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凯讲故事
可能由于地域较狭窄的原故,这所医院的肿瘤病房设在医院的中间地带,到医院看病的人都会看见它。在人们潜意识里,住进这里的人就是走近了死亡,生死在这里胶着,因此它给人神秘、使人恐惧;它又恍如隔世,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因为健康的人很难把它与自己联系起来。近半年多来,我却因为二哥的病在这里进进出出。
二哥患的是白血病,对这种凶险的“血癌”,我以前是知道不多的。中央电视台曾播放的2010年度国家最高科技奖表彰大会,获奖之一的中科院院士王振义就是因攻克白血病而获奖的。但同时我们也知道了全世界目前发生的白血病就有28种,王振义改写历史的仅仅只是其中的一种,人类对征服其余27种白血病尚在艰难的探索跋涉之中。不幸的是,二哥所患白血病并不是王振义院士所攻克的那一种。
或许是病人多床位少,或许是面对死亡,性别差异已经忽略不计了,这里的病室没分性别。二哥第一次入院的病室里就有一位中年女士,进入眼帘的她正在输血,铁锈般颜色的脸上毫无表情,两眼木然地盯着天花板,有病友住进来也似乎懒得看上一眼。听说她血管里老长铁血素,不治,就会把血管的空间全占住,难怪她的脸色是那样。二哥在这间病室住了近两月,我天天进进出出,就没见她脸上露过一丝笑容,也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就连她的母亲前来探望,她也依然是木然相对。见她那样,我都害怕猜想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是一种对人生的惨淡?是一种对死亡无可奈何的等待?在她脸上,我看到了什么是心如死灰!三个月后,我陪二哥第二次住进医院,就听说这位女士走了,她是死于心脏并发症,人去床空,我心里不禁阵阵惆怅。
二哥第二次住院病房里有一个四岁多的小男孩,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除了脸色灰白,神情萎靡,模样儿其实很乖。小男孩的病已经到了晚期,几乎靠隔几天输一次血来维持生命。他的母亲长期守候着他,那日日的煎熬,已使她欲哭无泪。家是农村的,每天还要为治疗费心急如焚。那天,他们终于放弃了。孩子的父亲来到病房,低头收拾东西,叹了好几口长气。孩子的母亲紧紧抱上小孩,就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小男孩突然说:“妈妈,我还要输血!”他似乎知道输了血,人就不那么难受了。这时,我看到那母亲愣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但还是绝然地出门走了。我想,放弃治疗,对父母是怎样的一种残忍,又是怎样的一种悲痛欲绝啊!我的心很长一段时间就像灌满了铅,沉甸甸的难受。
身患这样的疾病,身处这样的环境,我和亲人们就特别在意二哥的想法,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每个人都在刻意避开一些敏感的字眼。当二哥看到我们有些悲戚的表情,特别是看到二嫂抹眼泪的时候,反到来劝慰我们,说已经得了这个病,就要现实些,并提出了他对待疾病的十六个字:“尊重科学,积极治疗。遵循规律,顺其自然。”还幽默地把护士早上送的药叫“早餐”,晚上送的药叫“加餐”。当他进入与外界隔离的特别病房治疗时,竟诙谐地说:“我进太空舱旅游太空去了,祝大家这段时间愉快!”引来亲人们一片笑声。
二哥第三次住进病房是病情的凶险发作,那肆虐疯长的癌细胞一下把他击倒在床。身体的免疫系统几乎崩溃,一连二十多天反复高烧,其中有十多天颗米未进,特别严重的状况持续出现:眼底出血,视力模糊;大脑出血,肢体障碍;肠道发炎,腹泻不止;嘴角溃疡,手脚溃烂------。是病魔舞动那*人的快刀,硬是刀刀见血!医院组织了抢救。见此,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解放战争辽沈战役的塔山阻击战来,解放军一个纵队的兵力,在只有缓坡,无险可守的塔山,凭着坚韧的意志和血肉之躯,硬是阻击了国民党十余万人在飞机、大炮、坦克掩护下的攻击,保障了辽沈战役的胜利。这时的二哥,体内的健康白血球、红细胞、血小板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对病菌几乎已无险可守了。我想,这就是一场另一种意义上的阻击战吧,没有硝烟弥漫,没有枪炮声响,没有呐喊。是贴身的沉闷肉搏,是绝地的拼死反击,是意志与死亡的较量------,与病魔的生死抗争竟是这样的惊心动魄啊!
那几天,我的心悬悬的。在超市买早点,我拿起一袋食品看见标价是4元,心里就突的一下,赶快扔掉,可拿起的第二袋标价却是4.4元,唉,我真的有点灰心了。但就在医生抢救中,二哥的幽默感依然不变,他称输血、止血、降温、消炎等医疗措施是对疾病的围追堵截;对每天虚汗淋淋,要揩湿六、七条毛巾,换三套睡服,戏称为抗“汗”斗争。对好友们前来探视,他坐不起身子来,却开玩笑说:“我只有躺着接见你们哈。”使凝重的氛围一下轻松起来。正是这内心的豁达开朗,配合着医生的有效治疗,他竟挺住了,终于一天一天缓过劲来。
一天,听换药的护士对二哥说道;“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哟!”这本是一句对经历磨难者祝福的话语,但此时的我却想到:进了这肿瘤病房的人若大难不死,必是内心乐观豁达者,从此不惧生死,生亦乐死亦善。这也是其人生新的开始,他一定会兴致勃勃地活下去,直到走向人生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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