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穹庐外,冬末午后的太阳渐向西落;穹庐内,一轮新日冉冉点亮。
这座城市有序而祥和。
市内的楼宇从颜色可以大致区分出其建筑类别。
外观砖红色的多为住宅。
青砖灰瓦朱柱红墙的仿古建筑,一般用于公共服务事业,例如,生命终止中心。当然,京津市作为古都,这里面真正的古迹也有不少。
姜黄、土黄这类黄色系的房屋,基本上都是各团队(类似公司的组织)的驻地。
与社会生活相关的产业,如生产厂房、仓储物流中心、商场超市等,选用了代表环保的绿色为主基调。
科研院所、教育机构,则一律采用可以减少反射光的特殊白色涂料粉饰外墙。
整座城市鲜有纯玻璃外立面的建筑。
如果可以站在高处,就会看到大片大片白色的楼群,铺满了整个津港湾,世界上面积最大、学生人数最多、师资力量最雄厚的学校区便坐落于此。
可惜这里没有摩天大楼,甚至连高于六层的建筑也屈指可数。
一百多年前,一场全世界范围内的“返璞归真”运动,让当时世界上大多数的雄馆高厦归了尘土。
幸运的是,文物古迹皆得以保存,纪念堂、歌剧院一类的地标性建筑,也因其象征着一个时代的文明,而幸免于难。
不幸的是,人们再看不到迪拜塔高耸入云、双子星拔地凌空……
没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人类仿佛一夜间退回到了农耕文明。
再加上工业规模日渐缩小,体量庞大的工程机械、运输机、远洋货轮逐步淡出生产生活领域。
那段时间,竟真如古人词中唱的那般:“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毁誉参半的自然教,也是自那时开始发展壮大起来。
如今的城市里,几乎再看不到气势宏伟的各类场馆、熠熠生辉的大型写字楼。低矮的房屋成了主流,参差错落间不失秩序,注重实用的同时也兼具艺术之美。
如果单看以上这些,似乎这里与文艺复兴前的中古欧洲城镇,区别只是大了几圈而已,完全没有印象中高科技时代该有的样子。
不见密集的电缆,刺眼的霓虹,层叠杂乱的广告牌,如同电脑乱码一样的拉丁字符,巨型建筑旁的贫民窟与地下城,以及用义肢来弹奏吉他的乐队主唱强尼银手。
这个城市只有简单的房子,简单的生活,就连阳光也只是刚刚好。
像是被时间遗忘了一样。
但谁又能说,未来一定是阴冷潮湿的永夜?
偶有几座略高的建筑分散在城市各处,或是古典西式钟楼,或是仿唐式建造的市政厅,又或是某些科研机构大型实验室所在。
而其中比较抓人眼球的,是沿河而建的一座楼群。楼群由五栋高低不同的塔楼组成,楼顶极其广阔的圆形平台,让这五栋建筑的造型,如五根长短不一的钉子,钉在了海河岸边。
此刻最高一栋楼的平台上,气象局的工作人员们,正在为今晚的降雪庆祝仪式开心忙碌着,欢声笑语不时落入岸边散步的游人耳中。
宁静的河水一路探入那片洁白广阔的校区,不知从何处入海。
逆流而上,与天穹相连。
“天穹”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碗,倒扣在这片广袤的沃土之上,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带来了风调雨顺。
天穹由力场发生器维持运行,以调节空气对流的方式,控制其笼罩范围内的气候和温度。
在今天,世界上所有的都市圈,都有大量的机构,以及无数工人工程师科学家,在维系着天穹系统的正常运行。
而且,随着百年前第一座人造太阳的点亮,天穹下的自然环境愈发稳定,城市居民也生活的越来越安逸。
自然教嫉妒不已,只能用“人人开得起小汽车”的口号聊以慰藉。
是的,这个时代的城市里几乎看不到汽车,地面上也只有步道,没有行车道。不过这并不只是因为人们想少吸点汽车尾气,不然也不会路上连辆自行车都看不到。
随着上上个世纪末人口暴涨,如何高效利用能源、节约能源,成了当时人们最关注的问题。
前文提到过的返璞归真运动,也是那个时代下的缩影。
同时期,核聚变反应堆的小型化科技,发生了飞跃式的进步。这让本就日薄西山的化石能源产业,退出历史舞台的时间点大幅提前。
短短十几年间,无数烧煤的大烟囱不再冒烟,旧式核电站的冷却塔也被推平改建。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核电的快速发展,并未给当时已在与醇醚等新能源汽车的竞争中,落入下风的电动车行业带来利好,且不仅是电动车企...
核能火电之争,结果车企差点黄了。
起先人们只觉得这是无妄之灾,但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原来,这就是民意。
早在二十一世纪初,就有人提出过,在全世界范围内,用公共交通完全取代私家车的构想。
怎奈此人人微言轻,言论只在其家庭内部小范围传播。
不过,一点星火也是火。
是火,就可以燎原。
大质数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之一,就是让思想真正做到了无边界。这种“无边界”,对个人来说成立,对各自拥有不同文化的社会群体,亦成立。
在大质数暗中推波助澜之下,那段时间,全世界的人们形成了一种思潮,并很快付之行动——全球范围内,大力兴建都市立体化公共交通网络。
官话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为了达到削减汽车数量的目的,首先需要解决城际间的公共交通问题。
而恰恰还是因为大质数带来的影响,旅游市场大幅萎缩,再加上原本就在发展规划中的项目(如高铁提速、增加运力、增开线路等)的迅速实施,所以这个问题很快便不复存在。
顺带还有个意外收获,高铁提速至1000km/h那天,全球民航业一片哀嚎,并集体宣布愿为航天领域的研发和应用添砖加瓦。
城市外的问题解决的同时,城市内交通公共化进程也在稳步推行。
先是鼓励市民摒弃私家车,绿色出行,并投放大量免费的共享自行车、电瓶车,用以解决“最后三公里”的问题。
一方面,由于天穹系统的逐渐完善,极大遏制了恶劣天气给市民单车出行带来的影响。
另一方面,大质数在舆论导向上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故而整个过渡过程较为有序和谐。
且并未出现保守派预测的,大批自然教徒蹬电驴进山的情况。
自项目伊始,短短几年间,天穹笼罩下的城市圈范围内,或许偶尔可以看见几辆用于运输、服务、救援的特种车辆,但从前奔驰在路面上那些家用机动车,就只有在学校区才找得到了。
那个年代,多少辆豪华超跑,因为被校方以不安全为由拒绝,被农民伯伯们嫌弃底盘太低,令人惋惜的成了可回收废品。
自此,这项工程的重中之重——空中立体化运输纽带,也开始从无到有,从一生二生三生千千万的,开满了城市上空。
这般浩大的基建项目,施工过程一定是繁杂无比的,个中艰辛,难以用言语描绘一二。
但因其中蕴意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景,让人们心甘情愿的为之付出,所以那段岁月也显得并不漫长。
时过境迁,市内整体的公共交通网络早已架设完毕,无用的机动车、非机动车也尽数被放归南山。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位于十字路口中心、风格与周围环境相和谐的六层倒圆锥形建筑,即如今的公交站楼。
以站楼为中心,若干“导引区”斜向上探出,与楼体上空供载具穿行的全封闭式通路相连。
考虑到采光、隔音、坚固程度、抗腐蚀性等问题,通路外壁采用了一种原本那个时代没有的材料——用里世界中的生物技术制造的多层真空有机玻璃。
直到今天,此项领域的研究仍未有所超越,故而这些“进口”玻璃一直延用到现在。
站楼的一层可直接乘坐客梯到任意楼层,也有大型货梯直达顶层。
二层为步道站台。在这里可以在导引区踏上缓行履带,去往各个方向,适合想赏风景且不赶时间的乘客。某些履带上还有木马、摇摇乐、动感单车一类可以打发时间的运动器材,不过不是时时都有,需要碰运气,据有关专家研究称,刷到“爸爸的爸爸是爷爷”那台的几率,堪比在《钢铁侠》里扮演小辣椒。履带速度有快、中两档,如果以中档行进仍然觉得速度过快,最好还是下到一楼自己溜达。
三到五层为轿厢站台。越往上,单个轿厢所能乘载的人数越多。速度时间方面,则需要乘客提前在各自的系统中设定好,一旦发车即不可更改。座位下的抽屉里会放一些零食饮料,种类不多,聊胜于无。另外,轿厢内禁止接入表、里世界。
六层除早晚高峰,在通常情况下作运输货物用。载具分全封闭式、半封闭式、平板式,只要当前站楼的货梯能装下,坦克也能运。还有一点特殊的,六层配有服务机器人,别的层没有。
在站楼刚启用的头两年,总有几个倒霉孩子,出于好奇、冒失、颓丧等原因,越过导引区,结果被飞驶而来的过站车KO。
后来,大批机器人上岗,像很多红绿灯旁的大爷大妈一样,挥着小旗吹着哨,才逐渐规范了乘客们的危险行为。而且那段时间,大质数还经常拎出几个典型,扔到各大论坛里鞭尸。最终,二到五层的机器人顺利再就业了。
现在的市民如果想出门,只需提前在系统中简单操作几下,然后步行至最近的路口乘车,一站过后下车,下车站距离目的地不会超过半个街区(注:京津市标准街区长500米,宽100米,越接近长边的中心点,房价越便宜)。
如此傻瓜式操作,相信即使像索隆一样的路痴,也能将行程安排精确到秒。
都市圈内几乎所有的十字路口中心处,都设有站楼。
如果说城里的建筑如荒原野草,低调含蓄;那么这些站楼,就是一簇簇五颜六色的花蕊,绽放出一片片纤细透明的花瓣,把城市装点成了盛夏的绿洲。
整座城市,就是一件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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