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凤九
图 | 网络
“我现在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乡”的地方,只是我“生活”过的地方。”
刘慈欣在一次专访中直言不讳。
刘慈欣,这个名字,对我们来说,如雷贯耳。
身披《流浪地球》和《三体》两大IP,他已成为一个现象级人物。
《流浪地球》收获的不仅是惊人的票房,还有N多标杆性的荣誉,比如“中国科幻电影的里程碑”“开启中国科幻电影元年”等等。
而《三体》,有人说,凡有水井处,皆有人谈《三体》。这部小说在国内国外拿了无数大奖,还被列为商业必读书籍,政要企业家们整天把书中的“黑暗森林法则”“降维打击”挂在嘴边,甚至有人从中悟出了新的哲学思想。
·《流浪地球》剧照
那么,如此一个世界级别的当红炸子鸡,为啥说自己没有家乡呢?他不是山西阳泉人么?
并不是。他的老家在河南罗山县,尽管嘴巴不承认,但白纸黑字却很诚实。
1970年4月14日夜晚,老家的男女老少挤在村里的一个池塘边,7岁的刘慈欣看到很多小伙伴都没有穿鞋,光着脚丫子,有的冻疮还没好,他们迫不及待地在看什么?
刘慈欣好奇地跟了过去,所有人都在池塘边仰起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突然,一颗小星星缓缓划过,他和乡亲们一起欢呼雀跃,那是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的时刻。
也就是那时候,他小小的内心萌生出对苍穹星空的莫名向往。
他把这个瞬间写在了《三体》的后记中,并清楚地写明了那个池塘位于河南省罗山县莽张镇闽水村吴家湾。
他记得门儿清,却不愿接纳罗山老家,放出那么句“惊世骇俗”的话,到底是为哪般?
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在流浪。
这得从1942说起,是不是很熟悉?跟一部关于河南旱灾饥荒的电影同名。刘慈欣的父亲就生活在那个时期。
为了生存,父辈不得不加入逃荒大军,离开了老家罗山。父亲投了“共军”,父亲的兄弟投了“国军”。
在枪林弹雨中,父亲奇迹般活下来,解放后转业到北京煤矿设计院工作,在那里认识了刘慈欣的母亲,然后,1963年,刘慈欣在北京出生。
原本生活顺遂,父亲差点儿就升任院长,可“文革”来了,因为有个国军兄弟,他们举家被赶出北京,下放到山西阳泉一个煤矿上,父亲当矿工,母亲当小学教师。
“文革”期间,阳泉是出了名的“武斗”重灾区,每天都会上演批斗大会,为了让刘慈欣健康成长,父母把三岁的他送回了罗山老家。
他在那里生活了大概4年,日子是贫穷的,吃不饱饭是常态,在他目睹卫星升空的那一年,58座水坝轰然决堤,无数乡民流离失所。
如他在《三体》后记里写的那样,罗山老家的童年夹杂着“文革”与“批斗”,“成为我早年的人生,也塑造了我今天的科幻小说。”
至今,村里的人还记得这个灵气十足的小男孩。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曾是刘慈欣的近邻,当年幼小的刘慈欣曾亲口对她说:“姐姐,长大后我就给你买一件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的衣服”。
该上小学的时候,刘慈欣回到了山西阳泉的煤矿上。
文革并未结束,生活依然艰辛,小小年纪的刘慈欣常常下矿井给父亲送饭。
他在阳泉市一中读了初中高中,原本高中毕业他就该辍学回来接父亲的班当矿工的,却幸运地赶上了1977年高考恢复,而1978年的改革开放更是锦上添花。
1981年,他考上了华北水利水电学院水电工程系,也就是现在郑州的华北水利水电大学。
大学期间的一个夜晚,他读完了偶像克拉克的《2001:太空漫游》,跑到外面去看星星,那时候中国的天空比现在干净,可以看到银河。
·《2001:太空漫游》
多年后,他获得了2018年度克拉克想象力贡献社会奖,并且是第一个获得这个奖的中国人。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他说当年看完那本书跑出去看到的星空跟过去完全不一样,“我第一次对宇宙的宏大与神秘产生了敬畏感,这是一种宗教般的感觉”。
也从那时候开始,幼年播散在他心里的种子开始发芽,那些科学幻想尽管还不够清晰,却让他有了“别无选择”的坚定信念。
1985年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山西阳泉娘子关电厂工作。
在当时,娘子关电厂是全国最大的电厂,交通很便利,但距离很遥远,去哪个市都得500公里以上。
到处是黄土丘陵,布满煤场和发电厂,空气几乎可以用滚滚黑烟来形容,充斥着煤渣的味道。
他就在这个地方待了近三十年。
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他会去北京、上海、太原等大城市,偶尔也会出国,其他时间就在阳泉。
写作写出名堂之后,当地协调把他调到阳泉文联专心搞创作,还当选了山西作协副主席。娘子关电厂关闭后,他也没有搬离阳泉,家还在那里,孩子也在那里上学。
唯一不同的是,他无可避免地过上了网红的生活,四处奔赴各种活动、专访,可就算再忙,他也尽可能把最多的时间留给阳泉——这个他始终没有承认是家乡的地方。
有人劝他搬到北京定居,但他认为,“写作跟城市的大小无关,只要静下心来,就可以写出好作品”,“在小城市,也能仰望星空”。至今他还住在阳泉。
漂泊的生活坚定了他的“流浪”理念,当某位作家说他的小说中有强烈的“回乡情结”,他矢口否认,斩钉截铁地说,回乡情结“是最不可能在我的小说中出现的东西”。
他不仅是一个固执的“流浪者”,他还是一个固执的“普通人”。他不只一次地强调: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在阳泉,最普遍的就是打麻将,刘慈欣也不例外。但有一次,他跟同事打麻将输了800块钱,那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他深受打击,不是因为输钱,而是因为荒废了时间。
之后他戒掉了麻将,开始写作。结婚以后,生活更加波澜不惊,每天朝九晚五,下班回家带女儿、做饭,从不混圈子。
他写作的时间都是上班闲暇拼凑起来的,不忙的时候他不会去串门聊天,而是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默默写作,晚上回家忙完家务继续写,每天要写三、四千字。
可是,写科幻小说的刘慈欣和现实中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在万千读者眼中,他是科幻界神一般的人物“大刘”,而在同事和家人眼中,他只是“刘工”或者“小刘”“老刘”。
即使在《三体》系列大红大紫后,发电厂的领导和同事也是全然不知,当时有同事诧异地对他说:“我在网上看到有个写科幻小说的人很火,他竟然也叫刘慈欣!”
他的朋友和家人几乎不看他写的小说。他也不用微信,只用电话和邮件与外界联系,他觉得作家应该远远躲在作品背后。
2015年,《三体》在国内拿足了奖项,走上世界领奖台,获得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而刘慈欣是第一个获得雨果奖的亚洲人。
然鹅,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给主办方打电话问:“如果不去,会不会影响得奖?”主办方回答实在出席不了也没关系,他大概就听到了那句“没关系”,于是真的没有去。
五十多年来,他是唯一没有到现场的获奖者。
大家都说获奖的他,冷静得像个旁观者,他也调侃:“除了我之外,别人似乎都比我兴奋。”
·最近刘慈欣参加见面交流会
别急,还有更任性的。
奥巴马喜欢科幻,尤其是中国科幻小说《三体》,但当时美国只有第一部,他很捉急想看第二部第三部,就让美国政府给刘慈欣发邮件求取后两部,结果刘慈欣以为是垃圾邮件给删除了。
直到外交部找上门,他才知道那不是垃圾邮件……
固执的“普通人”长相也如他的生活一般普通到很容易让人遗忘。
戴着眼镜,腼腆的微笑显得有些木讷,你无法想象这样一张脸下面竟然会有一个大得连宇宙都汗颜的脑洞。
作为一个硬派科幻作家,他的素材来源主要靠看书,他虽然喜欢旅行,却没有太多机会,最多就是参加各种科幻笔会。
至于爱好,他曾说喜欢古典音乐、喜欢纯净诗意的电影,可实际上,他几乎不听音乐,在他工作的偏远小城,也没有电影院,只能在网上看电影,如果没有网络,他估计过得就是80年代的日子了。
可他就是这样把中国科幻小说推向了有史以来的巅峰。
他曾在一次活动上说:“人生而孤独,就如同在流浪,漂泊一生,为何不选择乐观面对?”
他是想表达自己的乐观精神,但却带着一种悲剧色彩。如果你看过他的作品,会发现,他“黑”人性,“黑”这个“黑”那个,几乎把能“黑”的都“黑”了一遍,唯独不“黑”科技。
十多年前,他曾说:“你选择的是人性,而我选择的是生存。”
然而,十多年后,他突然发现被自己骗了很久。
创作《三体》的时候,他明白“只有真实的经历,才会让人身临其境”,于是罗山老家的那些“文革”、“武斗”、饥饿、贫穷、难民、卫星等元素成了他的创作源泉。
正如曾经那位作家说的,他的作品里有强烈的“回乡情结”,刘慈欣逐渐意识到这一点。他终于肯承认:“这是典型的中华思维,表现了中华文化的故土情结、回乡情结。”
2016年,导演郭帆带着改编好的《流浪地球》剧本去美国谈合作,人家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地球出现危机时,你们要带着家一起逃跑?
刘慈欣已经做了最好的回答,他把个人的故土情结放大,地球即是所有人的家乡,当我们都回不去曾经的家乡了,那就带着最大的家乡——地球去流浪吧。
其实,他所谓的“流浪”,正是对家乡的极度渴望。
·《流浪地球》剧照
在现实中,回家可能是一天、一年、几年等等,而《流浪地球》却要2500年之久。
2019年春节期间,《流浪地球》首映礼结束后,刘慈欣接受了媒体专访,疲惫不堪的他说,宁可再重新创作一部《三体》,也比在12小时里说这么多话要来得轻松。
专访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说明天想回家。而这个家,是阳泉,也是罗山,更是地球。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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