南京有古心律师中兴律宗,被尊为律祖,他已涅槃。他的传法弟子中,只有三昧和尚在大力弘扬毗尼(戒律),现在江南。”
我说:“我去江南受完戒,再回来侍随师父。”师说:“万里迢迢,你说得轻巧!”我说:“师父您说的,不受比丘戒不能叫僧。我舍离道门,归依释教,为的是作一名僧人。若不能成僧,剃发还有何意义!”师父沉默无言,我也就退了出来。我就这样经常向师父求告,师父每次都不发一言。
到了四月八日讲经期圆满,我在午后又去方丈室向师父告假。师父见我念切志坚,就说:“这是你业力所牵。前途是福也要去受,是苦也要去受。你就去罢!”当时另有几个人也想和我一起去,也都向师父告假。
师父说:“你今天刚开始行脚,就有多人相随。以后学得好,你会成善知识,否则就成江湖中之头头。”我拜谢说:“承蒙师父慈悲授记。我从此要去学作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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