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罕湖 鞑靼王庭汗帐
未进帐就已听到帐内“叮叮咚咚”器具摔打声，帐外守兵伸直耳朵，面面相觑，既想知道帐内大汗为何如此大动肝火，又恐帐内怒火烧及自己，印象中，大汗自打一扫草原各部后，平日里都是笑容满面，已经多年未有如此山呼海啸般的愤怒了。
“我就想知道，术都的乜各箩部平日里都是干什么吃的，汉人兵临城下了还毫无知觉，整部被端个干净？连他自己也去见了长生天。阿忽儿又在转悠什么，被汉人牵着鼻子满草原逛？你们又是干什么吃的，啊，汉人就这么一万来人，敢把我们草原搅得天翻地覆，你们还说这汉人是送上门的羊羔，还能天天喝得下酒吃得下肉吗？啊！都是饭桶，愚蠢”
俺达汗说着一把把刚刚侍卫送进来的马奶酒铜壶狠狠扔到帐内红色地毯上，溅得匍匐在地的草原众将满脸满身都是，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伸手去擦，更加战战兢兢匍匐着，一时针落可闻。
大祭司旭兀烈看了一眼身旁清丽女子，希冀她能出言制止，平息大汗怒火，但见她静静盯着桌上一角黄色碎旗，真陷入深深的思索，只能出言道： “大汗息怒，我刚卜了一卦，鞑靼依然承受长生天眷顾。但汉人敢这么孤军深入，*了儿郎，视我草原儿郎如无物，我们一定不能轻易放他们遁去，必须要狠狠予以一痛击，将他们抽皮剥筋，挂在那玉门关外，以显长生天庇佑，大汗英明”。
“对，请大汗下令，我们一定要像剥羊羔一样，剥了那些汉人的皮。”草原众将领连忙应声道。
“呼雅儿，你认为呢？”俺达汗看向一旁沉思的呼雅儿。
“父汗息怒，你先看下这个旗片，这是术都临死前拼死塞入袖中。”俺达汗的言语让呼雅儿从沉思中惊觉过来。
一旁的侍卫连忙从呼雅儿手里接过旗片，小迈几步双手呈给俺达汗。俺达汗细细端详着这片黄色的旗片，旗片黄底白边，布料精美，内里隐隐绣有暗纹，只是经鲜血侵染后显得较为模糊，黄色一边切口完整，明显是被利器切下。突然旗片上一角类似什么动物的爪子映入眼帘，俺达汗不由得双眼睁大。
“这是龙爪？汉人的团龙旗？”俺达汗不由得惊呼道。
“若女儿所猜不错的话，这个正是的团龙旗。汉人中骑兵中能有这么战力的唯二汉庭的虎贲军和张端的黑旗边军，但据阿忽儿线报，黑旗军自入关后，严防死守，未有大规模出关的举动，而能持团龙旗的只虎贲军无疑了。长生天护佑，这是术都叔叔临死前给我们的示警。”呼雅儿双手抱胸恭敬道。
“那就能说得通了，怪不得他们去向是往锡兰马场，而后又被阿忽儿追急，攻打乜各箩，原来是想狠狠咬我们一口出气。”俺达汗道。
“父汗下令吧，这是长生天护佑鞑靼，给我们最佳的时机了。”呼雅儿道。
“众儿郎听命，传令乞颜部、克蔑罗部会合阿忽儿部，不惜一切代价围歼汉军。传令阿忽儿投入全部精锐兵力，不要再藏着掖着，被汉人牵着鼻子走，拿不下这小股汉人，让他自己提着头来见我。本汗势必要用那汉人皇帝的头颅祭奠长生天。”俺达汗大声道。
狼居胥山东麓，侵袭乜各箩后慕枫一行钻林修整。
“报慕帅，阿忽儿部突然全部出动，拔营加急往乜各箩向进击，同时乞颜和克蔑罗二十万大军也在加急往乜各箩方向来。”李洪拱手道。
“看来鞑靼俺达汗这老儿是着急了啊，哈哈”王通雷在一旁哈哈大笑道。
“孙副将，我们从乜各箩部掳来的鞑靼旗帜和铠甲都发下去了吗？”慕枫道。
“禀慕帅，已按您吩咐给每位将士分下去了。”孙曾拱手道。
“好，大家请看。待阿忽儿骑兵前队过后，我们从东麓借地势掩护绕道南麓，在乌拉木峡谷处伏击阿忽儿后军。现乞颜和克蔑罗部往北进军后，拱卫鞑靼王庭前面的两座壁垒已经出现空隙，我们的目的是擒贼先擒王，由我率三千人继续向北牵制住乞颜、克蔑罗和阿忽儿，李副将率一万人从乞颜和克蔑罗后方穿行塔塔木河，直捣达尔罕湖，给鞑靼以震慑，记住你们都是陛下心肝，我们以侵扰为主，一旦势不可为，当即往凉州关回撤。命人八百里加急通知张老将军，趁阿忽儿后撤兵力衰弱，两日后出关，攻占宿城、泉城和原城。”慕枫指着战略图道。
“末将领命。”战争疯子孙曾和王通雷兴致勃勃道，只是一旁李洪欲言又止，只拱手未有言语。
是夜，慕枫独自立在山中，仰望狼居胥山，不由得思绪万千。自古谁都懂男儿功名马上取，可谁又能懂一将功成万骨枯呢？战争非他本意，但他却不由得亲自去主导，或许这就是他慕枫的宿命吧，如果他在洛阳时能狠下心来，也许就没有鞑靼这几年来的风起云涌，也没有鞑靼趁先帝驾崩后的趁虚而入，搅得百姓民不聊生，国家烽火不断。既然由他而起，那就该由他亲自结束。想到家中父母，慕家至他单传，但慕家自来的热血情怀却不曾因他是独子而有所冷却，忠孝两难全啊，为给大南边境十年安宁，为不负当今圣上重重嘱托，不可为亦要为。嫣然，你还好吧。
鞑靼这几年在你的带领下正蒸蒸日上，就快达成一统草原了，每次情报你都是浓墨重彩，巾帼不让须眉啊！洛阳那一个月，是我这一生最为放松也最为快乐的时光，可以抛下家国重担与你纵情山水，放马南山。虽想逃避，但奈何我们始终无法绕开敌我对立，对不住了。国为重，臣轻之。
“慕帅，末将有事要揍。”李洪看着立在坡上的慕枫单膝跪倒道。
“是李副将啊，快起来。”李洪突然出现将慕枫从思绪中醒来。
“慕帅，末将窃认为您今天的部署不妥。出征前，陛下曾私下召见末将，让末将无论如何都得护您南返，授末将紧急时可便宜行事，不能让您轻易涉险。而今您与末将分兵，您继续往北充当诱饵牵制敌军，但阿忽儿会合乞颜、克蔑罗，已经是四十万大军，您如何周全逃脱呢？”李洪道。
“李副将，将在外，君命有可不受。眼前鞑靼势起，若不能趁他在统一草原之时予他以致命一击，待到他们整合完毕，整军南下之时，大南恐将倾覆。于家国安危，慕枫一命何之可惜？”慕枫平静道，对于李洪今时之言语，慕枫似乎早已了然于心。
“慕帅，陛下有嘱咐末将可……”李洪还想继续道，被慕枫一声“好了，我已知晓”给打断，借着月光看着慕枫逐渐闪过的利光，戛然而止。
“慕帅，末将知您心意已决，但末将斗胆替您分兵北上。”李洪突然双膝跪倒道。
“不可，此事不必再议”慕枫看着这个将门虎子，皇帝的亲卫首领严厉道。
“慕帅，末将自小跟在陛下身边，对陛下言行举止了然于胸，当诱饵末将是最佳人选。末将世行军布阵，战前决断不如您。惟有末将北上，您领军直捣黄龙才是上上之策啊。想必慕帅您也已知晓，末将三世受皇恩浩荡，得以昌隆至今已足以。末将冒死请命，您若不从，愿以死明志。”李洪抽出佩剑再次匍匐在地哭道。
“李洪，你真可不必如此。你也只北上当诱饵是断无可能生还的，我允了今后还有何面目面对李家满门忠烈，面对陛下。”慕枫仰头道。
“末将行伍之人想不到那么长远，唯记父亲曾言家国面前无儿女，男儿当死得其所，愿慕帅成全。”李洪道。
“也罢，你起来吧。”眼见李洪的决绝就像他在畅春园时与皇帝的争论，恍然如昨日。都是同类之人，皇帝说服不了慕枫，慕枫此时想必也说服不了李洪，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大家的付出死得其所，无愧于世。
“谢慕帅成全。”李洪看着慕枫低头拱手道。慕枫摆摆手，不再言语，只是走下山坡时的脚步变得更加沉重，仿佛每步都逾千斤。
乌拉木大峡谷南麓，密林中看着阿忽儿部洋洋洒洒飞骑而过的大部队，慕枫紧了紧手中握住的长枪，腰中佩剑随着座下马儿时不时的躁动而上下起伏。约莫待得骑兵过后两个时辰，一群打着旗帜，运送粮草的步兵开始从草原天边浮现，纪律严明，井然有序的缓缓向山口这边而来。
就在鞑靼步兵前军刚过，慕枫扫了一眼身旁的李洪众将，向下的长枪往前一指，顿时震天而起的“*啊”冲锋声响起，当先一起飞驰冲锋而去，惊起林中阵阵飞鸟逃林而去，身后扬起漫天而飞的落叶。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