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风与烛
一
世源游戏公司会议室。
沈居慕随意翻着面前的策划书,听着项目组长眉飞色舞的解说。
他们近期刚上线的是一部大型古风角色扮演端游,流畅的动作画面和极大程度还原的古代生活风貌让这款游戏才上线三个月就收获好评一片,各大数据统计结果不错,目前正准备开发下一个副本。
项目组长清清嗓子,迫不及待地进入主题,说:“这次上线的新人物林若鸢,是赫赫有名的舞女,其中仰雀台的那部分舞蹈表演,之前商议过的是通过真人的实时动画捕捉来完成,人选的话……”他点开下一张。
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新面孔,沈居慕不自觉地坐正了身子,刚刚还在悠闲转笔的手此时微微握成拳。
“乔岁逾,未央舞团的主舞,之前刚结束的‘琼林杯’她拿了独舞银奖。舞团就在我们市,到时候协商也方便。”他紧接着点开了个视频链接,正是她拿奖的那支舞。轻柔的音乐声中,她翩翩起舞,翾风回雪间似拨开多年云雾,沈居慕略微出神,有一瞬竟觉得时光未走远,乔岁逾依旧是他的乔乔。
音乐渐歇,周围响起讨论声,沈居慕回神,手指轻点着桌面说:“那就这么定了,谁能把这位请来,年末加奖金。”
会议室瞬间响起一片欢呼。为了那笔奖金,更是因为这位向来挑剔的老板竟然一次就通过了这个提议,终于不用加班了。宣传部有人高高举着手,喊着:“我和女神是高中同学呢,我们熟,让我去吧。”
沈居慕好看的眉一皱,“啪”地合上文件夹,半天才忍住没有和他进行一场“谁和乔岁逾更熟”的对决。
合作洽谈得很顺利,还定了一周后签合同,除了乔岁逾,还有两位编舞、编曲的老师也一同被签下。那天沈居慕在会议室隔壁的行政部晃荡,把整个部门的人吓得战战兢兢地工作了两小时,他才下了楼。
公司一楼大厅,项目部长正跟舞蹈主创们礼貌地道别,见沈居慕就这样目不斜视地走过来便向他问好。他颔首回应,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说道:“是这次合作的几位老师吧?接下去的日子要辛苦你们了。”
其余人都笑着寒暄,乔岁逾却已经浑身僵住了。刚才合同上写的违约金是多少来着,她就是来跳个舞为什么还能碰上故人?
好在沈居慕并不打算找她叙旧,打过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乔岁逾纠结着回去,暗叹这份工作真的太艰难了。
二
待一切准备妥当,宁城的天气已经渐凉。
那支舞乔岁逾已经烂熟于心,费力地穿上动作捕捉服后,她就有些不自在了——沈居慕从进门开始就坐在显示器后一直看着她。
音乐响起,乔岁逾晃晃头,专业素养让她迅速进入状态。足尖轻点,腰肢袅娜,似秋燕起舞诉哀思,这曲子里头的忧愁让乔岁逾跳出了九分。
一舞毕,她到显示器这边和编导老师一起掐动作,沈居慕这个门外汉却硬要凑上来。他煞有其事地评价:“乔老师这个动作很难吧,太完美了,完全契合人物。”
乔岁逾拧眉细看,这个就地一滚的动作难在哪儿了?
一天很快过去,乔岁逾的腰之前受过伤,跳了这样高难度的舞难免有些发僵,她回家就给自己贴了膏药,接下来还要拍一个舞蹈宣传片。她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竟是沈居慕那张久违的脸。工作时她可以假装初次见面,客气疏离,现下她一人独处,那四年的记忆就纷涌而来,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和沈居慕大学相识,谈了两年恋爱,分开却已经三年。当初离开得狼狈,即使狠话说尽,她依旧是不忍心真正责怪沈居慕,只能怪那无端的风月,生生将他们拉扯开来。
如今兜兜转转又遇见,乔岁逾泼了冷水洗面,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合作,她和沈居慕的旧情早就被她撕得稀巴烂,不可能复燃了。
乔岁逾没想到世源这个公司这么有钱,为了拍这个宣传片,竟然真的搭出了和游戏里一模一样的实景仰雀台,她还以为会用技术合成。
这次的服装不再是黑色的动作捕捉服,而是一条朱红色的广袖高腰襦裙,样式繁复,乔岁逾在更衣间里纠结了很久。
身后有动静,她猜想是工作人员见她那么久没出来过来找她,她提着裙子头也没回地说:“麻烦帮我把这个腰带绕过来。”帘子被拉开,有一双手抚上她的腰,乔岁逾低头一看就发现不对,惊吓之下扭过头,沈居慕正无辜地看着她。
“我帮你啊。”
乔岁逾磨着后槽牙,更衣间空间狭窄,她再怎么躲都逃不开,终于认输道:“沈居慕,求你放手行不行?”
沈居慕不理,熟练地将腰带从后面绕过来在前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比画了下,不开心地说:“瘦了,好心疼。”
乔岁逾抖了抖。舞蹈生向来注意控制饮食,她以前瘦得狠了,沈居慕就抱着她心疼得恨不得割肉送她。落了灰的记忆被人吹开,迷了她的眼,她使了劲推开他,低头跑出去。
镜头前,乔岁逾飞袂拂云雨,刚惹了人家的沈居慕坐在对面托腮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乔乔,只能是他的。
三
乔岁逾是未央团的台柱子,最近在带队排一出舞剧,天天喊号子似的抓人排练,回家差不多都蔫儿了。这天好不容易能歇一天,敲门声又在大早上把她吵醒。
她开门看到沈居慕还感觉是在梦里,迷迷糊糊地要关门,被沈居慕拍了一下脑门才清醒过来。
“你来干什么?”乔岁逾堵着门口不让进,可她那点劲儿被沈居慕一推就让开了道,他进来后反手关上了门。
“乔老师,我来跟你谈合作。”沈居慕穿着西装一本正经地说。
乔岁逾跟看神经病似的盯着他,说:“上次那个合作已经结束了,我最近也没空,沈总别来烦我了,我跟你们做游戏的不是一路的。”
这话往深里琢磨,那意思沈居慕也听懂了,但他铁了心要追回乔岁逾,他甚至想,当年分手他可没同意,乔岁逾可不算是他前女友。
他从包里拿出合同,跟她解释:“听说乔老师多才多艺还会弹琵琶,我想代表我们公司请您做个背景音乐。”
“我琵琶弹成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乔岁逾看都没看把合同推回去。她妈妈是评弹大师,小时候也被拉着学过一段时间的琵琶,可纯粹是自己闹着玩儿的,还做成背景音乐?沈居慕不要赚钱了她还要脸呢。
哪知沈居慕听她这么一说就乐了,他笑着说:“巧了,我们情景设定就是要那种技巧生疏,一曲好几个错音的。乔老师就是你了,签字吧。”
乔岁逾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似叹了口气,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沈居慕?我不觉得我们还有牵扯的必要。”
沈居慕收起了进门时的嬉皮笑脸,他眼眸微颤,略显焦急道:“乔乔,当年我妈……”
“打住。”乔岁逾打断他说,“当年事当年毕,我们已经掰扯得很清楚了。”
沈居慕低了头去整理合同,他才不想掰扯清楚,他巴不得两个人纠缠一辈子。
乔岁逾没再理他,把他一个人晾在客厅,起身倒了杯水再回来,沈居慕拿着笔趴在茶几上不知道在写什么。她走近一瞧,气得腰更疼了。
“沈居慕,你模仿我签名干什么?”她伸手要去抢合同,沈居慕顺势拉着她的手压在印泥上摁了手印。
沈居慕沾沾自喜,上学时他曾帮乔岁逾写作业,为了练好她的笔迹,将她的名字写了满满一张纸。他松了一口气,还是头一次这么逼人签合同,他转头看着乔岁逾道:“我是真心要跟你合作,不是胡闹。乔乔,你不喜欢提过去那就不提,但希望你现在能给我一个机会。”
沈居慕走了很久,乔岁逾还坐在沙发上出神。她从书房拿出琴罩里的琵琶,最后一次弹奏是因为沈居慕生日,他突发奇想要让她弹《生日快乐》。如今素手一拨,都是旧年的味道,熏得心头发酸。
四
那天沈居慕把曲谱给她留下了,乔岁逾跟舞团协商好时间,挤出几天去录制。结束那天沈居慕照例请吃饭,她被安排在他旁边。
一桌子的菜乔岁逾没吃几口就停了筷,一只手放到腰上轻轻揉着。这几年腰伤愈加严重,前几天练托举的时候不小心又拉扯到,如今坐久了就开始发酸。
场内灯光不甚明亮,偏偏沈居慕就是能注意到她的动作,他凑近问她:“腰又不舒服了?”
乔岁逾动动唇:“要你管。”她琢磨着这么离席是不是可行,就突然被沈居慕拽着胳膊站起来,也不跟其他人解释,就这么拉着她进了一个无人的休息室。
沈居慕跟服务员说了几句再进房,乔岁逾已经在沙发上趴着了,声音闷闷地传过来:“谢谢你啊,我躺会就回去了,你也快回去招呼大家吧。”
真是谢得忒没诚意,沈居慕不回她,翘着二郎腿终于等到服务员拿了药酒过来。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几分钟,乔岁逾感觉沈居慕的动作停了,但腰上还是一阵凉意,她扭了扭身子,小声道:“我冷。”
这不经意的撒娇,让沈居慕手下一紧,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起来,不再忍耐地把她圈进怀里。他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十分可怜地说:“乔乔,我很想你。”
乔岁逾觉得晚上喝的酒都上了头,恍恍惚惚地想回应他这个拥抱。一份清明袭来时,她开始推拒,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想就想吧,再想几年就忘了。”
舞剧的第一场演出是在Y市,乔岁逾是主角,两套服装,三段独舞。这场舞剧的特点在气势恢宏,那看似轻盈的水袖要甩得不落气势。台上看不清,一场下来,乔岁逾身上全是汗滴。进到后台,她怕感冒快速换上自己的衣服,坐在镜子前却开始撒癔症。
刚才谢幕的时候,她好像……看到沈居慕了。
听到其他演员随口说到外面下了雨时,乔岁逾转身朝外走去。
剧院门口都是躲雨的人,乔岁逾一眼就找到站在玻璃门前的沈居慕,她没有上前,只是站在他的侧后方偷偷看着。
沈居慕的五官比读书时更为深刻,今天难得没穿西装,一件略宽松的深色大衣,下巴还是怕冷地缩在围巾里。乔岁逾就这样盯了许久,不知为何,她总能在他眼底看到当年的少年心性,真诚的、逗弄的、狡黠的、漫不经心的,皆是她曾爱过的模样。
人群渐散,沈居慕坐上一辆车钻入雨帘远去。一个偷偷来看表演,一个背后默默注视,像极了他们现在的心理。
五
沈居慕料定了乔岁逾会再联系他。他慢悠悠地接起电话,带着得意问她有什么事。
乔岁逾心情并不好,游戏的新副本早就上线了,按合同上的日期她早该收到酬金,但是,钱呢?
“沈总,您助理刚才说有任何问题让我来找您,我们可以谈谈合同上的打款问题吗?”乔岁逾咬牙切齿地道。
沈居慕装作惊慌地在那边翻合同,过了一会儿说:“大概是他们工作疏漏了,我让他们下午就把钱到打你卡上。乔老师别生气,为表示歉意,我请你吃饭吧。”
沈居慕这个家伙,算盘打得啪啪响。乔岁逾自然是没同意,但这不并妨碍沈居慕下班在剧院门口堵她。
江南风格的餐厅,在这个飘了细雪的夜里添了一分春色。乔岁逾是个古风爱好者,从一进门就被吸引,连带着被人强行带来吃饭的不适都散了去。
沈居慕几乎不用问她口味就点了一桌的菜,两人静静地吃了会儿,沈居慕问她有没有收到钱。
乔岁逾筷子一顿,她不但收到了,还加上了逾期赔款。她咽下一口虾仁,说:“收到得可多了,人人都像沈总这样做生意,我就发财了。”
“都是按合同上执行而已。”沈居慕给她倒了一杯清酒,又找话题道,“反响很好,乔老师看到了吗?”
乔岁逾抿了一口清酒,觉得微微发涩。网上说她有仙气的有,说她专业素养过硬的也有,她最在意的是说她时运不济,明明有实力,但履历并不耀眼,没有国际赛撑腰,没有名气。
其实她曾有过一个机会的。
她自幼习舞,早就决定了要去中央舞团闯一闯,就在她大四接到面试通知的几天后,她在一场汇报演出中从一米高台上摔了下来,伤了腰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那之后,她的人生计划全被打乱了。舞鞋不要了,梦想不要了,最后连沈居慕,她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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