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书考索续集(兵制)

群书考索续集(兵制)

首页卡牌对战诸神仙元纪更新时间:2024-05-07

羣书考索续集卷四十一

  宋 章如愚 编

  兵制门

  汉兵

  汉京师无养兵之费,西汉之世财用沛然,正以京师无重兵尔。尝试以百官志计之,南军緫为一千五百余人,北军緫为四千余人,惟城门屯兵,数无所稽考,以宫掖司马所领者论之,多者百八十人,少者三十八人,况十二门止领于一校,亦可槩见。然此是中世以后之制,若髙、文之世,未有羽林、虎贲,未有七校,其数当益少也。若乃髙帝征黥布,发闗中兵及中尉卒三万人,军霸上。文帝备胡,以三将军军长安。而惠帝末年,发车骑、材官诣荥阳,是皆调兵民间,因事设屯,事已即罢,非系京师所养之兵。

  武帝变兵制。初,髙帝世,南、北军不以出征,而民兵散在郡国。有事檄召,甚便也。自武帝穷兵,兴发无穷岁,至以中尉之材官赴逺。恐京师无重兵,易以生变也,于是内增七校,则又恐中尉之权太重也。故又以光禄勲,增羽林、期门之兵。此武帝以南、北军相制之意。异时,南、北军皆郡国番上,无定所之兵也。自武帝置八校,大抵以习知胡、越之人充之,则募兵始此。期门、羽林皆世家为之。则长从始此,葢自是有养兵之患,而京师之兵制壊矣。元狩以后,兵革数动,士卒物故者众,民多买复,于是发及谪吏,【元狩】次及谪民,【太初元】次及谪庶,【天汉元】次及七科谪。异时,以隶于都尉者充兵,故其伍符甚整也。及常兵不足,调及它众,甲五必察,而郡国之兵制又壊矣。髙皇寓兵于农之意安在?

  汉更,卒更有三品,卒更,践更,过更。古者,正卒无常人,皆当迭为之,一月一更,是为卒更也。贫者欲得雇更钱,次直者出钱雇之,一月二千,是为践更也。天下之人皆当戍边,三日律所谓繇役者,虽丞相子,亦所不免三日。戍,不可人人自行,而行者亦不可便还,因留一岁一更。诸不出者,出钱三百入官,官以给戍者,是为过更也。【陈君举】

  汉赋兵,汉无计口授田之法。故赋兵以丁,而不以田。丁众而无田,虽贫者不免为兵。故凡为兵者,皆家人子,起田中从军。而非素养者也。自其年二十三为正卒,于是传之畴官,以给公家繇役。给于中都官,则为卫士。给于郡县,则为材官。给于边徭,则为戍卒。皆一岁而代。其给于县,则于吏卒。一月即更代,往来道中,衣装悉自补。惟卫士衣食县官,罢遣侑享,其余则否。至于年五十六者,谓之罢癃老弱,在所不任。【髙帝纪注】其已仕于郡县,而已被荐举者,皆不与给兵之选。惟戍边重事,虽宰相之子不免。【髙祖纪注】而国有仓卒之寇,当兵数少,不足办事,则有一切调发。凡其所当免者,亦在行中,谓之奔命。【昭纪】此其赋兵之大畧也。

  七科谪。天汉四年,发七科谪。张晏注,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壻三,贾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市籍七。

  汉发兵。齐哀王欲发兵,诛诸吕。中尉曰,非有虎符为验,不可发兵。胶西王举兵,弓髙侯诘之。亦曰,未有诏虎符,而擅教兵,王其自图之。柞阳侯擅兴繇赋,则削爵。信阳侯坐事国人过律,则罢免。又有为东海太守,坐擅发卒而死者。有为上党太守,发兵击匈奴,不以闻而免者。夫汉之兵,散在郡国,宜为王侯郡国之兵也。而严为之禁若此。夫是以兵散天下,而权归一人。此汉所以防微杜渐,制兵之大畧也。古者,以牙璋起军旅。汉初,则以羽檄召兵于郡国,后用铜虎符。

  汉军赋。汉军赋有二,其一则丁赋,民年七岁已上,岁赋口钱二十有三,及十五,以岁等百二十也。其一赋财,若军人赀万钱,取等百二十七。至于贫民,亦以衣服釡甑,为赀计之直而等也。至于故吏,尝佩将军、都尉及二千石印者,亦给军赋,则又不特取之于民矣。葢汉兵出于民,凡其往来繇戍者,道中衣装,悉自补,从军旅赍赏废,或自赀子钱家兵,犹未衣食于县官,而其所赋于民者,殆不过于库兵车马之资而已,调兵逺征,则食其所郡国之粟,此其所以无列屯坐食之费也。

  汉兵权。在内则分,在外则专。汉初,军未有莭制,故天子得以入其壁而夺之军。自韩信始申军法,大抵兵在内,权不属于一人。兵在外,权专于主将。且以南、北军观之,司马属于卫尉者也,然司马见卫尉不拜,不私于卫将军,正次于将军者。然正不属于将军,将军有罪以闻,兵权散主,不偏属于一人,此内兵之制也。至于阃外之寄,授钺专征,则自偏裨而下,皆属焉。徙部合军,皆大将之所令。【李广】失道问状,惟幕府之所责,斩覇陵尉以报私怨,则不以专戮为嫌。【李广】严细栁营,以拒先驱,则不以拥权为僣。此又兵之在外者也。然则胡建为南、北军正,擅斩监军。卫青为大将军,不敢专斩将,正有得春秋,*舟之侨以徇国之意。其与胡建以私意行戮,有间矣。汉用兵、掌兵、养兵之制。或曰班固不志兵,止于刑法志,畧言其端者,讥汉不能复古也。然用兵之法,则见于艺文志,掌兵之职,则见于百官志,养兵之具,则见于食货志。葢汉史事,多互见。非若后世悉为之目也。艺文志有张良、韩信,删次要用三十五家,后为诸吕所盗。至武帝时,杨仆捃摭遗逸,纪奏兵录。成帝时,任宏撰次兵书,分为四种,与夫将之用兵,其变态百出,则见于信、越、程、李、卫、霍等,此皆汉世用兵之法也。百官表及纪载传,汉初,韩信为大将,曹参为歩将,灌婴为骑将,周勃为太尉,入北军,亚夫为将军,屯细栁,武帝以光禄勲,掌官殿掖戸,期门、羽林之兵皆属焉。卫尉掌宫门屯卫,诸屯卫候之兵皆属焉。城门校尉,掌京师十二城门屯兵。【即南军】中垒校尉,掌歩八校宿卫之兵。【即北军】郡国有材官、骑士,有楼船,边郡有守将,都尉有校尉、都护,此皆汉世掌兵之职也。货志及纪传所载,髙祖征叛,文、景御侮,以中国之民足中国之兵,无不足者,十五税一,司农诸仓,布在郡国。筭赋太半,卒更平价,亦在郡国也。武帝北征匈奴,南平百越,东伐朝鲜,西通西域,驰心分界之外,乃免亡秦之祸者,惟筭商车,惟筭缗钱,惟榷酒酤,惟榷盐铁,作币造金以赡用,卖爵赎罪以入粟,朔方六郡广开田官,以屯田六十万人,而民田租税,实未尝加多也。此皆汉世养兵之制也。【田官名曰农都尉,见东汉志。汉末,魏初,日典农。】夫自井田封建之制,尽灭于秦人之手,于是天子之地与四夷为境,天子之兵与四夷为敌,用兵之法必尚韩信之诈,而司马法无所施矣。掌兵之职必循汉武之侈,而周官无所用矣。养兵之具必至汉法之刻,而先王中正之制,弃置而不问矣。此其势所必至也,然一代之兴,其初必于三者,厚民而自损,及其衰也,必于三者,刻民以自厚。其所异者,如斯而已。

  武帝征匈奴,自秦以来,中国既与夷狄为敌,故彼之盛衰有候,而此之和战亦有时,其势皆有不能自止者矣。匈奴自战国至于汉初,其势方张,汉自髙、恵疮残之余,至于文、景其势未振,一强一弱,弱为强制矣。五六十年间,恭俭之积既厚,而复以英雄之主继之,两强相值,其势不得不鬬矣。不鬬则已,鬬则必非一日之所能解也。尝观武帝初即位,东瓯之救,不欲出虎符发郡国兵。匈奴和亲之议,初年葢从韩安国之计义,二年始从王恢伏兵之谋,自是以来,彼大入寇边,凡十六七。此大出兵以击之,亦十五六。自王恢马邑之后,大抵彼先发。此应之是兵法所谓应兵,非师出无名也。元狩四年,卫、霍出塞,大有功。史氏书曰,是后匈奴逺遁。然是时使任敞于单于,怒而留之,未几,复入塞,斩狄山头而去,彼何逺遁之有哉。元封元年,勒十八万骑北登单于台。史氏书曰,匈奴慑焉。然是时郭吉谕以上指,单于怒而留之。元封四年,复留路充国。天汉元年,复留苏武,遂使破奴没,李陵降,广利屠,彼又何震慑之有哉。夫帝与匈奴,斗终身不解者,彼积骄盈之气,此懐雪耻之心,其势皆不能自止也。迨夫五单于争立,彼之衰也有候。而昭、宣继治,此之盛也。未艾,欵塞来朝,奉珍入贡,斯其时矣。武帝尝语戾太子曰,吾当其劳,以逸遗汝,岂知斯言,始验于宣帝之世乎。帝如知此,虽不穷追,后人享逸亦自有时耳,必不过于自劳也。

  赵充国屯田金城,【置属国,处降羌于金城。不如武帝散之于边郡。】文帝用晁错之策,入粟塞下。武帝内置六郡田官,外此京师之境,惟晩年欲田轮台而不果,然则汉之用兵,未陆抗十七条,而守西门之藩也。隋之入陈,贺若弼自广陆渡江,而陈人不知。韩擒虎自横江济采石,而守者皆醉,由不能用萧摩诃逆战掩袭之策,而攻守之偹俱废也。吴与陈,君臣昏睡而不觉,是以敌能飞渡耳。茍能如孙公,君臣逆战于前,设援于后。晋、隋安得而逞其志哉。不独此也,晋太元中,【烈宗八年】淝水之役,秦兵旗鼓千里,先至项城、颕口,而凉州蜀汉之卒,犹未集也。朱序谓谢石曰,若秦兵百万尽至,难与争锋。今乗其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也。石从其言。于是谢玄遣刘牢之趍洛涧、谢石等诸军,水陆继进,遇于淝水,秦兵大败,此亦周瑜逆战之意也。人皆谓昆阳、赤壁、淝水之战,本之天意而非人力。曾不知用兵之道,以少击众,奔其前而后者不支,挫其锐而大势瓦解。初不论,夫众寡之不敌也。若夫魏文临江而窥吴会,魏太武饮江而营,瓜歩对江为阵,则此之守御也,易为力。茍如赤壁、淝水之役,破江而下,非逆战则不可矣。【自赤壁之战又五年,而有濡须之役。曹公得权笺即退军,其后曹丕再临江而退。吴亦不追蹑彼,此各张虚声,以自固而已。葢是时,吴、蜀自为阵也。蜀明帝初年,吴、蜀既合从,诸葛驻汉中,陆逊大破曹休于夹石。未几,亮卒。大畧如此,故自赤壁一战之后,其他小胜负,皆不必论。】汉南、北军相制大纲,唐旧史志云,【职官志】汉南军如唐诸卫兵,北军如唐羽林、北衙禁兵。陈氏博议云,南军指十二城门,及三辅所属中尉之兵。北军指郡国材官、骑士、番上于卫尉者。愚按,周勃以一莭入北军,其时吕禄虽去北军,而吕产犹在南军,故未敢声言诸吕事,【见正本通鉴】以见南北军必有相制者。如唐李揆所云也。二汉百官表志曰,武帝于光禄勲令【郎中也】之属,置中垒校尉,掌北军。营垒,光武改为北军中候,其属有屯骑、长水二校尉,掌宿卫骑兵。乂歩兵、射声二校尉,掌宿卫歩兵。【乂有虎贲、轻车校尉,胡骑不常置,光武省胡骑、虎贲。】是八校者,虽剏于武帝,而宿卫歩骑之兵,则非剏为之也。是所谓北军也。城门校尉,掌京师城门屯兵,有八屯司马,有十二门候,是所谓南军也。南军掌城门屯兵,北军掌宿卫歩骑,内外表里,相制可知矣。观禄、产分居南、北军,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此见太尉虽揔其权,而卫将军、郎中令、卫尉、中尉于南、北军,皆有统摄,故曰相制云耳。诸说,当以二汉表志为正。【所谓中尉,即武帝改为执金吾者也。掌徼廵京师。又李广、程不识,为东、西宫卫尉。前汉南、北军分掌者不一而足,惟光武止以城门校尉揔南军,以北军中候揔北军,其职简易而不杂,但以后汉百官志考之,则可知矣。】

汉南、北军本末。古者前朝后市,一城之中,王宫在南,故卫宫之军,以南名之。宫城之军,既谓之南,京城之军,又谓之北,所以别也。南军,卫尉主之。【百官表,卫尉掌宫门卫屯兵。师古注,汉旧仪云,卫尉寺在宫内。胡广云,主宫阙之门内卫士,于周垣下为区庐。以此考之,则南军在宫内。】按百官表,卫尉掌宫门屯卫兵,而髙后纪言,周勃既将北军,然尚有南军。乃令平阳侯告卫尉,无纳吕产。以此知南军,卫尉主之也。又按百官表,百官志,西汉,中垒校尉主北军,营垒之事,至光武变为北军中候。而西汉之初,中尉属官有中垒令,丞尉。而中尉所职,乃廵徼京师。以此知北军为京城兵,而中尉主之。此汉初之志也。【汉武帝増八校,改中尉名为执金吾。】钱曰,汉京师惟有南、北二军,亦如唐之南、北二衙也。【唐兵志,南衙,卫尉是。北衙,禁军是也。】胡广谓,卫尉廵行于宫掖。则金吾徼于宫外,相为表里。【东汉兵志注】而唐李揆亦云,汉以南、北相制。然二军卫士,皆调发郡国材官、骑士,更番为之。初未始有定在之兵。【黄覇、葢寛饶为卫尉司马,卫卒罢遣,愿留番。】自武帝用兵,增置八校。【中垒、屯骑、歩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募知胡人事者为胡骑,知越人事者为越骑,皆属中尉。而北军始有召募之兵。复恐中尉之权太重,乃于光禄勲增置羽林、期门为宿卫,而与卫尉同掌军门。而南军始有长从之兵。方汉之初,京城兵犹未逺出。【髙帝发中尉卒,止军灞上。文帝发中尉材官,止军长安。或谓此乃调发民间,即非南、北军。详见后段内说。】至武帝,则发中尉卒击南越。【元鼎元年】而京师之兵始从逺调。昭、宣以来,禁旅之列屯如故,有警则发,虽金城去京师辽絶,而羽林孤児、胡骑、越骑,亦从此而遣矣。【神爵元年,西羌反。发羽林孤児、胡、越骑诣金城。元帝以太常任千秋,将五校,击西羌。】自是而后,益募外兵以从军,而更代之法浸弛。【昭帝募吏民,击益州。宣帝选郡国吏,三百名伉健者从军。】至光武,一切倚重于京师之兵,而郡国都尉省并矣。【光武省八校,作五营。时中垒属北军中候,掌监五营,为宿卫兵。郡国无都试。惟京师隶兵如故。又罢天下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居边民伍。】而不知汉初京城之兵,亦从郡国而番上也。此后所以有列屯养兵之费欤。

  南军

  卫尉寺

卫尉, 卫士令丞, 诸屯卫候, 诸屯卫司马郎卫。

【表初皆亡贠,多至千人,掌守门戸,出充军骑。】

中郎, 五官中郎将, 左中郎将, 右中郎将, 侍郎, 郎中车将, 郎中户将, 郎中骑将。

  期门府

【表,武帝建元三年初置,平帝元始元年,更名虎贲。】

期门郎, 虎贲中郎将, 期门仆射。

  羽林府

【表,武帝太初元年置,名曰建章营卫。后更名羽林骑。】

羽林郎, 羽林孤児, 羽林令丞, 监羽林中郎将, 监羽林骑郎将, 羽林黄头郎。

  都尉

【通典,西汉、秦,驸马二都尉,并属光禄勲。】

奉车都尉,驸马都尉, 骑郎将。

  北军

  中尉府

【表,秦官。掌徼廵京师。武帝太初元年,更名执金吾。】

中垒令、丞尉, 左、右京辅都尉、尉丞

  城门校尉

【表,掌城门屯兵,一人。】

司马丞, 八屯司马门候, 城门令史。

  八校尉

【皆武帝初置,有丞司马。颜曰,城门。】

中垒校尉【多有尉,一人。】

屯骑校尉【掌骑士】

歩兵校尉 

越骑校尉

长水校尉 

胡骑校尉 

【射声校尉,虎贲校尉。】 

监北军使者

【史记,武帝使任安,护北军。】

北军钱官

【史记,任安笞辱北军钱官。小吏公孙敬用,擅用北军钱。】

  揔南、北军。

车骑将军, 卫将军, 军正, 丞。

  京师有南、北军之屯,赋根本所系,京师是尊。都有东西之异,军皆南北之屯,仰众大之奥区,曷严内偹,列前后之禁旅,以护周垣。

  按汉刑法志,髙祖,天下既定,踵秦,置材官于郡国。京师有南北军之屯。至武帝平百粤,内增七校,外有楼船,皆以岁月,讲肄修武偹云。以今考之,东都中兴,虽诏罢郡国兵及都试。而京师肄兵如故,南、北未尝废,而亦稍革先汉之旧。详见下注。

  载观汉代之兵,实鉴秦人之弊,重轻深戒于偏倚,内外悉繇于兼制。

  汉虽踵秦,郡国置材官,然京师有南、北军之屯,则重可以驭轻,内可以御外。异时变故相踵,而卒收破竹之效者。处兵之得其道也。秦人则异是矣。始皇并天下,分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尉掌佐守,典武职甲卒,而军旅之制,徒存虚名。至于聚兵咸阳,销为钟鐻,讲武之礼,罢为角抵,兵备弛矣。而百役荐兴,北筑长城四十余万,南戍五岭五十余万,骊山、阿房之役,亦各七十余万,兵不足用。乃至发适先,发弛刑之类,次又发赘人,贾人之类,次发治狱不直者之类,次以隐官刑徒者,次以尝有市籍者,又其次则大父母、父母常有市籍者,先发里门之左,谓之闾左之戍,未及发,右而二世立,复调才士五万,以卫咸阳,民不聊生,天下*动。而胜、广起矣。是时楚兵百万,而秦发郡县不及,乃赦骊山徒奴产子,以击盗。及闗东盗贼益炽。又发闗中以击之。而章邯三岁将,兵亡失已数十万,坑降楚者又二十余万。沛公入闗而秦遂以亡。原秦之亡,皆起于兵备废弛,而倚办于仓卒。髙祖鉴其弊,而于郡国京师兵备严整,且内外有相制之势,重轻无偏倚之失,诚汉法之善也。

  逺因三地,已均守相之权。近列二军,益壮京师之势。刑法志,汉踵秦,置材官于郡国。特举其畧耳。其实不惟置材官。又曰武帝外有楼船。特言用楼船,以平百粤尔。其实髙祖已有之也。光武纪,注所引汉官仪曰,髙祖命天下,选能引阙蹶张,材力武猛者,以为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常以秋后讲肄课试,各有其数,平地因车骑,山阻用材官,水泉用楼船,葢三者之兵,各随土宜。以汉史考之,大抵巴、蜀、三河、颍川诸处,止有材官。上郡、北地、陇西诸处,止有车骑。而庐江、浔阳、会稽诸处,止有楼船。三者之兵,虽随土之所宜,而郡国之兵,其制则一。有列郡、有王国、有侯国。郡有守,有都尉,都尉佐太守,典武。其在王国,则相比郡守。中尉比都尉。侯国亦有相,秩比天子令长。毎岁,郡守尉教兵,则侯国之相与焉。侯国之相,既属之郡,而王国之兵,亦天子所有,不可擅用。防微杜渐如此,皆所以尊京师也。

  天阙观象斗垣,验文地禁,而近兵聮以分。

  此京师之制也。三辅黄图云,武帝太初元年,作建章宫,宫之正门曰阊阖。注谓,阊阖,天门也。又云恵帝元年,正月初,城长安宫城。五年九月,城成。城南为南斗形,城北为北斗形。至今呼汉旧京,为斗城是也。大抵宫门为天闗,南军所屯。京城为斗垣,北军所屯。故云。

  武阶之峻命,大司马。

  或曰北军属太尉。武帝更太尉为大司马,以宠将。而北军分八校,以中垒领之,非也。武帝置八校,各有校尉,秩皆中二千石,不相统属。而中垒校尉自掌北军垒门事,非兼领八校。此固不待辨而明矣。至谓北军属太尉,则不可以不辨也。彼独见太尉勃入北军之事,故举而言之耳。是时勃以计入北军,而诛吕氏。非谓以太尉领北军,而后入也。葢北军自属中尉,而太尉虽掌武。然三公之职,初不常置。按司马氏将相表,髙帝二年,太尉卢绾。五年,罢。十一年,周勃为太尉,攻代。后官省。髙后四年,置太尉官。文帝三年,罢属丞相。景帝五年,复置。七年,罢。武帝建元元年,复置。二年,罢。后改为大司马。是其或罢或置者。葢以三公无所不统,官不必备,惟其人而已,岂专领北军耶。

  郎卫之严,隶光禄勲。

  或曰古者环卫之职,有二等。宫伯则领贵游子弟,宫正则领宫徒役事。事在周礼,可考也。其在汉制,则有卫郎卫兵,亦此制欤。其说未为不善。至曰卫兵,既属卫尉为南军。而郎中令均是宿卫。故表志皆以冠于卫尉之前,而论兵制者,遂以之编入南军也。若谓郎中令之职所领,皆郎不可以军言。则守门户、充军骑,孰谓其非军也。郎而非军。宣帝胡为出之以击羌哉。此话殆不其然。尝考之郎卫、兵卫固均为宿卫之职,而郎中令、卫尉所掌,又皆宫门内外之事。按郎中令,乃秦官。武帝更名光禄勲。前表光禄勲,掌宫殿门户。卫尉掌宫门卫屯兵。后志光禄勲,掌宿卫宫殿门户。卫尉掌宫门卫士,宫中徼循事。其职实有相闗者。旧仪曰,殿内门舍,属卫尉。殿外门舍,属光禄勲。职之相闗,特有内外之别耳。正周官之所谓,宫伯、宫正也。然兵卫之属卫尉者,号为南军。固可考而知。若遂以光禄勲列于南军,则有所不可,何者?汉光禄勲之职,属官有大夫、郎、谒者,又期门、羽林皆属焉。皆亲近天子之官,别为一府,非可谓之南军也。宣帝之击羌,特以羽林孤儿用之,非谓所掌之郎及大夫。而尽使之从军。不然则光禄勲之属官中郎,有五官,左、右三将,秩比二千石。中郎有车、户、骑三将,秩比千石。议郎、中郎,秩比六百石。其下如中郎,亦比三百石。职任固不轻矣,而又以明经、孝廉、射策甲科,贤良方正,及军功良家子充之,是郎选之官,其选实甚重。所谓守门戸,充车骑者。若今之环卫,出为天子导从仪卫云尔。非可以军名也。尝考文帝自代邸入未央宫,拜宋昌为卫将军,领南、北军,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以是观之。张武为郎中令,正掌郎卫之职也。而宋昌又自别以卫将军,领南、北军,知宋昌别领南、北军,则知郎卫非南军明矣。

  虽循近代之分职未尽当时之制军

  此言太尉乃三公之职,无所不统,非専领北军之任。至郎、卫乃天子亲近之官,岂可与兵卫同谓之南军。二说既明,则南、北军可考矣。

  为宫门,为垒门,巍巍克壮。

  胡广云,卫尉主宫阙之门内卫士,于周垣下为区庐。则知南军屯于宫门之外。前表云,中垒校尉掌北军垒门内外。则知北军屯于垒门之内。

  属卫尉属中尉整整能群

  或曰前百官表,卫尉掌宫门卫屯兵,中尉掌徼循京师。初不言其为南、北军,若以为南、北军则史无明文,是不然。外戚传及吕后纪,以吕产为相国,居南军。及周勃欲讨之,乃令平阳侯告卫尉,毋纳产殿门。以是知宫城之卫士为南军,而卫尉主之也。又按胡建及戾太子,召北军使者任安,发北军兵,是北军实屯城中。又监军御史,穿北军垒垣,以为贾区。是北军垒门,实于中垒,而中垒校尉又统于中尉,以是知京城兵卒为北军,而中尉主之也。乌得谓之史无明文哉。故胡广云,卫尉廵行宫中,金吾徼于宫外。金吾即武帝以前之中尉,此正南、北军内外之证也。

  得非体前朝之势,而列卫于南,法后市之仪,而分营于北。

  古者前朝后市,而王宫居其南。故汉于宫门屯卫兵,则以南名之。宫城之军既谓之南,则京城之军,遂谓之北,所以别也。

  或发士于京辅

  此北军之制。葢北军番上,与南军等。南军卫士调之郡国。而北军兵卒,调之左右京辅。按百官志,左、右京辅都尉、丞、兵卒,皆属中尉。夫中尉为天子北军之统帅,而其属乃左、右京辅都尉,其所调亦左右京辅之兵卒。何也。左即扶风,右即冯翊。京即京兆,谓之三辅。三辅之委寄,固重于郡国矣。而所领兵事,则非郡国之比。葢汉太守谓之郡将,兼领武事。都尉掌佐,守典武职。在王国则相比郡守,中尉比都尉,皆掌兵之任。若三辅则异是矣。夹辅京邑,错列畿甸,其势为甚,过则兵事非所掌,故都尉丞与兵卒,不属左右京辅,而特属中尉之北军,其番上亦然。何以明之。黄覇尹京兆,发骑士诣北军,司马不适士劾乏军兴,连贬秩,则知左右京辅兵,悉皆番上北军,而属中尉无疑也。

  或调兵于郡国

  此南军之制,葢南军无常在之兵,以郡国民始传者为之。髙纪,如淳注云,律,年二十三傅之畴官,傅,着也。言著名籍,给公家之繇役也。又汉仪注,民年二十三为正,一岁为卫士,即此南军卫士也。武纪,建元元年,诏卫士转置送迎,常二万人,其省万人。郑氏云,去故置新,常二万人,是即位之初,改令如此。其后期门、羽林、七校之类,增置不一,而南军卫士,实有定数,是以国无重费,而民亦不以为病。王尊传,常以季秋或正月,天子行幸曲台,临享罢卫士。葢寛饶为卫司马,及岁尽交代,上临享罢卫卒,数千人皆叩头自请,欲复留,共更一年,则当时之人情可知矣。考韦玄成传,则寝园所用已四万五千一百二十九人,至元纪初元三年,随即罢甘泉、建章宫卫,未见其为病民也。至光武讲省兵之制,而宫掖门卫士,才二千五百余人而已,其后又罢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而后礼仪志有,享遣故卫士仪,是知光武虽罢郡国之兵,而南军卫士仍番上平民也。此南军属卫尉,而调兵于郡国之证欤。

  当其番上,用以执锐,及其更代,劝之力穑。

  南、北二军相为表里,番上更代,其体则一方,其番上用以执锐,如刑法志曰,以岁时,讲肄修武备。后礼仪志曰,武官习战阵之仪,斩牲之礼,名曰貙刘。兵官皆肄孙吴,法六十四阵,名曰乗之。此用之执锐者也。及其更代,劝之力穑。如元纪,罢甘泉、建章宫卫,令就农。又后礼仪志,享遣卫士仪,百官会位定,谒者持莭,引故卫士入自端门,卫司马执幡钲护行,行定。侍御史持莭慰劳,以诏恩问所疾苦,毕,享赐作乐,观以角抵,乐阕罢遣,劝以农桑,此劝之力穑者也。两汉之制,兵农不分,亦近古之良法欤。非惟外畅于皇威,抑亦内尊于宸极,九重天峙壮为经为纬之衢。万旅云屯,分居外居中之职。

  杜佑通典谓,汉氏重兵,悉在京师,是不然。两汉之初,正以京师无重兵耳。尝以后百官志考之。卫尉士六千人,南宫、北宫卫士共一千八人。左右都候卫士,共七百九十九人。宫掖凡七门,各有司马,从领卫士。南屯七百二人,苍龙四十人,玄武三十人,北屯三十八人,朱雀二十四人,东明百八十人,朔平百二十七人,緫而计之,南军为九千四十六人。北军五校所领骑士,如屯骑、越骑、歩兵、射声,各七百人,长水七百三十人,又中尉缇骑五百三十人,緫而计之,为四千五十人。惟城门屯兵,数无所考,以宫掖门司马所领者推之,多者七百二人,少者止三十八人,况十二门止于一校,必非重兵所在,多不过一二千人耳。緫是三者,而京师之兵不满二万人,或曰此光武中兴之兵制也。武帝之增置则殆不止,是然,亦不过倍之云尔。若髙、文之世,未有增置,则其数当益少于此也。岂得云重兵悉在京师哉。故此以万旅言之也。

  大抵图万世之安者,固有定制,处一时之变者,姑为预防。当奸谋潜合于长乐,及大驾亟趋于未央,以北制南,则功擅周勃,以南兼北,则事颛宋昌,虽审安危之尚,无非表里之相,所以右丞相之初除,即归政柄,卫将军之随罢,岂紊权纲。

  前已论南北军之制,此复详着髙后末年,文帝初年,南、北军相制之事。大抵南、北军之制,史所不载,无所考证。然其杂见于纪、传、表、志者,亦可参考其一二。其大要则无出于髙后八年之纪也。考之髙后纪,则见二军之权势,内外足以相制,表里足以相应。髙帝之法,可谓规模宏逺矣。汉初定天下,京师之屯,唯此二军。诸夏本根,所系甚重。故于卫尉、中尉,皆不轻授而必付之郦商、周昌。髙百官表,十一年书卫尉王氏,中尉戚鳃。王氏,史失其名。而萧何传载,王卫尉之諌髙祖,械系何也。其面折廷争,有似王陵,或者其陵欤。鳃者,母乃戚夫人之族也欤。髙帝钟爱赵王,屈周昌以相之。及其莫年,则以戚氏本兵,得非阴为保护赵王之计。而王陵因髙帝付以托孤之任者,故以之主兵耶。恵帝之初,吕氏已颛国政。刘泽,吕氏之戚属也。实与卫尉而表于中尉缺焉。髙后七年,泽既为王之国,终吕后之世,二官不以除人,特以兵权,分属于吕氏。至于长乐卫尉,亦属之吕更始辈。兵权尽归吕氏矣。考之于史,太后病困,以赵王禄为上将军,居北军。梁王产为相国,居南军。且戒之云,我崩,即据兵卫宫谨,勿送丧,为人所制。故史称上将军禄,相国产,颛兵秉政。齐王传又谓,居长安中,聚兵以威大臣。良有以也,陈平、周勃谋诛吕氏。太尉勃欲入北军,乃令纪通持莭,矫内之。又令郦寄、刘掲说禄解将印,而以兵,授太尉勃。勃既将北军,而尚有南军。卫尉居宫中,实专南军之权。故令平阳侯告之,使毋纳产殿门。按表,髙后七年,刘泽为王卫尉,不以除,人不知平阳侯所告者,何人哉。产既颛军,其权不在卫尉,审矣。恐未易以一言之故,而能使之抗,平日所专事之相国也。又按表,文二年,始书卫尉足,而文元年,诏封诸功臣,则已云卫尉足等十人矣。愚谓平、勃区画南军,宜无异于北军。而平阳侯所告之人,得非尉足也耶。岂平、勃欲诛吕氏,始除足为卫尉,以夺南军,故平阳得以吿之,而史策省文,不详载尔。又不然,则勃既得北军,其势已足以制南军,故令平阳侯吿卫尉。然南军未附,势未可知。卫尉守殿门,相国虽不得入,而犹得徘徊往来于殿廷之次,是南军犹冀其入,未有奋发而诛之者。若卫尉于是时不能抗相国,则南军将何如也。又安知不有起而应之者,葢彼皆素所服属者也。异时陈蕃之举是矣。平阳侯既驰吿太尉,而尚恐不胜,未敢诵言诛之。乃谓朱虚侯急入卫帝,请卒千人,入未央宫掖门,见产廷中,会天大风,从官乱,莫有鬬者,遂得*之于郎中府吏舍。又驰斩长乐卫尉吕更始,还入北军,报太尉。至于起而相贺曰,所患独产,今已诛,天下定矣。于此见南军,可以制北军也。南军虽存,太尉勃得以告卫尉而夺之权,竟诛产而清宫掖,是北军又可以制南军矣。是时北军讨之于外,南军应之于内,表里相应,于此可验。然是时诛吕氏,北军之功居多,而南军无大功。故文帝褒赏群臣,如纪通、刘掲等,皆封列侯,已封者益封至二三千户。而卫尉足等,仅四百戸。或者以其功为劣欤。当是之时,勃虽以南、北军成诛吕之功,及文帝自代邸入未央宫,夜拜宋昌为卫将军,兼领南、北军,则勃已不与两军之政。其后除右丞相,亦旋归政柄,是前日之以北军制南军者,特一时之权宜而已。南、北军不以相制,而文帝以宋昌兼领,失本意矣。然出于仓卒闗防之谋,故随即罢卫将军,仍以其兵分属焉。是虽出于一时之权宜,而于南、北之制,初未尝有所更易,此汉初兵制之善者也。其后武帝内增七校,以壮翼卫之势。又恐北军偏重,则置期门、羽林与夫城门之兵,兵籍纷纷而南、北军之制隳矣。

是何八屯始置,而实重城门。

  置城门屯兵,以武纪考之,则始于政和二年。刘屈牦传,云戾太子发兵,上赐丞相玺书云,坚闭城门,毋令反者得出。太子兵败,南奔覆盎城门,会夜司直田仁都闭城,坐令太子得出,要斩。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长安诸门,长安凡十二门,皆有屯兵,属之城门校尉。其属有司马,有候。颜师古曰,门各有候,八屯各有司马是也。职任委寄,日以浸隆,其后孔光以太师,领城门兵,红阳侯立,平阿侯镡,成都侯商,皆位特进,领城门兵。而商复得举吏如将军府,可谓甚重也矣。王莽僣窃,尽更旧制,拜春王城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春王郡向之宣平也。是诸门各有校尉矣。而莽又以城门校尉赵恢,为城门将军。岂非又有校尉,以揔诸门欤。后汉雒阳诸门,仍有城门屯兵,校尉一人,踵武帝之旧也。

  七校既增,而尤先中垒。

  前刑法志曰,武帝内增七校。今考之表则曰,中垒,曰屯骑,曰歩兵,曰越骑,曰长水,曰胡骑,曰射声,曰虎贲,其校尉凡八,何也。或曰取中尉属官之中垒者,升为校尉,其说是矣。葢汉初,中垒本中尉之属,有令、丞、尉。至武帝,始升为校尉。即旧中垒之职。初非武帝之所增置,当时所增置者,止于七校,加以中垒,则并七为八矣。或又曰,官表虽不明言,八校为北军,然考之后官志,光武五营,即八校之并省者,而以北军中候监其营。故东汉屡有北军五校之称,是知武帝之八校,正北军也。其说固有可疑者,大抵军之在北者,皆名北军。故八校亦可以北军名之,特非中尉之北军尔。至谓官表不言八校属中尉,疑中垒自此专统北军,与中尉异司。又谓中尉自是不领兵,而北军始不属中尉,何其说之谬也。若谓中尉自是不领兵,而北军始不属中尉,则武帝改中尉为执金吾,果何职欤。尝考之执金吾,自掌中尉之北军,八校自掌各校之北军,以其各有司存。故史氏特以校尉,列于城门之后。惟中垒校尉自别掌北军垒门内,特与金吾相闗属,若所掌西域,则无与乎金吾也。葢执金吾,秩中二千石,而八校尉,皆秩二千石,其位亦重矣。按胡建上奏曰,臣谨按,军法曰,正士属将军,有罪以闻,二千石以下行法焉。孟康曰,二千石,谓军中校尉之属,惟此则校尉之不属执金吾法然也。然金吾之中垒令、丞、尉仍旧者。则以北军宜门之职,实相闗焉。若谓光武五营,即八校之并省者,而乃以北军中候监其营,遂证八校为中尉之北军,如是则光武省中垒校尉,置北军中候,遂以此证中垒校尉,为北军之中尉可乎。光武中兴,于先汉制度,因革不一,沿名失实多矣。岂独此一事而信之以为然。然则李徳裕撰刘弘规碑云,武帝内增七校,中尉实司其任。非欤徳裕之言,葢亦后世诸儒之论尔,未可以是而证汉家一代之兵制也。

  凡此纷若,殆将何以。或伏波下濑而十万余众,或横海浮沮而二千余里,故戎士之杂出,宜军容之寖弛。武帝于南、北军之外,初置八校,又置城门、期门、羽林之类,自是始有养兵之病。而京师之兵制壊矣。京师兵制既壊,而郡国兵卒亦奔命不暇。武纪元鼎五年,南越相吕嘉反。遣伏波将军博徳,楼船将军杨仆,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甲为下濑将军,皆得罪人江淮以南,楼船十万人,咸会番禺。又元鼎六年,东越王反。遣横海将军韩说,浮沮将军公孙贺,匈河将军赵破奴,皆二千余里不见冦而还。以至拔塞、因杆、浚稽、强弩、祁连、蒲类、度辽、破羌,名字纷纷,不一而足。至元狩以后,兵革数动,士卒物故者众,民多贫,复征发之士益鲜。于是发及谪吏,次及谪民,次及谪戍,次及七科谪。又有所谓亡命罪人,与夫恶少年之类。昭、宣以后,其弊日甚,始元元年,募民及奔命者,击益州。元凤元年,遣太常三辅徒,免刑,击氏。五年,发三辅及郡国恶少,吏有告劾亡者,屯辽东。本始二年,又选郡国吏三百石,伉健习骑射者,从军。师旅屡兴,兵制益壊,而民生益困,皆武帝启之也。

  胡为尉卒,遂从攻越之兵。何预孤儿,亦预击羌之士。此言武帝启用兵之祸,昭、宣以后,其弊日甚,非特郡国之兵困于征行,虽京师南、北军亦不免焉。元鼎六年,发陇西、天水、安定骑,及中尉河南、河内卒,征西羌。平之,复令征西南夷,遂定越地。则北军之尉卒,已遣之攻越矣。神爵元年,西羌反。发三辅中都官徒弛刑,及应募、佽飞、射士、羽林孤儿、胡、越骑,三河、颍川、沛郡、淮南、汝阳材官,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骑士、羌骑,诣金城。则南、北军之羽林孤儿,胡骑、越骑、亦遣之击羌矣。南、北军本以卫京师,乃至用之于穷追逺讨,兵制之壊,莫甚于此。元成以后,寖以微弱,其咎将谁执也。

  厥后痛新室之祸惨,惩昆阳之战酣,车骑之省则闗陇以北,楼船之罢,则江淮以南。始焉禁卒之专恃,终也福阶之与参,卫士寖微,由并旅贲之一,屯兵渐废,葢除校尉之三。

光武中兴,以幽、冀、并州兵克定天下,始于黎阳立营,领兵骑尝千人,以谒者监之,号黎阳兵。而京师南、北军如故。北军省中国胡骑、虎、贲三校,止为五营,谓之五营校士。以北军中候监之。南军于卫士省一丞,旅、贲省一令。考之纪及志,则六年罢郡国都尉,并职太守,无都试之役。考之纪及礼仪及注,则京师之兵如故。又明年诏曰,国有众军,并皆精勇,其罢天下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士,及军假吏,悉还民伍。九年,省闗中都尉。十三年,罢左、右将军。二十二年,罢诸边郡亭候吏卒。然终建武之世,已不能守前法,临时輙复补置,而边郡亦往往置都尉。明帝复置度辽将军,乂募中都官,屯朔方、五原,而罢益州西都尉。和帝以南蛮之叛,则置象林将兵。安帝以羌犯三辅,则置长安、雍二尉。又以鲜卑冠居庸,则置渔阳营。其后盗贼纷然,如顺帝之縁边,增置歩兵,縁海增置屯兵,而扶风、汉阳三百坞。魏郡、常山一百一十六坞。屯兵寖多矣。然自建武之罢都试民,不知战,四方征讨,止仰禁旅。迄于汉末,无岁无匈奴、鲜卑之寇,出师屯守,奔命不暇。大抵皆羽林五营,黎阳虎牙之士,禁旅悉出,岂复卫士之严。安帝永初以来,募入钱谷得为虎贲、羽林、缇营骑士,而营卫之选衰矣。桓帝延熹以后,减羽林、虎贲不任事半俸,而京师之兵单弱矣。上士既已单弱,士兵又不知战,一方盗起,三方*动,兵非素习而取办仓卒,是以王师毎战转北,而羌寇遂炽,调兵边戍而民不堪命,其后段颎虽平东、西羌,而黄巾之乱作矣。八闗都尉之设,固不足以弭乱,而大发四方兵卒,讲武于平乐观,果何益哉。内而西园八校之兵,乃以小黄门蹇硕统之,虽大将军亦属焉。是时阉宦专兵,自陈蕃、窦武一举不胜,而何进、袁绍深戒覆辙,一切倚办于外兵。阉宦虽除而董卓之祸起,义兵四合,群盗交鬬,而汉鼎不守。皆光武有以启之,自光武一切罢外郡之兵,而专倚国军,其后国军寖衰,而又专倚牧镇,外兵既重,内兵益弱,以至于亡。善乎应劭之言,天生五材,谁能去兵。自郡国罢材官车骑之后,官无警备,实启戎心,其切于东都省兵之弊云。

  抑岂知吕氏之诛,而北固盛焉。霍光之塟,而南为重者。然皆审势于中外,夫岂容心于取舍。善乎唐李揆之言,汉以南、北军而相制也。

  按髙后纪,勃欲入北军,乃令襄平侯纪通持莭,矫内勃北军。复令郦寄典客,欲谒说禄,禄遂解印属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勃遂以北军诛吕氏。又按后吴汉传。汉薨,有诏发北军五校轻车,送塟如大将军霍光事。注引光传,且曰,不以南军重之也。或者见北军,可以诛吕氏,遂谓先汉以北军为盛,南军不以送吴汉之塟,遂谓后汉以南军为重,则亦未之思尔。北军居外,故周勃得以先入,南军在内,岂得预大臣塟事。中外之势然也。然两军皆所以翼卫京师,岂容有偏重之势哉。唐兵志,李揆云汉以南、北军相制,此之谓也。

  汉、晋夷夏,相报复汉。自武帝遣将,穷捜匈奴窟穴,其后陈汤、傅介子、冯奉世,皆以一使之任,而切致夷王之首,班超复以三十六人开西域,窦宪以数千骑,空朔庭。皆古所未闻者也。东汉自诸羌交乱中国,驯至于晋胡羌拓跋,交据中原者三百年,亦古所未闻者也。夫中国既与夷狄为邻,中无屏翰之限,如两仇家撤藩墙之蔽,豪奴悍隶,更出迭入以相挻,此既能争彼,亦能战也。有国有家者,正宜示之以分限,先之以礼义。寇则拒之,服则舍之而已,必欲以诈乗之,而导其报复之蹊隧,则彼之受祸犹浅,而此之所受者更深耳。可不戒哉。

  光武用兵、掌兵、养兵之制。东汉不志兵,亦不志食货,尝以纪传及百官志考之,乃知光武有见于昆阳之一胜,故兵以少而精,有监于武帝之奢广,故官以简,而当有惩于新莽之烦碎,故赋以薄而赡。昆阳以寡敌众,诚知兵在精,不在众明矣。于是建武七年,陇、蜀犹未平。诏罢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及军假吏,复还民伍,以国有众军。【吴汉、贾复等军也、】并多精锐故也、宜其驱除群盗。身经百战。先胜后战,不尝试于一掷指,纵诸将千里外,如在目前。此其跌荡古兵法中,当自矜其智力之有余,頋乃无取于韩白之书,而独以黄石公之戒为法者。兵固在乎精,而用尤戒乎黩也。故以所任以将兵者,非有安集之功,则有劳来之绩,非有不伐之能,则有牧御之才者也。天下既定,内省诸校。【轻车、射声、长水】止令城门校尉,揔南、北军。中候揔北军而已。外省郡国都尉,及都试之法,止存边都尉及障塞尉而已。郡国有叛羌反寇,则马援、吴汉辈平荡之,边境有匈奴、鲜卑之扰。则王覇【守上谷二十年】,祭彤【守辽东三十年】控扼之。此皆有监于奢广之事也。夫用兵既以少而精,掌兵既以简而当,宜乎养兵之具,不至于烦且费矣。建武六年,以往岁旱蝗,廪给贫民,以屯田,粮储差积,复令三十税一。十一年,诏核州郡垦田之数,又其后也罢均输,而以盐铁税属郡国。【旧属司农】以敖仓粟,属河南尹。凡骠骑、骁骑、虎牙、金吾、五威等将军,事已即罢,无非有惩于烦碎之政也。夫今昔共之天下,而中兴多事,复倍于昔时。光武处以莭约之制,郡县十并其三四,职官十省其五六,文书十去其八九,乃能优游不廹,安享太平。而武帝、新莽反以奢广烦碎,肇虚耗乱,亡何哉。传曰,仁者爱人,爱人故恶人之害之也。义者循理,循理故恶人之乱之也。是之谓仁义之兵,循是则治,反是则乱而已。【终东汉之世,大畧不变光武之制,但和帝而下,八君皆幼冲孱弱,所以有治乱之异。张角之乱,始复置诸闗都尉,又置西园八校。初命皇甫嵩、张奂辈讨张角。皆谓之中郎将。自东汉至于魏晋。六朝掌兵之职。大畧皆同。不复论、】

  又议者谓,光武知人之明,惟失之庞萌宠,邓奉处事之宜,惟失之罢郡国都尉、材官、骑士。其后诸羌扰乱三辅,黄巾揺荡八州,皆其销兵之过也。夫知人自古所难固也,销兵以息疲民,葢适时之宜尔。处降羌夫于内地,乃马援之失策。在当时未能为甚害,而其害乃在桓灵之时,时则有段纪明辈剿其类,黄巾之变亦在灵帝之代,时则有皇甫嵩辈制其乱,上失其道,故民有异志。岂得尽归过于光武哉。尝观建武,至于永光。【和帝】八十余年,偏师出塞,则汉北地空。【窦宪、耿纯辈】都护西指则通译四方,皆光武、明、章之余烈也。自和、殇、安、顺、质、桓、灵、献嗣有大寳,或在襁褓,或在髫齓,或在丱角,未有过十五者。母后临朝,【窦、邓、阎、梁、窦、何六太后,相继称制。】外氏秉政。【窦宪、邓隲、梁商、梁冀、窦武、何进。】宦官权幸挠权。【宦官郑众、孙程、单超、曹莭、乳母王圣、权臣董卓、曹操等。】百余年间,小人交乱,君子废锢,天地之运,盛极则衰,固其宜也。何止叛羌之梗,黄巾之变而已哉。必以人事论之,光武、明、章在七制之列,虽其天姿英明,亦由春秋鼎盛,权出于己也。自和帝而下,渐以陵迟,虽其天姿孱弱,亦由年齿冲幼,政移于人也。天理人事,当相符而行,是尤非光武之所能尽料也。【母后外家,利于立幼君以自专,所以兆乱虽邓隲、窦武之贤,未免此失,非惟败国,亦自丧身,后人可以监矣。周勃立文帝时,年二十余。霍光立宣帝时,年十八,非惟年盛,亦自贤明,尤可为后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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