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5
武昌汉口等地乃为九省之通衢，虽有长江天堑险阻，但是汉军新败之余，不应急进动师。
张定边再三上书苦谏，首在安民息兵，整军坚防，待机而出击。
但是陈友谅刚愎自用，不纳忠言，依然我行我素，下令制作大舰，扩充水师，集结举国之兵，号称六十万，且载文武百官，作孤注一掷。
张定边审时度势，建议派遣一支兵直捣应天府，另派一支兵围困南昌，如此，可使得朱元璋尾首不能兼顾。
但是陈友谅又一次放弃忠言良策，以至于深入南昌而空后防。
南昌守将为朱元璋侄子大都督朱文正。
朱文正假意投降，暗中却派人赴应天求援。
陈友谅不吸取江东桥惨败的教训，坚信朱文正的投降。
但是，朱元璋的援兵驰援南昌，兵临城下，陈友谅欲要再图施展，已不可能。
于是撤围而入鄱阳湖，朱元璋之军早已经布下要隘，大战鄱阳湖，火攻水寮。
陈友谅却因头颅中流矢而身亡，以至于大汉全军覆没。
张定边却不畏惧死亡，身披百矢，冒死在黑夜中驾一叶小舟，载陈友谅之尸，保护陈友谅之子陈理，奔武昌，拥立陈理为帝。
朱元璋乘胜出击，调大军围困武昌。
陈友谅的大元帅张必先被擒。
而张定边退城益坚，为时两个月，终以无外援，陈理又幼弱无知，且受胡美之诱献城出降。
张定边却率一支军队，冒死突围，逐鹿于荆襄之间，明知大厦已倾，自感回天无力，而且士卒疲命相从，斗志日趋消沉，于是劝慰士卒，解甲归田，以待机复兴。
从此，张定边改名换姓，混迹江湖，携儿带女，辗转流离。
龙云聪继续道：“而且邪神更是一位琴棋书画剑，样样精通的人。我父亲行走江湖，能让他看顺眼的人，江湖也没有几个。但是他却曾经不止一次的夸赞过邪神。但是却没有想到邪神会血洗麒麟府。”
话说完，他不禁长叹一声，在为自己也在为邪神。
应文师父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龙云聪又道：“我们玄天宗按星宿四象又分为五个堂口，就是所谓的青龙阁，白虎堂，凤凰城，玄武门和麒麟府。”
龙云聪又是一声叹息，道：“可惜，麒麟府和凤凰城联姻，却会带来灭顶之灾。邪神血洗麒麟府，整个麒麟府现在也成了断壁残垣。而凤凰城城主火烧云也不知所踪，整个凤凰城几乎变成了鬼城。”
应文师父点点头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间又加了个麒麟。古代的灵兽尽归你们玄天宗所有。”
应文师父站在那幅画像前，审视着画中的女人，那是邪神的女人。
他突然又问道：“画中的姑娘就是那南方凤凰城的火凤凰？邪神竟是为了她竟然而血洗麒麟府，不惜与你们整个玄天宗为敌？”
龙云聪点点头，他也不过就见过火凤凰一面而已。
对于邪神和火凤凰与麒麟府玉麒麟之间的事情，他也不过是后来听父辈们偶然间谈起过。
十年前，邪神乃是玄心正宗最得宗主帝释天欣赏的人。
邪神出手干净利索，且又为人低调。
江湖上虽然有他的传说，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少之又少。
一个*手，本应该是冷血的。
但是，邪神却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他却在一次刺*行动中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就是火凤凰。火凤凰对他也是一见倾心。
两个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
他们的足迹遍布整个江南，他们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嬉戏打闹。
但是，凤凰城城主火烧云却将火凤凰许配给了麒麟府的少爷玉麒麟。
火凤凰心中虽然牵念着邪神，但是却冲不破世俗的羁绊。
她没有办法，只能听从父命下嫁麒麟府。
龙云聪清楚地记得玉麒麟和火凤凰大婚那日发生的事情。
但龙云聪却已经不敢也更不愿再回想十年前的那一天。
但是看见火凤凰的画像，那一天的所有画面又都浮现在他脑海中。
玉麒麟和火凤凰欲要拜天地的时候，邪神却出现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邪神是扛着一具棺材到麒麟府。
邪神对所有人说了一句话，“拦我者，死。”
玄天宗及众多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又岂能让邪神这个玄心正宗的魔教败类如此放肆。
一场血战也是在所难免。
龙云聪长叹一声，为玉麒麟，为邪神，更是为了火凤凰。
他的眼前飘过的都是死人和鲜血。
那一天，邪神在麒麟府大开*戒，已经*红了眼。他已经受了伤，他的身上有不下三十道血口，但是他却并没有在意，他仿佛早已经忘记了疼。
死亡对他而言，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要带着火凤凰走。
火凤凰绝对要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他说过“拦我者，死。”
他*的人确实也够多，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死人，墙上，树上也都沾满了鲜血。
火凤凰原本是不想出手的，但是她终究还是出手了。
她手中有一柄剑，剑上也真的有血，是她自己的血。
她不能嫁给玉麒麟，她也无法阻止邪神。
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用自己的血来洗刷这一切的罪孽。
邪神是绝对不会让火凤凰死去的，他就带着身受重伤的火凤凰*出一条血路逃离了麒麟府。
玉麒麟没有去追，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追了。
没有一个人，能够接住邪神七掌还能站立着，但是玉麒麟却还站着。
但是当邪神与火凤凰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时候，他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口中狂喷一口血，便倒了下去。
麒麟府一战之后，邪神带着火凤凰就消失在了江湖，而玉麒麟也不知所踪。
他们就像是在江湖上蒸发了一样，没有了任何消息。
没有人知道这三个人是生是死，他们又去了什么地方？
但是现在，龙云聪却站在邪神的小屋里。
关外的太平集，一家破旧的客栈的一间破旧的小屋，这是邪神的住所。
但是邪神是否真的死了呢？那具棺材里躺着枯骨的是不是真的就是邪神呢？
火凤凰呢，玉麒麟呢，他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
他忽然又想起在方盘城顺枫客栈外见到的修罗。
修罗又是什么人，他又怎么会“麒麟斩”的呢？
龙云聪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琵琶，道：“这就是当年火凤凰的琵琶。”
应文师父也看到了那张琵琶。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琵琶，一张断了弦的琵琶。
火凤凰本就是江湖中弹奏琵琶的高手。
正如诗中所言，“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龙云聪似乎听到了远处，火凤凰正在拨弄琴弦，弹奏着歌曲一首。
而邪神就在她的身旁，静静地听着优美的声乐，脸上却露出慵懒的笑。
如果当年白居易听到的是火凤凰弹奏的琵琶，一定会后悔写下这几句诗的。
琵琶应该是在凤凰城的。
没有人知道这张琵琶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不是邪神从凤凰城带走了这张琵琶，还是火凤凰自己将这张琵琶带来的呢？
没有人告诉龙云聪，就连他父亲都没有给他讲起过那段历史。
房间真的很凌乱，地上散落了各种纸张，每一张上都画着一个人。
有的不过就是寥寥几笔，画了一个轮廓。
但是每张纸上画着的似乎都是同一个人。
邪神的房间，邪神的女人，火凤凰。
龙云聪不知道邪神为什么要难为自己，悄然避世在这塞外的荒凉小镇。
应文师父更不知道。
所谓，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成了过眼云烟。
十年前的一切，也成了江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邪神，也已经成为了江湖上一段传说。
人，活到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如何才能活下去呢？
当然是要吃饭才能活下去。
菜自然是好菜，酒自然也是好酒。
邪神本就是一个会享受的人，客栈里的好酒好菜也许是让邪神在这个鬼地方能呆十年的理由。
菜是好菜，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昭君鸭，四大美女四大菜。
酒自然也是好酒，酒是从西域传入的名酒，波斯的“三勒浆”。
波斯的“三勒浆”，就是庵摩勒、毗梨勒、诃梨勒等三种酒的合称。
菜，是瘸子戴保送过来的，他只说了一句话，“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还是回中原吧。”
其他的就一句话都没有。
自始至终，都是要让他们离开太平集回中原的话，这难道说真的也都是邪神的意思吗？
江湖上能吃到这种好菜，喝到这种好酒的人本就不多。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福气，不是所有江湖人都是邪神的朋友。
龙云聪当然是有福气的人。
他虽然不是邪神的朋友，但至少是应文师父的朋友。
这里当然还有素菜，羊奶。
应文师父是念经的和尚，是要吃斋，不食荤的。酒足饭饱，再泡个热水澡，洗去一个月来的疲劳，让身体放轻松，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是多么妙不可言的事情。
直到此时，龙云聪才想起，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没有床，小屋里就连一张破旧的床板都没有。
两墙中间吊着一根很粗很粗的绳索。
没有床怎么睡觉呢？
难道邪神是不用睡觉的吗？
莫非那根绳索就是邪神的床？
他不知道邪神是怎么解决睡觉这个人生大事的，他现在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应文师父没有说话，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想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龙云聪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这是一个月来，应文师父念的第一千零一遍了。
龙云聪几乎都会倒背如流了。
龙云聪是不喜欢念经的，他连看书都烦得要命。
因为不认真念书，他也不知道被父亲罚过多少次。 “应文师父，不如我陪你下完这盘棋，你看如何？”
龙云聪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这里的空虚寂寞能够让人发疯，他便开口问道。
那是邪神留下的四年前的一盘棋，那已经不仅仅是一盘棋，那是一个回忆。
应文师父轻声开口道：“这是邪神留给我的棋局，人未尽，棋未了。如果你要下棋，也要等到我跟邪神下完这一盘。”
龙云聪不知道邪神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就算是等他一辈子，他也回不来了。
若是他没有死，他又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盘棋看来是永远都不会进行下去了。
无所事事本就是一种痛苦。 龙云聪摇摇头，看着应文师父，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经。
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听应文师父念经。
念经仿佛是应文师父的生活。
佛经真的能洗涤一个人的心灵吗？
龙云聪不知道，他不念经，他也不是和尚，他更不想当和尚，青灯古佛，念经吃斋不是龙云聪想要的生活。
他忽然翻身，便躺在了那条绳索上，他试图想象，邪神是如何在这绳索上睡觉休息的。
龙云聪躺在绳索上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却看见房梁上贴着十几张纸。
他纵身一跃，就如灵活的猴子，将那些纸拿在手里。
纸，不是用来写字的，而是用来焚烧的，给死人焚烧的。
龙云聪手上拿着的竟然是冥纸。
冥纸上印着一个大大的血掌印，每一张冥纸上都写着一个不同的名字。
龙云聪每看一张纸，他的心跳就会加速。
每一张冥纸上的名字都是享誉江湖的名宿。
十四张冥纸，十四个人的名字。
但是见到其中四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寒意，侵入骨髓。
智光大师，少林藏经阁首座。 智光大师进入少林寺五十年，从来没有离开过少林寺半步。
他一生都在藏经阁中研习佛家经典，却又精通少林四十八项绝技。
就连少林方丈智普大师也将智光大师当成少林的骄傲。 江湖各门派也都对其敬重有加。
但是十年前，智光大师却死在藏经阁。
他是被人震断经脉而死的。
在其后背上印着一个血掌印，同时也留下了“*人者，邪神”五个血红大字。
少林僧人检查藏经阁，却发现少林至宝《洗髓经》也不翼而飞。
剑灵子，武当七剑之一。
剑灵子曾经凭借一柄镔铁剑荡平玄心正宗魔云窟，立诛魔教七煞，而享誉江湖。
江湖人曾言，如果雪鹰子的长剑排名第一，那么剑灵子的镔铁剑绝对可以排名第二。
但是四年前，剑灵子却被人发现惨死在秦淮河畔的梦仙居胭脂的房间里。
梦仙居乃是秦淮河畔最有名的妓院，而胭脂则是梦仙居的花魁。
剑灵子死的很蹊跷，他是死在自己镔铁剑之下，但是他的手筋脚筋却被人挑断了。
武当的人赶到梦仙居询问胭脂，胭脂已经吓破了胆。
她只记得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镔铁剑就如一道闪电刺穿了剑灵子的胸膛。
但是胭脂房间的墙上却留下了一个血掌印。
墙上竟然还用鲜血写着“*人者邪神”五个大字。
静琳师太，峨眉派下一任掌门。
静琳师太不过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入峨眉却已经有二十年。
她的武功虽然可以跻身江湖前几名，但是她却行事低调，淡薄名利，又乐善好施，江湖人都称其为“活菩萨”。
她虽然久居峨眉，但是她的美艳却冠绝江湖。
三年前，静琳师太却忽然惨死在自己的禅房中，没有任何一点点征兆。
峨眉派却封锁了消息，在其死后便匆匆下葬。
后来，才从一个烧饭道姑处透出风声，江湖人才知道静琳师太乃是被人奸*致死。
而静琳师太的房中墙上却留下一个血掌印，墙上竟然也同样的用鲜血写着“*人者邪神”五个大字。
峨眉的静琛师太从静琳死的那一天起，便追寻着邪神的下落，誓要将邪神碎尸万段。
但是时至今日，她却依然没有邪神的下落。
肖唯真，华山派掌门肖震南的儿子。
肖唯真剑术超群，已经得到肖震南的真传。
肖唯真和龙云聪都可以称得上是江湖后起之秀的佼佼者。
他曾经力战邙山七鹰而名扬江湖，但是更为江湖称道的是他身上那八十一道的剑疤，那是挑战“巴山剑客”张秋池留下的剑疤。
肖唯真并没有将它看成是剑疤，而是一种荣誉。
两年前，肖唯真在去西川的路上，却被人做成了人彘。
人彘是指把人变成猪的一种酷刑，就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还要割去鼻子，剃光头发，剃尽眉发，然后抹一种药，破坏毛囊，毛囊脱落后不再生长，然后将其放到厕所猪圈里，与猪为伍。
当肖震南找到肖唯真的时候，他真的不会相信猪圈中的人竟然真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而猪圈的破墙上也印着一个大大的血掌印，同样也留下了“*人者邪神”五个字。
龙云聪一张张翻看着十几张冥纸，他的手已经开始发颤，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每张冥纸上的写下的人也都已经成了死人，成了土。他看着冥纸上的血手印，智光大师，剑灵子，静琳师太，肖唯真等人就像是站立在他的面前。
他不敢肯定这些人的死是不是真的和邪神有关，但是他却知道六大门派的人，都在寻找邪神的下落。
就算是敲碎他的脑袋，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都无法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恨。
忽然间，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将龙云聪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纵身便穿破那扇破窗站在了院中。
只见天空中炸开了一朵艳丽璀璨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太平集。
他没有想到如此荒凉僻静之地，竟然还会有人如此喜庆地玩起烟花。
他忽然想到了中原镖局押送的那十几辆镖车，镖车上的东西不正是制造火药的原料吗？
烟花散落的时候，龙云聪已经跃上了那低矮的院墙。
他看着那烟花散落的地方确实有一座城堡。
他心中一惊，那不是幻觉，那是真实存在的。
如此残破落寂的塞外小镇，竟然还有如此城堡，那烟花就是在那座城堡处升腾而起的。
龙云聪想要飞过去看看是什么人住在这样的城堡中，但是应文师父那“ 观自在菩萨……”经文声穿过他的耳朵，他便跃下墙头。
却听见前面客栈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客栈中又恢复了死寂。
整个太平集小镇似乎都已经陷入了无边的死寂。
传入耳边的，只有那呼呼的风声和狂躁的砂砾敲打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