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部地区极端天气有点多。暴雨狂风,武汉甚至出现了少见的9级龙卷风。幸亏应急基础扎实,上下应对迅速,才没有造成太严重的灾害。
两个月前,武汉市发改委向媒体透露,“十四五”期间武汉将推进粮食仓储基础设施建设,力争粮库扩容10亿斤,使有效总仓容从目前的5亿斤增至15亿斤以上。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历史上,武汉(尤其是汉口)一直就是周边地区闹饥荒时的“避难所”。现在有条件了,进一步增加粮食储备功能,也是理所应当。
饥荒年间的“绿洲”上文所谓的“历史上”,还是有些年头的。从明代汉口镇兴起,“天下四聚”的地位成型,汉口就是周边灾民逃荒的首选之地。
按照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蒂亚·森的说法,发生饥荒的原因不在于生产,而在于分配和流通。历史上的汉口,商品经济高度发达,水陆交通极其便利,最不缺的就是分配机制和流通途径。
由于交通的便利,所谓“周边灾民”,也远远不止于湖北省内,湖南、安徽、河南甚至北至山东、东至江苏的灾民,历史上都有向武汉逃荒的记载。
早在1730年,河南及山东灾民就曾拖家带口,大规模迁移至汉口、武昌。清代饥民逃荒是很常见的事情,但这一次却导致了当时的高层政治震荡。雍正皇帝以“匿灾不报”的名义,罢免了时任河南巡抚、名臣田文镜的官职。
逃荒中的河南灾民
1906年,河南地区再遭大饥,大量河南灾民沿着新建的京汉铁路南下,定居武汉,留下了“铁路内,铁路外”的传说以及“河南棚子”的说法,笔者曾在《铁路内的老汉口,铁路外的新市民》一文中详述,而在武汉本土文学名篇《风景》中可以看到更为生动的相关描写。自京汉铁路落成,武汉就是河南灾民的首选之地,唯一例外的是1942年那一次。当时武汉已经沦陷,灾民们恐惧日寇,大都选择了陕西方向。
“历史上逃荒至此”这样的说法,在老武汉的民间传说中,俯拾皆是。
比如武汉锣厂的起源传说中,就是来自天门的灾民创造了武汉的锣鼓业,当地有民谣为证,“家住天门府,专打三棒鼓,姊妹出外去逃荒,你看苦不苦。”
又比如,如今在格鲁吉亚红茶传统中独树一帜的“刘茶”,其创始人刘峻周,也是在19世纪末从湖南逃荒至汉口,在汉口乘上“中俄万里茶道”的风口,成为格鲁吉亚红茶业巨擘。
湖北省内,灾民以武汉为目标迁徙,则更是常态。民国初期即有这样的说法,“乡民因农村生活艰苦,离村外出者,亦日渐增多。所去之处,以汉口为多。”
逃荒中的安徽灾民
1931年长江中游特大洪灾,武汉更是出现了犹如今日叙利亚、也门一样的难民营场面,“湘、赣、皖、豫、苏及鄂省各县涌入武汉灾民达10余万,三镇设临时收容所,至1932年共遣散灾民52477人”。当年秋季,灾情稍缓之后,武汉当地媒体发现,城市里出现了“极多不识路之车夫,皆为从农村逃荒而来者。”
熟悉欧美“末日类”文艺作品的读者应该知道,很多类似作品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城镇,在席卷世界的灾难中苟延残喘,成为一块“绿洲”,一个“避难所”。旧时武汉,就是当时中国大地上的“绿洲”之一。
几乎被洪水冲垮的“避难所”在诸多灾难中,1931年的那次大洪水,几乎摧毁了武汉这个灾民的“避难所”。
当年,从6月到8月,以江淮为中心,发生了全国性的大洪水。水灾波及到23个省,死亡约370余万人,灾民达1亿人。
在武汉,情况同样糟糕。当年7月,汉口连续降雨21天,雨量563.2毫米,远远超过标准雨量的412毫米。7月28日,汉口全市被淹,到了8月中旬,武昌、汉阳也被洪水攻陷,武汉三镇都被浸泡在水里。
洪水中的武汉市民
那一次,武汉三镇受害者达13万户,约68万人,其中45000户无家可归。与此同时,周边又有超过10万名灾民涌入武汉,更是雪上加霜。洪灾时期,死于饥饿和疾病者每日都在千人左右。
当时,由于整个长江中下游都出现了灾荒,武汉罕见地处于无地调运粮食的窘境。汉口市商会尝试在孝感购买大米2000石,但是却被孝感当地政府扣押,不准出境。时任湖北省主席何成浚通令各县,不准私自阻拦米粮转运,根本没有人听。
为了养活武汉人和各地灾民,何成浚还向湖南省主席何键请求支援粮食,被一口回绝。一直到蒋介石在8月28日视察武汉灾情,盛怒之中亲自向何键下令,武汉这才收到了从湖南来的粮食支援。
1931年的那次大灾中,蒋介石的表现非常恶劣。虽然他在私人日记中对灾民深表同情,但作为政治领袖下达的命令,仍是一门心思筹措资源对付红军。相较而言,还是他大舅子宋子文做了点实事。
1931年9月11日,财政部长宋子文不经政府批准,紧急发行了8000万元的救灾公债,之后又紧急成立了自任委员长的“救济水灾委员会”,筹集到国内外各类资金、捐款7000多万元和大量的抗灾物资,其中甚至包括来自日本(当时中日关系极为紧张)的资金和物资捐赠。之后,他又出面与美国农业部签订了一份订购合同,向美国赊帐购买了小麦45万吨,“专供中国水灾区域慈善赈济之用”,让武汉这个传统社会中的“九省通衢”见识了现代国际物流的威力。
当时,武汉作为赈灾标杆,受到政府的特别关照,在救援物资的分配上多有倾斜,江西、湖南灾民都喊了“到武汉去吃赈”的口号。即使如此,武汉救援物资依然紧张万分,以至于很多难民在赈灾机构领馒头时疯狂抢夺,“拥挤落水者有之,独自向隅者有之,情形紊乱且可怜。”
往事已矣。今天的武汉是中国经济地理中心,粮库扩容,将提升武汉及周边区域应对危机的能力。居安思危,才能行稳致远。
参考资料
《武汉一九三一年水灾救济问题研究》,华中师范大学,2002.05.01
《民国时期两湖地区灾荒流民问题研究》,湖南科技大学,2007.05.01
《论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和社会在灾荒救济中的作用》,近代中国的社会保障与区域社会,2011.08.02
《1931年长江流域水灾启示录》,决策与信息,2016.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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