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喜欢唐诗

为什么喜欢唐诗

首页卡牌对战咏月风雅更新时间:2024-11-10

喜欢唐诗还是从启蒙时期的白毛浮绿水和春眠不觉晓开始的。从五言到七言,涉及生活和社会的方方面面,或闺怨思念、或边塞战争、或励志、或哲理、或离别悼亡、或爱情友情、或忧国忧民……,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嬉笑怒骂在他们的笔下皆可成诗。仅仅有唐一代流传下来的有名有姓的就2500多人,诗作达55000多首,这还不包括许多无名氏及其作品,更不包括唐以后五代至新中国这段时间的诗人和诗篇。

唐诗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巅峰明珠,与之后的宋词是我中华瑰宝的双壁。虽然说,从古到今,从先秦诗经、到楚辞、汉赋、再到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每一个时代都会产生各自有力量的文学,都有其独特的文学体裁,但是我更情有独钟的还是唐诗。我喜欢它们的言简意赅,意蕴幽美,意味深长。它们就像夺天地之秀的鸟儿一样,令人心驰神往,令人赞叹不已,这世间怎么可以有这么绝美绮丽、壮阔隽永的文字?怎么可以有这样风雅迷人的文化?当你细细去品味和体会时,你定会从中获得许多你意想不到的知识和感动、会发现许多唐诗以外的精神世界会与自己相同共鸣,会从古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中找到安慰和奋斗的方向……,关于这一点见仁见智。时下有许多解读唐诗的文化大咖,比如叶嘉莹老师、蒋勋老师、蒙曼老师、郦波老师、康震老师、杨雨老师等,他们都是我最喜爱的大师。当然我也抑制不住的购买了这些大师的著作,或纸质套装书、或电子版,反反复复的读和听,虽然这类书籍一般都比较贵,但是从书中字里行间所获得的观点和认知,让我觉得多花点钱买也是值得的。

尤其是看到老师讲的明白透彻有有趣的地方会非常的兴奋,忙用铅笔做上标记并划下来,同时特别想在第一时间分享或者聊聊。前段时间买了蒋勋老师的说唐诗和说宋词两本书,这几天正在看蒋勋说唐诗,深深地被老师为了把一个事或与诗有关的规律,用今天的语言讲的那么透彻明白的说理方式和其清丽的文笔所吸引,可以说是爱不释手。有时候,你会非常认同里面的观点,并不得不为其所折服。

比如他在阐述诗像一粒珍珠的观点时说,历史本身是延续的,文学本身也是历史,与历史一样也是延续的,所以在此之前自然会有一个慢慢积累的阶段,有很多准备工作一直在默默地进行,要准备文字,准备声音,准备诗的韵律与结构,称其为“漫长的准备期”。这个文学上的准备,不是很容易发现,因为文学上使用的语言和文字其实经过了长时间的琢磨。这个准备阶段可能长达三百年之久,才会水到渠成。诗很像一粒珍珠,它是要经过琢磨的。像蚌壳一样慢慢、慢慢磨,磨出一粒很圆的珍珠。今天的语言和文字能够成为一首华美的诗,是因为经过了这长期的琢磨。魏晋南北朝的三百多年,就是琢磨唐诗这颗“珍珠”的过程。可以说唐代是一个水到渠成的阶段,唐诗的繁荣是文学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当然原因不仅于此。由于初唐对语言和文字的琢磨,已经到了最成熟的阶段。更重要的是,在唐代诗的书写已经不是少部分文人或者专业者的工作,而是变成一个考试项目,这使得诗在当时的社会上非常普遍。而我们现在的社会,从小到大各种考试考不着,平时工作和生活基本也用不到,除了学生时代语文课本里面的古诗三首等之外,基本上没有必须学诗的机会与场合。现在很少有人像唐朝人那样再去从小学起背诵繁杂难记的平水韵和四书五经,所以不仅写诗的人很少,连读诗的人都已经非常少了。如果去问一个三四十岁的人最近有没有写诗,对方一定吓一大跳。不仅是写诗,连阅读诗都变成日常生活里很陌生的事件。诗在我们今天的生活里是一种两极化的存在。在青少年的世界里,诗很重要;在成人世界里,诗在急速流失。这是成人世界的一个遗憾。没有了这个部分,生命就会变得枯燥。而在李白与杜甫的时代,诗几乎是文人生活当中的一个习惯。实际上古诗在当代绝不是毫无作用、无人问津。相反,随着国学热的兴起,古典诗词也热了起来,比方说中国诗词大会和各省电视台举办的类似的诗词文化类栏目异常火爆,收到了无数人的喜爱。因为古人的诗中本身就记录着人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迷惘彷徨和亲情友情、生死存亡和忠孝仁义等等,而这些情感我们今人也有,所以在阅读时很容易产生共鸣。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现在的教育机制是小升初、初升高、高考等各个环节都像唐朝那样考作诗,社会主义的现代也未必不会不涌现名篇佳作。

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诗的高峰绝对在唐代。在阐述这个的观点时,他说当你读唐诗时,意思懂还是不懂,都不是那么重要,你忽然觉得那个声音是那样好听。唐代是诗的盛世,唐诗的形式已经完美到了极致。唐代不仅在美术史上是一个花季,在文学史上也是一个花季。人们常常说最好的诗人在唐代,这其中多少有些无奈,仿佛是一种历史的宿命,那么多诗人就像是彼此有约定一样先后诞生。换一个角度来看,那个时代在语言和文字方面给诗人们提供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如果反身看我们自己,就会发现白话文运动之后的汉语文学绝对不是处在黄金时代,他觉得“五四运动”前后有些人之所以要进行文字和语言的改革,是因为当时的文字和语言形式已经僵化到无法满足人们的情感表达需要了。那个时候的鲁迅、徐志摩等人,心中有很多新的感受要去表达,可是旧的语言形式不够用了。在徐志摩的时代,人们恋爱时,觉得用“愿逐月华流照君”去表现自己内心的感受实在有点奇怪,可是这七个字在唐代绝对是与时代相符合的。这句诗能够从唐代一直流传到徐志摩的时代,当时如果有人要送别人照片,会在照片背面写“愿逐月华流照君”——这当然说明唐诗的成就实在太高,高到变成一个概念,变成一种形式,但也变成了我们挥之不去的阴影。他说他一直不希望文学脱离我们的生活,事实上平时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的脱口而出一些个诗句,可能并不清楚作者是谁,比方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一寸光阴一寸金、海上生明月、每逢佳节倍思亲等等,这就是文学史对我们真正产生的影响力。能够做到“脱脱口而出”说明我们已经将它们完全吸收消化了,“脱口而出”这四个字本身就是成语。当诗变成了成语、格言的时候,会对人产生更直接的影响。就像刚才说的,因为唐诗的形式太完美了,所以大家一直在用。虽然宋代之后,文学有小小的变迁,但唐诗在民间已经变成一个根深蒂固的美学形式。清代以后,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本《唐诗三百首》。甚至教育程度不高的人,也可以在看戏时接触到诗的形式。现在我们每年春节都要贴的春联,婚丧嫁娶都要写些诗句或者引用,还有几乎所有的庙宇都有楹联,以上种种无一不是诗的渗透和影响。

他认为,当文学变成了一门专业课程,也就是走入了坟墓。文学当然需要被研究、被分析,可是当文学变成研究对象的时候,也说明它到了博物馆时期,不再是活在民间的一个力量。而笔者也认为,诗并不是只属于吟风咏月附庸风雅的文人和诗词爱好者,它属于全人类,人人都可以任意使用。最好的文学,或者说形式与内容完美配合的文学,为什么不会在魏晋南北朝前期出现?因为当时的语言太复杂了。因为那是那是“五胡乱华”的年代,有人讲匈奴的语言,有人讲鲜卑的语言,有人讲羯族的语言,有人讲羌族的语言,在那样一个语言大混乱的时期,大家其实还在磨那颗珍珠,根本没有时间去讨论什么叫作完美形式的文学。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完美的诗会在唐代出现,因为经过了三百多年的融合,所有的语言终于到了一个不尴尬的状态。

他在说到唐诗是水到渠成的观点时,引用了菩提萨埵和可口可乐与网络三个词,很明显,如果把可口可乐和网络这两个词放到古典诗词里面,可以想象会是多么搞笑。而菩提萨埵的梵文发音是“Bodhi-sattva”,直接嵌入诗词也是很突兀的,这时要把这个词变成文学很难,就像我今天要用“可口可乐”去写诗不是那么容易一样,因为“可口可乐”是一个新进来的词汇。那时的“菩提萨埵”也是一个新进来的词汇。可是今天“菩萨”这两个字绝对可以用来写诗了。“菩萨”不但是两个美丽的文字,还会带给大家很大的感动,因为大家都知道“菩萨”是什么。今天的“internet”可能还是新的语言,要将它变成文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有没有那个可能。而现在所有我们能够见到的诗词,里面的语言都是经过漫长的时间打磨发展后经过诗人艺术加工而成的。所以在谈到初唐的诗歌创作时,蒋勋老师会特别用“水到渠成”来形容。我与老师一样,对活在那个年代的诗人充满了羡慕和忌妒。他们似乎天生就是要做诗人的,因为当时的语言和文字已经完全成熟了。你今天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是李白,因为你的时代不是李白的时代。你没有一个完美的语言背景,也就是说你的“水”还没有到,所以你的“渠”也不可能成。

在谈文学的内容与形式时,他说文学有两个部分,一个是内容,一个是形式。比如,内容是说我渴望爱,因为没有爱而空虚;可是光有爱的渴望和爱的失落,不一定能产生诗。文学史的继承关系,和大自然一样有春夏秋冬。唐代是花季,花季之前一定是漫长的冬天。在冬天,被冰雪覆盖的深埋到土壤里的根在慢慢地做着准备。在讲到魏晋南北朝的时候,他说很多诗人都没有提到,像谢灵运和鲍照。魏晋南北朝三百多年,应该有很多诗人,为什么今天留下名字的这么少?为什么到了唐代,在短短的开元、天宝年间,大概文学史上最好的诗人都出来了,李白和杜甫只相差十一岁,这就是花季。花季未到的时候,要期待花开,是非常难的。

陶渊明也不是花季当中的花,他只是努力地准备花季要出现的一个讯号而已,他的诗歌形式并不完美。

当时出来一种叫作“骈体文”的文体,它有另外一个名称——“四六”。什么叫作“四”?什么叫作“六”?就是说用四个字与六个字的排列方式重新去组合语言的节奏。写骈体文的鲍照、江淹等人,除了中文系的人做论文研究他们,普通大众是不太读他们的东西的,可是他们也在琢磨那颗珍珠,也在实验语言和文字有没有新的可能。像庾信的《哀江南赋》,就在形式上就做了很多实验。这些诗人有点像“五四运动”以后的诗人。

《诗经》里面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把爱的渴望与爱的失落变成了十六个这么精简的文字,所以形式当然是重要的。如果我们说,因为徐志摩感情非常充沛,所以他是诗人,这里面的逻辑就有问题。我们感情都很丰沛,可是我们未必可以变成一个诗人。诗人是在某种情感当中,可以把自己的语言变成偶然的一个句子,也就是说在某一个时期写出一句诗,而且这句诗让读到的人有共鸣,觉得它表达了一个时代里对爱的渴望和失落。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流行歌,每个时代最好的诗都是流行歌的形式,在大众当中可以引起很大的共鸣。如果一个人写的诗只是在小部分人当中流传,还不能够把个人情感与大众进行对话呼应,被称之为还在琢磨形式的诗人。我们讲的《诗经》和汉乐府里面那些好诗,其实不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拥有诗人身份的人写出来的,那些诗其实是民歌。扎根在民间,与大众对话,然后去表达大众的孤独、哀伤与追求,这是诗非常重要的一个传统。

为什么长久以来,没有人发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为什么是陈子昂说出这两句诗?唐代在历史上就是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时代,其实这里面又有好大的哀伤与孤独。立于历史的高峰之上,陈子昂立刻就把时代的声音传达出来,他甚至觉得这已经不仅仅是专业领域里的文学。

在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时,他说陈子昂是在讲苍凉,讲历史上的苍凉时刻,里面充满了自负、骄傲,同时又充满孤独感。李白也是如此。李白骄傲到极点,可是同时又有好大的自怜与孤单。“对影成三人”说的是和自己影子相对的孤单感觉。唐朝很多诗人都有这种特征,就是巨大的自负与巨大的孤独,这当然也是时代的特征。陶渊明写过“斗酒聚比邻”,有一斗酒就把邻居都叫来一起喝,可是盛唐的时候你看不到这种情景。当时的诗人自负到不是在人间喝酒的感觉,他们不断地往大山的高峰上走,把自己放在最孤独的巅峰上。那个时候诗人感到荒凉与孤单,因为这是他们和宇宙之间的对话。宗白华的《美学散步》里面有一篇文章,谈到了唐初的宇宙意识,闻一多也谈过唐诗的宇宙意识,分析了初唐的诗人有一种把自己放在宇宙里面去讨论的格局。

这种格局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还没有形成。魏晋南北朝后期,“宫体诗”盛行。这是一种在宫廷中形成的文体,非常华丽,讲究辞藻的堆砌。可到了唐朝,格局变大了。诗人总是在和月亮、太阳、山川对话,整个生命意识都被放大到巨大的空间之中,就会感觉到骄傲、悲壮,就会有宇宙意识,同时又感觉到如此辽阔的生命并不多,所以就出现了巨大的苍凉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就是把自己置放在时间的洪流当中,看不到前面的人,也看不到后面的人。他讲的不仅是人,更是自己视觉、知觉上的辽阔。只有在辽阔当中,才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状态与平常不同。如果在城市当中,在人群拥挤的环境里,你会碰到很多是非,会纠缠在是非当中。如果你把自己放到一个荒漠当中,又会怎么样?我们平常很少有这种经验。

唐代产生了大量的“边塞诗”,也就是“边疆塞外诗”。因为唐代在开国的时候很大一部分是在北方用兵,而唐代又是从山西这个地方发展起来的,按照黄仁宇的“大历史观”,这里刚好是农业区与游牧区的分界线。大唐帝国会不断让知识分子跟着开疆扩土的军队到塞外,所以有很多诗都是描写塞上、出塞。文人和军队一起出去,是因为要负责很多*的工作,比如王维的《使至塞上》写的就是他作为一个使节到了塞外。盛唐时,诗人的视觉与生命经验来自辽阔的土地。南朝的时候,中国文人的梦想是回到田园,比如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回到田园也就是回到农业社区,农业社区有温暖、有人情,可同时这种人情温暖让诗人缺乏了面对宇宙时的孤独感。唐代文学不是与南朝文学一脉相承,而是来自北方。当时的诗人把真正的生命经验带到了荒漠当中,荒漠当中的生命是用另外一种宇宙观去看待生命的状态的。我们今天很难写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因为我们没有这样的视觉体验。“大漠孤烟”描述的是看到辽阔的地平线上一缕烟升起来,唐诗给我们最大的感觉就是空间和时间的扩大。

他在阐述诗人的孤独感是说空间和时间的扩大,使原本定位在稳定的农业田园文化的汉文学忽然被放置到与游牧民族关系较为密切的流浪文化当中。我们从李白身上看到很大的流浪感,不止是李白,唐代诗人最大的特征几乎就是流浪。在流浪的过程中,生命的状态与家、农业家族的牵连被切断了,孤独感有一部分就来源于不再和亲属直接联系在一起的状态。杜甫则又重新回到了田园。

在安史之乱以前,李白与王维都有很大的孤独感,都在面对绝对的自我。在整个汉语文学史上,面对自我的机会非常少,因为我们从小到大的环境,要面对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太太、孩子,其实是生活在一个充满人的情感联系的状态里。我们不要忘记人情越丰富,自我就越少。我们读唐诗时,能感受到那种快乐,是因为这一次自我真正跑了出来。李白是彻头彻尾地面对自我,在他的诗里面读不到孩子、太太,甚至连朋友都很少。他描述自己和宇宙的对话:“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李白的诗里一直讲他在找“仙”,“仙”是什么?其实非常抽象,我觉得这个“仙”是他心目中完美的自我。只有走到山里去,他才比较接近那个完美的自我。到最后他也没有找到,依旧茫然,可是他不要再回到人间。因为回到人间,他觉得离他想要寻找的完美自我更遥远。他宁可是孤独的,因为在孤独里他还有自负;如果他回来,他没有了孤独,他的自负也就会消失。李白一直在天上和人间之间游离。他是从人间出走的一个角色,先是感受到巨大的孤独感,然后去寻找一种属于“仙人”的完美性,可是他并没有说他找到了,大大部分时候他有一种茫然。

初唐时期就是在为李白这种诗人的出现做着准备。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边塞诗的发展。

边塞诗非常重要。中国文人很少有机会到塞外去,很少有机会把生命放到旷野上去冒险,去试探自己生命的极限。宋朝以后,文人写诗都是在书房里。我觉得唐诗当中有一个精神是出走和流浪,是以个人去面对自己的孤独感。当时的诗人到塞外是非常特殊的经验,因为有很多危险,可是在危险当中,诗人们同时也激发出自己生命的巨大潜能。今天也是一样。一个在温室般的环境中长大,一直受到很好保护的孩子,与一个不断被带到高山上去行走的孩子,写出来的诗绝对不一样。初唐诗的内在本质,很大一部分是诗人与边塞之间的精神关系。唐朝开国的李家有鲜卑血统,他们通过婚姻促使汉族与游牧民族不断融合,产生了与农业社会不同的生命情调。

在论述游牧民族的华丽之观点时他说,七世纪时,地球上最大的城市是长安,大约是现在西安城墙内面积的十倍。这样一个城绝对比今天的纽约还要惊人,当时世界各国的人都集中在那里,形成一个国际化都市。在这个混杂的文化当中,有一种非常特殊的非汉族美学。汉族美学的代表是乐府诗和陶渊明描绘的回归田园、回归土地。李白要是活在农业伦理当中,必“死”无疑,他的叛逆与个性都是农业文化所不能忍受的。武则天活在那样的社会中也必“死”无疑。儒家喜欢讲的一句话叫“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就是很多眼睛在看你,很多手在指你,人活在严密的监督之中。

我们今天的社会中也还有这种来源于农业社会的世俗伦理,对个人有很多束缚。游牧社会就相对个人化,别人怎么看没那么重要。初唐的边塞诗中,个人的孤独感与胡风相混杂,构成了一种很特殊的个人主义,所以我们常常称唐诗为浪漫主义文学。浪漫当然是因为诗人得到了巨大的解放,不再是活在伦理当中的人,而是活在自然当中的人。他们面对的是自然,在大自然中诗人实现了自我完成。唐代的文化有非常贵族化的部分,很强调个人的“物竞天择”,生命可以在面对自然的时候把自己的极限活出来。那是一个在“物竞天择”的自然规律中应该被赞美的生命,就像花要开一样;如果花不不开,而是萎缩,是不道德的。这其中的逻辑与农业伦理绝对不一样。在汉朝的农业伦理当中,你的生命之花要开你都不敢开。而唐朝却是一个觉得美可以被大声赞美的时代。

在讲唐诗里的残酷时,他说唐代开国的精神当中,有一部分是他一直不了解的,他总觉得唐朝灿烂华丽,有很大的美令人震动,可其实根本不了解它的背景。有了这些体验之后,就明白这种“物竞天择”是既豪迈又残酷的。唐朝最了不起的帝王是唐太宗,他与哥哥建成太子争夺皇位时,发动“玄武门之变”,把哥哥、弟弟都*死了,然后去向父亲李渊“请罪”。李渊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立刻就退位做太上皇。

“贞观之治”开创了一个伟大的朝代,可是完全不遵循农业伦理,农业伦理不会接纳唐太宗这种取得政权的方式。这当中有一种“物竞天择”的生命状态,生命就是要把极限发展出来,是非常个人化的东西。唐太宗之后的武则天,也是用残酷的方法取得了皇位。我常常跟好多朋友说,在今天我们的文化都很难理解武则天这个人——如果是男性也就罢了,我们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女性如此行事。可见我们身上的农业伦理有多深,根本没有把女性与男性放在一个同等的位置,可是武则天不服气。这些残酷本身也是唐朝的灿烂与华丽里面非常惊人的一部分。

当我们面对唐诗时,几乎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唐诗好迷人,里面的世界好动人。再追问一下,也许是因为刚好唐诗描写的世界是我们最缺乏的经验,在最不敢出走的时候去读出走的诗,在最没有孤独的可能的时候读孤独的诗,在最没有自负的条件时读自负的诗。回想起来,我在青少年时代喜欢“贵游文学”,是因为每天都要被剪头发,只要裤腿宽一点就要被叫出去训很久,说这个人多么不道德。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完全没有唐诗的背景,可能因此唐诗才变成了那个时候最大的安慰。那时的我们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唐诗的世界,是可以出走的,可以孤独的,可以流浪的,然后有一天会和这些是是非非一刀两断。在翻阅唐朝历史的时候,你会觉得每个生命都是在最大的孤独里面实现了自我完成。

在论述侠的精神时他说,李世民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孤独感。他开疆扩土,建立了伟大的功业,被尊奉为“天可汗”。他一生最喜欢的居然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向往那种“天朗气清,惠惠风和畅”的世界,希望回到南朝文人那种最放松、最无所追求的生命情调,这是很荒谬的组合。曹操身上就已经有这种两极性。唐太宗写过《温泉铭》,书法很漂亮,他一生追求的就是王羲之的世界。这种复杂性构成了初唐时期很特殊的一种生命经验。我们忽然看到每一个个人都有机会通过水到渠成的文字形式把内心的生命经验完整地抒发出来,比如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我们今天活着,不见得会觉得天地悠悠与我何干,可唐代诗人所体会到的宇宙意识是每个人都觉得天地悠悠与自己的生命有关。这是空间与时间的放大状态。

从注重视觉经验和身体经验的“边塞诗”,到书写奢侈与华美的“贵游文学”,再到“侠”,是初唐文学的发展脉络。初唐时候,最重要的生命风范就体现在“风尘三侠”身上。在唐传奇里,虬髯客将资财赠与李靖和红拂女,请他们帮助真命天子建功立业,随后潇洒离去,这里面有一种侠的精神。肝胆相照,到现在还是武侠电影中让人觉得很美的东西。该走的时候他就走了,没有任何人世间的依恋。

侠的精神来自春秋战国的墨家,在中央政权非常稳定的时代是最受忌讳的。凡是侠大概都有动摇天下的可能性,所以中央政权很害怕侠。可是即位之前的唐太宗,身边全是侠,他取得帝位以后这些人就离开了。他们觉得自己不是治国的人才,宁愿去浪迹天涯,这中间就有了美学意义侠的精神后来在李白身上也非常明显,李白一生当中只希望变成两种生命形态:一个是仙,一个是侠。一方面,他每天在山上跑来跑去求仙,与炼丹的道士交往;一方面,他自己练剑,去结交侠士。从讲究勤劳、节俭的农业伦理去看李白,他全部不合格;可是流浪性的侠的生命经验慢慢累积起来,变成初唐共同的宇宙意识。

唐代是文学史上少有的一个时期,个人有机会把自己解放出来,而不再是被当作群体的角色看待,个人就是纯粹的个人。

大多数朝代的文学形式会要求一种稳定,因为在农业伦理里面,通常人一生下来,位置就已经定好了,如果是老二,就不要想去做皇帝,这是已经安排好的事情,所以你不必去争夺。可唐朝不是,初唐时对皇位的争夺非常激烈,武则天也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她的精彩在于她是女性,中国文化从来没有承认过女性可以坐那个位子,再强也只能垂帘听政,武则天连帘子都不要,这才是革命。只要垂着帘子,就不是革命,因为这表示必须假借男人来掌权。武则天直接走出来,在历史上独一无二。我不相信武则天是一个超人,我相信是那个时代给了她这个可能性。那个时代的男子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最后非常服她,原因是她治理国家的能力、使用人才的能力令人信服。唐朝真是一场精彩的戏,所有的演员都精彩。无论你喜欢不喜欢,都不得不承认它真是够精彩。一千三百三百年以后,连电视剧都一直在拍武则天的故事,因为少有人比她的故事更精彩。她完成自己生命的方式太复杂了,灿烂华丽的背后当然有非常残酷的部分,但这却是真实的个体,真实的生命,真实的历史。放眼当今时代,我们每个人每天忙忙碌碌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万丈红尘之中,不也是一个真实的生命、真实的个体,在书写自己的真实的历史吗?只是我们个体的生活与唐代的诗人们已经有很大的不同。虽然诗人都已经故去近千年,但是他们留给我们的诗篇是不朽的,是永恒的,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是可以让我们的灵魂和人生可以更多姿多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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