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静染 文/图
人物简介
贺昌群/
贺昌群(1903—1973),乐山马边县人,著名历史学家,在宋元戏曲、中西交通史、敦煌学、简帛学、汉唐历史与文学等诸多学科领域都取得了卓著的成绩,许多方面还是开创性的。1950年任南京图书馆馆长,后又调任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第二所研究员,兼中国科学院图书馆馆长,为这两所图书馆的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李伏伽/
李伏伽(1908—2004),乐山马边县人,知名教育家、文学家。他是马中校继贺昌群之后的第二任校长。1936年毕业于四川大学外文系。曾任中学教师、校长,报社记者、副刊编辑,1949年后历任乐山专署文教科长、峨眉县副县长,乐山地区教育局副局长等。其著作《旧话》为其一生之回忆录。
1939年夏天,贺昌群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四川马边。
贺昌群是马边县官帽舟黄桷溪人,1903年生,后来考入上海沪江大学,中途辍学后到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担任编译。这一期间,贺昌群靠自学成才,从1926年起开始学术研究,成为在宋元戏曲、中西交通史、敦煌学、汉唐历史与文学等领域的著名学者。
1939年5月初,贺昌群来到乐山,参与复性书院的筹建。然而不到两个月,他就离开复性书院,之后待在乐山埋头写他的魏晋南北朝史。不料在8月19日乐山被炸,他被迫把家搬到城外的乌尤山,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接到马边方面的邀请,希望他回去当马边县立中学校长。
贺昌群回家乡 欲将雨露润桑梓
马边县立中学的创建,跟当地落后的教育有关。当时,在广阔的小凉山地区,“雷马屏峨四县只有一屏山中学,除此之外,即须赴叙府嘉定,雷波则至云南金底坝就学,马边至叙府五百五十里,至嘉定三百六十里,至屏山三百二十里……故四乡之学生特少,有将学生送至成都,在外求学,十数年不归。毕业之后,即在外服务,亦多不回本县”。
这就是马边的教育现状,也是召唤贺昌群回乡办学的动因,“本县文化低落,教育不振,一般学子向外升学极感困难,筹设中学势所必需。”
当时,当地的开明士绅积极倡议办学,1940年8月,马边县群贤毕集,提请设立马边县立中学,决定在盐商乐捐、称息(即货物过称时的捐税)收入、马边县银行的公股余利中筹集办学经费。并决定校址设在马边县城西街守备衙门及川主庙,并讨论了培修设计与工程预算问题。而这次会议最重要的内容是,决定暂聘李伏伽为校长。
为什么要聘请李伏伽为校长呢?四川省教育厅规定校长人选必须要有大学文凭,1940年的时候,马边的大学毕业生只有两名,李伏伽就是其中之一。马边士绅不愿外聘,“因为害怕堂堂一县找不出个校长引人笑话”(李伏伽《旧话》),所以找到了他。
李伏伽在收到联名邀请信后的反应是:“我童年的恶梦未忘,外出后三次回乡的印象也不好。我不相信在那样的地方能干出什么好事来,便回信谢绝了。”
李伏伽不去当校长,他们就想到了贺昌群。贺昌群这时正为乐山的安全担忧,又加之有一份桑梓之情,于是在当地的盛情相邀下回到马边。刚回到马边,贺昌群见到了久违了的父老乡亲,兴奋与豪情交织,他有种要在家乡做出一番事业的强烈愿望,“欲将雨露润桑梓,惆怅天涯一童生。”
校长离开马边 新学校嗷嗷待哺
民国三十三年,马边中学欢送参军抗战的学生留影。
1940年夏,四川省政府组织了四川边区施教团,率20余人深入小凉山区,除了对当地社会状况、风俗民情、经济物产作了调查之外,特别考察了雷波、马边、屏山、峨边四县的教育状况。7月31日他们到达马边,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主要调研边民教育,参观马边县立中学,贺昌群正好在那里。
边区施教团见到的马边中学是什么样的呢?
校舍系前清的武备衙门,破破烂烂,还没有完全装修好,只有两间教室,两间学生寝室;有90多名初中学生,分为两班;教师也只有两名,还有两名为兼职,而学校这时已开办近一年。
虽然教学条件非常简陋和艰苦,但边区施教团在考察了马边县立中学后,认为是“数十年来所未有,自为边地之福”,肯定了贺昌群回乡办学的积极意义。不过,他们也不无担忧,提出了一些意见,比如在办学经费上,刚开始有捐助和临时费,但今后恐有不接,“省方经费不能按时领到,兼之汇兑不便,支付无定期,影响教职员生活不安,及事业时常停顿”;在教师队伍上也有很大的困难,“边县教师,多仰内地毕业生,内地尚不足,外出之路费甚大,更无人肯就”。
上面的两个问题实为一个问题,经费的掣肘影响聘请教师,教师的收入低就很难待在边区,因为他们连回趟家的路费都可能不够。
四川边区施教团团长柯象峰就写道:“马边处边远之区,地瘠民贫,守中等以上教育者数甚少,至擅长于边民教育之人才,更寥若晨星,故欲聘请适当教员充当教职,颇为不易。兼之待遇甚低,欲在数百里外聘请人才服务边区,匪特难觅,即使觅得而旅费一项之负担,已属不轻。”
就在这时,更大的问题出现了:贺昌群认为他已经完成了开办的前期任务,同时受东北大学之邀准备离开马边。但还在嗷嗷待哺的新学校怎么办?连一般的教师都很难聘请,何况校长要离开,马边县立中学面临着很大的危机,他一走,学校会不会散架了呢?
李伏伽扎根办学 经历“烟会”的考验
马边中学位于滔滔马边河右侧
可就在人们深感忧虑的时候,李伏伽却突然回来了。
李伏伽生于1908年,李家是马边的书香门第,其父李建屏是清末秀才,曾是马边县高等小学的创办人。但父亲去世得早,家道中落后,李伏伽靠父亲的好友、同科秀才冯斗山的资助,才在1924年读完小学,1931年毕业于四川大学外文系。
李伏伽见到的马边县立中学,让他心里凉了半截。学校只有破破烂烂的几间房子,“唯一的运动器械是一只篮球”。办学条件极为简陋不说,学生的年龄还参差不齐,甚至有些已经在“操社会”,滚过一趟江湖了,就在他去的那天,便有学生在后山上放枪,说是欢迎新来的校长。
李伏伽深感要办好这个中学,不下决心是没有一点办法的,其实他知道必须要有长久的打算,也就是准备扎根马边县立中学。
万事开头难,就在李伏伽刚刚到马中不久,他就经历了一次考验:马边每年四月的“烟会”到了。
一般来讲,只要收割鸦片的时候,马边城里就会涌动着一股“黑潮”(鸦片),一股“白潮”(白银),几乎所有人都想在其中裹上一水,搞点钱财,当地很多人家一年的生计全靠这两个月的收入。在李伏伽1941年5月6日的日记中就记录了一个学生退学的原因,“他妈要他回去帮助料理烟馆”,就此也可以看出鸦片买卖在马边的普遍情形。所以一到烟季,学校不少学生会逃课,参与鸦片买卖,就在这个过程中,常常发生危险,有学生为此被捕,甚至丧命。
通过这次“烟会”的考验,李伏伽的信心更强了。他突然感到,之前一直在寻找的人生价值完全可以在这里实现,报效国家、服务社会这些都不应该是空洞的口号,他的青春和激情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淬炼,才能发出耀眼的光芒。于是,李伏伽亲自写下了《马边中学校歌》:“凉山峨峨,马河汤汤,大哉吾校,肇造其旁,劳动、创造、战斗,自觉、自治、自强,同心同德,相亲相爱相将。要作光明先导,挽边区滔天罪恶之狂澜!”
接下来,李伏伽采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办法,带领学生先后修筑了“先驱路”、“留青院”、“好望亭”等,又开辟后山,建起了“五洲花园”,种植各类树木,在短短的几年内学校的环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变。
与此同时,他们又在郊外教场坝的一块烂河滩地上开办了试验农场,用竹篓装鹅卵石扎堤,填土作坝,培修路基,又将农场分为果树、园艺、畜牧三组,每年收获的新鲜蔬菜水果,放到“学生劳作售卖处”销售,所获得的利润50%补助学生伙食,30%留下来继续扩大生产,20%作为学生福利公积金。
砍回41根木头 学生们搭建“好望亭”
贺昌群还善于书法。
马边县立中学的校园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学生在课余还要学习缝纫、刺绣、食品和用具制作以及农作,让学生学到了更多的生活技能。李伏伽经常亲自带领学生去搞野外活动,他们爬遍了马边周边的山脉,让学生获得身心锻炼;还举办月光晚会,讲故事,演出歌舞和话剧,陶冶了情操,也让那些边区的孩子憧憬了外面的世界。
马边县立中学名声大振,成为雷马屏峨小凉山区教育之翘楚。当然,李伏伽也在这一时期收获了爱情。他的妻子廖幼平是1942年来到马边的,他们患难与共,在马边抒写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
廖幼平的父亲廖季平是四川的大儒,李伏伽在很多年后回忆廖幼平时说:“参与了校务的一切擘划经营,也分担了所有的辛酸艰苦,没有她的帮助,我是难以支持下去的。”
在李伏伽办学的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问题仍然是教师问题。1941年夏,李伏伽利用暑假专程到成都去请教师,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到马边,有人甚至认为到马边无异于去充军。
在四处碰壁之下,李伏伽只好另想办法,他找到一些中学学习好,却无力升学的青年来解决无教师的困境。这一招非常奏效,这些老师对薪水要求不高,工作也努力、踏实,非常实用。同时,李伏伽又去乐山武汉大学聘请迁来的学生,这些学生很多是流亡青年,没有生活来源,愿意到马边来打短工解决学费问题。
1943年上期,马边县立初级中学的第一班学生毕业了。毕业典礼上,李伏伽不无深情地说道:“你们年轻力壮,受过几年正当教育,从荒僻里生长起来,应当怎样爱惜你们的生命,珍重自己的前途。岂可因为一点挫折,便灰心失望,至于倒行逆施?中国若亡,我们还要作孤臣逆子,艰苦忠贞地图谋恢复,何况国家正当有希望的时候呢?”
后来,这次毕业的28名学生到莲花山砍回了41根木头,在学校后山上搭建了一个亭子,取名叫“好望亭”。李伏伽专门作了《好望亭记》,其中写道:“第一班诸生野水孤航,风波险恶。登斯亭者,其默祝其若迪亚士(今译作麦哲伦)之好望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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