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殷尧藩
少年佳节倍多情,老去谁知感慨生。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薄酒话升平。鬓丝日日添白头,榴锦年年照眼明。千载贤愚同瞬息,几人湮没几垂名。(一)村前的河干涸了,这是小时候痴耍彪玩的好去处,也曾梦里牵肠挂肚,而今,现实里怎么看都是没滋没味。
谁不说俺家乡好,这要么是混得不错的人的矫情,要么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虚伪,也可能是千里挑一真正的纯朴憨厚,就像是去地里摘桑葚碰见的那个16岁少年,跑前跑后帮忙拉低枝丫,最后给了瓶1块钱的水便屁颠屁颠美叨叨走了。
村里的人都说这孩子彪,可他却知道摇晃树枝让熟透的桑葚掉落一地,让我们赶快收拾起来。看见果树我兴奋地只盯着空中果实,他知道提醒我---注意脚下,你都踩着棒(玉)米苗子了。
我的老脸虽难透出红了,却也实在觉得发烧。我也是一个地道农民,却等着一个别人眼中痴傻的孩子来提醒爱护庄稼,对我这算不算见利忘义,或者是见利忘形?所谓的精明和痴傻又该怎样去区分?
家中院子里的撅抅井因为旱天早就压不出水来了,70多岁的爸爸用三轮车从外村拉回来两大桶水,和爸爸一起抬下。我不由问,村里没有安自来水的打算?爸爸回答,10年也不用想。
其实,我也知道我是问了句屁话,但回家总要找着说一点话吧。爸爸的大概意思是,到我死一般是不用 指望 了。
不愉快的话题叉过去吧。
人要么拼搏要么忍耐。你终会发现,不论多美的蓝图,多好的朋友,多亲的家人,慢慢地都会明白,不能 指望 的事或者人太多了。
这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富裕城市大美乡镇。
(二)去发小家坐一会,发小的好看老婆在家满脸冒汗地包着粽子,说发小去县城打工挣钱了。
钱是多么好的东西,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小时候那个流氓犯唱的有人为你卖儿卖女有人为你哈哈笑,三十年前只是听着押韵,年近半旬再想,是刺心,是大太阳底下依然汗毛悚立,寒气袭人…和发小老婆又瞎聊了一会,乡村寂静,尘室生香,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落屋子,俗世烟火的生活气息愈发美丽详和,面前亦是一个内心丰富的女子。
想起小时候与发小一起放牛偷瓜摸鱼,一起偷着哈酒抽烟,然后毛不长一根就假装老练地谈女人。村里有三分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多会被提到,屁股太大的不及格,胸脯太高的不及格,走路太能扭不及格,嗓门大脾气急的不及格,胸脯比别人多露出一点白嫩的不及格,唯有那个不胖不瘦安静乖巧的才惹人喜欢。
后来,才知道这貌似的流氓是多么可笑。
彬彬有礼总是让人心生拘束,男女一室亦非久留之处。告辞出门。
我想,每一个女子最初都是自带三分仙气的,矜持、清雅、圣洁、雍容。只是后来都被市侩的尘世熏陶,被肮脏的男人玷染,成为跌落尘土的珍珠,慢慢地,光华不再,容颜褪色。只有一双眸子偶尔还能流光溢彩,只不知曾经温柔了谁?照亮了谁?陶醉了谁?又孤独了谁?相思了谁?(三)街上的水泥路许多爆裂,脏水不知从谁家院子蜿蜒流出。终使干旱,墙角没被人踩过的地方,野草依然像街头驴子身下的生命之根一样蓬勃旺盛。
记起十年前,村委的领导修村里第一条水泥路,几次三番打我电话希望捐款,我三番几次回绝。最后终究是我耳软,忿忿的是,后来才知道耳软的还有我的兄弟。
看着这肮脏的街道,想着脚下踩着的有我们家里的600块,没有半分自豪,只有一下摇头,一声叹息。
这个地方实在勾不起热爱,穷山恶水尚可忍受,刁吏刁民螃蟹横行却真的恶心。若有所牵,是因为有三两个朋友,再深点,这是我的根,是我挣扎长大的地方。
水泥路,村里有钱人都没有捐款的。原因我想分三种,爱修不修的,感觉捐多了不值捐少了不好看的,还有看不惯村委或者是不相信村委的。
捐款后,因父母不在村里。我旷日持久地没有回村子。五六年后走亲戚路过,路面爆皮龟裂的不成样子。捐了款的我提不起对家乡的热爱,没有捐款的人大多要吟唱故乡的山好水好人更好,真诚自然,发自肺腑,既看不出虚伪又看不出做作。
游子赤诚,满腔热忱,仁义道德,唇香口芳,都是大好高尚的爱国爱村爱家爱众生的典范。
殊不知,三十年前,人们都拼了命想尽办法怎么脱离农村脱离这个美丽的村庄。熬灯苦读的最大动力就是不要像父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是最华丽最壮观最值得赞美的出路。其他像是为在城市落脚,托关系,送礼,求人,羞答答或傻乎乎嫁娶城里人,甚而以美妙胴体或英俊面孔作跳板…
为了一纸若等于城市户口的农转非,多少人以金钱甚至以落红为代价。
这些事情是没人说的,有的只是功成名就后的豪情万丈,有的只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爱阳光和雨露。
人展露出来的都是风雅高尚阳春白雪,都是春华秋实雍容华丽,没有庸俗更没有肮脏,每一个都是伶俐都是洁白。唯我,面目狰狞内心险恶。一直格格不入地丑陋活着。(四)蓦然,街口传来低低地幽咽,听去其情也悲其声也痛,心不由揪紧了,慢点慢点再慢点踱步过去,大门口是白马白轿白花圈,黄土黄纸黄面孔,昨日的细雨还在滋润着饥渴的绿杏,未亡人眼上的泪水还在浸泡着红肿的水蜜桃。
我不敢再走近,掩面退回。眼里面是十分的信了,心里面却千百遍的纠结,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吗?又是一个熟悉的人,又是一条壮年的生命?又被安置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了?
生命该做怎样的注脚才是不疼的,才是温暖的?一生,我们做了多少想做的事?又微笑地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弃了多少事情?我们劳筋累骨拼命生活,生活无言,也许它只想告诉你,慢点,再慢点,脚步别那么急促,肩膀别那么沉重,一切都不那么重要,真正的生活是轻松是是健康是开心地活着。可我们谁又能听到?听到了谁又能真正做到?是我们扛着生活走,还是被生活碾压着推动着在滚摸爬打?
春节,只是听说你病了,病了而已,不就是打针吃药吗?
我们多少人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体,等到发现病,却发现我们像一张白纸样脆弱,一泡即软一捅就碎,一阵风就被吹得离天堂或地狱那么近,只剩下寥寥等死的日子。可人又为什么会生病?谁又真正关心过你?暖了你的衣?饱了你的食?温柔体谅着你的心?思忖着,我拭去虚伪冷漠的鳄鱼眼泪。十八九岁在威海扛活的日子浮现出来,逝者大我四五岁的样子,工棚里众多人中我俩是最投缘的。据说读书时是绝顶聪明的,因家贫思想行为都走了下坡路,可惜了一个好人才。
工地上为楼房扎脚手架,我俩配合默契,6米的钢管配合着徒手传递上去,踩着钢管一层楼一层楼扎到7楼,临空而立,风鼓衣衫,看着地上变小得人物,彼此相视一笑,都生了一览众山小的假象。
卸下时我俩都逞能一个人脚踩着钢管,两只手较力拔起钢管借着一霎那惯性远远抛下去,看着6米的钢管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彼此相视一笑。你说,看不出你还挺能的。对比起你粗壮的身体,没人知道,我是在自虐,虐待自己。
激发自己体能的最大潜力,虐待自己,虐待肉体,劳筋累骨,是压抑思想埋葬灵魂的最好方法。当然,这个只有我自己知道。(五)收工。最便宜的白酒,五香花生米,奢侈的时候加一个辣花萝卜。
我俩喝的天昏地暗,惺惺相惜。大眼阔嘴,唇角总带着一丝自傲的微笑是你的标配。酒德不坏,话略多,没到不可收拾,知道我厌恶骂人,对我从来没有带爹带妈的话语。
说你的同学说你的打架斗殴,说你的成绩说你的老师劝诫,说家庭说父母,说你和同学在集市吃着雪糕碰见母亲卖鸭蛋,为了五分钱和人争吵的面红耳赤,对方还骂了脏话,你冲上去就要动武,被同学和母亲拦住。
我敬你一杯酒,你红着眼抹着泪一饮而尽。你说,知道吗?妈妈打了我一巴掌,不是怕别的,而是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要买的,如果被我搅黄了,还要再提回去。
你恨问母亲,差那5分钱吗?母亲说,5分钱不是能给你买根铅笔吗!
默然。
酒在杯中,杯在手中,我却接不上话。
我们共同沉默。
母亲,从来就是一个伟大词语。苦苦挣扎在贫穷下的母亲尤为可悲可敬,因为这已不止是一个名词,更是一个鲜活的悲哀的苍凉的动词。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我的心犹如琵琶初唱,却被粗糙的手划拉出又重又响难以成调的乱音,唯一的感觉是痛,痛!贫贱家庭百事忧,谁言少年不知愁。
疼我父母多操劳,愧为人子披污垢
…
何以解忧,唯有醉死。我们大口往肚子里灌着辛辣呛人麻木神经的白酒。
那时我们以为这是热血,这是孝顺,却不知,万般皆下品,荡清所有荒芜杂念,一心读书才是真正的最大的孝顺。
可那时我们懂什么?又懂多少?我们激情澎湃地以为看透人生笑傲世俗。可谁知活得越久越是迷茫了,等到中年,年少的狂妄无知如同抽打在负着千斤的驴子身上的鞭子一样,打,你也得负,不打你也得负。(六)活着单调而又长久,天空晴也好天空阴也罢,于我却常常都是灰蒙蒙一片,不到二十岁的我常常想人生,想活着得意义,却越想越迷茫。
我们协作搭档,我们挥汗如雨,我们共同看偶尔经过工地的女人,你说我色咪咪我笑你賊溜溜,说起女人,你说起同桌在桌洞留给你的好吃的,说你相亲的对象主要是母亲当意的。
然后我们开几个似是而非一知半解的貌似极度的黄色笑话。
后来才知道,人啥也不懂时,偏要装作什么都懂,像是一根老油条老黄瓜,像是逛过窑子偷过寡妇门子,后来真的懂一点女人,心里反而静默了,说出口来的全是胡说八道,沉淀下来的无声无息。某日我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日工资12,你说都一样。某天又喝酒,酒至半醺,我说你一天15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你脱口而出,又愣了一会,说岁数不大心眼挺多啊。我反问,你心眼少吗?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其实,哪里是心眼多,我只是观察你对包工头太恭敬,12我觉得亏所以我懒得正眼看包工头,你的恭敬反向证明你工资超过了12,可是我俩真的完全是一模一样的活啊。
或许这也是以后隔阂的一点点理由吧。
后来我们各奔东西各自谋生,纵然在城市里混得不好,活得不如意,但是回家却要装成踌躇满志衣冠楚楚的模样,至少年轻的我是这个样子。再相逢,大多数时候竟然是在春节的牌桌上,春风一笑的客气,勾心斗角的厮*,绞尽脑汁的算计,漫不经心的钞票,杂草荒芜的青春,重利轻义的年代,竟然越来越疏远了,再没有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再没有一句真诚的问候。偶尔,我心里耽于旧时的恍惚,却止于你表面纵横八荒任情侠性的态度,我不得不想,是我多情是我太小儿女之态了。特定环境特定时间下的一时投缘,时过境迁,别人当作云烟,我在这惺惺作态,确实做作了。
可是,你的豪迈下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为我们的过往有过一丝涟漪?有没有你看我也是没肝没肺无情无义的态度呢?
没试过,谁知道?
可是谁又肯“低三下四”去试探彼此呢?大多我们都是骄傲的或者麻木的,你不在乎我,我也是早忘了你。所谓的情谊,所谓的朋友,真真假假,深深浅浅,又被风吹散了多少?或许,错过的只是一阵风,风掠过山岗,吹皱春水,抚过柳梢,撩开花朵,刮走或者吹来云朵,可是谁曾真正在乎她,怀念她,谁都会想风什么时候不会有呢?总想,下一刻,风会更加温柔或者美妙…(七)年岁既长,全是过往。
其实,一直想着找时间和你坐一坐,聊会天,吹个牛,喝一瓶好一点的酒,说点脏话,带个口头语,甚至再讲一个真正的惟妙惟肖的色色地荤段子,找一下我们年轻时既粗鲁又矜持的感觉。
可时间真的不等人啊,什么叫猝不及防第一次这么强烈明显的感觉到,我的犹豫纠结总归让我明白有些事不能等,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你走了,走于端午的前一天,灰于端午我回家的这一天。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总会灰飞烟灭。可毕竟你只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儿女未婚,老母尚存,又怎能不让人痛心忧伤?古人说毒端午,果然是端午有毒。
据说你逝于肝癌,火大伤肝,你的脾气一直都是火爆的,可是谁的脾气不大呢?不得不上的火,莫名其妙的火,硬生生隐忍下去的腾腾烈火…
年龄越大,人生要求越低,不求大欢喜,只想心平气和每一天,可是风总是吹,一点点火苗总是恰好添上油吹了风,煎熬着自己也熏染着别人…可这一切怪了谁?若是五年前说你会早逝,谁信?若是三年前说你会早逝,谁信?若是一年前说你会早逝,你自己会信吗?你也曾是壮如牛势如虎啊…
每个人能好好活多久?谁是谁的明天?谁又是谁的过往?谁又能知道?
打下这么多字,东拉西扯我又在说了些什么?或许只有风才知道。
唯有,我们都该努力活着,好好活着,才会有情有义,才对得起亲人,对得起阳光,对得起自己!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