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人程维:我心中无敌(全文)

猛人程维:我心中无敌(全文)

首页角色扮演斩龙迷失单职业更新时间:2024-07-24

程维/图源:百度百科

(注:此为全文合集。已经看过上集的朋友,可直接拉到中间看下集。)

上集

1

“尔要战,便战!”

2017年的某一天,滴滴出行的创始人程维从网上看到消息:美团上线了网约车业务。

网约车,正是滴滴的核心业务。美团如此做法,等于是在滴滴柔软的腹部,狠狠捅了一刀。

仅仅几小时前,程维还在和美团创始人王兴一起吃饭,谈笑风生。

他们从2011年就认识,私交一直很好。

吃饭过程中,王兴对美团即将上线网约车,只字未提。

看到消息的程维没有犹豫,指令滴滴马上停掉和美团的合作接口,并且很快就推出了滴滴外卖业务。

外卖,正是美团的核心业务。朋友归朋友,但你敢捅我肚子,我就掐你脖子,此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在后来接受财经记者小晚采访时,程维说:

“如果别人都要打上门来了,你还要假惺惺跟他合作,就没必要了。”

小晚告诉程维:

“王兴曾说,如果美团和滴滴打起来,这不是一场战役,这是‘战争’。”

程维回应道:

“尔要战,便战!”

2

2012年的第一场雪

这不是程维的第一场大战,美团也不是滴滴的第一个对手。

事实上,滴滴成长于狼窝,经历了中国互联网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厮*,是一路尸山血海闯过来的。

程维本来有一份前程远大的工作。出生于1983年的他,20多岁就做到阿里旗下支付宝B2C事业部副总经理。

但他还是决心自己创业。

在周边所有亲朋好友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他选择了异常艰难的一条道路:做网约车。

那是2012年5月,当时程维面临的情况如下:

诺基亚风头正健,智能手机在中国刚兴起不久;

4G还在研发之中,尚未商用,市场上的2g和3g网络上网很慢,流量很贵;

扫二维码下载软件对国人而言,还是一件非常新鲜的事情;

微信还没有开通移动支付业务,虽然有支付宝,但是并未在手机端流行,绝大部分人打车,还是要用现金;

出租车是高度垄断的行业,30多年未曾变化,已经形成了坚固的利益群体,而且由于涉及到庞大的出租车司机群体,政策上高度敏感;

……

更难的是,程维毕业于一所化工大学的行政管理专业,后来卖过保险,在足疗店工作过,进入阿里之后一直搞销售,对技术一无所知。

正如程维后来形容:创业就是在晚上推开一扇门,外面漆黑一片,你不知道沿途有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只知道必须走出去,无法回头。

他就是这样从一片光明的阿里巴巴出来,进入了黑暗森林。

他用8万元找了一个外包团队,做出了第一版滴滴,但是响应率只有50%,也就是说,作为乘客如果点击“我要打车”,一半的可能会发送成功,一半的可能毫无反应。

程维到北京市交通委去演示产品,呼叫了两次,都没有响应,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演示的效果可想而知,期望中的支持泡汤了。后来,他不管到哪演示,都带两部手机同时呼叫,哪部有反应了就演示哪部。

他给好友王兴演示这个产品,王兴看了一眼,不屑地说:垃圾。

程维没有气馁,他接受了王兴提出的好的建议,忽略了这个令人超级不爽的评价,继续埋头走自己的路。

那年夏天,程维带着团队,跑遍了北京一百多家出租车公司,对方第一句话都是:你们有没有交通委的红头文件?最终结果是,没有一家愿意用他的打车软件。他们定下两个月突破1000名司机的目标,但是40天后,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以为是北京的市场太保守,就转去深圳突破,可是深圳的出租车公司,第一句话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最后,是一家叫银山的出租车公司,因为和滴滴的推广人员喝酒喝高兴了,感叹他们真不容易,才答应让他们去试一试。这家公司位于昌平,只有70辆出租车。

程维他们去了以后,发现80%的出租车司机都没有智能手机,到最后,装上滴滴软件的司机,只有7个。

经过艰苦的推广,到9月,滴滴打车终于上线了。第一天有16个司机使用,第二天变成了8个。后来才知道,司机看到手机流量哗哗的,还以为他们是和中国移动合伙,来骗话费的。

程维原来设想的商业模式,是向每个司机收取3块钱的服务费,后来发现,不光没法收钱,还要贴钱。他们给每个司机每个月补贴5块钱手机流量费,就为了让司机们舍得打开滴滴。

十几个司机,距离1000个的目标,还是太远了。程维去和首都机场谈,据他们统计,每个出租车司机,一周内都至少会去一次机场,只要在机场连续推广一周,基本上可以接触到所有的司机。

可是去了才发现,首都机场早已和另一家公司签订了排他性合同,只允许那家公司在机场推广。

最后好不容易和北京西站签订了一个合同,慢慢才有一些司机装上了滴滴打车软件。

可是,司机装了,另一个很大的问题,是没有乘客。而如果司机开一整天,一个滴滴的单都接不到,他可能就再也不会打开了。

程维专门招聘了一位员工,每天什么事不做,就是在北京城用滴滴软件打车。打了几天,同事不干了,说“你很难体会到一个打车人的痛苦……我打车到三元桥,想换一辆车,可是司机师傅也不走,要等着拉下一个,我在三元桥无事可干,想走又不能打车,怕上车被看出我是一个托。”

程维让同事改为发传单,结果,到北京西站天桥,刚掏出传单就被摁住了,警察还以为是上访人员。

他们又到商城、写字楼到处发传单,还在自己住的小区电梯里,偷偷贴广告,效果却很有限。

就这样苦苦支撑着。程维每天都在微博上发帖拉人,可是,作为一个没有几人关注的小透明(直到现在,他的微博粉丝还不到3万,2012年可想而知),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

第一次转机出现在2012年的冬天。

11月3日,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袭击了北京,天下起了大雪。在漫天风雪中等半天打不到车的人中,有一些人想起曾经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听说过的一款滴滴打车软件,就试着用一下看,结果很快就打到了车。

这天,滴滴的订单终于第一次超过1000单。

随后几天的积雪,让滴滴打车继续升温,用户不断增加,投资人也找上门来了。

可以说,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拯救了滴滴。

程维后来回忆说:“其实我想想都后怕的,你看2013年、2014年雪下得那么少。如果没有2012年的大雪,我也不敢想(滴滴结果会怎么样)。”

3

占领北平

但是走过这一步,并不代表滴滴就能在市场上立足了。要在黑暗森林生存,你还得随时注意竞争对手。

当时,在滴滴的近旁,就有两头大鳄。一个是摇摇招车,一个是百米出租车。(此外还有中国网约车鼻祖——易到用车。易到早在2010年就开始了这项业务,比美国网约车巨头Uber还要早。不过,当时的易到主要是自营车辆,并没有切入出租车市场。所以,虽然是一头早起的大鳄,但尚未和滴滴直接竞争。)

滴滴的第一个对手,是摇摇招车。

这家公司拥有良好的政府关系和一定的用户基础,并且早已得到了红杉资本和真格基金的350万美元融资。而滴滴,只有来自程维原来在阿里的领导王刚的70万元天使投资,和自己的10万,共计80万元——人民币。

面对这场完全不对称的战争,程维巧妙地采用了“追随战略”。

摇摇在广播电台打宣传广告,介绍了自己的打车软件,然后邀请用户参加一个说明会。滴滴非常狡猾地在摇摇的广告后面马上接一条:现在拿起电话拨打×××即可下载安装。结果,看了摇摇广告动心的人,装的都是滴滴的软件。

摇摇独家垄断了首都机场的推广渠道,滴滴就到北京西站买了摊位。他们设计了一套流程,可以在30秒之内就介绍清楚滴滴的功能和好处,一分钟之内就帮司机装上软件,并且附赠一张传单,详细写明如何使用。

同时,滴滴还在软件中加入检测用户手机的功能,如果用户手机原来装了摇摇,有滴滴后,就会弹出一个对话框:是否卸载摇摇。

就这样,滴滴逐渐超过了摇摇,成了北京出租车网约市场的第一名。

现在,摇摇招车也还在,在豌豆荚(一个跨平台的APP下载和安装软件)上面,摇摇招车的下载量是7500次。而滴滴出行,是1.1亿次。

滴滴第二个对手,是百米出租车。

百米也是一个实力超强的对手。其不仅与一众出租车公司和96103电召平台建立了合作关系,还花大价钱为出租车配备了7吋的平板电脑,解决了很多司机没有智能手机的问题。高峰时,北京至少有一半的出租车上面安装了百米公司的平板。

程维的应对手段是:派人到每一台出租车上,给平板电脑“刷机”,在上面安装滴滴打车。结果百米出了装设备的钱,滴滴一分钱不花,就在上面装了自己的软件。

据百米当时的品牌部总监孙志刚后来说:

滴滴还曾在一段时间里,通过刷单的方式,人为制造订单很繁忙的假象,让出租车司机以为滴滴上面的单子确实很多,只是因为自己手慢才抢不到。

当百米规规矩矩地遵守政府的各项规定时,滴滴却偷偷地绕开。如交通委要求司机在网约车平台注册时,必须提供身份证和服务监督卡原件,滴滴却不作要求。交通委要求打车软件不能提供加价功能,百米言听计从,滴滴却直接无视,让高峰期乘客可以加价叫车。

当时,竞争对手提起滴滴,无不说一声“流氓”。但就是这样,滴滴在北京市场站稳了脚跟。

而这种一心追求快速发展而罔顾其他的做法,也给滴滴埋下无穷的隐患,在不久的将来,几乎给其带来灭顶之灾。

4

打过长江去

北京市场站稳后,滴滴得到了大笔融资。程维开始进攻上海市场。他给手下悍将张博下达了死命令:拿不下上海,就别回北京。

在上海,滴滴将迎头撞上一个超级对手。日后,他们将和这个对手,打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那将是载入中国互联网发展史的最经典战役之一。

这个对手,叫做“快的”。

快的,比滴滴还早两个月上线,成立于杭州。

快的的创始人叫陈伟星,也是一个妙人。

他和程维同一年高考,他俩都自称高考失误,进了同一所大学:北京化工大学。但不同的是,陈伟星上了3个月之后,觉得没意思,就辍学复读一年,又考了浙江大学。程维则在北京化工大学坚持读完了四年。

陈伟星大三就开始创业,在成立快的之前,早就已经通过做游戏公司而实现了财务自由,并登上《福布斯》30岁以下富豪榜。做了快的之后几个月,陈伟星又做了一件事:他招了一个CEO吕传伟,并大度地把大部分股权让给了老吕。所以后来,虽然陈伟星是快的的创始人,但吕传伟却是快的的话事人。

陈伟星后来进入区块链行业,通过投资矿池、矿机、交易所、钱包等,成为币圈大牛,后来火爆的火币、币安、巴比特等,后面都有陈伟星的身影。这是后话。

2012年7月,快的在杭州上线,很快就席卷长三角。在上海,它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滴滴面临的就是这个局面。

但现在手里有了钱,程维和张博采用了与北京完全不同的打法。他们在上海几乎所有媒体都投了广告。并通过渠道拿到了上海10万苹果手机用户的账号,两个星期给每个用户推送了10遍广告。

张博每天白天出去找各种推广的路子,晚上还要回来看数据,看到凌晨两点,第二天8点又要出门,这样搞了40天,终于在上海站稳脚跟,和快的评分秋色。

但好景不长,上海市场突然冒出了第三家竞争者:大黄蜂。

大黄蜂的策略与滴滴和快的完全不同,它不去别的市场,一百多人的团队,只攻上海一处,攻势非常猛烈,而滴滴和快的同样多的人,要管好几个城市。

很快,大黄蜂就冲到了上海市场第一,并引来了百度强烈的投资兴趣。

有一次,滴滴投资人王刚在上海看到大黄蜂和滴滴的摊位排在一起,大黄蜂的人明显更敬业、更认真。

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程维,忧心忡忡地说“上海你可能要丢掉了。这座城市一旦丢掉,你就给了对手一个很好的融资理由,他们会告诉投资人:只要给我钱,我就可以逆袭滴滴。这将后患无穷。”

程维马上调整了战略,一是加大上海市场的投资,并采用了“魔术布”策略——大黄蜂打哪里我也打哪里,它不打的地方我也不打。

二是釜底抽薪,直接找到想要投资大黄蜂的百度战略投资部负责人,跟他说:与其投第三去搏命,不如投第一,我们的天使可以卖老股争取你们进来。

滴滴仅用两周的时间,就追平了大黄蜂的数据。而大黄蜂没能拿到百度的投资,资金链紧张,最后被迫卖给了快的。

5

七天七夜

上海市场平定的同时,滴滴和快的的战火已经烧到了全国战场。

在此之前,快的已经拿到了阿里的大笔融资。而滴滴的B轮,领投者是腾讯。

阿里与腾讯,本来业务是错位发展,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阿里有支付宝,而腾讯当时没有支付平台。腾讯有微信,而阿里没有新的超级流量入口。两家都十分焦虑。

共享出行的蓬勃发展,让阿里和腾讯都看到了希望。

网约车市场拥有几亿的潜在用户,几千万的日活,能创造10亿级的日均GMV。阿里通过快的,可以获得用户;腾讯通过滴滴,可以推广微信支付。

至此,中国互联网两大超级巨头:阿里和腾讯,迎头碰上。虽然是代理人的战争,但战况之激烈,堪称中国互联网有史以来第一。

2014年初,程维想做一次促销推广。此时,滴滴刚刚接入微信支付。程维找到马化腾,开出了几百万的预算,希望由微信全力承担。

马化腾说,几百万哪够。直接给了几千万。

程维采用的是直接给用户补贴的办法。大笔的补贴下去,如同烈火烹油,滴滴的每日成交量暴涨,一个星期不到,一个多亿人民币就烧没了。

快的一看着急了,赶紧找到马云,全力跟上。

本来滴滴已经准备要停止补贴,快的一跟上,滴滴的交易数据开始大幅下滑,滴滴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如果滴滴停止补贴,市场就完全被快的占去了。如果滴滴继续跟进,按照一个星期烧一个多亿这种玩法,能玩多久?又有谁能玩得起?

程维召开了紧急董事会,通报了快的数据超过滴滴的战况。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滴滴被对手超越。

最后,董事会决定,拉上腾讯,滴滴和腾讯各自承担一半,继续补贴。

马化腾的回复很简单:什么时候要钱,就什么时候给,完全尊重滴滴CEO的决定。

吃下定心丸的程维,开始放手一搏。

一场轰轰烈烈的“烧钱大战”,迅速进入了白热化。

快的补贴10块,滴滴就补贴11块;快的一看,马上变成12块,而滴滴则再调整为13块。后来,马化腾干脆给程维支招,你别固定价格了,每位乘客10-20元,随机补贴。这才结束这场不知何时才能到顶的攀比。

那段时间,是中国的移动互联网用户最幸福的时光。打车基本上不用花钱,连平时最抠门,只坐公交、连地铁都嫌贵的人,都纷纷涌上马路打车。

滴滴的40台服务器,迅速瘫痪。CTO张博反映给程维,程维马上找马化腾救命。马化腾连夜调集1000台服务器,星夜驰援滴滴。

战况最紧张的那段时间,张博带着技术团队,七天七夜没有下楼。最后战争结束时,一位同事隐形眼镜已经和眼睛长到了一起,摘不下来了;一位同事孩子两天前出生在医院,他下楼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产科;更有一名同事,劳累到精神恍惚,出现了地震的幻觉,惊慌大叫,吓得所有人都逃到了大街上……

为了纪念这场战争,现在滴滴办公楼,专门有一间会议室,名字就叫七天七夜。

到了2月,马云在“来往”(阿里为了抗衡微信而推出的一个即时通信工具)上发文,称打车软件的竞争,已经搞得马妈妈都打不到车了,马爸爸很生气。建议打车软件的朋友坐下来喝杯茶。

这等于是马云抛出了一个橄榄枝,马化腾和程维立刻心领神会地接住了,这场补贴大战,才逐渐退热。

后来统计,在这场烧钱大战中,腾讯和滴滴共计补贴了14亿,阿里和快的共计补贴了10亿多。

这个数字前无来者,效果也非常惊人。

在两大巨头惨烈的大战之下,其他网约车基本上都被摧枯拉朽地毁灭。大战结束时,滴滴和快的的市场份额共计已经占到了98%。

不管是阿里、腾讯,还是滴滴、快的,都对这场大战心有余悸。两家开始了和谈。

2015年1月,投资圈有名的“和事佬”、华兴资本的包凡,在深圳一处隐秘的酒店套房设下酒局,请程维和吕传伟喝酒。头天晚上只谈感情,不谈业务。包凡先把自己搞醉了,两个年轻人换个地方又喝了很久。

第二天,包凡下了命令,他管吃管喝,程维和吕传伟谈不妥不许走。

最后,程维与吕传伟达成协议,背后的投资人大佬们,也都表示认可。滴滴和快的合并,程维和吕传伟同时担任联席CEO。

2015年2月14日,滴滴和快的举行了盛大联姻,合为一体。由于这天正好是情人节,这次合并,史称“情人节计划”。

一个月后,吕传伟悄然退居二线。

一统江山的程维,此刻志满意得,却没想到,更凶狠的猛兽,正在前方等着他。

6

洋鬼子进村

2015年9月,程维在达沃斯论坛说:“我以为滴滴和快的的竞赛就是总决赛,合并后可以好好建设家园了,没想到,只是亚洲小组赛。”

亚洲小组赛出线后,滴滴现在直接面对的是世界杯霸主:美国网约车巨头Uber。

Uber于2010年10月在美国旧金山上线,很快就横扫北美市场。第2年就开始进攻海外市场,在欧洲、非洲、南美、东南亚、中国台湾,都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2014年,Uber进入中国大陆市场,这时,它的估值已经超过420亿美元,是滴滴的10倍。

这年底,滴滴和快的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谈。俄罗斯传奇投资人尤里·米纳尔来滴滴考察,对程维说了三句话:第一,Uber要灭了你们。第二,如果想活命,就赶紧和快的合并。第三,合并以后,我会给你们投10亿美元。

尤里的话,成了促使滴滴和快的加快合并的一个重要促因。合并以后,滴滴就成了Uber在中国市场唯一放在眼里的敌人。

Uber的攻势异常凌厉。事实上,它是中国互联网行业遇到过的最凶狠的外国对手。

与Google、Amazon、Ebay等慢吞吞的做法不同,Uber一来,就全力进攻,完全不考虑盈利,只图速战速决。

Pingwest(品玩)联合创始人骆轶航曾经透露:Uber和美国另一家行业巨头A公司差不多同时找骆轶航谈投资,Uber是上午谈完了,晚上就要签投资协议;而A公司是2个月后才开始走法务流程。由此可见Uber之猛。

就在滴滴和快的合并的前几天,Uber创始人特拉维斯·卡兰尼克带着城下盟约来到北京,给滴滴下了通牒:要么接受Uber收编,要么就被干死。

程维感觉很不爽。他向《商业周刊》记者描述:卡兰尼克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看着一家四川的打车软件一样。

在吴晓波的采访节目《十年二十人》中,程维说起这件事时评价道:现在已经不是1840年的中国了,要么投降,要么干掉你,已经不是这样子了。

虽然强硬拒绝了Uber,但程维的心里,其实非常忐忑。他完全看不到滴滴会赢的逻辑,滴滴技术不如Uber、资金不如Uber、市场经验也不如Uber,无论他们怎么推演,都推演不出滴滴怎么能打赢Uber。

滴滴组建了一个“狼图腾”项目,专门商议对Uber的作战计划。

那一段时间,他们经常看苏联拍摄的《莫斯科保卫战》宣传片,片中说,莫斯科是打不败的,亚历山大来过、拿破仑来过、希特勒来过,全都铩羽而归。

程维天天用这种信念来给团队打气。他说,在中国市场,中国互联网公司面对美国公司,还没有输过。我们6:0领先,第7场,照样也会赢。那时,团队的人,每天都听一首歌,叫《乌兰巴托的夜》。

Uber的补贴,来势比快的更猛,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每天好几千万地烧。卡兰尼克成天待在中国,也不回美国了,就盯紧中国市场。

熟谙各种战争史的程维,使用了一招“围魏救赵”的方法。

Uber在中国市场鏖战正酣的时候,程维跑到美国,和Uber美国市场的最大竞争者Lyft洽谈投资入股。同时,在欧洲、印度、南美、东南亚,凡是Uber进入的市场,滴滴全部跟进去。

程维要去美国投资Lyft,投资人都不同意,包括Lyft的*都不同意。但是程维非常坚持,还说服了腾讯、谷歌跟着去投。最后,滴滴成了Lyft的*。不光如此,印度的Ola、东南亚的Grab、巴西的“99”,都接受了滴滴抛来的橄榄枝。

到2016年,Uber在中国市场共计已经烧掉了20多亿美元,滴滴却越长越大,Uber不仅没能干掉滴滴,自己的后院反而被逐步蚕食。

在滴滴和Uber的共同投资人软银孙正义的撮合下,Uber最终放弃了吞并中国市场的梦想。Uber和滴滴互相参股,互为董事,Uber中国所有的品牌、业务、数据、渠道、人员、设备全部并入滴滴。

至此,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最惨烈的战事,以滴滴的全面胜利而结束。程维赢得了滴滴创立以来的所有战争,市场占有率达到90%,成为中国市场当之无愧的网约车之王。

下集

7

夜空中最亮的星

自古以来,凡是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开创一个王朝的君主们,无不拥有一支强大的谋臣猛将队伍。

程维也是如此。

在创业之初,他去请教阿里的关明生要怎么做。

关明生是阿里老臣,2000年就加入公司,只比蔡崇信晚一年,是阿里的首任COO(首席运营官),后来任CHO(首席人才官)。

关明生没给他讲别的,就讲了马云是怎么组建团队的。

他说:你看三国演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讲他们如何加盟的。怎么找到他们,怎么判断他们。

后来,程维把40%的精力,都花在招聘上。团队组建后,怎么打动他们,怎么融合,又占据了他全部工作的80%。

程维招揽的第一位悍将,是张博。

最初,由于他和投资人王刚都不是技术出身,所以他们找了一位技术合伙人,慷慨地给了对方30%的股份。

后来,这位技术合伙人的能力完全达不到程维的要求,让他们前期因为技术的落后而吃尽了苦头。

程维四处找人,用尽了所有的关系,都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后来,他在偶然进入的一个微信群里碰到一个猎头。那人说可以帮他留意,这一留意就是一个多月,音信全无。

一个月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猎头又突然出现,跟程维说,手里有一个人了。

这人正是张博。他从武汉大学毕业后,去中科院读了硕士,在百度做研发经理。

程维赶紧约了见面。我们不知道见面时,两人聊了什么,只知道后来程维说:

“我现在相信,有些人真的跟你就是有缘。我很少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感觉,就是一眼就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谈完刚出门,他就给投资人王刚打电话,兴奋地说:这是上帝给滴滴送来的最好的礼物。

张博成了滴滴的CTO(首席技术官),为滴滴立下了汗马功劳。上海战役和奋斗七天七夜,都是他的手笔。

后来,人们评价滴滴的成功因素为:阿里的人、百度的技术、腾讯的钱。百度的技术,就是指张博和他领导的团队。

原来那位技术合伙人,则被程维坚决辞退了。尽管当时公司账上钱很紧张,程维还是付出了几百万人民币的代价,买回了30%的股权。

而招揽柳青的过程,则更具有传奇色彩,丝毫不亚于马云之招揽蔡崇信。

柳青,北京大学本科、哈佛大学硕士,1978年生,时任高盛中国的董事总经理。

她还有一个可能更重要的身份:中国“IT教父”柳传志之女。

因为滴滴和快的的合并,柳青多次与程维接触。后来,又代表高盛和程维洽谈投资事宜。

投资久久没有谈成功,柳青赌气说:我来给你打工好了。

程维一下子动了心。他抓住这句话不放,开始和柳青谈加盟的条件。

当王刚听说程维要挖柳青时,大吃了一惊。他说:“虽然我也觉得程维是个没有给自己设限的CEO,但敢挖柳青,还是超出我的预料,程维太敢想了。”

就像一个要对暗恋已久的女神表白的小伙子一样,程维非常紧张。

在后来的一次演讲中他这样描述当时的心情:“看到柳青,我也紧张,不论是能力还是人品,柳青都好得让人紧张。怎么去跟她谈,我也紧张。”

为了表示诚意,程维和柳青说:你原来在高盛的工资是400万美元(约2500万人民币),你过来以后,滴滴一半的工资给你,剩下一半我们其他人分。

柳青非常犹豫。

据王刚回忆:

“他们密切接触了十来天,如同热恋一般,不夸张的说每天超过16个小时在交流,柳青和程维的家人、同事聊天,把滴滴翻了个底朝天。程维告诉我,柳青赌的不是钱,是把整个人赌进来了,她做的背景调查绝对超过所有的投资机构。

……她的家人对于她加入滴滴心情矛盾,出于理性和尊重的支持,与出于情感的心疼都兼而有之。”

为了帮助柳青做决定,程维想了个办法:约柳青去西藏旅游。

他俩和滴滴的高管一行八人,从西宁开两辆车去拉萨,由于错过宿头,一天一夜开了1700公里。

开车的人下车以后才告诉程维,他俩早就不行了,是发着烧,一路胸口顶着方向盘开过来的。那一天,他们8人在酒店吸了3000多块钱的氧,才缓过来。

车开到喜马拉雅山脚下时,程维哭了。一位同事问他为什么哭。他说,想到这一路,也许就是创业路吧,我把命交给兄弟,我就信任他们。

同事哭了,柳青也哭了。

夜空下,程维用手机放了一首歌《夜空中最亮的星》,歌声飘荡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

如今在哪里

……

(原唱/词曲:逃跑计划)

当晚,柳青编了一条长长的短信,核心内容就是6个字:决定了,上路了。

从此,滴滴进入了一个程柳共舞的新时代。

投资滴滴A轮的著名投资人朱啸虎,也被柳青加盟的消息给吓到了。他说:

“(程维)最后能吸引柳青过来,这甚至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我一直劝他找资深的人,他挖来了柳青。他确实敢想,我都不敢想。”

柳青加盟滴滴,如同诸葛亮加盟刘备集团、蔡崇信加入阿里一样,对滴滴后面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进作用。

王刚说:“在我看来,她和程维站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是要打造一个数百亿美金的公司,否则对不起他们的代价……他们在业务上就是一对绝配。”

当时正是与快的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资金几个亿几个亿地烧进去,所有人都心里发毛。但柳青进来以后,朱啸虎就不再担心滴滴的融资问题了。之前都是他陪着程维去拉投资,到美国都是他亲自当翻译。柳青来了后,一个人全部搞定。

朱啸虎说:“柳青很厉害,能把所有对这个行业有兴趣的投资基金全拉过来,3个星期搞定7亿美金融资。”

后来对战Uber,也是柳青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她飞赴美国找苹果公司的船长库克,拉来了苹果的10亿美元战略投资。

2017年的《时代》100位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评选,柳青名列其中,推荐人正是库克。

图源:时代周刊网站

值得一提的是,滴滴和Uber的战争,在宏观层面是两个公司的战争,在微观层面却是两姐妹的竞争。

代表滴滴出面的是柳青,代表Uber出面的,叫柳甄,是柳青的堂妹。

在Uber中国被滴滴合并后,柳甄加入了张一鸣的团队,成为字节跳动(今日头条和抖音母公司)的高级副总裁。柳青和柳甄的关系和她俩在商界的经历与位置,不得不让人想起中国历史上另一对有名的姐妹:宋氏姐妹。

加入滴滴,让柳青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2015年以来,柳青在身体、家庭和事业上,都连遭厄运。

身体上,柳青于2015年被查出乳腺癌,做了手术,休养了4个月。据她在微博上形容:“那时的感觉,真像一架飞机,刚要冲刺起飞,就突然坠落了。”

家庭上,2年前,柳青的婚姻突遭变故,一段曾经沧海的感情终结,她变成了单亲妈妈。这中间的心酸苦楚、个中缘由,外界无法得知。只能从她4月16日的朋友圈,得知两人还保持着“深厚的友谊”。

事业上,2018年的两次顺风车*人事故,把滴滴推到风口浪尖。作为公司对外负责人,柳青怯懦了,没有能够勇敢直面,负起责任来,这引来了巨大的非议。

在2019年的滴滴司机被*案件中,柳青专程到被害司机家中悼念死者并慰问家人,在3月26日发表的微博中,她对当时的怯懦和恐惧,以及没能第一时间去探望家属,表示“懊悔不已,只能刻骨铭心。”

让我们把话题回到程维,他对柳青的评价是:“柳青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少有的、真的在乎别人的人。”

对他而言,如果说张博是上帝送给滴滴最好的礼物,那么柳青,可能就是上帝本身吧。

8

遇到程维,是我的福气

一路走来,程维遇到的贵人很多。他似乎天生有这种能力,能够吸引到贵人的帮助。

出来创业,老领导王刚全力支持。创业启动资金,程维出10万,王刚出了70万,后来又在滴滴没钱时,又借了几十万。

2012年,滴滴和摇摇招车打的时候,对方手握350万美元投资,粮草充足。滴滴的80万和王刚借的几十万,很快就见底了。

他们见过很多投资人,都没有人愿意投资。直到那场大雪后,有一个叫朱啸虎的人,看到了滴滴的发展前景。

朱啸虎在微博上找到程维,私信约他见面。程维和他谈了半小时,提了很多条件,朱啸虎都一口答应,这种爽快劲,使得程维一度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个骗子。

尽管滴滴这时每天只有一千多个订单,朱啸虎还是大胆地投了300万美元——这笔钱,也许是他投过的最值的一笔。

后来,朱啸虎说起为什么会那么爽快投程维。他说程维看起来特别自信,问什么他都能自信地答出来,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怎么做,问题在那里,都想得非常清楚。在他看了,这种自信在创业圈是不多的。

另外有一个原因,朱啸虎没有直接谈过,但应该也是重要原因。他在谈为什么没有投张一鸣的时候,说张一鸣太斯文,“中国互联网是需要创始人凶狠一点的”。也许,他在程维身上看到了这种凶狠。

朱啸虎基本上不参与滴滴的具体业务,但是有一件事,他坚决推着程维和王刚去做:拿腾讯的投资。

在互联网创业圈,拿谁的投资,是非常有讲究的。拿了这个,可能得罪那个,而腾讯和阿里,都是得罪不起的角色。

程维和王刚心里非常纠结,他们都是阿里出来的人,去拿腾讯的钱,心里有一道坎。而现在市场形势不明,在B轮就早早站队,可能会对以后发展极其不利。

但朱啸虎极力推动,他们还是决定试一试。

2013年,马化腾到北京参加两会,会议间隙专门去见了程维,这时,滴滴的日活才只有两千单,可见他对程维和滴滴的看重。

程维和王刚,对马化腾提了一堆要求,马化腾全盘答应,只是要求多占一点股份。

程维和王刚在进门前就商量好,可以接受腾讯投资,但是不能领投。谈完后,程维改变了主意,认为可以让腾讯领投。

俩人为这事发生了分歧,但程维非常坚持,最后王刚妥协了。腾讯领投了滴滴的B轮,投资金额是1500万美元。

阿里果然对此很恼火。后来,滴滴再去找哪家融资,阿里就给对方打电话,让对方不要投。朱啸虎和程维在美国跑一圈,很多原来谈好的,都纷纷变卦,甚至有一家都已经签了协议,还是反悔了。

王刚在后来的采访中,对这一段轻描淡写:“C轮融资因为VC的恐慌,并非想象中的顺利”,背后其实有诸多无奈。

后来是中信产业基金加入,滴滴才完成了C轮1亿美元的融资,而在他们签约的头一天,竞争对手快的刚刚拿到阿里差不多同样数额的投资。

D轮是俄罗斯传奇投资人尤里投的,投了一亿美元,并带来了“Uber要灭了你们”的那三句话,加速了滴滴和快的的合并。

滴滴快的合并,让阿里和腾讯走到了一起。

阿里派出了彭蕾,腾讯派出了刘炽平加入新滴滴的董事会,加上经纬创投的徐传陞(快的的投资人)、吕传伟(快的CEO)、王刚、朱啸虎、程维、柳青,滴滴拥有了中国超豪华的董事会。

让阿里和腾讯能如此和睦相处的,也只有程维和柳青。

但这还不是最豪华阵容,和Uber打的过程中,软银和苹果都加入了滴滴的董事会,打完以后再加上了Uber。

哪怕是在全球范围,这个董事会,恐怕都称得上是利益关系最复杂、人员结构最豪华的阵容之一。

而程维,是这个超复杂利益结构的核心。

这些人被程维吸引,是因为他们看到了程维的成长爆发力。

高翎资本的张磊曾经这样评价程维:“每一个季度见他,他的进步都非常之大,这样的人,你说不投还能怎么办?必须得投啊。”

朱啸虎说,每次你告诉他一个新的知识,一个月之后他再跟你讲,能讲得比你更好,更深。

早在阿里时期,程维就是最年轻的大区经理。他从支付宝副总裁位置出来时,年仅29岁。

在创立滴滴之初,由于启动资金实在是少得可怜,他给所有人开的工资,都是5000块,而这些精英们,之前可能都是月薪几万的。

滴滴的办公条件,刚开始非常之差,朱啸虎说进去以后,呼吸都很困难。滴滴的工作节奏,岂止是996,简直就是007。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滴滴的人能够凌晨四点跑到北京西客站去发传单,能够在关键时刻7天7夜不眠不休地工作,核心团队还保持完整,可见程维之魅力与用人之厉害。

张博说:“我们做很多事情是不留后路的,那个山头必须拿下,这也是滴滴的文化。”

在这种超强的战斗力之下,滴滴的发展也是极其惊人。从2012年的80万元起步,现在已经估值接近4000亿元。

在前几轮加入滴滴投资人行列的人,都获得几十倍乃至几百倍的回报。

而作为天使投资人的王刚,更是以70万的投入,现在坐拥几十亿人民币的财富。

难怪王刚会感叹:“4年前局外人会评价,程维遇到我,是他的运气。但是今天我必须承认,能遇到他,是我的福气。”

9

黑暗森林没有尽头

Uber之战以后,滴滴在中国市场已经称王,但是,战斗还远未结束。

共享出行的门槛太低,以至于,后来者来了一个又一个。

这是行业的特性决定的。

由于成本约束,没有哪个公司可以根据高峰时期的需求投放车辆,不然的话,低峰时会有大量的司机无所事事,车辆闲置无用。

因此,想要车时就能叫到车,这个需求很难被一家公司解决。这就给其他公司留下了发展的空间。

很多客户,就是在打滴滴打不到车时,下载了其他平台。

而补贴大战之后,滴滴在价钱上不再具备优势。占领了中国市场之后,滴滴取消了对乘客的补助,提高了对司机的抽成。

2017年1月,一篇题为《致滴滴,一个让我的出行变得不美好的出行平台》的文章在网上刷屏。作者吐槽:“滴滴一下,无人应答,滴滴两下,请你加价”。

文中举了很多叫车难、叫车贵、司机服务态度变差的例子,并说:“自从有了滴滴,我的生活开始变得不美好了。”

而滴滴的口号,正是“滴滴,让出行更美好。”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吴晓波在《激荡十年,水大鱼大》中评价滴滴:

“以‘让出行变得更美好’为己任的共享经济平台,一朝独占了市场,往日的斩龙少年,就慢慢长出了龙鳞。”

当屠龙少年已经变成了恶龙,新的屠龙少年又会成长起来发起挑战。因此,我们看到,易到、神州、首汽、曹操、携程、AA出行等,依然在和滴滴缠斗不休。

甚至,连程维的好朋友王兴,也会不声不响就上线美团打车。当程维质问王兴为什么要这样做时,王兴瞪着他的大眼睛,无辜地说:“我就试一试。”

是的,谁都可以试一试。无怪乎,小晚会问:“为什么这个市场他们想进就可以轻易进,是不是说明滴滴没有形成真正的壁垒?”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市场,目前还没有真正形成壁垒。起码,我们没有看到。

就在4月,广汽集团推出了“如祺出行”,而5月,小鹏汽车也在酝酿小鹏出行。如祺和小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祺后面是腾讯;小鹏后面,是阿里。

除了外部竞争以外,另一个对滴滴而言挥之不去的噩梦,是安全问题。

2016年11月,在乌镇闭门会议上,程维曾说:“(安全)就是责任,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今天你承担了这样一件事情,你要保证大家安全,如果你做不到,你就应该死掉。”

2018年5月,郑州空姐李明珠,在打滴滴顺风车回家的过程中,惨遭司机*害。

事后,滴滴发出声明,表示:

“……我们感到万分悲痛和愧疚,在这样的悲剧面前,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我们沉痛的自责。我们真诚地和李女士的家人道歉,作为平台我们辜负了用户的信任,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们会全力做好后续工作,同时全面彻查各项业务,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

言犹在耳,2018年8月,浙江乐清20岁女孩,也是乘坐滴滴顺风车,惨遭司机*害。

时间间隔如此之短,两件事情如此之恶劣,怎能不让大家义愤填膺?

而事后爆出的滴滴处理细节,更是让大众的愤怒被成倍激发:乐清女孩案件发生在大白天,她的朋友7次联系滴滴,客服却表示无能为力,只能“标红加急”。

而在警察介入案情的时候,三次向滴滴索要嫌疑人信息,两次被拒绝。下午16点41分警察就联系滴滴,滴滴拖到傍晚18点13分才发来嫌疑人和车辆信息。

在举国愤怒狂潮中,程维和柳青,都没有出面,只派了两个低层工作人员上门慰问,被家属愤怒的赶出。

8月28日,程维和柳青联合发布了以“郑重道歉”为名的公开信,称“一切辩解都苍白无力,我们还是要郑重地向受害者,向受害者家属,向所有人道歉。对不起,我们辜负了大家。”

他们称:“因为我们的无知自大,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我们知道,归根结底是我们的好胜心盖过了初心。在短短几年里,我们靠着激进的业务策略和资本的力量一路狂奔,来证明自己。但是今天,在逝去的生命面前,这一切虚名都失去了意义。”

事件对滴滴的士气打击也非常大,据公开信表示:“很多同事开始动摇,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做正确的事……大家陷入了自我审视、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情绪中。”

就此,滴滴宣布顺风车无限期下线,并且将“不再以规模和增长作为公司发展的衡量尺度”。

“规模和增长”,曾经是滴滴所追求的最重要目标。正如文章第一部分所写,在发展初期,他们曾在监管的边缘打擦边球。

在推广顺风车时,滴滴用“艳遇”和暗示“约炮”的低俗广告作为引流手段,最下流的一个广告的宣传语是这样的:“湿了吗?紧了吗?硬了吗?”

在这种一切为增长让路的发展理念指导下,滴滴获得了狂飙的速度,也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并终究给自己带来了无法咽下的苦果。

顺风车下线,加上巨额的安全整改支出,让滴滴的亏损急剧上升。2018年,全年亏损达到惊人的109亿。

顺风车曾经是滴滴的摇钱树,占据了滴滴利润的大头。在无限期整改之下,滴滴的下一个增长点在何方,我们尚不清楚。

早在去年,滴滴就曾经传出IPO的计划,在这些负面事件的冲击下,不得不暂停。这个时机一旦错过,又不知道何时才能来临。

一个企业要做大,做久,必须要有好的价值观、使命或愿景指引。谷歌要求“不作恶”、阿里想“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美团要让人们“生活的更好,吃得更好”、腾讯则提出“科技向善”。

滴滴提出的“让出行更美好”,很动听,很吸引人,而且它也确实曾经让我们出行更加美好,但是上面说到的这些不美好的事情,也是真实存在,不容回避。

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政府不会原谅滴滴,用户不会原谅滴滴,那些曾7天7夜奋斗不息的员工,恐怕也不会原谅滴滴。

客观地说,安全问题存在一个发生概率,也许在无人驾驶普及之前,没有哪家公司能够完全杜绝,滴滴也不例外。

但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从滴滴成为行业老大的那一天起,它就自然具备了公共基础设施的属性,它必须得比所有其他人付出更多、做得更多、承担更多,这是它义不容辞的责任。

正如程维所说:

“今天你承担了这样一件事情,你要保证大家安全,如果你做不到,你就应该死掉。”

10

程维:我心中无敌

2019年5月10日,滴滴的老对手Uber,在美国轰轰烈烈上市,市值700多亿美元。

Uber上市,使得滴滴以560亿美元成为全球最具价值的出行领域创业公司。在全行业创业公司里面,它的排名也高居世界第二,仅次于张一鸣的字节跳动(估值750亿美元)。

不过,对程维而言,这个数字,还太小太小。

程维认为,在中国市场击败Uber,仅仅是一本书的第一章而已,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滴滴还要加快国际化,还要做新能源和智能出行,甚至还要做无人汽车。从大战略层面,滴滴的路只走了1%。

无人驾驶,将是下一个超级风口,可能将产生有史以来最大的公司,远超今天的微软、苹果、谷歌。

程维瞄准的,是这样一座喜马拉雅山。

据程维分析,这个行业只能活下一二名,三名以后会全部死掉。现在谷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其他公司争夺第二。

这是一个竞争极度激烈的领域。如果说这个领域的竞争者是老虎,原来滴滴面对的那些对手,充其量只是几只小猫。

这些老虎们,是谷歌、苹果、特斯拉……

但是,屡经大战的程维,已经渐渐改变了理念。

从前,他认为竞争就是你死我活。他最喜欢的书,是各类战争书籍;他办公室挂的字,是“日拱一卒”。

现在,他认为世界是一个物理系统或生态系统,它们的复杂性人类无法定义。他现在喜欢看物理学和生物学的书;办公室的字,也换成了“虚心”。

也许,程维意识到了,在一个黑暗森林里,对抗不是唯一的出路。组建统一战线,说不定也是一个不错的路子。

反正,滴滴的董事会已经够复杂了,再复杂一点,又如何呢?

在小晚的采访中,最后一个问题,还是谈到程维的朋友王兴。她说:

“张一鸣曾说去年乌镇对话时,他就知道美团要做打车。(而你却一直不知道),你似乎对竞争和环境变化,反应不够敏锐。”

程维只说了五个字:

我心中无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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